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天宗的法宝浑元镜,为天宗真气所铸。”温红湖说,“把镜面对准魑魅蛇的宿主,藏在宿主躯体里的魑魅蛇的身体就会骤然变大。它不停地变大,宿主的躯体藏不下它,它便会暴露在众人面前。”
叶雪衣接过温红湖手中的浑元镜,这面其貌不扬的小镜子反射出刺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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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邪蛇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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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水筑。
端木颜好像一夜长大,比以前沉稳了许多。终于能与端木寻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端木颜是欢喜的,但如今的形势一日比一日糟糕,实在令人忧心。
江南关于端木兄妹的流言越来越多,越传越离谱,也越传越难听。这其中不乏端木寻得罪过的世家势力在暗中推波助澜。那些受过端木寻帮助,曾经对端木寻感恩戴德,口口声声称端木寻为“大好人”的民众通通变了张脸,都在骂端木寻品行不端、有违伦常、亵渎祖宗。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琳琅水筑一天比一天冷清。往常所有人都求着来拜访端木公子,琳琅水筑门庭若市,可如今,琳琅水筑冷冷清清,竟然有了几分世态炎凉的味道。幸好端木寻的几个家臣曾厉、赵谜、莫书还忠心耿耿地陪在端木寻身边。
这日,端木寻和顾东流在下棋,顾东流忧心忡忡地问端木寻有何对策。端木寻轻摇折扇,目光落在棋盘上,固执地说:“不怕。端木家根基稳固,区区流言,怕它作甚?再说了,我端木寻行得正坐得端,没杀人也没放火,一举一动问心无愧。等过段时间,这些流言自会散去。”
顾东流道:“叶家盯着,现在这个节骨眼太敏感了。”
“多谢二哥提醒,我会注意防范叶家的。”
顾东流轻声叹道:“三弟,我是真的担心你。”
这时下人来报,陆庄庄主陆宽求见。
陆宽带了许多河鲜,来给端木寻尝鲜。河鲜足足有十大箩筐,每个箩筐被两个下人提着,下人跟在陆宽身后走进琳琅水筑。
端木寻笑道:“陆庄主以后不用这么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陆宽笑呵呵地说,“我就是得了好东西想和公子分享!”
端木颜看到陆宽腰间挂了个小镜子,便笑道:“别人腰间都挂玉佩、挂香囊,唯独陆庄主与众不同,挂面镜子!”
端木颜笑靥如花,端木寻看着她,一时间失了神。
我所求不多,若阿颜能日日这般欢笑,我就知足了。
我与阿颜相依为命至今,以后也想与阿颜相依为命到老,这与其他人何干?那些人为何指指点点?
端木寻从小就被当作端木家少主来培养,他的童年没有玩蛐蛐、斗蟋蟀,只有读书和习武,他要遵守刻板的礼教,时时刻刻端正仪态,一言一行都受约束。端木老爷和端木夫人早早逝世,端木寻一个人很孤独,家臣虽忠心,但端木寻在他们面前不得不端着家主的架子,这让端木寻很累。而端木颜,是端木寻枯燥的童年和孤独的少年生活中唯一的一束光。
年少越是被束缚,成年后性格中反而会多出一分反叛。端木寻退出徽盟、触碰世家利益、不顾流言蜚语宣布要娶端木颜,都有那么一点反叛的意味在里面。
陆宽被端木颜调侃,丝毫不生气,而是笑呵呵地把自己腰间的小镜子取下来,拿给端木颜玩耍。
这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这是来自天宗的浑元镜。
忽然,陆宽瞥到祁冬音和钟然结伴从外面进来,于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端木颜说:“这面小镜子可有意思啦,把它对着光亮处,它能显现出七彩的光。不信,我演示给小姐看。”
端木颜“哇”了一声,“真的这么神奇?”说着把小镜子递给了陆宽。
“小姐,您看好咯!”陆宽瞧准时机,把浑元镜朝门外一举,镜面刚好对着正在踏进屋的祁冬音。霎时间,浑元镜强光一闪,刺得在场的所有人睁不开眼。
突然,一声恐怖的声音响起,像是妖魔发出吼叫。祁冬音胸前紫光一泛,那一小块蛇形刺青不见了。魑魅蛇咆哮着离开了祁冬音的身体,它跌落在庭院里,越长越大,直到比房屋还高。
“魑魅蛇!”端木寻脱口而出。
巨大的动静让琳琅小筑里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他们惊叫着,议论着。陆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指着巨大的魑魅蛇吓得屁滚尿流,大声向端木寻哭道:“公子,是魑魅蛇!是魑魅蛇啊!魑魅蛇是为祸人间的魔物。江湖规矩,遇到养魑魅蛇的人,通通杀无赦。公子,你可一定要主持公道啊!”
端木寻大步踏出屋子,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祁冬音。
祁冬音跑到魑魅蛇旁,见它脑袋东倒西歪,连忙问道:“魑魅蛇,你怎么了?”
魑魅蛇被浑元镜刺得头晕目眩,险些失去神智。这时神智恢复,它看了一眼周围,用目光询问祁冬音该怎么做。
祁冬音低声道:“别轻举妄动,先回到我身体里来。”
魑魅蛇伏下脑袋,恭顺地说:“是,主人。”
随后紫光一闪,巨大的魑魅蛇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消失,同时祁冬音胸前的蛇形刺青又出现了。
端木寻“唰”的一下把手中折扇一收,厉声问:“四弟,刚才那个是魑魅蛇?你怎么解释?”
祁冬音“唉”了一声。这一天在他意料之中,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是,是魑魅蛇。”祁冬音承认了。
看到这一幕的,有琳琅水筑的人,还有陆宽和他带来的二十个送鱼的下人。端木寻心道糟糕,目击者太多,这件事情肯定会很快传出去。
端木寻心想:魑魅蛇是为祸人间的魔物。江湖规矩,遇到养魑魅蛇的人,杀无赦。可他是我四弟,我真的要杀他吗?可如果不杀他,这件事情传出去,一定会有人说我、说端木家包庇魔物,品行不端。端木家现在已经被流言压着了,如此一来无异于雪上加霜。我该怎么办?解姑娘临走时拿出我送给她的折扇,特地嘱咐我如果四弟出事,务必对他网开一面。难道解姑娘神机妙算,竟早早地料到了现在的情形?
见端木寻迟迟没有出手,陆宽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举起一只手臂,扯开嗓门大喊:“江湖规矩,养魑魅蛇这种魔物的人,一律杀之。我们要除魔物!除魔物!”
他喊得义正严辞,在场的人也都忍不住跟着他一起举起手铿锵有力地喊道:“除魔物!除魔物!”
这么多人都在给端木寻施压,端木寻没有办法,手中折扇指向祁冬音,足尖一点,运起轻功朝祁冬音飞去。
端木寻以扇子作为武器,扇子功夫是端木家一绝。别以为只是把扇子就可以掉以轻心,只见端木寻身法诡谲,折扇大开大合之间风声凌厉,一把纸扇在端木寻手里甚至比铁扇还要危险凶狠。
突然,扇子到了祁冬音面前,“唰”的一声打横打开。祁冬音连忙向后弯腰,扇面擦着祁冬音的鼻尖过去,像刀一样削断了祁冬音额间的碎发。
端木寻一把扇子耍得威风凛凛,势如破竹,可祁冬音始终只是躲避,而不进攻。祁冬音胸口的魑魅蛇蠢蠢欲动,却被祁冬音摁了回去。
祁冬音答应过解青舟,不许用祁家功夫。祁冬音的真气修炼到了六阶,虽说在轩辕派内部,连十阶都不到的真气等级,还不成器,但在轩辕派外,对付江湖人士,六阶已经够用了,可祁冬音就是不愿意对端木寻出手。
轩辕派的修炼法门让祁冬音的身法格外轻盈,祁冬音东西南北地绕着圈子跑,就是不与端木寻正面交锋。端木寻不甘示弱,端木家的功夫以轻灵飘逸著称,他紧追着祁冬音不放。
祁冬音一边躲一边想:三哥对我一向很好,如今他处境危险,我不能不帮他。因为和端木妹妹的事,三哥名声受损,如果今天他把我放走的话,流言再起,对他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可是要我束手就擒却也不能,我该怎么办呢?
追着祁冬音的端木寻心里也在纠结:我这么死死追着四弟不放,难道忘了我答应解姑娘的事了吗?君子一诺千金,我岂能背信弃义?可杀魑魅蛇的主人是江湖之道,江湖之道和个人之义,我该选哪个?
天人交战过后,端木寻一咬牙,心想:人生难得几位挚友,端木寻,你应该珍惜啊。
于是端木寻把折扇一收,突然一个跟斗翻到祁冬音面前。他把折扇抵在祁冬音脖子上,上半身靠近祁冬音,表面是在压制祁冬音,实际上是在跟祁冬音耳语:“像在郁庄那样结一个结界,我打开这庭院中的机关让你进去躲一躲。”
祁冬音了然。他聚起六阶真气,结了一个结界,把自己和端木寻包裹起来。从外面看,结界内是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见。
结界中,端木寻拉着祁冬音来到一个观赏用的奇石旁,端木寻转动奇石,打开机关,地上缓缓出现一个地道。
“四弟,你先在地道中躲一躲。晚上我再找船送你离开琳琅水筑。”端木寻说。
祁冬音无条件相信端木寻。他向端木寻行了个抱拳礼,诚恳道:“多谢三哥。”
祁冬音进入地道,机关缓缓关闭,结界也逐渐消失。
端木寻严肃地对大家说:“那魑魅蛇是魔物,邪得很,竟然带着祁冬音遁地逃脱了。此事非同小可,我马上召集江南各大家族首领商议对策。”
江南出现了一条魑魅蛇的消息传出,闹得人心惶惶。当天晚上,琳琅水筑灯火通明,江南各大家族首领在端木寻的召集下,来到琳琅水筑,商讨应对魑魅蛇的对策。
与此同时,钟然和端木颜偷偷进入地道。两人并肩走着,端木颜手里提着灯。这两人身高相似,年龄相仿,一者英气十足,身姿挺拔如松柏;一者灵动俏丽,让人想起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在灯光的映照下,两人的眼睛格外好看。钟然的双眼像含着太阳,端木颜的双眼像盛着星辰。
钟然和端木颜在地道中找到了祁冬音。端木颜领着祁冬音来到地道的一个临水出口,出口外,水面上停着一只小船。
“寻哥哥在上面应付江南各大家族的首领,抽不开身。派下人来他不放心,就让我和阿然来了。”端木颜道。她指了指小船,对祁冬音说:“祁公子,你快走吧。”
祁冬音道了声谢,上了小船。临走时他回头问端木颜和钟然:“我身上藏着魑魅蛇,你们不怕我吗?”
钟然笑道:“祁兄这是什么话?哪有怕朋友的道理。”
祁冬音坦然一笑。他朝钟然和端木颜挥了挥手,划着小船离开了琳琅水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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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遇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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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
祁冬音在马厩买了一匹马,他要离开江南,只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如果他留在江南,只会给端木寻增添更多的麻烦;凌雪峰也回不去了,魑魅蛇一事相信很快就会传到解青舟耳朵里,解青舟是不可能允许他养魑魅蛇的。
想到解青舟,祁冬音心中一热,耳朵也跟着微微泛红。他有些想师父了。
祁冬音正在付买马的钱,忽然听到旁边有两个人正在闲聊,其中一个人说:“你听说了吗?江南郁庄少庄主郁珂突然暴毙身亡了!”
“啊?怎么死的啊?”
“不知道啊,听说非常神秘,请了几个大夫,都查不出死因。”
……
郁珂死了?祁冬音忽然想到那日解青舟莫名其妙地给郁珂输真气。祁冬音心细如发,怎么会猜不到解青舟输真气与郁珂的死之间存在关联,可他想不明白师父这样做的原因。但祁冬音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解青舟是他师父,也是他爱人,他肯定是无条件追随解青舟的,解青舟要杀郁珂,那便杀吧。
想着,祁冬音策马离开江南。
这几天潮湿闷热,秦微容身体不爽,顾东流离开琳琅水筑,去岸上买一些祛湿的中药。
顾东流买了药,准备回去时,忽然背后有人叫住了他。
“这位不是端木公子身边的顾公子吗?”那人拉长了声音道。
顾东流非常奇怪,他转身一看,发现来人他根本就不认识。顾东流礼貌地问:“请问阁下是?”
来人打量了顾东流一番,毫无预兆地向顾东流出了手。他拳头很快,逼得顾东流节节败退。顾东流不甘示弱,以掌回击,翻了一盘。那人忽然收了拳头,抽出一把利剑,顾东流也毫不犹豫地抽出了飞虹剑。
地上尘土飞扬,落叶纷飞。两人的身法都极快,叫人挪不开眼。顾东流的剑法绵长,更胜一筹,他逐渐占了上风,对方处处受制。
紧要关头,对方突然跳出打斗圈,大声道:“停!顾公子武艺高超,我仰慕许久,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顾东流满肚子古怪,他一脸疑惑地问那人:“你到底是谁?”
“一个仰慕顾公子大名的人。”
“顾某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何来仰慕一说?”
“哈哈哈哈,顾公子太谦虚了。其实顾公子无论武艺、风采还是相貌,都不输端木公子,只是因为家世不如他,才会导致虽为结拜兄弟,却一者天下闻名,一者籍籍无名。”那人的目光落到了顾东流的飞虹剑上,笑了笑,说:“这把飞虹剑,我记得是端木家所有,它是端木公子送给你的吧?可惜,可惜,像顾公子这样的人才,连把像样的配剑都没有,还得靠别人赠剑。”
这话像针一样刺在了顾东流胸口。顾东流呼吸一窒,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那人又道:“男儿以事业为先,在这人才辈出的江湖,如果到了三十岁还未能有成就,那这辈子就都很难出头了。顾公子二十有七,身边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在顾公子的计划中,要等事业有成后再迎娶如花美眷过门,不知道三十岁之前能不能实现呢?”
顾东流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脸皮。他攥紧了拳头,冷冷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送上一张名帖,说:“祁家祁鹿,不忍公子这颗明珠被埋没,特来邀请公子加入祁家。端木寻能给你的,只是一把宝剑而已,但祁家能给你的,是一片事业。”
顾东流足足看了祁鹿十秒钟。突然,他爆发出一连串哈哈大笑。笑够了,他把名帖还给祁鹿,大袖一挥,傲气十足道:“祁家向来和叶家是一伙的,叶家要找我三弟麻烦,祁家自然也跟着来。你们今天搞这一出,为的就是离间我和三弟。三弟信任我,你们就想把我策反,然后对付三弟。不过,你们也太看不起我顾东流了吧?我顾东流是那种背叛兄弟的小人吗?”
祁鹿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对顾东流说:“端木家气数已尽,顾公子可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顾东流黑着脸说:“滚,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真他妈给脸不要脸。”祁鹿骂道,一跃而去。
顾东流往回走去。他不会背叛端木寻,做背信弃义的小人的,可是刚才祁鹿说的那句话:“顾公子二十有七,身边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在顾公子的计划中,要等事业有成后再迎娶如花美眷过门,不知道三十岁之前能不能实现呢?”,真真刺痛了顾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