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曜回头，刚张嘴想训沈梵梵，可视线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扫过，他目光一凝，到了舌尖的话也换成了另一句：“手臂怎么了？”
沈梵梵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
她立刻抬起手，将手放在纪曜的眼前，委委屈屈道：“刚刚江漪漪挠的。”
“她指甲又尖又利，痛死我了。”
纪曜抬起头，对上沈梵梵可怜兮兮的眼神，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小姑娘是装给他看的，但是看着她大眼睛里两泡晶莹的眼泪，训人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
电梯在顶层停下，纪曜带着沈梵梵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
看着她喝了口水，纪曜正想说话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被打开，王晰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对不住，纪总，我去晚了。”
他刚刚坐电梯下去，电梯一路走走停停，遇到的同事多，耽误了不少时间，到一楼的时候已经晚了。
前台小陈将刚刚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和他讲了一遍，他内心懊恼不已，担心纪总怪罪他，更惋惜错过了一场精彩的两个女明星互挠扯头发的年度大戏。
纪曜淡淡“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王晰什么。
现在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的，但若是真下决心要惹事，谁去都一样会迟。
“去拿药箱过来。”
“好。”王晰应道，迅速转身出了门。
纪曜移到沈梵梵身边，垂眸看着正捧着水杯，低着头一口接着一口喝着水，都快喝完大半杯了 ，也不敢抬头看他的小姑娘。
“说吧。”
“说什么？”沈梵梵终于抬头，冲他眨不眨巴眼睛。
纪曜抬手敲了敲茶几，提醒道：“来找我干什么？”
沈梵梵放下了杯子，弯着眼睛笑：“我说了啊，我找你开后门的。”
“开什么……”
“吱呀”，虚掩的办公室门被推开，纪曜声音微顿。
王晰的效率很快，他将药箱提了进来，放在茶几上，而后又转身出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诺大的办公室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纪曜拿过药箱放在腿上，打开盖子，低头翻出了棉签和酒精，一边倒酒精，一边继续问道：“开什么后门？”
沈梵梵凑上前，坦然地答道：“代言啊。”
“你们公司不是在招吗？刚好我也需要，所以来毛遂自荐一下。”
“江漪漪能找邓良超，我也可以来找你……嘶～”
纪曜抓住了沈梵梵的手，将棉签压在她手臂上的伤口上，微微用了点力，抬眸拧着眉头看着她，“能这么类比吗？”
沈梵梵想说能，就算原因不一样，但也都算是图谋不轨，居心不良。
可是看了看纪曜手上的棉签，她死死抿着唇，忍住没说话，连连摇头。
纪曜收回视线，拿开了棉签，又沾了点酒精，在她的伤口上轻拭。
指甲挠过的红色痕迹很长，有些地方还破了皮，上面浮着干掉的血迹。
沈梵梵从小娇生惯养，皮肤白皙娇嫩，于是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纪曜看着心疼，下意识低头轻轻吹了吹 。
直到察觉到头顶炙热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而后立刻放下了沈梵梵的手，垂眸认真的收拾起来药箱，轻咳了一声：
“也不知道痛，下次别这么鲁莽了，做事之前先考虑自己会不会受伤。”
沈梵梵摇摇头，笑着说道，“江漪漪比我可惨多了，我扯断了她很多头发，还打了她两巴掌。”
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好像一点也不后悔。
纪曜抬头看着她，拧紧了眉头，“打架挑事你还很自豪？”
沈梵梵轻哼了一声，“谁让她骂你。”
见纪曜又要训她，她又连忙补充道：“我是跟你学的，你以前也是这样的。”
“以前山庄老板的儿子放狗吓我，你把人家摁在地上打，把他鼻子都打出血了，自己也挨了好几拳，比我刚刚可严重多了。”
纪曜眸子闪了闪，别开了眼，淡声道：“我忘了。”
随后，他转开了话题：“手伸过来，我看看。”
“哦。”沈梵梵撇撇嘴，听话的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
纪曜握住她打人的那只手看了看，低声问道 ：“痛吗？”
她的掌心是红的，连手指都红了，和手腕上白皙的皮肤形成明显的对比。
沈梵梵低下头，仔细地看着纪曜脸上的表情，勾勾唇角，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纪叙和她说了那些话 之后，她现在看纪曜所有的行为，都觉得是喜欢她关心她的表现。
甚至就连纪曜刚刚说的“忘了”，沈梵梵都觉得他是在装。
于是她开心地抿了抿唇，突然合起手，将纪曜的手紧紧地抓在手心。
纪曜一僵，抬眸看着 沈梵梵，厉声道：“沈梵梵！”
他的声音带着警告，但沈梵梵一点也不怕，她笑眯眯的“诶”了一声，声音轻快，“我在。”
“撒开！”
……
作者有话要说： 沈梵梵：我就不！
第21章 傻不傻
“沈梵梵！”
纪曜的声音里带着警告, 但沈梵梵一点也不怕，她笑眯眯的“诶”了一声，声音轻快, “我在。”
“撒开！”
沈梵梵没放，仰着头, 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纪曜。
纪曜和她对视了良久, 最后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是说想要代言？”
沈梵梵这才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点，在沙发上规规矩矩的坐好, 顶着一张清纯的鹅蛋脸, 看起来乖巧得不行。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纪曜，一脸微笑：“你说。”
纪曜张了张嘴，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只淡声道：“明天上午过来, 带上你的经纪人一起。”
沈梵梵抿唇笑：“纪大哥, 你真给我开后门啊？”
纪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要面试，看你表现。”
“哦。”
沈梵梵的脸马上垮了下来, 随即她又笑了, 抬手比了个“OK”。
纪曜显然没有说得很明显，但只要是他亲自开口说要面试, 大家都会心知肚明, 给她放水。
说是面试，其实也是走个过场而已。
想到这里，沈梵梵坐直了身体, 挺直脊背，“纪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丢脸。”
看着沈梵梵一本正经的样子，纪曜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但很快又被他压下，“还有什么事吗？”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要下逐客令了。
但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和纪曜好好聊天，沈梵梵当然不愿意这么快就离开。
她还想再继续观察观察。
于是她眨不眨巴了两下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
“什么事？”
“我饿了。”
纪曜：“……”
“我昨晚也没吃晚饭。”
纪曜：“……”
……
最终，沈梵梵得偿所愿，被留下来一起吃饭。
王晰办事很有效率，沈梵梵还没和纪曜聊多久，他就提着满手的吃的进来了。
纪曜接过，将盒子一个一个打开，放在茶几上，而后将碗筷放在沈梵梵面前，“吃吧。”
看着满桌的吃的，沈梵梵忍不住舔了下唇瓣，立刻拿起筷子伸向离她最近的那盘酥肉。
“好吃。”
老牌的店子，还是熟悉的味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价格涨了，但好歹味道一直都没变。
沈梵梵吃得很开心，可吃着吃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了，视线落在菜品上，愣了一下 。
若是桌上的菜只有一个两个是她喜欢吃的，她会相信是巧合，但每一个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话，沈梵梵没有理由不怀疑。
“怎么了？”见沈梵梵停下了筷子，纪曜有些疑惑地问道：“不喜欢吃吗？”
毕竟在国外呆了那么久，口味有了变化也很正常。
沈梵梵摇摇头，她放下了筷子，支着下巴看着哦纪曜，好奇地问道：“纪大哥，你也喜欢吃甜的啊？”
纪曜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低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其实并不是，他以前的口味很淡，不喜欢吃辣的，也不喜欢吃甜的，除了外婆做的雪梨马蹄汤之外，其余的所有吃的，他都是能不吃甜的就不吃甜的。
但是在研究生的最后一年，他突然就喜欢上了吃甜口的菜，却也说不上特别喜欢。
只是那时的他刚发现自己对沈梵梵的心动，下意识地觉得吃沈梵梵喜欢吃的东西，就能离她更近一点。
真正爱上甜食，出事之后。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突然疯狂想吃甜的，各种甜品，各种甜口的菜。
也许是心里缺失了一块，于是就需要另一种东西来补上。
他从没来没有和别人说过，他出事的那一天，沈梵梵刚满十九岁不久，而他正准备抽时间去找她。
可从医院醒来，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和沈梵梵之间没可能了。
那一瞬间的崩溃，他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之后，来看他的沈伯伯和沈伯母拜托他接了一个电话。
沈伯伯和沈伯母想让沈梵梵出国，可沈梵梵不愿意，于是他们来求他，希望他能帮忙劝劝沈梵梵。
那是他高中毕业，沈梵梵和父母离开帝都去了南方之后，他第一次接到沈梵梵的电话，却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他的第一句话不是好久不见，而是忍住崩溃，用尽全力劝沈梵梵挂电话，劝她听爸妈的话出国。
那时的他，只想沈梵梵能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那幅不完整的样子，他希望在沈梵梵的眼中，他永远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纪大哥。
沈梵梵听了他的话，哭着挂断了电话，纪曜放下手机，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沈梵梵已经如他所愿，出了国，心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说不出的空，他开始疯狂迷恋甜食，爱上了沈梵梵喜欢吃的所有东西。
沈梵梵在国外一呆就是五年，他出了院，重新出现在人前，回到了公司，又变成了以前的自己，但是口味和习惯再也没有变回去过。
他的口味已经彻彻底底的和沈梵梵的口味变得一模一样了。
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一定是想补偿自己些什么。
……
纪曜沉默着不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凝。
沈梵梵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个问题，就变成了这样。
她偷偷地看着纪曜，懊恼地鼓了下腮帮子，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好闭上嘴，重新拿起了筷子，埋头认真地吃了起来。
办公室安安静静的，只有筷子碰到碗的声音。
……
吃完饭之后，纪曜把王晰叫了进来，让王晰送沈梵梵回家。
沈梵梵并不是很想走，可她能感觉到纪曜好像有点不开心，所以也没再找借口强留，揪着包，乖乖地跟着王晰往办公室外走。
走到门口，沈梵梵突然又停下了，手放在金属门把上，回头看着纪曜，问道：“对了，一直忘了问，邓副……邓良超现在怎么样了？”
纪曜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低下头，继续处理手里的文件，缓声道：“没怎么样，撤了。”
“哦。”
站在一旁瞪着了王晰看着低着头的纪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自出院重新回到公司之后，纪总的性格就温和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纪总都是直接把人交给小纪总处理。
但这次，他没有。
邓良超躲过了周一的例行会议，销假上班那天，纪总又召集了所有的部门主管开了次会，在会议上大发雷霆，指名道姓的把邓良超骂了一顿。
而后当场撤了邓良超的职，并把他拉入行业黑名单。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邓良超的事被传开了，同行业的人都知道了，估计邓良超以后，很难再找到同样工作。
做完这些之后，纪总又让他找人把沈小姐视频里拍到的人都调查了一番，对那群人下手也没客气。
他家纪总总是喜欢默默做事，从来不告诉别人，这些事都只有他知道，可是纪总不说，自己也不好替他说。
于是王晰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
等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纪曜放下了手上的笔，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
明明要推开的，他却偏偏把人留在了身边。
一旦沈梵梵成为安行的代言人，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经常见面。
他这简直就是在自找苦吃。
纪曜烦躁地闭上眼，眼前闪过刚刚在楼下那张扇江漪漪巴掌的那张气呼呼的小脸。
“谁让她骂你。”
“我是跟你学的，你以前也是这样的……”
他说他忘了，其实是在撒谎。
他还记得，记得当时沈梵梵被狗吓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委屈小脸，也记得山庄老板儿子笑得前俯后仰的样子。
那一瞬间，冲动淹没了理智。
他难得地发了火，把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小男孩摁在地上揍了很多拳，把小男孩鼻子都打出了血，从此见到他就怕，再也不敢放狗吓沈梵梵。
那天晚上，爷爷罚他跪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爷爷问他知错了吗，他点了头，但其实心里没有。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用拳头解决问题，比其他任何方法都直接有用，一直乖巧懂事的他，在那一刻，突然理解了纪叙。
之后，只要知道沈梵梵受了什么委屈，他都会像个小英雄一样冲上去帮她，带着纪叙用暴力解决，而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纪叙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
……
“叮～”
一份新的邮件达到邮箱。
纪曜回神，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苦笑了一下，而后摇摇头，握住鼠标轻轻摁下，咔哒咔哒，打开了邮件。
……
沈梵梵哼着歌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江婧还没有离开。
江婧泡了碗面，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一边低头处理工作，一边吃着面条，就像是在等她。
沈梵梵反手关上了门，踩着拖鞋走向沙发，“怎么吃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