林冉带着疑惑走到那些箱子边上，打开一看。
全是扬州的一些特产。
丝绸锦缎、文玩古画。
林冉愣了楞便明白了，陆珩的深意自然是要坐实她是从扬州归来这件事，于是帮她把一应的人情礼送全部都考虑周全。
她也注意到了双寿对她的称呼。
表姑娘。
“世子呢？”林冉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双寿笑道：“世子这两日实在是太忙了，却也是没忘记您这边的，嘱咐奴才一应办好，待他闲了，自然会来瞧您的。”
林冉闷闷的嗯了一声，“多谢。”
-
陆珩这几日动辄就会被成武帝拘在宫中。
说是拘却也不准确，他并没有像陆翰一样，不能归家，但成武帝却不知为何日日都要见他，可两人商议之事却也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珩心中有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羽之啊。”成武帝唤他。
“臣在。”
“怎么看起来精神不佳，可是有心事？”
陆珩扯了扯唇角。
心事么？
捐监一案已平，长安近日也无大事，若说还有心事，那无非就是黛苑了。
让林冉搬去林宅，他原本没计划这么快，可昨日双顺带回来的消息不得不让他提前改变了计划。
那个外室的事情，可能或多或少的刺激到了她。
加之镇国公府那边，也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林章的案子一平反，陆珩就安排了下去。
可惜他无暇抽身，不能前去，而且将人安顿在林宅之后，即便是他，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去就去了。
陆珩觉得自己真的很会给自己找麻烦。
心中烦闷，自然也就瞒不过成武帝的眼睛。
成武帝看着他，也想起了这些日子听到的消息。
从前不关心，是君臣，如今关心了，是一个父亲的心思。
百香楼……
成武帝在身份这件事儿看得淡，却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深陷其中，于是咳嗽了一声：“昨个儿，程阁老进宫来了，你知道的，程阁老有一位掌上明珠，今年刚刚及笄，平日是宝贝的和眼珠子一样，提亲的人几乎都踏破了门槛，程阁老一个也瞧不上，特来请朕做主。羽之，这事儿你怎么看？”
陆珩慢慢皱起了眉头。
“此事，与臣无关，臣也无身份妄加评论。”
成武帝忽然笑了笑。
“别紧张，就当朕同你私下聊天罢了。”
陆珩依然不说话。
成武帝等了等，干脆将奏折一撂，开门见山：“程家五代忠臣，家风清正，程阁老的女儿程若禾听说是聪慧灵秀、美艳动人。若娶程家女，对你百利无一害，绝对是一桩良缘。”
陆珩猛地抬头。
“陛下这是何意？！”
何意？成武帝一噎，他还有何意。
太子和二皇子的正妻皆是他千挑万选，亲自赐婚。可面对陆珩，这话他说不出来。
“你不愿？”
陆珩眉头紧锁，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成武帝也渐渐皱起眉头，看不懂他的心思。
难不成是对那百香楼的女子动了真感情？但身份判若云泥，当个妾都是抬举，他一直觉得，陆珩不会糊涂至此。
“罢了。”成武帝也不想勉强他。
“你今年二十一了，成婚之事不宜再拖，你好好想想吧，朕给你看的人，绝不会错。”
这话已经带上两分强硬的意思，帝王心思深沉难测，陆翰至今尚未归家，陆珩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好保持沉默，将话题岔到别处，又再勤政殿停留片刻，随后离宫。
只不过这皇宫里的消息除非帝王有心隐瞒，否则总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陛下预将程家女许给陆珩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贵妃的耳中，甚至程阁老因为操心着自己女儿的婚事，也很快得知此事，当即惊讶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自家女儿今年刚及笄，陆家世子却已年过二十一。
年岁相差有点大，他心中有些不愿。
可转念一想……
如今这大梁朝中的世家子弟，论文采武略，见识远见，甚至是面容样貌，又有谁能比得过陆珩呢？
第61章
林冉刚刚搬进林宅两日, 二夫人就登门了。
马车在林宅门口停下，陆婉最先跳了下来。除此之外，陆柔和陆勋都来了, 林冉听见消息的时候惊愕了一瞬，不过很快从屋内迎出来, 许久未见，二夫人看见林冉的一瞬间，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冉冉。”
“表姐/表妹！”
几人齐声喊人，林冉见到亲人，自然也是有些激动, 五人在院中牢牢握住彼此的手，二夫人不住的道：“好孩子, 终于回来了, 好孩子……”
陆婉红着眼亲昵的蹭到林冉跟前去：“表姐……我好想你啊……”
林冉看着陆婉：“我也想你……”
几人在院中倾诉了一阵，二夫人才抬头看向她这个宅院。
“这院子不错呀，什么时候置办的？”
林冉心中一紧，一边张罗着让她们坐，一边将陆珩早先教她的说辞一一道出。
“早先母亲手上还留了些余钱，这次回扬州，问族中长辈取了出来，这宅子也是因为原先的主人着急出手, 这才顺势买下的。”
二夫人点了点头：“这宅子地理位置倒是不错, 我来的时候害怕你被骗叫人打听了, 原先的主人呢，是个商贾, 也算清白人家, 不错。”
林冉嗯了一声, 知道这都是陆珩提前安排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婉倒是在院中跑了几圈，陆柔 笑她：“你这是打算搬过来，给自己找地方吗？”
陆婉瞪大眼：“你怎么知道的？！表姐现在在长安有宅子了，那也是我的根据地呀！表姐，给我留间房，没问题吧？”
林冉笑道：“我是当然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三伯母会不会同意。”
陆婉：“我回去和我娘说去！”
陆婉又再一次将众人逗笑。
陆勋也关怀的看向林冉：“表妹受苦了。”
林冉笑笑：“二表哥言重了，来回一路都很顺利，回来又听到父亲一案平反的消息，不觉得苦。”
二夫人点头：“是，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迫不及待的就想告诉你，听说你要回来，更是喜上加喜。从此之后，便再不用提心吊胆，我瞧你宅院门口的林宅很是不错，咱们以后就是大大方方的林家姑娘，不必看别人的眼色！你这缺什么，姑母给你添置！”
林冉：“我什么也不缺，姑母放心。”
众人这一日在林宅留了午膳，说说笑笑大半日。
临走前，林冉将从扬州带来的礼物分给了众人：“剩下的，日后有机会我再去国公府，给大伯母她们都带去。”
说到这，二夫人便道：“你大伯母病了好些日子，这事儿你不知道吧？”
林冉一愣，她的确不知……
“还有你大伯父……哎，算了不说了，也别说日后了，明日你二表哥过生辰，你回来坐坐吧，就当咱们一家子的人聚聚？”
原来明日是二表哥生产，林冉忙看向陆勋，陆勋笑笑：“表妹可有空。”
“自然有的。”二表哥过生日，她说什么也得去一趟。于是便说好了，明日一早，马车来接，林冉回国公府。
-
林冉要回国公府这事儿，双顺很快就将消息递到了陆珩这边。
他在镇抚司已经连续睡了四日，听见这个消息，总算是从堆成山的书案前抬起头来，揉了揉眉心。
“她在那边如何？住得惯吗？”
双顺立马将林冉这几日在林宅的情况一一禀明，虽说，这几日两人都没有见面，但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那边的情况，陆珩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双顺斟酌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劝：“世子……现在夜深了，您走保宁坊后面的小巷，应该没有人注意，您也辛苦这些日子了，去歇歇吧。”
陆珩眼眸微动。
片刻后，起了身。
双顺连忙跟上，松了一大口气。
陆珩进房的时候，林冉是半睡半醒的。
她现在无需回头看，仅凭着熟悉的气味和动作就能认出身后人，她没想到陆珩今晚会过来，他也没点灯，黑暗中从盥室出来，然后很快就上了榻。
林冉没动，陆珩从身后将人拥进怀中。
像是有些气恼、有些无奈，陆珩将脸迈入她的脖颈之中，像是有些贪婪的嗅着她的味道，末了，还恶劣的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桃花，黑暗中，林冉猛地咬住了唇。
她以为陆珩想要。
正在犹豫在什么时机醒过来时，身后人忽然停住了动作，又等了片刻，竟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陆珩睡着了。
林冉不可思议的翻身。
他还从未在行这事儿的时候睡着过，可见已经累到了什么程度。
林冉眼眸中也泛上一丝心疼，指尖轻轻抚上他眼下的乌青，动作也尽量的轻柔，害怕扰了陆珩的好梦。
这一夜，陆珩睡得格外好。
醒来时神清气爽，侧头看了看床边的小姑娘，还没醒。
他唇角勾了勾，觉得自己前几日真是找罪给自己受，当即俯下身在她侧脸上啄了啄，低喃：“晚点儿见。”
她今日要回国公府，那他忙完了便也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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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陆翰不在大夫人又病着，林冉回府的事情没有惊动太多的人。但毕竟还是陆勋的生辰，二房这边还是挺热闹的，家中兄妹齐聚一堂，陆勋的几个友人，今日也都纷纷登门了。
林冉到了之后，陆荣明显也挺开心的。
陆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林冉也依旧不在意这些。
该有的礼数她都做到了，饭后，陆婉拉着她在国公府的后花园里闲逛。
过了年，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着元宵花灯节出行的计划，绕过一片花圃，忽然听见了三夫人和二夫人的对话。
原来，二夫人也有意趁着陆勋的生辰宴替他琢磨琢磨人生大事，这正在同三夫人私下商议。
三夫人：“季之的事情的确也该提上议程了，我今日听说，陛下有意给羽之赐婚，待羽之的事儿定了，季之的事就改办了。”
二夫人惊讶极了：“赐婚？！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这件事？”
三夫人笑她：“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些，是程阁老家的掌上明珠。”
“程家……就是那个程阁老的独女，程家姑娘？”
三夫人：“对，是她。那女孩我之前见过一次，人生的标致，性格也不错，好像今年刚及笄，要是能和羽之成了，也是不错的。”
二夫人：“是吗？那我倒是没听说过，改日有机会见见……”
陆婉最喜欢的无非就是这些个八卦，听见之后就走不动道了，她竖着耳朵去听，然后回过头才注意到林冉神情都有些不对了。
整个人站在那里，脸色泛白，一双眸中透露出的是慌张和惊讶，陆婉忙问：“表姐，你怎么了？”
林冉心口有些喘不过气，在陆婉叫了她三声之后才堪堪回过神。
“嗯？”
她眼神有些游离，陆婉十分担心：“你脸色很差，是不舒服吗？”
林冉回过神，“有点……可能是因为月事来了……”
她只能找这个理由，好在陆婉一听便表示了理解：“那我们回去歇着吧，不逛了。”
林冉点点头，跟着陆婉朝回走。
“陛下说是要给羽之赐婚了。”
“是程家小姑娘，那姑娘不错。”
……
这些话一句句的在林冉脑海里横冲直撞的，她脚下软绵绵的，来回磕碰了好几下，幸好微雨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刚刚走出花园，在长廊门口又遇见了熟人。
陆婉眼睛一亮，老远就挥了挥手：“二哥！云哲哥哥！”
林冉原本在低着头走路，听见这声音后才猛的抬头，果然是陆勋，他身边还站着程云哲。
见到林冉，程云哲也明显愣了楞。
四人见面，都打了招呼。陆勋原本还向林冉介绍程云哲，谁知陆婉笑道：“二哥你也真是的，我和表姐在国子监的时候就认识云哲哥哥了，我们关系可好了！云哲哥哥还经常给我们带点心呢！是吧？”
程云哲温润笑道：“是。”
陆勋意外的看了一眼他：“是吗？我竟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
陆婉白他一眼，程云哲则是看向林冉：“听说林姑娘已经在长安定居了。”
林冉点了点头，两人都没有提那日偶遇的事情。
“在保宁坊。”
程云哲：“是个好地方。”
“婉儿，你过来，把你二哥也叫来。”三夫人在那边喊了一声，陆勋和陆婉不得已回了头。
“表姐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两人一走，花廊下便只剩下了程云哲和林冉两人，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凝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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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到了。”
镇国公府门口，陆珩的马车刚刚停下，他在马车上又小憩了片刻，双顺在外提醒。
陆珩下了马车，便径直朝二夫人院子里走来。
他脚步略快，今日登门，除了想见她，还有一事便是提前给二婶打个招呼，以免过两日正式登门，吓着长辈。
陆珩都想好了。
正因为这样想着，唇角便不自觉地扬起，直到他走到花廊的转角处，脚步猛然一下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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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上回见着冉妹妹的时候，有些话便想说了，今日季之生辰本也没邀我，但我还是来了。”
林冉与他沉默了半晌，程云哲忽然道。
她疑惑的抬头，不明白程云哲这话的意思。
“先前林家出事，我便遣了府丁到处寻你，可惜偌大的长安城，我寻你整整七日，没有发现半点踪迹。后来便听国公府说你回了扬州，那日在保宁坊遇见你时，我确实有些不敢置信，恍惚以为还在梦里，直到今日见你，才知你确实是回来了。”
林冉愣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程云哲会忽然和她说这些。
程云哲继续道：“林家出事，我虽有心帮衬，可力量微薄，今日是真的替你高兴。”
林冉终于回过神来：“你找我……是？”
她确实没想到，她先前的确走的急，陆家找她情有可原，但面前人是为何？
程云哲苦涩笑了笑：“就当是关心则乱吧，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查不到你的消息总有些担心，那日见到你，又觉得是欢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