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实话这枚颇没品归没品,想的招还挺狠,在众目睽睽之下献人,老板不收吧,人家底下人都看着呢,未免要嫌他看不起兄弟,收吧,不就得给赏吗?
关键是还不能给少了,这么多人看着,不能寒了人心是吧?
陆慈没有一点作为礼物的觉悟,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出戏。
“其他人都散了吧。”
然而老板终究是老板,在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众人一番过后,只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就解决了问题。
只见话音未落,众匪纷纷作鸟兽散。
真的是鸟兽散,陆慈亲眼看见有人从窗口翻了出去……
剩下三人留在了这宽敞空旷的大厅,那就是赤脚大王,马屁精枚颇,还有自知不算“其他人”的陆慈。
在一片寂静中,陆慈莫名的想要喝水和上厕所……
那赤脚大王扫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忽然有些头疼的捏着眉心,坐在下首的枚颇见状,连忙殷勤地关怀道:“大王,您没事吧?”
“你过来。”
在陆慈还没明白这大王叫的到底是谁时,枚颇就已经凑了上去。
啧啧,瞧这个反应!
紧接着,大王开怀地拍拍他的肩膀,和蔼地说道:“爱卿深谙吾心,朕心甚慰,即日起,封赏为万户侯爷!”
呸!那是不可能的!
只见那赤脚大王一巴掌呼到枚颇后脑勺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枚颇同学瞬间扑街。
陆慈看着这样措不及防的剧情反转,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
诶?马屁拍到马腿上啦?
不过单从这大王的起手式看,陆慈跟他就很有共同语言啊!
那么,所以紧接着就要拖出去砍了么?
那当然没有。
扑街的枚颇反应还算快,见那大王又要上脚踹自己,连忙一步窜出老远,委屈道:“你干嘛打我呀姐夫!”
诶?姐!夫!
陆慈震惊地看着两人,她忽然感觉到有点混乱,这导致她更想喝水和上厕所了。
“你还认我这个姐夫啊!以前由着你乱来,那是还有些个底线,可是这以个……”
那赤脚大王指着陆慈抖搂了半天,顺了口气沉声道:“你老实跟我说,这人是在哪抢回来的,赶紧给送回去,我们虽然是匪,但也是讲道义的,哪能跟山对面那伙小贼一样!”
“姐夫我冤枉啊,这人真是我捡回来的,外面不是打仗么,这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儿家一个人在外头,又伤了脚,这要是被歹人看见了还能有个好?”
陆慈一阵无语,也不知是谁把她一路绑回来的,说的就跟他不是个歹人似的。
“你放屁!这样的能让你捡回来?”
就是就是,她是被绑回来的!
“姐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外头什么状况,她保不准是哪个贵人家流落出来的淑女,我怎么就不能捡了,再说您订的规矩就是借我俩胆那也不敢坏咯不是?”
“你上哪捡的?”那赤脚大王见枚颇小舅子言辞恳切,有些半信半疑道。
“就咱们寨子出去往西那个断头崖边上的老树底下。”
这名字听得陆慈满头黑线,也不知道是谁心里这么不阳光给起这么个地名。
“这么巧?”那赤脚大王打量着陆慈,托腮沉思道:“不会是一妖精吧?”
陆慈哀怨的看了那大王一眼,据说妖精都长得不错,但是这已经不是考虑那大王是夸她,还是骂她的时候了,毕竟两千多年前就有脑洞这么大的人也真是稀罕了。
“嘿嘿,姐夫,你直说这个咋样?”
“阿朦是不是又给你气受了?”
“嘿嘿,我这不就找您来了么。”
只见那大王又痛苦地搓起脑袋,满脸悲愤道:“她得罪你,你就来给我下绊子!”
“每次都来这一出,有好几回我差点被阿朦关在屋外头,上次居然把季尤弄我床上去!”
“这回更过分,你找这么个,这,这……”那赤脚大王又指着陆慈抖搂了半天,顺了口气道:“这样的,让阿朦知道了我不得被吊打?”
诶?哪样的?
哦~吊打~
陆慈这回听懂了,这惧内的赤脚大王摊上了个不靠谱的小舅子,每次在被姐姐收拾一顿后,弟弟都会毫不客气地折腾倒霉姐夫。
“姐夫,瞧您说的,那都是开玩笑不是,再说我也有分寸嘛,这不,这回我都没直接把她送你床上去……”
“今天这么多人看见了,跟送不送我床上有区别么?是你姐招惹你了,你找你姐去啊,老坑害我干什么!”话未说完又被赤脚大王呼了一巴掌。
“开玩笑,我现在要是敢动我姐,她还不还手不说,您第一个就不能饶了我不是。”
枚颇边说边躲闪赤脚大王的追打,一时鸡飞狗跳鸡犬升天……好不热闹。
陆慈见这二人忙着掐架,自己想要溜边儿出去,结果没爬三步远就被发现了。
“诶!你站住!”
陆慈悻悻地坐回来,迎着那赤脚大王冷厉的目光,背心直冒冷汗。
她忽然明白这赤脚大王为什么支开所有人了,毕竟怕老婆,被小舅子坑什么的,好破坏形象的说。
然而好死不死,陆慈作为一个不是局外人的局外人,看见了全过程。
所以最好的结果是,拔舌头么?
“姐夫,这人都带回来了,怎么料理?”
陆慈心头一凉,不怪她现在过于敏感,毕竟把料理这个词放在人身上,是有一点生理恐惧滴!
“唔,你是何人?”
陆慈紧张的吞了口唾沫,她知道这是到了攸关自己命运的时刻。
好在她会医术,来到了这么个医术不发达的时代,这是上天多么了不起的眷顾。
不过她觉得直接说“我是神医”这句话,好像不太靠谱,上次就是直接被塞了布团,而上上次是被当成了人名来的……
“这个……我……”
“不好啦,大王!”
看看,这是多么高曝光率的一句台词,经典中带着狗血,狗血中透着低调,低调却又不失内涵,简直就是用来打断一切关键时刻,杀人或者保命的必备神器。
如果配合另外一句“出事啦”会更好,如果要渲染一下效果,可以用“出大事啦”
“出事啦,大王!”
大厅里的三人一起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麻衣的妇人慌慌张张奔了进来。
“大王,夫人她肚子又疼起来啦。”
“什么时候的事?”赤脚大王一听这话,蹭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
“疼了一阵了,夫人以为挨会儿就过了,没想到越来越疼!”那妇人一边说着也一边跟了出去。
“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天天好吃好喝养着,连个人都照顾不好,我姐要是出事了……”枚颇也骂骂咧咧跟了出去,后面说什么也没听清。
陆慈一个人剩在大厅里,一时没人顾得上她。
看这状况是压寨夫人生病了?
心头一动,立马也一瘸一拐跟了过去。
毕竟打瞌睡就送枕头什么的,还是挺爽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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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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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慈出门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走出老远了,她腿脚又不方便,一瘸一拐地跟在后头,还好这地方格局简单,倒不至于跟丢了。
她看见几人急匆匆进了个小院,那院子不十分大但很是齐整,等她终于到了地方的时候,便看见时不时的有人忙进忙出,屋子里边闹哄哄一片。
陆慈趁着边上人没注意,偷摸溜了进去。
只见屋子里站着三个妇人,其中两个正是给陆慈洗过澡的。
屋子当中央一张床榻上趟着个年轻女子,此时正满脸痛苦微微蜷缩着,时而忍不住痛哼一声,床榻边上一左一右围着两个人,正是枚颇和赤脚大王。
“你们干什么吃的,今儿早上还好好的呢,这是怎么了这是?”
“咱们山上有谁懂点医理吗?”
“哎哟我的大王诶,咱们兄弟识字的还能凑出一两个,懂医理的谁还来当山匪呢?”
“你说你成天干些什么事,捡这么多人回来,就连卿大夫都让你捡着了,怎么就没捡个医者呢?”
“你当那是石头子儿吗说捡就捡,那能让我捡着我不早捡了么!”
“诶,我说你俩能不能消停点,哎哟我这肚子!”
“阿朦!”
“姐!”
见这阵势,底下一干人等又是送热水又是擦汗的,间或还有些窃窃私语的。
“诶,你说咱们夫人这会不会是要生了啊?”
“瞎说,我也是生过娃儿的,这才怀了多长时间呐,还早着呢。”
“那她怎么疼成这样啊?”
“我要是知道不就有法儿了么?”
陆慈闻言心头一动,合着这位夫人是有身孕了?
那要是真有什么病可耽误不得,这么想着便钻着空挤到了榻边上,只见榻上那女子眉目英挺而不失秀气,虽然双眉紧蹙却仍然透着一股飒爽的味道。
看她小腹虽然有明显的隆起,但是尚未足月,看她模样是疼极了,额头上的汗竟是止也止不住,脸色也几乎要泛起白来,看情况很是紧急。
这时守在榻边的两人也发现了靠过来的陆慈,枚颇一脸警惕正要说话,被陆慈一把扒拉开,顺势坐在榻边执起那女子的手腕,静了静心摸起了脉象。
“诶我说你……”枚颇被陆慈扯到地上,立马火起,结果话说到一半就被赤脚大王阻止了。
他看出来陆慈在为那女子诊治。
陆慈瞟了那大王一眼,从他半信半疑的眼神里读出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心知自己在这些人眼里怎么看都不像个医生,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哼哼,百闻不如一见,姑奶奶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传说中的神医!
屋子里的人虽然都不认识陆慈,但是见大王都一脸郑重,都噤了声,屋中一时呼吸可闻。
陆慈再一次体会到众人瞩目的感觉,不过她还是相当淡定的。
一旦涉及到她的专业项目时,总能拿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势来。
过了小半刻的功夫,陆慈终于松了手,沉思起来。
赤脚大王见状立马问道:“怎么样?”
“我姐怎么样了?”
就连榻上本尊也一脸期待地看着陆慈。
陆慈想了半晌,抬头看也不看三人,直接扬声问道:“谁是伺候她的人?”
只见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立着的一个中年妇人,尽皆满脸怀疑的神色。
难道是夫人是被这人害了?
那妇人被众人盯着浑身发毛,胆战心惊挪到陆慈跟前讷讷道:“回……回神医,是我照顾的夫人起居。”
“她刚才吃了什么?”
众人一起怒瞪妇人。
投毒?
那妇人被盯得脖颈子都缩了一截:“晌午,晌午夫人是,是吃的炖牛肉。”
“那早上吃的什么?”
“野,野猪肉熬的糜粥……”
“昨天呢?也是这个吃法?”
“不,昨日晌午吃的是大王刚打回来的鹿肉。”
“……谁让她吃这些的。”陆慈听得满头黑线,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许久没吃过东西了。
特别是肉,她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肚子,已经空虚到肠子要打结了。
“因为,因为夫人这几日身子越来越重了,大王担心夫人消瘦了,特意吩咐多进些肉食……”
这个时候就连赤脚大王都注意到陆慈脸色不对了,迟疑地问道:“没什么问题……吧?”
陆慈笑眯眯地看着他:“没问题。”
那赤脚大王刚松一口气,又听见陆慈轻飘飘道:“如果你想害死她就没问题。”
“……”
“有孕的女子本不宜过食油腻,你倒好,顿顿不离肉!”说到这里陆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照这个吃法,她能现在才开始疼还是托了身子骨壮实的福!”
说着又指着那个妇人道:“我说你们这些人也是,看着都是生过孩子的了,这种时候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不知道?”
说着又指着榻上本尊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也是,顿顿吃肉你不腻得慌?”
饶是这么个连山大王都降得住的女汉子,在陆慈的数落下也缩起了脖子,看起来可怜兮兮活像个要被打针的小孩子。
一边她亲老公看不过了想要声援,被陆慈眼风一扫又憋回去了。
这时另两个给陆慈洗过澡的妇人看不下去,站出来帮腔道:“不怪神医责难,实在是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怀娃儿的时候都是粗茶淡饭地吃饱了事,哪里懂得这些经验呢,大王体谅夫人辛苦这才想出这么个办法,谁曾想就坏了事呢。”
陆慈想想也是,毕竟这个时候顿顿有肉吃的也不多,够得上那个档次的基本上都是显贵人家。
那种人家里都养着有经验的稳婆或者医者,怎么会犯这样的忌讳呢?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治病,陆慈给这压寨夫人号过脉,她各方面体征都很健康,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症状,是由于消化不良引起的腹痛伴随腹泻,治倒是好治。
不过看她痛成这幅模样还是要先缓解一下的才好。
看样子最快的还是要下针,但是这个有风险,毕竟有些穴位的下针是不能对孕妇使用的,看来主要的还是要靠中药了。
费时是费时了一点,结合简单的扎针应该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还是首先要写一张方子给他们,让人赶紧去抓药来熬。
“媒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陆慈指着站在榻边上的枚颇不耐烦道:“说你呢,把我包拿来。”
陆慈的小包随身不离,在被枚颇抓住过后就被搜走了,这家伙以为那包是个饰物,就这么大喇喇地挂在腰间一甩一甩的,偏偏也不嫌重。
枚颇一边纠结着“媒婆”这个字眼,一边在众人憋不住的笑声中悻悻地把小包递给了陆慈。
陆慈在众人一脸好奇的目光中,熟练地拉开拉链,检查里面的东西,发现她的宝贝针袋完好无损的时候,大大松了一口气。
眼见要紧东西一件没少,陆慈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转眼瞧见一众人眼巴巴盯着她,突然脑子一抽问了一句:“诶我说,季尤是谁?”
“……”显然这时候的人类还无法接受陆慈这样跳跃性的思维。
饶是粗线条的陆慈也发觉,现在果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臊眉耷眼地还是决定要先给病人开张药方子。
可是左右一看也没个桌椅板凳,索性盘腿坐在地上,接着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拿出唯有的一支圆珠笔,刺啦一声撕下一张纸垫在小包上,咬着笔杆子就要下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