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太大了,瑞士太远了,柯以难无法想象在这么远的距离,要怎么和蒋韵诉说思念她才能听见。他埋怨蒋韵为何就这样留下一封信就离开,可是他又觉得这是他的报应,是他自找的报应。
柯以难疯了一样冲进航站楼,在大屏幕上寻找着飞往瑞士的航班,却在安检处看见了丁一。
“阿一,蒋韵呢!她人呢!?”柯以难抓住丁一,像是抓到了蒋韵一样。
“走了。”丁一冷漠地看着柯以难。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啊!她为什么不能当面和我道别呢!?”柯以难崩溃地吼叫着,周围很多人都在看他。
“你昨天正忙着搂着你的未婚妻推杯换盏,哪里会有时间听她的告别呢。”
“丁一,丁一,我求求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走了……为什么啊……”柯以难已经失去了理智。
“阿难,你后悔吗?”丁一用通红的双眼盯着他,质问他:“你后悔没告她你爱她吗?”
“可是她最后还是选了严亦,她不爱我。”
“你怎么可以说她不爱你!”丁一近乎咆哮地对柯以难说:“你知不知道她为了你,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还给他弟弟去捐骨髓!她做的一些都是为了你!就连去瑞士也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说她不爱你!”
“你说……你说什么?”柯以难瞬间遭受重击,他不明白丁一在说什么。
丁一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柯以难,包括蒋韵生病以及和夏凉做交易的事情。
“她不让我告诉你,我也答应了她不告诉你。可我现在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情。阿难,阿韵走了,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柯以难病了,生了一场很重的病。他一直在发烧,整个人不吃不喝昏睡不醒。丁一每天下课都来医院看柯以难,坐在旁边和他说几句话,等着他醒过来。
丁一知道,柯以难之所以会昏睡睡不醒并且高烧不断,一方面是因为急火攻心,另一方面是他在下意识地回避现实。他无法接受蒋韵的生病和离开,无法接受他给蒋韵带来的伤心和难过,也无法接受他未来的生活里将再也没有蒋韵的参与。
蒋韵和严亦到了苏黎世,直接前往了医院。蒋韵休息了两天之后,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医生告诉严亦,蒋韵的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尽快手术。
蒋韵关掉了手机,暂时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严亦时常会和丁一通电话,把蒋韵的情况告诉他。
“阿韵她……还好吧?”自从蒋韵走后,丁一的心总是悬着放不下来。
“状态还好,就是身体有些虚弱。柯以难醒了吗?”
“醒了,但是也没有精神,成天抱着手机给阿韵打电话,要不就是看相册,公司的事情也不管不问。”
“夏凉的钱到位了吗?”
“到位了,柯以难取消了订婚,现在家里已经一团乱了。这些事情别和阿韵说了,怕她惦记。”
“嗯,她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没有精力再管其他的事情了。”
“手术室时间定了吗?”
“定了,后天。”
“后续是不是还要化疗。”
“嗯。”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严亦回到病房,看见蒋韵正拿着相机给黑人护士拍照。蒋韵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拿着相机在病房里拍来拍去,后来科室里的小护士都知道她拍得好看,纷纷找她来拍照。
“回来了。”蒋韵笑着看向严亦。护士看着手机里传过来的照片赞不绝口,贴着蒋韵的脸吻了一下,叮嘱她好好休息。
“嗯。我看你这是要在这儿发展副业啊。”严亦坐在床上搂着蒋韵。
蒋韵顺势躺在严亦的怀里。这段时间蒋韵感受到了严亦的付出,她打算试着接受严亦的爱,也在试着爱上严亦。
“阿一又和你嗦了?”
“他也是担心你。”
“我饿了,想吃饭。”蒋韵一直在回避着一些话题。
“想吃什么?”严亦生怕蒋韵不习惯国外的饮食,雇了一个华人保姆,每天按时来医院送饭。
“粥!还想吃面包,夹奶油的那种!”这是蒋韵来到瑞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食欲。
“好。”严亦宠溺地说。“后天就要手术了,害怕吗?”
“有点一点点,就一点点。”蒋韵掐着手指说。
“别怕,医生和我说没问题的。”严亦低头吻了一下蒋韵的额头。“蒋小韵,等你好了,你考虑从了我吗?”
“等我把癌细胞打败了,可以考虑考虑。”蒋韵摸了摸严亦的胡茬。蒋韵看得出来,自从来了瑞士之后,严亦推掉了所有工作,专心陪在她身边,没时间打理自己,很多时候都是一脸的疲惫。
“一定可以的。”严亦把蒋韵抱得更紧了。
手术如约而至,严亦觉得手术的七个小时是这辈子里经历的最漫长的七个小时。他守在手术室,望着手术室的门坐立难安。按照治疗计划,蒋韵要被切除三分之一的胃,后续还需要根据情况进行化疗,严亦心里心疼,却无力改变什么。
丁一一整天都在守着手机等待着严亦的消息。丁一告诉了柯以难蒋韵手术的事情,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不出情绪。自从蒋韵走后,柯以难像是被抽掉了神经,宛若行尸走肉。丁一清楚他心里的遗憾和伤心,却也无力帮助他,只能等时间治愈一切。
蒋韵的手术很成功,接下来需要进行化疗。在此之前,蒋韵需要适应新的身体,进食变得有些困难,每天需要少食多餐才能维持体力。
“严亦,等我好一些,你带我出去看看吧,你不是还答应带我去少女峰吗?”蒋韵有些虚弱,情绪最近变得很焦躁,时常望着窗外发呆。
“好啊,瑞士特别漂亮,等你的体力稍微恢复一些了,我就带你出去玩。”严亦最近学了很多梳辫子的手法,蒋韵靠在他身上,他给蒋韵编着辫子。
“我还有机会看见外面的世界吗?”蒋韵惆怅地说。
让一个病人去抵抗病痛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病痛消磨着人的意志。蒋韵最近很少笑,有的时候会充满斗志,满怀希望,而有的时候却又感到绝望无助。
“小丫头片子胡思乱想什么呢。”严亦用木梳敲了一下蒋韵的头,“医生都说你的情况在好转,你不也听见了,还在这里胡思乱想。”
“可是有的时候我感觉好累啊。”蒋韵紧紧地靠在严亦的怀里。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你想想,你这一路走来,不是一直都很辛苦。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长大,等过了这个坎儿,就顺风顺水了。”严亦的手拍打着蒋韵,像是在哄睡小婴儿。
“都会过去的吗?”蒋韵呢喃着问。
“都会过去的。”
明天开始蒋韵要开始化疗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辫子,犹豫着开了口:“严亦,你帮我把头发剃了吧,我准备好了。”
“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早的,医生说前期脱发不严重。”严亦满脸心疼地看蒋韵。
“头发嘛,身外之物,我本来就丑,小时候还被误认为是男生,有头发也没给我的颜值加几分。”蒋韵故作轻松地说。
“你才不丑,在我心里你最好看了。”
“走吧,去剃头发。”蒋韵站起来拉着严亦去洗手间。
“拍张照片吗?”严亦不舍地看着镜子里的蒋韵。
“不拍了,以前的照片那么多,现在病恹恹的也不好看。”蒋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闭上了眼睛。
第62章 两颗卤蛋
伴随着电动剃刀的声音,蒋韵闭上了眼睛,听着“滋啦啦”的声音,却没有感觉头发落下来。
蒋韵睁开眼睛,发现严亦正在推自己的头发。
“你……”严亦本来就是短发,现在头发正中间没有头发,像是秃顶大爷。
“我陪你一起啊。”严亦晃动着“地中海”逗蒋韵开心。
蒋韵看着严亦的头发,一下子眼泪落了下来。
“你不用这样的……”
“哎哟,你别哭啊,本来是逗你开心的。我本来就是短发,秃头也没有所谓的。我颜值这么高,秃头更能凸显我英俊的面庞,肯定更帅了。”
“我帮你推,你自己都弄成斑秃了。”蒋韵拿过剃刀,仔仔细细地把严亦的头发剃光。
“帅吗?”严亦笑着问蒋韵。
“帅。”蒋韵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对着严亦的光头吻了下去。
“我这几撮头发换你一个吻,我赚了啊。”
“来吧,换我了。”蒋韵做好了准备。
“那你把眼睛闭上。”严亦抬手捂住了蒋韵的眼睛。
“我现在是不是很像一颗卤蛋?”蒋韵睁开眼睛望着镜子,发现自己并没有恐慌和害怕,反而心里很平静。
“不像,还是很漂亮。”
“我觉得这一刻很值得留念,咱们两拍张照吧。”
“好。”严亦举起手机,两个人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
蒋韵拿过手机,把照片发在了朋友圈,并配文“两颗卤蛋”。
柯以难回到学校开始上课,丁一不放心他的状态,放学之后来到他们学校打算和他一起吃个晚饭。
丁一熟练地来到柯以难宿舍,一推门看见柯以难正坐在桌子前面抱着手机痛哭流涕,满脸泪水和鼻涕,整个人都在痉挛般颤抖着。
“怎么了这是?”丁一冲了进去。
柯以难像是没有听见丁一的话,抱着手机抽泣着。
丁一看见柯以难的样子,仿佛猜到了什么,拿出手机翻看朋友圈,滑动的手指最后停留在了蒋韵的照片上。
“我和严亦通话了,阿韵手术很成功,接下来按照疗程化疗的话,很大可能会痊愈的,你别太难过了。”丁一顾不上自己伤心,安抚着柯以难。
最近柯以难的状态让他很担心,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崩溃发疯。蒋韵的照片犹如一条鞭声,无声地抽打在柯以难愧疚和后悔的心上。
“阿一……”柯以难低着头抓住丁一的手臂,“我想去瑞士看看她。”
“我觉得……阿韵的状态刚稳定,你这个时候去,我怕会刺激到她。”丁一最近联系严亦,想要和蒋韵说说话,可是蒋韵都拒绝了,丁一明白蒋韵在回避着他和柯以难,这种行为更像是在自我保护。
“那怎么办?”
“要不……你和严亦联系一下?”
“好……好……联系严亦。”
化疗的副作用很大,蒋韵开始恶心、头痛、失眠。晚上严亦会抱着蒋韵睡,让她尽可能地感觉舒服一些。
蒋韵难受缺不吭声,她不想让严亦和她一起难受。
“最近不好好吃饭,瘦了好多。”严亦抱着蒋韵,手掌摩挲着蒋韵的后背。
“吃了也是要吐出来,就不想吃了。”蒋韵的声音很虚弱。
“医生和我说了,再不好好吃饭要给你插食管。”
“我不想插,看起来好痛苦。”蒋韵把脸埋在严亦的胸口,像是在撒娇。
“那就要乖乖吃饭。”严亦拧了一下蒋韵的耳朵,算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那我好好吃饭,明天可以不输营养液吗?”
“我明天问问医生。”
“输营养液手臂真的很疼,而且实在是太多了,就是因为营养液充满了我的身体,我才吃不进去东西的。”
“谬论,能言善辩的坏小孩。”严亦知道营养液因为分子较大,每次输液的时候蒋韵都会感觉十分不适。
“严亦,你给我摇篮曲吧。”
“好,那唱完你要快快睡觉。”
蒋韵立刻闭上了眼睛。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着窗棂……”严亦一边轻轻哼唱一边轻轻拍打着蒋韵。
蒋韵恍若回到了小时候,在炎热的夏天,躺在奶奶身边,外面微风拂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严亦接到了柯以难的电话,知道他想来看蒋韵后,严亦没有阻拦,只是他告诉柯以难,暂时不要和蒋韵见面,蒋韵现在的状态不能经受任何一点刺激了。
蒋韵的状态逐渐好转,天气好的时候,严亦会拉着她在医院周围逛一逛。
“瑞士人看起来都好悠闲啊。”蒋韵坐在长椅上,喝着热拿铁,看着周围的行人。
“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咱们不太一样,等你体力再恢复一些,我带你去上山转一转,你会看见山上都是木屋,好多人祖祖辈辈都住在那里。”
“那岂不是好山好水好无聊。”
“可以静静地感受岁月的美好,也不乏是一种幸福。”
蒋韵望着远处的风景,靠在严亦的肩上感受这种美好。
“走吧,该回去了。”严亦牵起蒋韵。
路过花店时,严亦买了一大束鲜花。严亦在病房放了许多花瓶,定期会买许多鲜花,为的就是能够让蒋韵感受到勃勃的生机,也能够改善蒋韵时而阴郁的心情。
吃过午饭,蒋韵躺在病床上睡午觉。因为前几个晚上头痛失眠,医生在中午的时候让蒋韵服下一粒安眠药和止痛药,让她能够获得足够的休息。
严亦走到床边看见蒋韵睡得很熟,开车来到了机场。
柯以难一下飞机就看见了严亦。
“没带箱子?”严亦看见柯以难只背了一个双肩包。
“又不是旅行,不需要。”
“走吧,先带你去酒店。”严亦带着柯以难朝着车走去。
“直接去医院吧。”一路上柯以难心里都很紧张,他既期待能够看见蒋韵,又害怕自己会给蒋韵带来伤害。
“听丁一说,你取消婚约了?”严亦开着车,嘴里叼着一支烟。
“嗯。”
“阿韵知道了会很开心,他不想你一辈子和一个不爱的女人在一起。”
“所以她和夏凉做交易?”
“她为你做的哪里仅仅是和夏凉做交易这一件事。”
“我对不起她。”
“都过去了,等到她想通了就想见你们了,给她一些时间。”
柯以难跟着严亦来到了医院,隔着窗户,他终于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女孩。
蒋韵背对着窗户,病床上放着那只柯以难送给她的大抱熊,她紧紧抱着大熊的腿熟睡着。
“那个熊……她竟然带来了。”柯以难不自觉地把手掌放在玻璃上,他很想进去抱一抱蒋韵。
可是他知道不能这么做。
“她来瑞士就带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她奶奶的照片,一个就是这个熊。柯以难,你说命运是不是很不公平,如果是我先遇到了蒋韵,那她的心里装着的人,是不是就是我?”严亦望着蒋韵说。
自从来到瑞士以来,蒋韵越是回避着柯以难的消息,严亦知道她在心里还是没能将柯以难放下。严亦起初在心里会觉得不平衡,可是看着蒋韵就在自己的身边,并且正在努力接受他,他一切自私想法全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