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真是英明神武。”一个小宫女痴痴地目送着周雪燃离开的秀颀身影。
“休要胡言!你不想活了?”花嬷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背后走出,严罚了嚼舌根的宫女们。
东宫之内,布置典雅沉稳,雕窗轻敞,屋外清秀的景色一览无余。
“许陆两家之事大抵如此。”青止同周雪燃讲了昨晚发生的事。
青止在宫外各处留有东宫的眼线,在皇宫之中就可以将坊间发生的动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连细节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讲到陆朝朝和姜家小公子被众人发现的姿势时,周雪燃轻咳一声,淡淡示意他略过。
“不得不说许太傅的算盘打得好,和各大家联姻。嫡长子娶了沈尚书的嫡长女,嫡长女又许给了魏家嫡长子,又想让另一个嫡女入东宫。”青止直言。
周雪燃轻笑,长指攥拳撑着太阳穴,目光落在桌上一封没有开封的书信上,“照你这么说,许值远这么攀权附贵的人,为何要退与陆家的婚姻?”
“是啊。”青止一时想不明白。
“那就是看上新的联姻氏族了。”周雪燃点醒他。
“对啊!”青止又不明白了,“许太傅打算把这个庶子和哪家小姐联姻呢?”
上京大部分的世家小姐早有婚约在身,余留下的良配所剩无几。
周雪燃不语。
他看着桌案上的信封,这是在许清渺房间看到的。
和上一封他在她房间看到的酸诗一样的落款之迹,只不过这一封没有拆开过。
青止不明所以,他在猜测周雪燃会不会拆中徘徊,不是他不够了解周雪燃,而是因为他太了解周雪燃。青止看出,周雪燃也在迟疑。
最后,周雪燃把信封收于一边的书籍间。
青止没有问,只是去给茶壶添新水。
屋内只有周雪燃一人,周雪燃合上眼皮。他在想那天问许清渺话,提及魏靖琦时她的神情。
镂刻镶玉金炉内的檀香冉冉晕出,淡淡的薄雾往上消散,融与空气之中。
第8章 他的赔罪
皇宫校场。
许陆两家的事自然而然让许钧默成了大多数人的焦点,有人好奇许家退婚到底是不是陆家五小姐失贞所致。
有胆大者仗着许钧默性子好,好奇上前提及此事。
许钧默只是笑笑,“并非如此,仅是与陆五小姐性子不和。”
既是如此,他们也是半信半疑,平日里许钧默对陆家五小姐唯命是从,怎么可能轻易说散就散,断的如此突然迅速。
“许公子脾性真是好,那陆家小姐真是不知好歹。”说话的是四公主身边的侍女。
四公主站与校场远处的翠柳边,一袭青蓝衣裳素雅文静。
侍女千儿知道,四公主周韶仪常装路过校场来看许家二公子。
“你说这是好事吗?”周韶仪回头看千儿。
“算......吧?”千儿也不知道。
许钧默自校场回家,一进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了坐在亭中的妹妹。
“渺儿?”他心下一乱,以为许清渺是为退婚的事来的,许钧默不太擅长解释这些,又不想妹妹担心自己。
“我给兄长做了甜汤。”许清渺笑着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绿豆汤。“天燥暑气重,哥哥喝一碗消消暑。”
许钧默这才走上前,坐于许清渺边上,他端起绿豆汤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是加了冰块的绿豆汤,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静了,很是清凉。
“是不是太甜了?”许清渺放的是槐花蜜。
“刚刚好。”许钧默抬头对她一笑。
许钧默生得一张好相处的脸,双眸清澈,俊秀温和,笑起来像熙和的日光。
“兄长,昨夜的事我都听闻了。”
许清渺想不知道都难,退婚这么大的事,坊间也都论道着。
百姓自然是站许家的,许钧默对陆朝朝可谓是挑不出差处,这件事陆朝朝做的实属非人。
陆家是和四皇子站队的,近两年陆家在朝堂之上的表现愈发明显。倘若许家日后要送嫡女入东宫,和四皇子走的太近也不合适。
现在的趋势,还是太子赢面更大。
许钧默低头不语,果然妹妹还是说到了这件事上。
“夫子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事兄长莫要太记挂于心。”许清渺安慰。
“嗯。”许钧默笑了笑,“夫子说的对。过几日学考,你可莫要又垫在后面。”
许家教书设有学考,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考核许家后代学习得如何。许清渺每次考核并不理想,许家对女子学习没什么要求,以及对许清渺格外的放松。
每每考核结果出来,许清渺罚的倒不及其他人那么严重。
许清渺一听到学考,脸色都变了,“哥哥莫要打趣我......我那是写了夫子看不懂,怨不得我。”
确实,许清渺的字许钧默不敢恭维。
“一个姑娘家的,人长得如花似玉,字写得却歪歪扭扭。”许钧默笑着,就算是说这种打趣的话,他依旧斯斯文文。
许钧默趁尝试过改变,他给许清渺买过字帖。
只不过许清渺看周雪燃闲着没事,等他来,许清渺便把字帖给他写。周雪燃话少,她每次同他讲话他又讲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许清渺听到他拿出宫里那套规礼说辞就头晕,干脆让他待在她屋里练字帖。
许清渺还想不明白,周雪燃是怎么可以一丝不苟地端坐在那练上两个时辰的。
而若是叫许清渺长时间做一件事,怕是一个时辰都待不下去。
可偏偏周雪燃还叫她去皇宫里练什么礼仪,还是跟六公主。
上次六公主的生辰宴之后,许清渺本以为可以等六公主慢慢遗忘此事,谁知道宫里的“请帖”送到了家里。
说是六公主邀请她来皇宫之中学习礼教。
许清渺飞快地阅了信纸上的内容,气得丢到一旁。
她质问周雪燃,“是不是你和她提起的?”
周雪燃正坐在桌边饮茶,他抿了一口缓缓放下,眼中清澈,“我没有。”
他常这副安静的模样看着许清渺,唇边微微含笑,显得无辜纯粹。
“那也是怪你。”许清渺下意识接上。
许清渺已经在心里觉得,只要是和周雪燃争辩,她都占理。
不管孰对孰错,周雪燃都会让着她。
周雪燃认错,笑了笑,“这要怎么补偿你呢?”
听到可以向他讨些好处,许清渺这才气消了一半,忸怩着小声道,“我要想想。”
“小狐狸。”周雪燃拉过她细瘦的胳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抱着她纤细的腰身,“慢慢想。”
陪同书信送到许家的还有一块玉牌,用作进皇宫的用处。
此事被许樱知道了,她倒是羡慕得紧,许清渺真想把这差事大大方方地让给她。
当然。
在许樱面前,许清渺又不可能摆出真的烦恼的样子。
许家学堂里。
刚听闻此事的许樱就差把妒忌写在脸上了,她还要装作一副关切的态度,“姐姐心直口快,去了皇宫可要当心,皇宫不比家里,需处处防备谨慎。”
许清渺差点笑出声,怎么不比家里,在家她也要处处谨慎防备着许樱,平日里许樱可是没少给她使绊子。
“多谢妹妹好言相告。”许清渺乐意陪她演这出姐妹情深的戏段,故作出懊恼,“六公主和太子殿下都是皇后手下抚养长大的,还好有妹妹提醒,不然我要是在六公主那见到太子冲撞了太子殿下可就不好了。”
许樱咬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姐姐想什么呢,太子殿下岂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但愿见不到吧。”许清渺笑笑,“毕竟以后可能会常去皇宫呢。”
许樱笑得更难看了。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许清渺就进了皇宫。
红墙绿瓦,很是气派。
六公主殿外。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身着浅绿色素衣,背影看起来孱弱温柔,一双媚眼又似会勾人魂魄一半的娇妩。
六公主书信上说要许清渺清早入宫,如今她到了,宫女却告诉她六公主还在就寝,不可扰了六公主清净。
许清渺已经站在门外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天又慢慢热起来了。
这里是皇宫,由不得许清渺耍性子。她已经想好了,等下次见到周雪燃,她一定不要理会他。
许清渺还在想着骂人的话。
门口走来了一个宫女,提醒她可以进去了。
“六公主醒了。”
可算是醒了,等到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快下朝了。
许清渺面上还是笑着应了,她踏出第一步,差点腿软摔了。
惹得门口守着的宫女差点笑出来,不过很快收住了,她看着许清渺从身边走进去,等许清渺走远了,小宫女交谈着见到了上京第一美人的感官。
“当真是漂亮,美得像牡丹。”
“有这样的脸,肯定有很多男人喜欢她。”她们是这样猜测。
许清渺进了内殿。
布置华丽繁琐,宫女们还在拿玉带卷着通往寝殿的纱幔,知道她来了也不看一眼。
周月泞坐于镜前,共有四五个宫女伺候着她梳妆。
“刚来吧?”周月泞懒散地抬起眼皮,透过铜镜看身后的许清渺。早上许清渺一来她就知道了,她就是故意晾着许清渺的。
许清渺强忍着厌烦露出一个笑。“是刚来没多久。”
“如此便站着再等等吧,本公主尚未梳妆好。”周月泞对着镜子比了比两支簪子,纠结着戴那支好。
宫外揽音楼的事情周月泞听说了,姜婉儿说许清渺诡计多端,还在太子面前告状,叫她千万小心此人。
周月泞打算替姜婉儿好好出头。只是周月泞没想到晾着许清渺在太阳底下站了半个时辰她竟没有姜婉儿说的那么生气,还说什么“刚来没多久”。
正当周月泞还在心里想着该怎么整治她,突然听到许清渺开口。
“这支好看。”
许清渺说的是周月泞手上的红宝石金簪,稀贵的大颗红宝石镶嵌在上面。许清渺有一支蓝宝石的,更为珍贵稀缺,是周雪燃当初送她的及笄礼。
“真的?”周月泞半信半疑。
“嗯。”许清渺上前。
“你站住,本公主还没允许让你走动。”周月泞还想罚她再站半个时辰。
许清渺已经走了上来,她还帮周月泞编发,“配这个发髻是不是好一点。”
周月泞被她拿住了头发,急得乱动。
许清渺怕弄疼她,只是比划了一个发髻。周月泞停下来看着镜子,发现什么似的又拿那支红宝石簪子比了比。确实是好了很多。
“真的好很多。”周月泞的眼中生熠。
“要不我帮公主编发吧。”许清渺对关于美的很多事都有研究,她有时候便会上手自己编发。
“好,你来你来。”周月泞对身边的宫女们招招手,“你们都下去。”
宫女们退至一边,眼睛勾勾地看着许清渺的编发动作。
许清渺素指熟练地在发间编织盘发,她从小就手巧,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很快,一个独特好看的发髻就出来了,许清渺一个人盘发比五个宫女给周月泞盘发还快。
周月泞对着镜子左右察看,还伸手轻轻碰了碰,脸上是满意的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呢。”
“若是公主殿下喜欢,我改日给你盘别的。”许清渺看着周月泞顶着自己亲手盘的发髻都顺眼多了。
“好啊好啊,你还会别的。”
“公主也可以试着自己盘。”许清渺又后悔了,她可不想伺候谁。
周月泞倒是听了这话更感兴趣,“真的吗?”
于是,说好的来皇宫学习礼仪变成了许清渺教周月泞学习盘发。
许清渺没想到周月泞对此很有兴致,她教了周月泞几个盘发手法。周月泞的学习速度和许清渺的嫡妹许樱有的一比,悟性极差。
可难抵周月泞的好学之心,她先拉着五个宫女尝试,让她们挨个坐下给她们盘发。
此举吓得宫女们连连摇头加摇手着后退,“不可啊公主,这怎么行?这不合规矩。”
“你以为本公主是要给你们盘发吗?本公主只是拿你们练手。”周月泞下令让她们必须坐下。
宫女们只好坐下任由周月泞摆弄,就算一不小心被周月泞扯着头发也不敢吭声,唯有许家小姐多次提醒公主动作别太重。
许清渺教了周月泞盘发,周月泞对她的态度才算好点,宽许她坐下。
许清渺看着周月泞兴致勃勃的模样,如此好对付,也难怪她能被姜婉儿骗得说什么是什么了。
临近晌午时分。
许清渺准备走了。
周月泞也把五个宫女的头发折腾成了鸡窝似的。
她还问许清渺如何。
“公主悟性极好,没想到这么快就领会到了其中要领,只是抓的太松了,不过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许清渺很懂如何讲话讨人欢心。
先扬后抑,再表扬。
话音刚落。
周雪燃自门口走来。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安。”宫女们顾不得乱糟糟的头发,毕恭毕敬地行礼,等候着太子降罪。
如此形态,实属大不敬。
“怎么回事?”周雪燃扫了眼顶着乱腾腾头发的宫女们。
许清渺跟着行礼,她低着头,事不关己。
“起来吧。”
太子没有怪罪,在六公主殿内的宫人们看来,太子温和,不会迁怒于人。
宫里的宫人也近乎没有见过太子殿下动过怒。
他们私底下交流,同是认为太子殿下是个和善仁慈的人。
周月泞没有回答周雪燃的问题,而是笑着左右扬面问他,“皇兄你看看我有何变化?”
“......”周雪燃是心细观察入微,可面对女子妆发上的变化看不出什么。
就连许清渺也常问他上次涂的口脂颜色与这次哪个好看。他的回答总是不得她满意,有时还要被她小声抱怨一句“你都没关心过我”。
“什么变化?”他很实诚地问。表示看不出来。
在许清渺看来,周雪燃对女子的这些东西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人。
“哎呀。”周月泞倒是没有许清渺那么生气,她更多的是高兴周雪燃愿意继续接这个话题,平日里皇兄都不愿多问她女子家的事,“我今日的发髻。”
周雪燃看向她的发髻,后知后觉发现和许清渺之前盘过的有异曲同工之处。
“好看。”
“真的吗?”得了周雪燃的夸赞,周月泞更加高兴,还大发慈悲地带着许清渺邀功,“是许二姑娘帮我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