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霄恒这谦虚诚恳的一番话，与薛弄康方才的趾高气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娴妃坐在一旁，也开口道：“官家，想来是薛将军他们许久没有入宫，便忘了宫中规矩了，一时高兴过头，也是有的。”
靖轩帝目光扫过众人，心思越发沉了下去。
恒儿无论如何都是储君之尊，这薛家当着自己的面，丝毫不给恒儿颜面，莫不是在挑衅皇权？
靖轩帝又想到，今日薛茂仪父子一上朝便开始含沙射影薛颜芝一事，心中更是不愉，便语气寥寥道：“罢了，既然恒儿都不计较，那便就此揭过。”
薛茂仪明显松了一口气，忙拉着薛弄康谢恩。
靖轩帝受了他们的礼，又笑了笑，道：“对了，方才恒儿说未去过边疆，也未经历过战事……这让朕想起年轻的时候，当年，朕也随先皇一起去过北疆，边疆之广袤，并非京城可比，日后有机会，你还是四处走走得好。”
赵霄恒道：“多谢父皇，这次镇南军回来，儿臣也一定好好向薛将军学习。”
靖轩帝见他不骄不躁，温和有礼，便更满意了几分，道：“这样吧，薛将军不是在准备镇南军述职一事么？若你身子扛得住，不如协助薛将军，整理一下镇南军的军务。”
此言一出，薛弄康勃然变色，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靖轩帝，着急道：“官家，这镇南军的军务，乃是末将的分内之事，怎敢劳动太子殿下帮忙？况且，太子殿下身体不适，这万一出了什么事……”
宁晚晴凉凉开口，“薛将军，您这话……是想诅咒殿下么？”
薛弄康面色僵住，咬牙道：“末将不敢。”
赵霄恒这才悠悠转过脸来，他笑得人畜无害，对薛弄康道：“薛大将军别担心，孤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您放心，过两日，孤便去镇南军军营找薛大将军，还望到时，您能不吝赐教。”
第87章 捉
集英殿的宴席终于散了, 靖轩帝退场之后，群臣才陆陆续续地出了大殿。
薛茂仪面色铁青地走在前面，而薛弄康也不复之前的嚣张气焰, 只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镇南军的副将们见薛弄康如此，便也是大气不敢出，灰溜溜地离开了皇宫。
赵霄恒和宁晚晴走在回程的宫道上，福生笑道：“殿下和太子妃出来得早，是没看见，那薛大将军离开时，简直连嘴巴都要气歪了。”
宁晚晴忍俊, 道：“他本来就是仗着兵权在手，才这般跋扈, 如今官家让殿下参与军务，只怕他的老底都藏不住了, 自然就闹不起来了。”
赵霄恒道：“薛弄康头脑简单, 可薛茂仪却不是等闲之辈，此刻, 他只怕是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殿下能参与到镇南军的军务之中，我们便掌握了主动权。不过……”宁晚晴转过头来, 看向赵霄恒的侧脸，“那虚元散吃了，不是只会让人脉象虚弱吗？殿下为何会吐血？”
赵霄恒淡笑道：“这么多人看着, 自然要逼真些。”
宁晚晴蛾眉微拢, 问道：“上次你们不是说，服用虚元散之后, 就算吃了解药，也会四肢无力，头疼脑热么？为何还要追加药量？”
福生一愣，忙道：“太子妃，其实……”
“咳……”赵霄恒一声咳嗽，打断了福生的话，“爱妃说得对，孤以后会多加注意，眼下，还真有些头疼。”
赵霄恒说罢，还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宁晚晴连忙问道：“殿下没事吧？要不要传步辇过来？”
赵霄恒无力地笑笑，“没什么大碍，爱妃陪着孤慢些走就好。”
宁晚晴点了点头，“那好。”
宁晚晴说罢，便主动扶住了赵霄恒，赵霄恒的身子自然而然地靠了过来，轻轻揽住了他的肩。
福生见状，连忙压慢了脚步，拉着于剑一道，远远跟在了后面。
于剑忍不住问道：“你当真给殿下加药了？”
福生摇了摇头，道：“我哪儿敢贸然给殿下加药？”
于剑有些诧异，他下巴轻抬，指了指前面的赵霄恒，道：“那殿下怎么如此虚弱？”
福生笑道：“笨啊你，这不是因为太子妃在么？”
于剑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这与太子妃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福生嫌弃地看了于剑一眼，道：“我劝你有空还是多看一看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免得打一辈子光棍。”
宁晚晴陪着赵霄恒走在前面，自然没有听见后面人的对话。
如今已至初夏，凉爽的夜风，吹得人酒意醒了几分。
宁晚晴被吹得惬意，她凝神吸了口气，道：“殿下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赵霄恒静静感受了一会儿，答道：“西南角的桂花开了，只怕风里裹挟而来的，便是桂花的香味罢。”
宁晚晴有些意外，下意识问道：“皇宫之中，有单独的桂花园子么？”
赵霄恒回忆了一瞬，道：“有的，只是比起御花园的姹紫嫣红，这桂苑便有些平平无奇了，所以也鲜有人去。你喜欢桂花？”
宁晚晴想起自己前世的家，楼下便有不少桂花树，到了春日，走在道路两旁，便有零星的花瓣飘落，很是唯美。
宁晚晴道：“喜欢是喜欢，但殿下身子不适，我们还是改日再去罢。”
赵霄恒唇角微扬，道：“孤觉得好些了，走走也无妨的。”
赵霄恒说罢，便牵起宁晚晴的手，徐徐向桂苑走去。
福生等人则识趣地等在了外面。
今夜，有不少宫人都被调去了集英殿伺候，所以桂苑之中也没多少宫人，倒是清净得很。
这桂苑比想象得要大，桂花树生得十分茂盛，淡黄色的桂花都开了，一阵芬芳扑面而来，宁晚晴顿觉心旷神怡。
桂苑之中，还有不少假山，若是白日来到这里逛，应该也别有一番意趣。
她拉着赵霄恒坐到了一处假山旁，一抬头，见暖月正圆，不由得弯了眼角。
“其实，比起人多热闹的宴席，臣妾更喜欢安静地赏月。”
赵霄恒侧目看去，只见身边的姑娘眼神清亮，睫毛飞翘，半张侧脸，都美得不像话。
“嗯，若你喜欢，那孤以后便常常陪你赏月。”
宁晚晴转过头来，温言笑道：“殿下不是夜夜都要处理公务么，哪有时间陪臣妾赏月？”
温润的月色下，宁晚晴饱满的红唇，笑起来格外诱人。
赵霄恒凝视着她，道：“孤说有，就一定有。”
宁晚晴莞尔。
她伸出手来，轻探他的眉心，问道：“殿下的头还疼么？”
这手指又轻又柔，碰得人有些痒。
赵霄恒握住她的手，四目相对，心念微动，便将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这样就好多了。”
宁晚晴耳尖微热，低声道：“殿下若还是头疼，我们还是早些回宫，服用解药罢。”
赵霄恒却道：“不急，既然来了，便多赏月一会儿。”
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却一目不错地落在宁晚晴的面颊上。
宁晚晴抿唇笑了下，正要开口，却见赵霄恒眸色微凝。
宁晚晴见赵霄恒有些异样，便问：“殿下，怎么了？”
赵霄恒却对宁晚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拉着她躲到了假山后面。
两人藏起身形之后，他的唇贴近宁晚晴的耳朵，道：“你听。”
宁晚晴凝神听去，这才发现，假山另外一侧，似乎有人在对话——
“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啊？”
这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女子，语气还伴着几分焦急。
又一细嗓子的男声道：“这干柴烈火的，一时半会儿地怎么能熄得了？”
女子又道：“也不知集英殿那边散场了没，万一守卫回来，发现我们了可怎么办？”
男子道：“你说得有道理，这样吧，我去桂苑门口盯着，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回来给你报信儿！你也警醒些，别让两位主子耽搁太久。”
女子道：“好好，你快去！”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形瘦弱的太监，从假山的另外一侧走了出来。
他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确认旁边没人之后，才轻手轻脚地向桂苑门外跑去。
在他走后，那女子才出来，她穿着宫女的服饰，有些焦虑地在山洞前来回踱步。
赵霄恒与宁晚晴对视一眼，宁晚晴秀眉一挑，赵霄恒便知，她想要探个究竟了。
赵霄恒便随手捻起一粒石子，往反方向的假山上一扔——
只听“嘣”地一声，那宫女便吓了一大跳，“谁？”
见没人回答，宫女心中更是忐忑。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宫女这一走，山洞门口，便没人了。
赵霄恒和宁晚晴对视一眼，两人就心照不宣地来到了山洞门口。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山洞里居然点了灯。
赵霄恒对宁晚晴低声道：“在这儿等我。”
宁晚晴却不肯松开他的手，道：“殿下身子不适，臣妾陪着您。”
赵霄恒没再拒绝，便点了点头，带着宁晚晴，无声进入山洞。
这山洞之中，路线狭长，只容一个半人并肩通过，但过了入口处，里面却别有洞天。
微弱的光线打在两侧石壁上，赵霄恒与宁晚晴便贴着较暗的一边走，才走了没几步，便见到斜对面的石壁上，有人影晃动。
赵霄恒与宁晚晴停住了脚步。
山洞之中，灯火闪烁，里面的空气充斥着潮湿与闷热，让人有些难耐。
紧接着，幽暗的山洞之中，传来了一声酥麻入骨的娇.喘……
第88章 找你
宁晚晴顿觉头皮发麻。
她瞧了赵霄恒一眼, 而他脸上也写着尴尬二字。
山洞里面的喘息声愈演愈烈，宁晚晴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便探出头去——
地上的衣衫七零八落, 但洞内却铺了一层软褥，一双纤细的脚踝露出来，雪亮无比。
宁晚晴正想仔细看看里面的人是谁，便被赵霄恒捂了眼睛，直接抱了出去。
宁晚晴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所以即便抗议，也不敢出声。
待两人出了山洞, 一路跑到没人的地方，赵霄恒才将宁晚晴放了下来。
宁晚晴小声抱怨, “殿下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还没看清是谁呢！”
赵霄恒哭笑不得，道：“你就不怕长针眼？”
“……”宁晚晴：“殿下可知道他们是谁？”
赵霄恒沉吟了片刻, 道：“是赵霄誉……和张美人。”
“张美人！？”
宁晚晴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张美人娇美可人的模样, 那般小家碧玉的美人，居然会在这个脏兮兮的山洞里偷情？
宁晚晴疑惑道：“张美人不是很得宠么？为何还要背着父皇做下这等龌龊事？”
赵霄恒道：“她原是皇后的人, 父皇是看在薛家的面子上，才偶尔招幸，但如今父皇与薛家已经起了龃龉，自然就将她抛诸脑后了……”
宁晚晴若有所思地看着赵霄恒, 道：“所以，殿下方才‘看清’了张美人？”
赵霄恒轻咳两声，道：“只看到了脸而已, 别胡思乱想。”
宁晚晴见赵霄恒面颊也有些泛红, 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霄恒瞧她一眼，道：“笑什么？”
宁晚晴忍住笑意, 道：“没什么……殿下又得新筹码，打算什么时候用？”
赵霄恒道：“不着急，这样好的棋子，不到关键时刻，可不能轻易出动。我们还是先回东宫罢。”
宁晚晴点了点头，可还没走出两步，她却忽然转过脸来，一目不错地盯着赵霄恒。
赵霄恒：“怎么？”
宁晚晴美目轻眨，挑眉道：“殿下不是服用了虚元散，四肢无力，头疼脑热么？方才抱臣妾出来的时候，是如何做到健步如飞的？”
“……”赵霄恒眼皮抽了下，“许是这药吃多了，效用便没有那么强了。”
“哦？”宁晚晴觑他，“可殿下上次服用虚元散的解药之后，还在床榻上躺了两日，让臣妾喂了好几轮汤药，这次解药都没吃，怎么就恢复了！？”
赵霄恒：“……”
就在这时，福生终于找了过来，“殿下，太子妃。”
赵霄恒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转向福生，问道：“何事？”
福生道：“小人见殿下和太子妃一转眼就不见了，便在周围找了一圈，原来两位去桂苑了啊！”
赵霄恒交待道：“今夜我们没有去过桂苑，你们也没有去过，记住了。”
福生愣了下，会意点头，道：“是，殿下。”
赵霄恒转脸看去，宁晚晴仍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赵霄恒便道：“这几日公务不多，若爱妃愿意的话，不如我们出宫走走？”
宁晚晴听了这话，这才扬起了唇角。
罢了，放他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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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春末夏初，天亮得越发早了。
雅然斋中，明亮的春装整齐地摆了一排，赵蓁双手抱胸地站在衣架前，挑了许久，也没有挑到中意的。
宫女小锦见赵蓁犹豫不决，便道：“殿下，不若穿这件桃粉色的吧？这件一上身，便能衬得您肤白胜雪，光彩照人！”
赵蓁摆了摆手，道：“这桃粉色虽然好看，但过于艳丽，看起来总有些轻浮，不好不好！”
另一名宫女小瑟忙道：“殿下，不若穿这件浅绿云纹的？这绿色如碧玉，看起来气质温婉，窈窕可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