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驷君领着陆慈到了新住处,她才知道原来季尤早已经在这里买了一处民居。
陆慈一脸新奇地走进去,根据她对这个小城的观察,目测眼前这群民房算得上是“豪宅”了。
房子位于城北,外围是一圈围墙,从正门进去,首先是一个院子,有一条碎石小路铺出去,院中几间房屋,虽算不上气派,但也十分宽敞了。
“咱们以后就住这里哇?”陆慈相当满意这处地方。
“阿慈喜欢的话就住这里吧。”
“哈哈,那敢情好,这地儿敞亮,院里以后种个草药也合用。”自打山寨出事,陆慈还是头一回如此安心,眼前又有了安身立命之所,自然是满心欢喜。
她兴致勃勃道:“这里又是在城里头,说不定还可以开个医馆,冲我这医术,那可就吃穿不愁啦。”
说着陆慈拍了驷君一把,得意道:“以后姐姐罩着你!”
驷君见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难得这么高兴,不由得也跟着高兴起来。
正笑着,季尤枚颇和班勖三人也提着行李过来了,几人就房间问题进行了分配。
好在房子足够大,这么些人一人一间竟还有富余,多出来的小房间陆慈琢磨着拿来干嘛好,结果驷君说那是留着给仆人用的。
看来想得蛮长远的嘛,陆慈欣慰无比。
对于这个房子陆慈十分满意,既然买下来的话,自然是打算长住。
所以陆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对房屋的布置之中。
不过慢慢地她发现有个问题,自打几人住进来以后,驷君和季尤就变得很奇怪,连着几日两人都要外出,早出晚归的让人十分好奇。
甚至有一回还把班勖给拉去了,这厮回来以后神情就十分古怪,陆慈软磨硬泡都没问出什么来,这让她感到有些气闷。
不过跟她一样蒙在鼓里的枚颇,倒是没心没肺地吃吃喝喝,该干嘛干嘛,陆慈只好找枚颇唠嗑晒太阳。
两人聊山寨,聊夏大王和阿朦,聊阿朦的儿子,聊寨中的兄弟们。
不过说到他与季尤怎么走到一处的时候,枚颇竟别别扭扭不肯说了,只以一句说来话长盖过去了。
嗯~都有秘密嘛!
这一天一早,驷君和季尤又出去了,陆慈照例询问情况。
“驷去去就回,你不必担心。”驷君照例是这么一句话。
陆慈不好再去问了,便想去寻枚颇一道出门玩。
因为前几日在那医馆中露了一手,陆慈竟在这小小的边邑中有了一些名气,偶尔还有些人来寻她治病,慢慢的还赚了些钱财。
可是找了一转也没瞧见枚颇,班勖自从被陆慈逼问过一回,就一直躲着陆慈。
陆慈也自觉地应该生他的气,便也不乐意找他玩,转了一圈没意思就自己去房里睡觉去了。
这一睡也无人打搅,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慈被生生饿醒了,睁开眼发现外头天已经全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见一弯月亮斜斜挂在天边。
陆慈听着门外头静悄悄,也不知驷君他们回来了没有,最终耐不住腹中饥饿,决定出门觅食去也。
她朝着记忆中的厨房摸过去,结果刚转到小院里,正辨着方向呢,忽的从暗地里走出个人来,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
“医慈莫怕,是季某。”
“你要死啊,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瞎溜达,什么毛病!”陆慈抚着狂跳的心没好气地碎碎念着,浑然没意识到自己也是那个瞎溜达的人。
季尤又往前走了两步,让自己立在院中光亮些的地方,对着陆慈深深行了一礼。
“季尤在此赔罪了。”
陆慈看着季尤,心头了然,想着这厮种种行为,加之最近总是把驷君往外拐也不知道谋划着什么,竟半点儿不让她知道,不由得就是一股火气。
她看着躬身行礼的季尤,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赔什么罪,你何罪之有,倒是我才有罪呢!”
季尤苦笑一声,又行了一礼道:“是季尤有罪,还望医慈海涵,那晚撇下医慈是在下做的过了。”
“你既然如此说,那晚从山上走散是你故意为之?”
“是。”
陆慈皱眉看他半晌,眼底有一瞬间的冰冷。
“因为你,我差点死了。”
陆慈至今都记得在延况的军队打入山寨的时候,她紧跟在季尤身后逃下山,却因为天黑看不清路,不慎与季尤走散,自己险些掉下悬崖。
若不是驷君折回来寻她,说不定现在她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只是事后想想,这不慎走散却又疑点重重,如今方才得到证实。
季尤躬着身,语带歉疚地说道:“所幸医慈安然无恙,不然季无法与公子交代。”
“那你当初为何想置我于死地?”陆慈挥手打断了季尤的话,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
反正事情都摊开了说,季尤倒也坦荡起来:“这...便是因为当初公子并无光复旧国的心思,季误以为是因为神医的缘故。”
“我?关我什么事?”
“呃,医慈当真不知公子对你的心意?”季尤抬头看她一眼。
陆慈不由得面上一热,却是看着季尤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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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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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尤斟酌着用词道:“季以为医慈不愿公子入世去争,便在那时,季对医慈动了杀念。”
“靠!”陆慈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差点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一时郁闷至极。
“季生为宿囯臣,至死也是宿囯臣,宿囯亡覆,季不得不为之殚精竭虑,如此对待神医实在是情非得已。”
“哼,你曾想害我,我却命大不死,遂不了你的心愿,此时你来找我难道是来杀我的?”
“医慈大可放心,季今日前来只是赔罪的,往后也不会再动此念。”
“这事儿驷君知道吗?”
季尤沉吟一下道:“呃,公子有所猜测,但是个中细节并不知晓,还望神医莫要告知。”
“你!”陆慈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忽而觉得这张尤其俊俏的脸竟十分的讨厌。
她冷哼道:“不跟他说也成,我向来不是爱打小报告的,我就一个要求,从今晚过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季尤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角,又行了一礼道:“这个自然,不过医慈以后恐怕会更加恨季某,只盼医慈知道,季某也是一心为了宿囯,毕竟...同是亡国人。”
我又不是宿囯人!
陆慈看着慢慢隐入黑影中的男子,心里反复颠倒的就这一句话。
这么一翻闹腾,也没了心情吃东西,陆慈又一路摸索着往卧房走去。
却发现驷君不知什么时候等在门外,手里拖着个盘子,装着些吃食,看见陆慈从外面回来,一瞬间的惊讶过后便笑了起来。
“你白日里不曾吃东西,我打算送一些过来,见你房间没有动静,以为你还在睡着。”
陆慈闷闷地走过去,看着驷君一瞬间有打他一顿的冲动。
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她差点葬身万丈悬崖。
驷君被她盯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盘子拖到她眼跟前。
陆慈看了那盘子一眼,很没骨气地接过来吃了起来,没吃两口忽然想起来自己还该生气,便又搁下了硬生生的说道:“不吃,减肥。”
“减...什么?”
陆慈摆摆手,也懒得解释,推开房门准备进去,却被驷君拉住了。
“干嘛?”
见陆慈停住了,驷君立刻收回了手,有些局促地道:“我...知你有些生气,这几日里,我。”
陆慈见他忽然停住了,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天天和季尤出去到底在做什么?你们一个个地都瞒着我!”
“……”
这几乎有些严厉的质问却并没有得到回答,驷君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陆慈看着他的沉默,向来聪敏地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们,莫不是要走了么?你...”
“阿慈。”驷君打断了她的话:“之前我曾给过你一颗明珠,可还记得?”
“记得。”说着,陆慈便从脖子上把那颗夜明珠取了下来,“怎么了,你要拿回去啊?”
见陆慈将珠子随身戴着,驷君眼中溢出些笑意来:“那自然不会,给了你就是你的了,驷曾说过这是驷母亲的遗物,给了阿慈便是因为阿慈是特别的人,从前的话不管阿慈记不记得,在驷这里,都是作数的...”
后来不知怎么的陆慈竟睡着了,期间做了个梦,梦见在山寨中,刚把驷君从阙漓那里救出来过后,驷君面色苍白却极其纯净地笑着,嘴唇一张一合间,是他温淳好听的声音。
“士为知己者死,若驷为士,阿慈是知己,驷为知己者死,如甘如饴,那么阿慈的士为知己者死呢?”
“阿慈,此去路漫漫……若有来日……卿万望珍重……”
恍惚间不记得是谁在说着些听不明白的话,陆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整个人却陷入了一个怀抱里,周身是极熟悉的气息。
她却疲惫得懒得去分辨,最后抵不过这安逸的感觉终于沉沉睡过去了。
这一觉不知睡到了几时,陆慈再一次被饿醒了,懒懒地睁开眼皮,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了。
想起睡之前发生的事,心头直觉不妙,竟腾地一下坐起来。
“TMD,敢给老娘下药!”
“妹子你醒啦?”
突然旁边传来人声,陆慈一个没防备又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缓过劲来却见到班勖,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其他人呢?驷君呢?”
“呃,这个...”班勖看着她还是一样的眼神躲闪,“这个”了半天也没有后话,看他的反应陆慈就越发地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们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房间门忽的被打开了,却见枚颇抱着两个坛子,着急忙慌地冲进来嚷嚷道:“季尤这小人竟走了!”
陆慈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她捂着眼睛凉凉地问道:“驷君也走了是不是?”
班勖自知这话问的是谁,低声应道:“是。”
“什么!!驷君兄弟也走了??”枚颇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不是神医的夫君么?”
“什么??”班勖看着陆慈惊讶地问道:“你俩不是兄妹么?”
“啥??他兄长不是你么?”
眼看着这两人要这么无限循环地问下去了,陆慈痛苦得几乎想要□□出来。
现在想想,她和驷君确实是什么也不是,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机缘巧合之下凑在一起就开始亡命奔逃,当时强装夫妻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好行方便罢了。
只是眼下都逃出生天,自然各自散去,有什么好伤神的?
这般自暴自弃地想着,手却无疑是摸到了挂在脖子间的那颗明珠,触手温凉。
这又算什么呢?
陆慈坐在床上,无力地说道:“算了,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驷君兄弟嘱咐勖某,要好生照看着你。”
班勖看陆慈的样子,颇有些不忍,生怕自己说得不到位,又补充道:“不过俺觉得驷君兄弟这话多余了,俺当初可是跟妹子起过誓言的,自然会好生照看的嘛。”
被他这么一说,陆慈乱糟糟的脑袋没来由地就想起初见班勖的事,也是这货好骗,一顿剪刀石头布就让他起了誓做追随者。
又想到自己,不由得喃喃道:“我倒是和你一样好骗呢。”
“啊?妹子你说啥?”
陆慈摆摆手懒得解释,倒是枚颇听了半天恍然大悟:“哦,我算是听明白了,勖兄你不仗义啊,他俩走的事原来你知道哇!”
陆慈白了枚颇一眼,实在没力气去吐槽他这漫长的反射弧。
“那他们说没说去哪儿呢?”
班勖看着眼前的情况也有些头大,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陆慈发问,便是一愣。
“这个,俺也不知道啊,哦对了!”班勖说着一拍脑门,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事来:“驷君兄弟虽然没告诉某去向,但是走的时候给了某这个东西,说是给妹子你的。”
陆慈接过来,发现是一卷羊皮,一展开上头是工整且细密的纹路,陆慈一看那内容就头大。
妈的,穿越去哪儿不好,偏偏来了这么个地儿,连字都这么难认。
“诶,妹子你不看看呐,驷君兄弟万一要交代啥事儿呢?”班勖见陆慈本来打开了,却又默默地卷回去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咳,那个,我以后看吧,今儿累了。”
“哦,那好,妹子你早些休息,莫要想太多,有事儿就叫俺哈!”班勖不疑有他,说着就告辞了。
倒是枚颇好奇陆慈手上的羊皮卷,想要凑上来看两眼。
在陆慈不咸不淡地盯了他两眼后,这厮成功地回忆起了当初被泻药支配的恐惧,最后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末了,屋里只剩下陆慈一人,她看着窗外,天气倒是晴好,一束光照进来,有些微尘在其中隐约可见。
手里捏着那卷羊皮,指尖磋磨着那柔软的质地,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陆老爷子。
“老爷子,又剩我一人了。”
班勖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愧疚,一直没好意思主动找陆慈。
枚颇则是出于恐惧,也一直没敢打扰陆慈。
陆慈就这么在房中“休息”到天色近黑,终于饥饿再一次战胜了某种难言的情绪。
因为将近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致使陆慈整个人跟个饿鬼似的,两眼快要发绿光了,一路飘飘荡荡地摸出来。
房前屋后转了一遭,没看见班勖,也不知这厮去哪儿了。
驷君他们走时倒是给她留了足够多的钱,这个时候的钱她还是头一次见,据班勖说这些钱足够他们花销好一阵子了。
虽说钱再多也有花光的时候,但是陆慈倒并不担心,她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在这个时代赚到钱。
这般瞎寻思着一路走到了后院,天色将黑不黑,月亮也尚未露面。
幽暗的光线下,陆慈看到院中大石头上坐着个人,面前是烧过的柴火剩下一堆红彤彤的炭火,微弱的火光映出些温暖的颜色。
“媒婆,有吃的么,饿死我了快。”
陆慈说完还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本来就有些哑色的嗓音此时此刻竟有些失真。
枚颇背对着陆慈坐在石头上,夜晚的寒意让他裹得像个熊一样,一动不动地像是石头上的另一块石头。
听见陆慈的话,也没回她,只是扬了扬手示意她过去,陆慈从善如流地过去了。
这个时节刚过了寒冬,早春的夜晚尚有寒意,陆慈抖抖索索地挤着枚颇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