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顾一切的执着，却在故作遮掩中透出来的直白。
……
签完字, 两方的合作正式成立，沈梵梵成了安行的代言人。
沈梵梵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做了个深呼吸。
纪叙拍了纪曜一下，而后以尽地主之谊为由，邀请沈梵梵她们吃顿饭。
这种正中下怀的事，沈梵梵自然不会拒绝。
纪曜本不想去，但人人都在这儿了，也推脱不了。
“沈大哥，你刚刚为什么会在外面？”
之前问的时候纪曜没有回答，等上菜的时候，沈梵梵好奇地又问了一遍。
推开会议室的门，没看到他的时候，沈梵梵还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了，却没想到出来时，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他。
纪曜今天异常的沉默，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沈梵梵问完，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纪曜，而纪曜低着头，继续保持沉默，给了别人一种思考的假象。
可沈梵梵不明白，她只是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纪曜也不知道自己，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按理来说，今天应该是纪叙来公司，他休息。
可一大早，他就醒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然后，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家里的司机把自己送到了公司。
再之后，他就直接去了二十八楼，路上碰到王晰，还把王晰吓了一跳。
而家里的司机，现在应该还在停车场里等。
想到这里，纪曜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抬手倒了杯椰汁递到沈梵梵面前，转头看向她。
她靠窗而坐，支着下巴，偏着头认真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睛亮亮的，白皙的肌肤细腻到能看到细小的小绒毛，在光下近乎透明。
秋日的阳光带着橙黄色，从半开的窗户泄了进来，透过雕花屏风斑驳地落在她的身上，她在光下的发丝透着虚金色，看着非常耀眼。
沈梵梵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子，现在长大了，也是个十分漂亮的姑娘。
若仅仅论样貌，她很适合娱乐圈，但论性格和做人做事的态度，很不适合。
就像是一支丁香开在了玫瑰花从里，酸性的土壤就算是再肥沃，也不适合她的生长。
她在国外的这五年，有在国外的平台上发过不少的作品，每个他都认真看过收藏过，油画里每一抹浓烈的色彩都能看出来她的热情与兴趣。
他曾以为她会选择油画做自己的专业，却没想到，她毕业回国后，还是做了那个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决定：
——她依旧选择进了娱乐圈。
……
菜还没上来，见纪曜看着自己不说话，沈梵梵抬手撩了下颊边的头发，眨巴了两下眼睛。
她觉得，今天早上那好几个小时的化妆打扮时间，一点也不浪费。
“纪大哥？”
纪曜回神，认真地盯着沈梵梵的眼睛，不答反问：“为什么会想进娱乐圈？”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沈梵梵愣了一下，而后眯着眼睛笑了，“因为喜欢啊。”
因为，喜欢你啊！
所以，就算是家人朋友都不理解，依旧我行我素。
她说着通俗易懂的答案，脸上的笑容灿烂，眼睛微眯，可在这一瞬间，纪曜却感觉自己在她双眼的深处，看到了别的东西。
一种很亮很亮的东西，亮到晃眼，亮到刺目，亮到他不敢直视。
他别开了眼，不敢看。
包厢一时没人说话，陷入沉默之中。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沉默，服务员开始上菜。
接下来的时间里，纪曜很少再说话，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他知道自己最近的行为，一次比一次奇怪。
这些不寻常的举动，他很难说清起点是什么。
但其实，答案就几个字，和沈梵梵刚刚的答案一模一样。
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她。
所以就算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做不对，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
有些想法自己知道就好，自己承受，自己消化，自己躲起来开心，躲起来难过，若是被她察觉、怀疑，一向沉稳的心就会变得有些慌乱。
沈梵梵不知道他的心思，这就是他最后的保护壳。
若是这层壳破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退到哪，那些狼狈赤luo裸的展果果现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拿什么来装。
……
沈梵梵和傅薄言约了下午两点，吃完饭后，沈梵梵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而后不再多留，和江婧离开了。
看了眼被掩上的门，纪叙刚启唇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通说了几句，而后挂了电话，看向坐在对面的纪曜，“哥，公司有事，我现在要回公司，你……”
纪曜抿了口大麦茶，抬头对纪叙笑笑，对纪叙摆摆手，“你去吧，我让司机过来接。”
“嗯。”纪叙点点头，离开了包厢。
门再次被关上，包厢里就只剩下纪曜一个人。
环视了眼空荡荡的包厢，纪曜上扬的嘴角缓缓拉平，脸上的笑意尽失，心渐渐变得有些沉。
所有人都可以说走就走，而他，总需要依附另一个人。
一阵风吹过，轻纱轻轻晃动着，连阳光都被吹动了
纪曜拿起手机给司机发了条短信，而后随手将手机放在桌边，盯着左边那杯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奶白色椰汁发起了呆。
他不懂人的心理为什么要这么复杂，越是想远离的，越是控制不住自己靠近。
越是抗拒的，偏偏又越想得到。
沈梵梵对他而言，想是悬崖上最美的花，越是靠近，就越接近崖边。
他现在已经爬上了山顶，风吹起大雾，他的前路一片迷茫，就只能看到那朵花，可他又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次要远离。
但是他走了一圈又一圈，回头还是那朵，在白色的雾气中极为扎眼的花。
那抹亮色，迷了他的眼睛，乱了他的心。
“咚、咚、咚”
敲门声换回了纪曜的心绪。
服务员轻声询问能否进来收拾东西，纪曜淡淡应了一声：“进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手，端起那杯未被喝完了椰汁，倒进了自己面前的杯子里。
握住杯子荡两下，奶白色和浅褐色混合在一起，换成了淡淡的奶茶色。
……
******
尚格这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编剧是《空濛》的作者长夜，她和沈梵梵五年前就合作过，一看到沈梵梵的脸，她立马微笑点头。
导演彭宁也很满意，唯一有意见的，大概只有一向心高气傲的副导演陈轩涛。
他自诩清高，为人古板，认为就算沈梵梵是曾经罗衣的扮演者，但就这样直接用离开了娱乐圈五年，五年没有接触过影视的人做主角，太不保险了。
因为《一字歌》的原因，两家公司联合宣传，沈梵梵的热度有所上升，但是，现在圈子里随便拉出一个小花，热度依旧比沈梵梵高。
可沈梵梵是傅薄言带过来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梵梵的背后有人，这个人还是这部剧出品方，最大的投资人。
投资人一拍案，陈轩涛就算有再多的意见，也都只能胎死腹中。
在这种情况下，他表面上是接受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心里不服，更不妨碍他有别的想法。
……
有傅薄言出面，沈梵梵的确是省事了不少，可她也深谙，这样的进组方式给人的印象有多不好，会引得很多人的不满，甚至会招人口舌，落下话柄。
但沈梵梵并不在乎这些，她并没有想过要在这行长久的下去。
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达到自己的目标，之后功成身退。
而要达到自己的目标，她需要资源和热度，需要被人看见。
所以她没理由拒绝这么好的机会，更何况，这次是出品方看中了她，主动找的她，她才是有底气谈条件的那一方。
虽然如此，但沈梵梵不傻，在人前该怎么样，她还是很会装的。
无论副导演对她如何冷眼相待，她都是微笑面对，礼貌谦逊，让人找不出错来
……
从办公室里出来，沈梵梵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
电梯里，江婧低头那手机看刚刚导演发过来的资料，突然道：“还好，时间在一个月之后，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嗯。”沈梵梵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发打了几个字，漫不经心道：“刚好，安行的广告在下周一开拍，为期一周。”
“这样算，时间还不算是太挤……唔……”
话还没说完，头就被拍了一下。
沈梵梵忙捂住脑袋，回身看着江婧，满眼控诉：“婧姐，你打我干什么？”
“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感！”江婧瞪着她，语气着急，“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都替你慌。”
“你有多久没拍戏了你不知道？彭导演有多严格、多不近人情还要我来告诉你吗？”
“天天安行挂在嘴边，你就不能好好想想该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高自己的演技？”
沈梵梵揉了揉额头，转手抱住了江婧的胳膊，笑嘻嘻道：“你放心啦，在国外这五年，我又不是真的完全远离影视。”
江婧一顿，偏过头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梵梵抿唇笑，对她眨巴眨巴眼，一脸神秘，“不告诉你。”
江婧还想再问，但是电梯到了，看着沈梵梵转身戴上了墨镜和口罩，她只好闭上了嘴，有话回去再说。
出电梯时，刚好有两个女职员进去，她们一边走，一边小声聊着天：
“诶，你听说了吗？空濛的女主演已经敲定了，还是我们傅总塞进去的。”
“傅总？是副总还是傅总？”
“你说呢？如果是王副总我会这么惊讶！”
“我的天，真是傅总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们傅总往剧组里塞人，你说他们什么关系啊？”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秘书室说主演可能不会变。”
“所以是沈梵梵？沈梵梵好牛啊……”
……
人慢慢走远，八卦的声音渐渐远去，江婧回头看了一眼，轻嗤了一声。
这个圈子的消息，比任何一个地方都传得快，相信不用多久，刚刚那两个人说的话，就会出现在网络上。
而沈梵梵却像没听到似的，一直低头看着手机，像是在等谁的消息。
……
纪曜回到大宅之后，就上楼钻进了书房里，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出来。
离老爷子七十大寿没有多久了，他需要拟好寿宴的安排，重新确定一下宾客的名单，并准备送请帖。
晚饭后，纪叙回来了，他没在一楼大厅待多久，和正在看电视的爷爷打了声招呼后，也跑去了书房。
坐在沙发上的纪老爷子捧着茶，抬头往楼梯处看了一眼，而后叹了口气，低头抿了口茶。
放下茶杯后，他盯着电视里面黄色的录音室，手随着音乐轻轻敲打着沙发，心里默默地想着：
这小姑娘的声音可真好听，如果是他孙媳妇就好了。
……
书房里，两兄弟坐在办公桌的两边，拿着笔，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安排表。
两人的姿势一模一样。
不大不小的空间内，安安静静地，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良久，纪曜突然出声：“爷爷不想大办，所以我们只要邀请平时生意上来往的比较多的合作伙伴，还有爷爷的那些老朋友就好了。”
“爸妈有任务，估计是没时间回来了，至于外公那边，”说到这里，纪曜声音一顿，抬眸看向纪叙：“爷爷这边我来，你负责去苏州把外公外婆他们两位两人家接过来。”
纪叙点点头，下意识看了眼纪曜的腿，沉声应了声好，而后拿过手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纪曜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拿笔头敲了敲桌面，倾身笑着问道：“准备带小女朋友一起去，随便给外公外婆看看？”
纪叙抬头，启唇刚想回答，手机就响了。
他朝纪曜比了个手势，起身出了书房，准备去外面接电话。
见状，纪曜故意揶揄道：“为什么出去接？反正我又听不到。”
纪叙没理会他，“嘭”的一声关上了书房的门。
看着被关得严严实实的红木门，纪曜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
原来他冷冰冰的弟弟谈起恋爱来，这么别扭。
……
过了一会儿，书房门又被打开了，纪叙握着手机大步走了进来。
听到声音，纪曜抬起头，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仰头看向自己的弟弟，“聊什么聊这么久，还这么开心？”
纪叙对上纪曜的眼神，脑中回想着刚刚常晴和他说的话。
常晴和他说，她在节目录制之前，不小心捉弄了一位可爱的小评委，这位可爱的小评委的名字，就叫做“沈梵梵”。
收回思绪，纪叙垂眸，视线从纪曜面前的嘉宾邀请名册上扫过，刚好扫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名字：
沈梵梵。
纪叙的目光一顿，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这个人他虽然只见过几面，但她的名字，他最近却在不同人的嘴里听过很多次。
他今天上午才见过，现在这个名字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且，仔细看，他能看到黑色的名字后面，有一个墨迹很深的黑点，就像是有人把笔一直压在上面。
纪叙可以想象出，他哥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多久，纠结了多久。
想到这儿，纪叙突然弯下腰，拿起笔在“沈梵梵”三个字后面点了点，还故意点在那个显眼的黑点上，淡声道：
“我们在聊，沈小姐。”
纪曜微微一愣，别开了眼，眸子闪了闪，低声道：“她有什么好聊的。”
纪叙直起身，笑笑，语气轻松，“她是节目第二期的评委之一，我女朋友和我聊起她很正常。”
纪曜低着头，垂眸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而后缓声道：
“纪叙，你今天上午不应该在沈梵梵面前说那些，被误会了会很麻烦。”
“是吗？”闻言，纪叙挑了下眉，“哥，这可都是你在我身上玩剩下的，我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纪叙说的坦荡，但其实他早就在背后把纪曜出卖的彻彻底底。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沈梵梵都知道了。
纪曜顿了一下，想到之前他故意要挟纪叙，让纪叙不得不去和常晴见面的种种，他苦笑了一声，“阿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