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咬牙切齿，却是不敢问一句。
跟了我，究竟是不是你本愿。
他不敢。
他感到不齿。
他狠命的动着，像是要讨回一切。
撞着，像是要撞到她心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似哭似泣的嘤嘤，陆珩猛地顿住，闭上了双目。
他起身，退出，不敢去看她一眼。
酒劲儿上来，他觉得自己第一次应了混蛋两个字。
“备水！”最后他朝门外吼了一句，小谷结巴着应下，而他却是径直下了塌去了盥室。
那个答案，他也在方才的欢好中有了答案。
她的泪水连连，他没有如往常一样温柔亲吻。
她委屈。
她委屈的早就没有了边际。
-
林冉次日醒来，已是午时。
昨夜大雪纷纷，今日阳光初现，天地一片白雪茫茫，她缓缓睁眼，稍一动手指，就是酸疼。
屋内没有一个人，只是香炉的熏香被换过了。
身下的被褥也是崭新。
她想喊微雨，张嘴却发现声音嘶哑，她愣了愣，随即苦笑。
是了。
昨夜哭了多久，嗓子自然是哑了。
再低头去看，手臂和腿上皆是指印，有些还红着，有些都转了青。
可见昨晚那人使了多大劲儿。
林冉喊不出声，便去摇床头的铃铛。
微雨很快进来。
端着汤，还有些瓶瓶罐罐的药。
主仆两人不提昨夜一句话，微雨只是温柔着替她上好了药。
“早膳给您备了鸡汤和清粥，姑娘想用什么？”
林冉有气无力：“清粥吧。”
微雨应了一声：“这个药姑娘含一片儿，嗓子应该就会舒服些。”
林冉乖巧接过，用了早膳后又昏昏沉沉，不想勉强自己，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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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一大早就进了宫，他神色不大好，直奔勤政殿，谁知刚上台阶，就遇到了出来的周哲。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打照面。
同朝为官，自然不能装没看见。
陆珩行了个官礼：“三殿下。”
周哲也向他执手：“陆大人。”
“陆大人这么早便进宫面圣，果然如外界传言一般，为民体恤，殚精竭虑。”
虽然周哲的话不可能有别的意思，但陆珩还是被他的话刺了下。
为民体恤，殚精竭虑？他进宫的目的……
陆珩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三殿下身体弱些，今日寒风，不也是这么早便来面圣吗？”
周哲笑道：“我与大人自然不同，我是为了私事。”
私事。
陆珩觉得自己心口又被捅了一下。
周哲：“说来我方才听父皇的意思，大人也快有喜事了。”
陆珩脸色几欲结冰：“是么。”
“陛下还在等，在下就不同三殿下叙旧了。”
周哲做了个请的姿势，陆珩继续朝里走，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风，周哲脚步一顿，回头。
风中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而巧合的是，这香味，他十分熟悉。
看着陆珩的背影，周哲的眸色也渐渐变得幽深。
-
“羽之啊，你来的正好。”
成武帝今日见到陆珩，心情明显很是不错。
可陆珩却立刻单膝下跪，让成武帝一惊。
“陛下。”
陆珩声音沉稳有力：“臣无意娶程家女，请陛下三思。”
成武帝一噎。
他怎么知道？
昨日小儿子向他请旨赐婚，他当时没应，是想派人去看看这个林家女的品行，今日小儿子一早又来求，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有些动摇。
再一想，既然赐婚，干脆好事成双。今日陆珩不进宫，他也会召人进来将程家女赐给她。
佳人才子。
他很满意。
但此刻，成武帝脸色慢慢严肃：“你见过程家女？”
陆珩：“未曾。”
“既是未曾见过，又为何拒绝这般干脆？”
“臣已有心仪的女子，不敢委屈程姑娘。”
成武帝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哼了一声：“你可别告诉朕，你心仪的是百香楼里的，羽之啊，朕器重你，正因为器重你，才不能让你走糊涂路。”
陆珩被噎了一下。
他这个沉迷百香楼的名声是洗不干净了。
“非也。”陆珩敛了神色，顿了顿。
“臣想娶的，也不是旁人，陛下若真的要为臣赐婚，不如顺了臣的心意。”
成武帝一听这话神色才堪堪好了些：“哦是吗？那你说说，此人是谁？”
陆珩此刻依然单膝跪在地下，只是慢慢抬眼，眼神坚定又清明。
“林家女，林冉。”
陆珩说完，这勤政殿里的所有太监们眼睛都慢慢睁到了极大。
林家女？
林冉。
这个名字，他们现在已经深深的烙入了脑海之中。
――
林冉整整睡了一日。
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小谷从外面似乎很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件。
“姑娘呢？”
微雨：“还没醒，怎么了？”
“我方才在门口收到了一封信，说是从西域快马加鞭送来的，十分急切，嘱咐我一定要亲自交到林冉姑娘手中，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赶紧拿进来了。”
“西域？”
林冉此刻已经醒了：“进来。”
微雨和小谷推门而入。
“什么信，拿来我看看。”
小谷把信递上去，上面的确写着四个字――林冉亲启。
林冉打开，入目是一行行娟秀的小字。
“冉冉，见字如面。距离你我在敦肃城分别又过去许久，你收到信件时，当已是元宵已过，吾回到西域，终觉你我相遇实在是过于巧合，加之爱女已回，我细细回忆了从前许多，便着人去查。那日唐突，偶见你腿上红痣，错认吾女，思来想后，当是命中注定。元家情报动作也快，很快归来告诉吾，你母亲可是姓许，单名一个清字？在敦肃城你们只道我夫家为元，却不知我本名为许禾。孟夏清和月，东都闲散宫，是吾父母幼年赐予我们姊妹的美好期盼，可惜吾六岁与父母走失，随后辗转多地，被元家收留。”
“冉冉，说来你定觉得世间诸事过于奇妙，我寻女多年终于圆梦，可曾想老天也会降临惊喜，你应唤我一声姨母，吾回西域，打听了你的身世，皆知你这两年的种种不易。元家虽地处西域，却也算富饶，长安城虽繁华却是个纷扰之地，你若愿意，姨母当派车接你回西域，代替你母亲照顾你，届时你表妹伽丽也在，一家人也算团聚。”
“姨母――许禾。盼回。”
第64章
林冉看完这封信后, 愣了足足半刻钟。
姨母……
元夫人、伽丽、敦肃城的一切记忆都浮现在脑海之中。
红痣……
是了，她差点儿忘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说不出心中的感受, 在这一瞬间，林冉竟觉得想哭。
在这个世界上, 她真的还有家人……
她慢慢滑坐在床榻边，捧着信，泪水接连不断的掉落在信纸上，水渍一朵朵晕染开来……
-
张贵妃自从昨日听到自己小儿子求娶林家女之事，连夜便把林冉进京以来的全部动向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她只记得上回宫宴时见过一面，这么久过去, 也没了什么印象。
这还没来得及看, 就又听说了陆珩也求娶林冉一事。
当即惊得拍案而起。
“你说什么？！”
静柔公主此刻也正好从殿外走了进来，听说了此事，眼睛瞪圆到极大。
“羽之哥哥也请陛下赐婚？！”
张贵妃看见女儿，挥挥手让那个太监退了下去，静柔脸色突变，快步走到张贵妃面前：“母妃，他说的真的啊？！羽之哥哥要娶的是谁？”
张贵妃不想刺激女儿，但也知瞒不过去, 只好道：“他要娶林家女。”
静柔楞在原地。
“林家女？”
静柔一把拿起案卷上的信件, 看过之后惊得差点儿吼了出来。
“和三哥求得是一个人？！？!”
张贵妃完全能理解女儿的惊讶, 她也冷笑了一声：“好个林家，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上回没看出来, 现在去请人进宫, 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天仙！”
张贵妃派人直接去林宅，可派出去的人刚出去又折返了回来，回话：“娘娘，陛下已经派人去了……”
张贵妃一听这话，便打消了念头。
也好，陛下估计也想见见，可别是个狐媚子，这样的人休想成为她的儿媳妇儿！
三皇子是昨夜请旨赐婚的，消息已经散了一些出去，国公府自然也听说了，而陆珩今日开口后，成武帝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立刻着人封锁消息，敢乱嚼舌头者，仗三十。龙威之下，陆珩请旨这事儿便没有多少人知道，陆婉和陆柔她们听说的也是三皇子忽然要求娶林冉。
二夫人立刻也动身去了林宅。
见到林冉，陆柔和陆婉都吓了一跳：“表妹，你神色怎么这样不好！”
林冉还没缓过来，她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朝姑母笑了笑：“我没事，昨日着了风寒。”
听说是风寒，二夫人才放心一些。
“现在还没回暖，还是得注意一些。”
“是，姑母。”
陆婉在一边着急了：“表姐，你何时认识的三皇子？”二夫人和陆柔也看向她，眼神明显是一样的疑惑。
林冉一愣，三皇子？
她不认识什么三皇子啊？
“你还不知道呢，三皇子昨个儿请旨求赐婚，说要娶你！”
陆婉说完，林冉愣在当场。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可能吧……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还搞错呢，现在全长安城都知道了！也是你在宅子里闭门不出，若你出去，定是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瞧！”
二夫人也道：“冉冉可想想是哪里见过三皇子 ？”
林冉摇头，她确信没有。唯一的一次进宫，也就只是见过太子和二皇子。
二夫人还预再说什么，林宅门口忽然一阵喧哗。
来人是宫里的太监。
“陛下口谕，传林家女林冉速速进宫，马车已经在林宅门口，林姑娘，请吧。”
进宫？林冉有些慌了，二夫人握住她的手：“别怕，估计是陛下想见见你，毕竟是皇子求婚。”
陆婉：“是呀是呀，表姐你别担心，若你真的成了皇子妃，也是挺不错的！”
陆柔咳嗽一声示意陆婉别乱说，她也轻柔安抚：“表妹，大哥好像也在宫里，别担心，若遇到事情，就去找咱们家的人。”
陆柔是无心一说，林冉的长睫却轻轻一颤。
他……也在宫中么。
那他知道了么？
林冉没时间胡思乱想了，小太监在催促，她只好上了马车，在二夫人和陆家两姐妹的目送中缓缓离开了林宅。
林冉走后，陆柔道：“母亲咱们也回去等消息吧。”
二夫人点点头：“走吧，最近这一桩桩的事情太多了，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的很，你给你大哥递个信儿，让羽之能在宫中照看一下就照看一下吧。”
-
林冉很快进了宫，中途马车没有任何停留，待她下车，便直接进了勤政殿。
这是帝王的宫殿，即便远远看着，也让人心生畏意。林冉恍惚的跟着小太监走了进去，到殿前，更是规规矩矩不敢出一丝差错，跪了下去。
“民女林冉，参见陛下。”
帝王威严令人压迫，殿内此时并无旁人，成武帝缓缓开口：“可是林章之女？”
林冉答话：“回避下，是。”
“抬起头来。”
这是林冉第一次面圣，说不紧张是假的，她慢悠悠的抬头，成武帝微微一怔。
他忽然明白，为何两个儿子会同时请旨赐婚了。
许多事，说白了，男人也终究逃不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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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派去宫中的人很快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是找不见世子。
这让二夫人和三夫人一愣。
“找不到？世子不是一早就进宫了吗？”
“是进宫了，可是现在宫里真的找不见世子，奴才去打探了，世子也没有出宫，奴才也搞不清状况。”
这个消息让陆家有些混乱了，这陆翰还没回来，怎么陆珩进去之后也没了音信。二夫人坐不住了，径直抬腿去了二爷那边。
而林冉从勤政殿出来后，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时辰。
她出来时，有不少人都偷偷打量着这位家道没落的官家小姐。
林家的事宫中的小太监们也是都知道的，就差那么一点儿，这位怕是早就被株连了九族，现在居然还能被两位身份贵重的公子哥一同求娶，也说不准是福气还是别的，总之这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丝探究。
林冉以为自己能出宫了。
刚才成武帝问话她只是如实回答，其实自己说了些什么也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她说自己不认识三皇子时，成武帝脸上的惊讶还是明明白白的。
似乎还问到了陆珩？
提到陆珩，林冉不心虚是假的，但也只是提到了从前在陆家的事情，成武帝便没有多问，先让她离开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径直出宫，却不曾想，她前脚出了勤政殿，便被一个大宫女拦下。
那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三遍，才道：“是林冉姑娘吧，贵妃娘娘有请。”
张贵妃……
林冉没得选择，很快就到了贵妃的宫中。
上回宫宴，张贵妃对她还算和气，这回却全然不同，那种打量的眼神让林冉很不舒服，可她却不能有一丝的不悦。
她行跪拜礼，贵妃迟迟没让她起身。
跪着问了好些话，见林冉谦卑规矩，才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赐座。”
身边的宫女也没有一个敢上前搀扶的，林冉身子本就不爽，今日又跪了太久，腿都有些微微发颤。
贵妃看了一眼，语气不悦：“林姑娘这身子有些弱了呀，不知道的，当以为是本宫苛待了你？”
林冉忙道：“是民女前个儿自己不慎染了风寒，给娘娘添麻烦了。”
贵妃见她不像是个惹事的性子，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静柔公主却是不肯，她不好明着出面，却在屏风后气的跺脚，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送上去的茶水吩咐换成凉的，暖垫也不许加。张贵妃虽然觉得女儿任性了一些，但亲女儿和外人还是比不了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