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慈正跟这小兵面面相觑的时候,又进来一人,竟是班勖。
“你怎么来了?”陆慈看见他格外地亲切。
“呃,将军让我来保护一个人。”班勖看着陆慈费解道:“原来这人就是你呀?”
陆慈愣愣地想了半天,喃喃道:“我还以为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呢。”
“啥?妹子你说啥?”
“咳咳,没啥,咱动作快点儿?”陆慈瞅着帐中那个小兵对班勖使眼色。
“哦哦,好好。”
说着两人就朝着那蒙圈的小兵走过去...
不一会儿二人就走出了营帐,陆慈身上套着那小兵的衣服,鬼鬼祟祟地跟在班勖后面。
此时军中人来人往,吹号的,拿兵器的,传令的,都忙碌地穿梭着,竟无一人注意到他俩。
“妹子你可跟紧哈,咱们去做件大事!”
“等会儿,驷君呢?”眼看班勖就要走,陆慈有些着急起来。
“妹子就莫担心了,驷君兄弟本事大着呢,尤其是他那个手下,当真是深藏不露哇!”
班勖神神秘秘地说道,却见陆慈一脸的不信,抓了抓脑袋又解释道:“俺之前就去找过驷君兄弟了,他已经脱身了,正往这边赶过来,咱先把火点起来,好快些与他们会和呢。”
班勖说完生怕陆慈再犹豫,一把拽住陆慈就往军中营中粮草库摸过去。
到了地儿,班勖二话不说,麻利的从身上摸出个火折子,又从腰间摘下个大皮囊,装了满满的火油三下五除二就洒上去了。
手里火折子点着了这么一扔,只听“哄!”的一声,便燃了起来。
说是粮草库,其实不过是把行军用的粮草堆放在一起,用一顶帐篷藏住而已,主要就图个方便。
毕竟延况是万万不会想到,他请来的侍卫会带着他的俘虏点了他的粮仓。
不一会儿,这小山一般的粮草就全燃了起来,一时火光冲天,热浪袭人。
巨大的声势终于引来了注意,陆慈二人不得不避开,刚走出没两步就迎面遇见了赶过来的驷君和季尤。
驷君看见陆慈倒是满脸的高兴。
一旁的季尤手提长剑,一身劲装,英姿飒爽间竟与往日儒雅之气迥然不同。
陆慈一时有些讶异,自己这么久竟没瞧出来季尤也会武功,不由得多看了那人几眼,却发现季尤竟也在看着她,只是眼神颇有些复杂的意味。
陆慈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只是略略点头示意一下便别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两人之间这短暂而诡异的交流并未引起谁的注意,因为赶来救火的士兵越来越多,不得不撤离了。
“延况被季拖在前面,此刻营中粮草被烧,正是大军阵脚大乱的时候,还请公子速速离去,等季处理完此间事物自会来寻。”
季尤提剑警惕地看着匆忙救火的士兵,一边和班勖一起掩护着二人后撤。
驷君也是手提一把长剑提防着,一手抓着陆慈,将她护在身后。
陆慈倒是并不太慌张,毕竟这样的场面经历得多了。
季尤带着人劫了延况关押奴隶的大营,上百来号人在四散奔逃,营中混乱不已。
再加上她和班勖烧了这粮草库,那简直是火上添油,行军粮草最重,那些捉拿奴隶的士兵看见粮草库起火必然会反身去救。
现在营中自然是乱上加乱,根本无人顾及到他们四人!
几人就这么顺利地出了军营,走出老远还能看见隐约的火光,甚至还能听到呼喝声从黑夜中传来。
混着微弱的火光,仿佛看到了天边的朝阳,陆慈一瞬间只觉得躲起来积压在心中的郁卒为之一散,畅快得直想仰天长啸。
自由,真他妈是个好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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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边城医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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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地一路向南走就是郯国边境,黎邑就在那个方向。”
陆慈正在感慨着,忽然听见季尤说话,回过神来便看见他指着某个方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陆慈心里清楚,季尤说的黎邑就是与延况大营遥遥相对的那个边境小城。
“一路上皆有安排接应,公子放心便是。”
“季卿不同去?”
“季恐那延况还会在后追捕,所以还需去断后一下,请公子先行一步,季了断此间事务,自会前来会合。”
“如此最为妥当,也罢,还望季卿多多珍重。”
思索半天,驷君也找不出比这更稳妥的安排,对着季尤抱手一揖算是同意了。
商量完毕季尤也不啰嗦,对着驷君等人拱手一礼便飞身掩入了夜色之中。
余下三人便照着季尤留下的线路图,急匆匆地往黎邑摸了过去。
期间三人都是沉默不语,陆慈一面因为未知的远方而处于胆怯之中,一面又因为今夜发生的许多事情而感到震惊。
季尤竟然会武功?
那他以前是怎么被枚颇拿下的?
难不成枚颇比他更厉害?
不过很快陆慈就没心思去纠结这些问题了,她长这么大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望山跑死马”。
别看那边境小城远远就能瞧见,但是当三人赶到城外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太阳也升起老高了。
陆慈只觉得浑身酸痛,又累又饿,一双脚似乎已经不长在腿上了,就这样都还是路上驷君背过她一段路的结果。
看着眼前这座并不宏伟但是十分坚固的城池,那城楼上隐约能认出的黎邑两个古字,陆慈努力地辨认着这古文,几乎感动得要掉眼泪。
黎邑作为边陲小城,甚至可以说是郯国的边境。
但这里因为长期有军队驻守,所以慢慢发展起来这样一个小城,虽然远离郯国的王都,但也难得地繁华热闹。
因为季尤的提前安排,陆慈三人顺利地进入了黎邑。
驷君和班勖还好一点,两人一路行来顶多赞一句城中井然有序,邑守很有才干。
陆慈可就不同了,她打从穿越过来以后,走在这种人烟聚集的繁华之地当真是头一回,那叫一个新奇啊。
再加之终于自由了,整个人别提多兴奋了,一路上东看西看,瞧见什么都要问上一问。
“诶,驷君兄弟。”
驷君一路牵着陆慈往前走,这时一旁的班勖凑过来悄声道:“俺怎么觉得妹子比俺还没见过世面呢?”
“呃。”驷君纠结着这个自己也很想知道的问题,思索着要怎么说一个不会丢陆慈面子的答案。
“哦哦,俺晓得了。”还不等驷君回答,班勖一拍他的大脑袋,又凑近些小声说道:“定是妹子从小在宫里长大,宫里规矩严,所以妹子从没出过宫对不?”
“呃,是...吧。”驷君看着班勖一脸肯定的神情,从善如流地给陆慈套上了一个皇家的身份。
三人用季尤留下的钱在城中寻了一家旅店安顿下来,头一件事就是吃饭。
一桌子菜不过是些煮豆子和叫不出名字的腌菜,青菜也不过是烫熟了拿盐拌了一下,荤菜便是一碟肉酱和一些烤肉,主食是一种像大米的饭,不过更粗糙一点,听驷君说这是黍。
这个时代的饭菜,因为那原始的烹饪技术,从颜色到味道都很是简陋,然而饥肠辘辘的陆慈却觉得这是十足的美味了。
一旁的班勖看着陆慈堪称残暴的吃相,有些犹疑地凑到驷君耳边说道:“驷君兄弟,难不成宫里的人都这么吃饭的?”
驷君无奈地看着陆慈,笑道:“她向来如此,勖兄习惯了便好。”
“哦哦。”班勖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已经光秃秃的下巴,也抓起手边的烤肉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三人用过饭后才感到一阵困乏,便各自回了房间蒙头大睡。
陆慈自从被抓去延况的军营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眼下终于逃出来了,多日的紧张突然放松下来,使得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了过后只感觉腹中空空。
她迷蒙着双眼,揉着肚子嘀咕道:“难怪说肚子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呢,照这么下去就是金山银山姐姐也能给吃光了,得赚钱呀得赚钱!”
这么一路叽叽咕咕出了房间,就去找驷君和班勖,却见房中无人,又摸到大堂竟也不见人。
正疑惑着却见二人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了,二人神色均十分奇怪。
“妹子,你起来啦。”班勖老远瞧见陆慈,便招呼了一声,见陆慈探究地瞧着自己,便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你们去哪了?”陆慈对班勖的反应感到一头雾水,看着驷君问道。
驷君摇了摇头道:“我见你没有醒就不曾喊你,饿了吧,先坐下吃饭吧。”
被他这么一说,陆慈只感觉更饿了,全然忘了方才的不对劲,从善如流地坐到了桌前。
一顿饭与昨日无异,陆慈却照样吃得香甜,驷君和班勖看着她的好胃口都不由得多添了一碗饭。
待到一顿饭吃饱,陆慈才觉得方才桌上两人似乎沉默了些,回想着之前的经过,不由得有些忐忑。
“怎,怎么了?”
被她这么一问,两人忙收敛神色。
“没有什么事,在想着趁有时间要带阿慈去哪里玩。”
毫无疑问,驷君的这句话再一次地吸引了陆慈的注意力,只见她把嘴一抹,高兴得眯着眼睛道:“有时间!现在就有时间,走啊走啊!”
说是出去玩,也不过就是在城中走走而已,因为要等季尤来找他们会合,所以并不走太远。
绕是如此,陆慈依然觉得很开心,驷君陪着她。
他当真是常年长在宫中,对民间事物接触甚少,一路走来也颇感新奇。
两人就这么走走逛逛,老远一个小小民房前面,三两行人进进出出,显得很是热闹。
“咦?想不到这样的地方也有医庐?”陆慈正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去处的时候,驷君有些讶异地开口了。
陆慈闻言眼前一亮,她与驷君相处了这许久,再加上自己的所见所闻,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像这种边境小城,能有个把行脚大夫差不多了,而成规格的医庐则是很难得的。
毕竟像那种江湖郎中,即便是医术不高,治了人拿了钱直接去下一个地方,就算这个病治出了问题,也没人找得到他了。
可这个开了铺子就不一样了,那是固定招牌,你不光要治病,还要保证给治好,所以一般没有两把刷子不会开药庐。
偏偏在这里还能看见一个药庐,陆慈一时技痒,兴起了想要去见识见识的心思,想着便拉了驷君凑过去。
二人就这么顺着人流挤进了药庐,发现里面倒算是宽敞,中间被一个竹帘子隔开了,一边用来诊病,一边负责抓药。
前来看病的人被小药童有序地安排着,看起来倒是井井有条。
那大夫稳稳地坐在堂内,气定神闲,银须白鬓的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前来就诊的人对他无不敬重异常。
经过一番打听,这药铺中的医师在郯国打仗的时候还随过军的,很有本事。
这让陆慈不由得想到了延况军中那位老军医,据说那军医还是宫中的御医,想来档次要比此人高一些的。
行医讲究望闻问切四个字,陆慈冷眼旁观,见那医师诊治一番后口述了方子,由小药童记下了便传到另一头去抓药,那病人自然是千恩万谢的。
“啧!”
“怎么了?”驷君陪着陆慈看了半晌,到底没看出个苗头来。
“没什么。”
陆慈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些病人,对照着那医师开的方子,已经听出了好几处不妥当,甚至有一些并不对症,所幸这方子没有多大妨害,陆慈也不欲出面干预。
只是这么看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陆慈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
“看来也没那么厉害嘛。”
说着就往外走,驷君连忙跟上,回头看了看笑道:“若是拿他和阿慈比,那自然是万万及不上的了。”
“那倒也是哈。”陆慈一愣,厚脸皮地认下了这句恭维。
“不过驷瞧着,这位医师似乎并无不妥啊,还望阿慈指点一二。”
陆慈惊奇地回头看他一眼:“我说了你能听懂?”
“呃,或许吧?”
“他那法子太笨了,没必要看了心头添堵,咱走吧。”
陆慈终究也没作过多的解释,只是招呼了驷君一声就要往外走去。
只是两人刚行到门口,忽然外面一群人呼啦啦就涌进来了,又把二人带进了大堂里。
无奈之下,二人只好暂且留在医庐内,也好看一看发生了何事。
“大医!大医救命啊!”
原来是急症病人来求诊的。
只见两个麻衣壮汉抬着个人事不省的老人进来,神色颇为急切,口中连呼大医救命,想来那老人病发得不轻。
陆慈习惯性地要去看那病人,却被前头人群挡住了视线,正一个劲儿往前头挤,就听见人群中有人高声说道。
“庆家老大,你家老父的境况分明是中了邪了嘛,这怎么可能治得了啊!”
“就是啊,这个样子还是赶紧找卜师算一卦吧!”
“不可能,阿父本来在道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就倒在地上了,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邪祟呢?”
犯病老者旁边一个麻衣汉子反驳道,另一个瞧着稍微年轻些的也开口道:“就是啊,阿父从未做过什么坏事,俺们一家都是本分人,怎么可能犯上邪祟,你可不能乱说。”
正说着,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医师过来了,众人纷纷噤了声,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陆慈便乘空往里瞧了一眼。
只见那老者此时已经是口舌歪斜,四肢抽搐不能动弹,把一双皱巴巴的眼睛瞪得极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腔调来。
这情形看得陆慈直皱眉,驷君注意到她的反应,问道:“怎么了?”
“只怕是中风了。”
“何为中风?”
陆慈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你们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中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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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以后姐姐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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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驷君说什么,陆慈立马补充了一句:“这症候来得又急又险,如果不及时救治,轻则瘫痪重则伤及性命。”
“这么险?”
“嗯,且看看这医师有没有法子救人,如果不成,少不得我就上了,只是一会儿不能有人打扰我,驷君你得帮我。”
“你尽管去做就是了。”
待交代完毕,陆慈这才去看那医师,只见他蹲在那老者面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神色越来越凝重,一旁苦苦守着的两个男子看着医师的神情,也是越发地绝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