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纪叙身上吊着她就够了,不能再多一个了……
沈梵梵气冲冲地从后门出来,埋着头往外走。
她一边走,一边仔细回想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刚刚没有发挥好。
她明明可以骂得更狠一点,脸上的表情也可以再凶一点。
越想,心里就越气,于是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脚步,突然,身后有人叫了她的名字:“梵梵。”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润,富有磁性,特别好听。
这个声音,沈梵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沈梵梵顿在原地,手垂下,揪紧了裙摆,低着头,不敢回头看。
他应该是来接longai的吧,但为什么要叫住她呢?
她可以在longai面前理直气壮、趾高气扬,可是一到纪曜的面前,就连虚张声势都做不到,只想逃避,就像只缩头乌龟。
“梵梵。”见她没有反应,纪曜又唤了一声,并朝她靠近。
沈梵梵没有办法,只能转身“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不开心。
熟悉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耳边停下了,沈梵梵终于抬起头,恰好对上纪曜的目光。
他的表情淡淡的,眼神也很平静,毫无波澜,沈梵梵突然觉得很委屈。
她瘪了下嘴,低声问道:“你是来接longai的吗?”
“她在后面。”
说完,她又补充的一句:“我没骂她。”
不仅没有骂,她还夸了longai,一想到这个,她更加不开心了。
虽然在来之前,她口口声声说要搞黄longai的名声,可是longai的作品就摆在那里,她说不出违心的话去说不好听。
沈梵梵是个很不会隐藏的人,她心里想的什么都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纪曜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仰着头看着她,“我不是来找她的。”
他刚刚都在台下看到了,她表现得很好,评论得很客观,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因为私人感情,而说错话落下话柄。
当年随心所欲的小姑娘啊,还是长大了。
在镜头前,她也会理智的判断,做出做好最有利的选择。
“嗯?”沈梵梵有些诧异,抬手指了指自己,“那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的目光有些迟疑,但更多的,是希冀。
纪曜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直接朝沈梵梵伸出了手,“你的手机呢?”
“哦。”沈梵梵低头往包里翻了翻,没翻到,“咦?”
“不见了?”
沈梵梵停下了动作,盯着纪曜的脸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而后抬手懊恼地拍了拍脑子,“我早上出门落酒店房间了。”
“冒冒失失的。”纪曜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回酒店吧。”
语罢,他率先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沈梵梵跟在纪曜的身后,盯着前面的轮椅看了半晌,手抬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犹豫不决,最后狠心一咬牙,鼓起勇气将手轻轻搭在轮椅的后面。
纪曜一直目视前方,用力闭了闭眼,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十月中旬的温度刚刚好,微风带着一点点凉意,轻轻地在脸上抚过,很舒服,但却吹不走心中的烦闷。
这片区域接近郊区,很空旷,下午三四点的光景人并不算多,车也很少,对坐在轮椅上的他而言,也不算不方便。
沈梵梵的动作纪曜不是没有察觉到,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他其实很不喜欢有人扶在后面,那样会显得他很无能,也很可怜。
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可怜,更不想看到旁人向他投来惋惜的目光。
……
“哥,沈小姐没有不舒服。”
“她刚刚有听到你和她的经纪人说话,之所以不抬头,可能是因为不想见你。”
……
纪叙昨天傍晚和他说过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纪曜忍住想回头看的念头,敛下了眉眼。
刚刚也是,她很抗拒看到自己,眼神中带着警惕和小心翼翼,好像只要他说一句话,她就会转头跑走,于是他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不敢再说什么,就怕她像那天一样红着眼睛就跑了,还在大马路上,很不安全。
过了红绿灯,两人进了酒店。
沈梵梵靠着电梯的墙角站着,怔怔地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良久,她扯了下嘴角,轻咳了一声,闲聊似地问道:“纪大哥,你昨晚没回去吗?”
“嗯。”纪曜淡淡应了一声,又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纪叙有点事离开了,让我留下盯着。”
沈梵梵点点头,也没怀疑,话题就此结束。
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慢慢变大,逐渐逼近自己所住的楼层,沈梵梵用力咬了下唇瓣,盯着纪曜的后脑勺,再次出声:
“纪大哥,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是来找我的吗?”
下意识有些紧张,手心都是汗,沈梵梵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手无意识地放在腰包上,小腰包被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反反复复。
金属搭扣相撞,发出规律的轻微响声,密闭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很安静,所以声音很清晰。
电梯的四面墙每一面都像是镜子,纪曜平视前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沈梵梵的小动作。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在焦灼的时候,手总会习惯性捏住什么。
小时候写暑假作业,她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总是会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鼻盖,开开合合,而后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向他求助。
纪曜对自己的感情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喜欢沈梵梵。
他本来以为,他是在几年前,在电视里看到那个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的身影时,他才喜欢上沈梵梵的,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那时猛然加快的心跳。
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原来过去和她有关的点点滴滴,他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小习惯,她的好恶,都刻在记忆深处,不曾遗忘。
在这一瞬间,纪曜突然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小姑娘的。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也不重要了,已经过去了。
不过有些误会,一定要说开。
纪曜转过头看着沈梵梵,认真道:“我喜欢的人不是longai。”
沈梵梵愣了一下,“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问题再次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一说出来,沈梵梵就后悔了,马上闭上了嘴,紧抿着唇。
同样的难过,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纪曜沉默了片刻,而后转回头,看着电梯墙上映照出来的窈窕身影,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是谁都不重要了,反正又不可能在一起。”
听到这个答案,沈梵梵迟疑了一下,而后突然笑了:
“纪大哥,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离我很远很远的人,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得不到的。”
“但在刚刚,我突然发现我们的距离近了一点,我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爱而不得。”
闻言,纪曜的指尖轻颤了一下,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
这四个字出现在谁身上他都可以无所谓,除了沈梵梵。
“梵梵……”
就在纪曜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开了,抬眸看去,纪叙站在门外,正要上电梯,纪曜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哥?”纪叙没想到会在电梯里遇到纪曜和沈梵梵。
他看起来有些惊讶,随即,他的视线从沈梵梵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纪曜的脸上,故意问道:“你没回去?”
纪曜撇了纪叙一眼,而后回头看向沈梵梵,缓缓颌首,淡声道:“梵梵,我到了,先走了。”
语毕,也不等沈梵梵的回应,径直出了电梯。
沈梵梵没阻止,她盯着纪曜的背影一脸的若有所思,直到电梯门被完全关上,她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纪叙。
她和纪叙算不上特别熟。
纪家两兄弟同样的优秀,但是个性完全不一样,纪曜温和,对谁都是一脸温润的笑,谦逊有礼。
而纪叙个性比较冷,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从小就不喜欢和女生玩,觉得柔柔弱弱、总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女生很烦人。
她那时总是跟在纪曜身后跑,还有点怕纪叙。
本来就不是很熟,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更陌生了,但两兄弟的五官有点像,所以也不止于认不出来。
严格上来说,这还是沈梵梵回国后第一次见到纪叙,但她现在没什么心思和他打招呼寒暄,直接问道:“纪二哥,纪大哥没回去,你为什么会觉得很惊讶?”
“不是你让他留下的吗?”
纪叙低着头,盯着沈梵梵的眼睛,眸子淡漠,缓缓启唇: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很不喜欢出现在人群中被万众瞩目的男人,在没有亲人和朋友陪着的时候,一个人出了门,去了全是人的演播厅,仅仅只是因为担心他第一次上综艺节目又突然联系不上的姑娘在录制过程出错。”
说着,他倾身向沈梵梵靠近了几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牢牢锁住沈梵梵,又继续道:“沈小姐,你说,我哥是为什么留下?”
……
第19章 打架
说着,纪叙倾身向沈梵梵靠近了几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牢牢锁住沈梵梵,又继续道:“沈小姐,你说,我哥是为什么留下?”
沈梵梵仰着头看着纪叙,眼睛一眨不眨,张了张嘴,可直到脖子都酸了,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为什么留下了?
她从纪叙的话中轻而易举的就能推出来,答案好像只有一个,只是一个简单的人名,就叫:
--沈梵梵。
心中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但是沈梵梵却说不出口。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原来念起来这么的困难。
大概是等了太久,所以有些不敢相信,但也许是怕自己搞错了,更大的失望压下,会被压垮。
她虽然自我任性,没心没肺,但也架不住一次两次的失望。
可她不回答,有人替她回答。
纪叙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梵梵一眼,直起腰站好,转头看向电梯门,沉声道:“沈小姐,我哥喜欢你。”
说着,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声音更加低沉了几分:
“他当时明明可以出院了,但是坚持在医院躺了两年,怎么也不愿意出院,直到爷爷家里医院两边跑累到昏倒了一次,他才答应出院。”
“出院后的那几个月,是他最痛苦的日子,看到人就想躲开,总是一个人待着不说话,直到这两年,才好一点。”
“但这并不是我哥接受了自己,他磨了两三年,学会了怎么消化旁人异样的眼光,但却还没学会,怎么完全接受自己。”
说话间,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着,越来越大,即将到达二十三楼,纪叙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沈梵梵:
“所以,他也不敢接受你。”
自己死死压抑着感情,就连一丝烟,都不想让旁窥探到。
明明爱,却不敢去爱,这种感觉,他体会过有多窒息。
而他哥哥相对于他,这种窒息感只多不少,只是这几年的经验,让他变得比谁都会忍,也比谁都会装。
沈梵梵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喉咙变得干涩,涩到有些难受。
她一直不敢去细想,那个骄傲的男人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所以当那些实实在在的细节现在被人直接说出来时,她觉得心里梗得慌。
像是被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又闷又疼,甚至有点喘不上气。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沈梵梵小声地问,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手指抓紧了包,用力到指尖发白。
纪叙扯了下嘴角,“沈小姐,没有人会比我更希望我哥幸福,希望他如愿以偿。”
沈梵梵使劲眨眼,眨去眼里的泪意,仰头仔细地看着纪叙脸上的表情。
她总觉得,纪叙的话里有话。
纪曜当年为什么会出车祸,她并不是特别清楚,只是所有人都说是意外,于是她便相信是意外。
但纪叙的眼神里的沉沉的内疚和自责告诉她,事情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
已经是五年前的事,现在再追究也已经没用了,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电梯安静了几秒钟,突然,“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
纪叙再次出声:“沈小姐,喜欢我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如果你坚持不下,就趁早放弃吧。”
闻言 ,沈梵梵瞳孔微缩,指尖颤了一下。
纪叙的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又继续补充道 :“但如果觉得放不下,就请一定要坚持下去。”
语毕,电梯门恰好完全被打开,纪叙转过身,抬脚迈出了电梯门。
他说这些其实是有私心的。
他哥怕身边的人难过,所以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于是沈梵梵什么都不知道。
而他之所以说这些,听起来像是想让沈梵梵想清楚,想劝沈梵梵放弃。
但其实,他不过是利用了沈梵梵对纪曜的喜欢和心疼。
知道了真相,之后就算被拒绝可能也没那么难受,但也可能更难受。
不过,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一定会多一点。
……
电梯门再度被关上,继续往上走,沈梵梵蹲了下来,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
纪叙的话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像是有立体环绕的效果,环绕着她。
沈梵梵将头埋在了膝盖里,眨眨眼,深深吸了口气。
她终于知道,纪曜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她应该要会很开心的,但其实并没有。
心里很闷很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悲哀凌驾于所有情绪之上,说不上伤心,也说不上难过。
刚刚她问过纪曜,问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纪曜很笃定地回她:“是谁都不重要,反正又不可能在一起。”
她那时回了什么,她说他们都是一样的人,爱而不得。
沈梵梵突然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自眼角往下滑,止都止不住。
数学老师都是骗人的,双重否定在她和纪曜身上,从来就不等于肯定。
……
纪叙有一点想得没错,知道了真相了之后,坚持下去的勇气就多了。
次日,沈梵梵回到了亚朶酒店,用最快的速度化了个美美的妆,然后换了衣服,拿起包就跑去了安行大楼,积极到江婧拦都拦不住。
“你去哪?”江婧放下手里的东西,追在后面问。
沈梵梵一边往前跑,一边回头,对江婧笑得一脸灿烂,“我找代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