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陆慈愣是没从他极简的说话风格里弄懂到底要干什么,紧接着让她茫然外加慌乱的是,这家伙居然直接脱起了衣服!!
延况这里衣服扒到一半,发现陆慈傻傻站在那里,皱了皱眉方才不耐烦地解释道:“这一身伤行动不太方便,叫你来是让你帮我擦洗一下。”
“哦哦,好说好说。”明白自己想歪了的陆慈,一边掩饰着尴尬,一边去那盆里拧帕子。
想不到这厮还挺爱干净的。
不就是擦身子嘛,想她陆慈以前跟着陆老爷子的时候,这些活儿她可是全包了的,这会儿轻车熟路的做起来,别提多顺手了。
延况端端坐在那里由着陆慈摆弄,刚开始还无所谓,慢慢地就不太自然了。
直到陆慈擦过了上边,又熟门熟路地往下边去的时候,延况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比他还淡定。
也正是陆慈这不符合延况观念的淡定,反倒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咳,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延况一把抓过陆慈手里的面巾,阻住了她正要解开他腰带的手。
被拦下来的陆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一思索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好笑,顺口就说了一句:“你们古代人就是矫情!”
这个话延况倒是没听明白,本来还想问她什么是古代人,这个矫情又是怎么个意思。
结果陆慈顺手就看起了他的病情,倒是没给他问出口的机会,延况也并不急于展示自己的无知,便就此作罢了。
陆慈佯作摸脉,心里却是有些慌的,方才嘴上没把住,下意识将心里话说出来了,生怕被这煞神回过味来收拾她,见到延况不为所动后这才出了一口气。
不过延况这厮使唤起陆慈来,那是委实不客气,不是端茶递水就是捏肩捶腿,陆慈愣是没闲下来过!
直到后来延况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了,这才放人。
陆慈拖着疲惫的身体挪出大帐,心里早把延况咒了千八百遍,她严重怀疑延况这厮是在报复。
不就是下针重了点嘛?
不就是药苦了点嘛?
这样想着,又在心里酝酿了一张新的药方。
整我?
苦不死你丫的!
“苦不死谁?”
正独自走着,忽的身旁传过来人声,把陆慈吓得差点蹦起来,以为自言自语被延况听到了,正准备撒丫子跑,却见来人并不是延况。
“哈哈,没,没啥,驰将军有何贵干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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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争取将互相伤害做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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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神医可不要混喊,某是副将,副将哈!”
来人名叫驰艾,高高壮壮的,长着一个大圆脸,脸上蓄着胡须,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一双本来不大的眼睛此时早就眯不见了,倒是显得格外的憨厚可爱。
而正是这么个颇为憨厚的汉子,却是延况手下第一副将,作战极其勇武,在军中声望极高。
对于这么个人,陆慈倒是没有惧意的,她可是见识过延况那种气魄的。
又因为她一手医术,在军中很是受人尊敬,营中众人对她都是和善甚至恭敬的。
陆慈憋着笑回道:“那不知驰副将军有何贵干呐?”
“这个贵干不敢当哈哈,某还要劳烦神医帮个忙。”
“好说好说。”
“这边请这边请!”
说是帮忙,不过就是想让陆慈给诊治一下,这对于陆慈来说简直是举手之劳。
此时她正在一方营帐中,捏着驰艾的脉门,作闭目思索状,驰艾则是尽可能大地睁着他那双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一会儿看看陆慈,却不敢出声打扰。
除开他二人,旁边还围着十来个大小将领,倒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是都有些这病那痛的想找陆慈瞧一瞧。
就连那老军医也在,自从见识过陆慈的医术过后,他对陆慈那是五体投地,听说营中神医给诊病,就跑过来围观来了。
此时大家都和驰艾的神情一样,好奇地四处看着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在这呼吸可闻的房间中,不知过了多久,陆慈放开了手,习惯性地拿起手边的白布擦了擦,见众人眼巴巴望着她,便也不卖关子了。
“驰副将说时常感到筋骨疼痛,严重时甚至头昏眼热,我看了一下,主要有两个原因。”
陆慈一边闲闲地说着。
“一来你们这样打过仗的人难免受伤,可能没怎么注意调理,留下了隐患,二来应该是你长期运动过量,损伤了筋骨关节,却又不知调理,这两者加起来就是你的病因所在了。”
“不能吧,某在杀敌时负的伤都痊愈了的,这隐患一说从何而来?”
陆慈还在思考怎么说能让驰艾听懂,一边的军医倒是开了口。
“驰副将所言差矣,伤有内外之分,神医所说的这个隐患想必就是内伤了,你我肉眼所见的伤口虽长合了,但是内里的伤却是不易看见的,因此时常容易疏忽,长此以往是要伤元气的。”
陆慈见老军医说完一脸问询的看着她,想着他这话虽没说全对,但也是切了理的,便学着他们的说话方式笑道:“大医好见地,慈正是此意。”
老军医得了陆慈的肯定,一张脸都容光焕发起来,整个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在神医面前,鄙人当不得大医,神医允准鄙人观得一二医术,便是鄙人三生有幸了。”
对于这种痴迷学问的人,陆慈向来很是敬佩的,自己也学着老军医端端地回了一礼,这才摆开自己的家伙什。
驰艾眼看着陆慈取下腰间那个奇怪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卷质地特殊的布卷,解开绳子这么一摊就现出了排得整整齐齐的大小针具。
看着针尖上的亮光一闪一闪,在座的所有人都想起了陆慈给延况缝伤口的情景,众人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
“额,神医呀。”驰艾摸着脑袋咽了咽口水。
“啊?”陆慈一边挑选着可用的银针,一边回忆着该下哪几个穴位。
“这个要用针?”
“嗯哪,这种关节疼痛的用针效果还是挺好的,如果有合用的药材,还可以灸一灸。”
“那要不咱就用你说的那什么‘酒’吧!”
“啊?”陆慈抬头看见驰艾一脸期待的神情道:“你不想用针啊?”
“不想不想!”
驰艾把个大脑袋摇得虎虎生风,他这岂止是不想,简直是太不想了。
陆慈一想,也不太舍得去用自己的宝贝银针,便点头答应了。
“不用就不用吧,只是没有现成的药来灸,立刻去寻也不见得能找到,要不我先给你推拿按摩一下吧,到时候再看情况开点药。”
“...拿,拿谁?”
“你呀,趴下吧,一会儿可不许乱动哈!”
伴随着驰艾的一声惨叫,推拿开始了。
“神,神医!轻点轻点!”
陆慈寻摸着驰艾背上的筋脉,冷不丁一使劲,给他疼得几乎要翻起来,又被陆慈一把给按下去了。
“说了别乱动了!”陆慈继续试探着按压,“我跟你说,疼才对!疼就是找对地方了!”
“可是...”
驰艾再次回过头,话未说完就被陆慈再一次按回去了。
这回驰艾老实了,想他一个大丈夫,刀尖都趟过了,还怕这点苦头不成?
这般想着索性把眼一闭,咬着牙准备捱过去。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起初疼得要死要活的,渐渐的就舒坦了。
随着陆慈动作越来越熟练,驰艾只觉得一把骨头都软下来了,慢慢的似有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泛出来,舒服得他直哼哼。
这么来来回回按了有小半个时辰才算结束,陆慈擦了擦汗,揉着有些酸软的手说道:“行了,多按上几回,我再给你开服药吃着,想来情况会好很多。”
驰艾站起身,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畅,轻松得想要飘起来似的,一时不由得更加佩服陆慈。
“哈哈哈!神医简直妙手回春呐!”
一旁本来也想找陆慈看看的大小将领,此时见驰艾的表情就知道陆慈的推拿有没有用,一个个更是迫不及待地凑上来。
“神医!给俺瞧瞧呗!”
“神医还有我!”
“神医俺跟你说,俺一直觉得俺这个膀子...”
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在山寨中的时光。
个中热闹,概不细述。
对于这些人的求诊,陆慈倒是大方地全接下来了,毕竟这是个在军中打好关系的大好机会。
如此一来就无形中降低了这些人的防备,到时候行事自然就方便些。
除了被延况召见以外,其余的时间陆慈都会接诊营中的士兵们,日子过得是相当忙碌。
不过随之而来的好处是明显的,陆慈的待遇变好很多,她甚至还可以去见驷君,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关注,她可不敢去得太频繁。
为了不引起延况的怀疑,陆慈甚至很少和班勖接触,毕竟直到目前为止都没人发觉班勖与她二人的关系,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绝大的优势。
不过所幸这样忙碌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第三天延况的大军就整顿完毕,开始返程了。
与此同时,三人的逃跑计划也开始了。
本来陆慈不是没想过像对付阙漓那样对付延况,不过当班勖告诉她整个军队有上万的规模过后,陆慈干脆利落地放弃了。
三人商量的是,到时候和缀在大军身后的宿囯死士来个里应外合,再趁乱逃出去。
整个计划的开始则需要班勖出去把消息送到季尤手上。
不过所幸班勖在营中行动相对自由,延况又绝对想不到他会和陆慈有交情,加之班勖一身高强的武功,拉拢他都来不及,便更谈不上防备一说了。
因此在一个晴空万里的天气里,班勖就这么大大咧咧走出去,又大大咧咧地走回来了,路上经过他身边的士兵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就这么送出去啦!?”陆慈愣愣地看着班勖,又问了一次。
“嗯哪!”班勖学着陆慈的口音回了一句。
万没有想到这计划的第一步迈得如此轻松,陆慈捏了捏鼻子,忍住了再问一次的冲动。
“哦哦,那挺好那挺好。”
“只是...”
“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见班勖有些犹豫起来,陆慈不由得有些紧张。
“那倒不是,只是将军请了某作护卫,而某又反过来助驷君兄弟和妹子,这样似乎颇有些背叛之意,某心里很是惭愧。”
陆慈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想必是这位祖宗又在纠结他仁义礼智信那一套。
嘿!忽悠嘛,谁还不会呢!
陆慈端着杯子灌了一口水就开始说开了。
“勖哥你这就想差了啊。”
见班勖一脸茫然地望过来,陆慈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想啊,咱俩见面早还是你和延况见面早啊?”
“咱,咱俩啊。”
“那不就结了吗?你不是先答应的我要替我效力吗?延况他一个后来的,就是雇了你那你原则上还是我的人嘛。”
“...”班勖露出了沉思之色,正琢磨这这个逻辑是怎么回事。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不仗义的呢?”陆慈嘴皮子翻个不停:“你看你为了救我和驷君,那是孤身犯险埋伏在仇敌身边,忍辱负重委身事敌,浑然不顾自身安危,一心舍己为人,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情怀和道义啊!你看那...”
陆慈越说越溜,末了本来还想唱上一段戏文,结果班勖听得比她还激动,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陆慈差点把舌头咬断。
“哈哈哈哈!妹子说得好哇!解开了勖多日以来的心结,哈哈哈!好!好一个忍辱负重,好一个舍己为人,哈哈哈哈!”
陆慈捂着嘴,肿着舌头含糊的符合着:“DeiDeiDei,舌得Dei...”
按计划,延况大军回郕国的路上,会路过一个叫做郯国的地方,在到达离郯国边境最近的一个小城时,就是季尤的死士杀来之时。
不过眼下为时尚早,驷君仍然被关押着,陆慈还是苦兮兮当着她的侍女。
最近延况这厮似乎非常热衷于折腾她,总能花样百出地给她找事情做,敢怒不敢言的陆慈顶多只敢瞪他一眼,结果这厮还回以一个无辜的微笑,能把人给气死。
然而转念一想,毕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然有一手医术,那也只能算是个昂贵的鱼肉。
所以就算被延况玩得团团转,陆慈还是得任劳任怨,然而这药还是越熬越苦。
咱争取将互相伤害做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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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给你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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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陆慈起了个早,就着营地边上的溪水洗了把脸,大冬天的水冻得人直哆嗦。
陆慈打了个寒战,手上动作快了些,草草拾掇了一下自己,就裹紧了衣服熟门熟路地去找延况了。
进了延况的大帐,发现里面一堆人,却是这些将领们刚刚议事完毕,冷不丁一个人进来,大家一起齐刷刷地看过去。
陆慈这段时间和这些虎汉狼将打交道惯了,此时面临着集体注目倒也不怯场了,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就要寻地方坐着,倒是坐在首位的延况看见她皱起了眉。
“你此时过来做什么?”
“拆线啊,我数着时间差不多了,要是拖久了长到肉里就不好了。”
延况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陆慈说的什么意思,想到当初自己的伤口缝得那叫一个痛不欲生,竟罕见地有些紧张。
“怎么那么麻烦。”
对于延况不情不愿的嘟囔,陆慈懒得去搭理,只是自顾自地准备工具。
倒是一旁的副将驰艾看见陆慈显出格外的亲热。
“哈哈神医好久不见啊!”
“啊哈哈,驰副将,近来感觉如何啊?”
“嘿!多亏了神医呀!”说到这个驰艾脸上露出了感激之色:“自从上回您给推了一下,俺就感觉松快了许多,您给开的药俺也照着吃了,现在俺可是浑身轻松,嘿!神了!”
“嘿嘿嘿,客气客气哈!”陆慈被驰艾一顿夸,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两人这边正聊着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插了进来。
“哦?是吗?”
“嗯哪,你还别不信...”驰艾这儿说的正高兴呢,听见有人问,顺口就接过去了,还有心宣传一下陆慈的医术。
一转头发现问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开口的延况,只见他一双眼睛不辩喜怒地看着自己,顿时就没了言语。
随着延况这沉默地一瞥,帐内马上安静了下来,一股低气压弥漫了开来,陆慈见那些人在延况面前大气不敢出,也乖觉地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