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慈缓过劲儿来,脑袋往前凑了凑问道:“你这是出什么事了搞成这样?”
班勖被她这么一问,有些赧然地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支支吾吾道:“俺,俺就出去走走。”
“你出去走走也犯不着把胡子刮了呀,这大冷天不冻的慌?”陆慈一脸费解地看着他。
班勖见陆慈大有刨根问底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方才道:“这……俺总不能白要她东西,总得有个礼尚往来不是?”
陆慈闻言一琢磨,明白了,这是给人瑶姬回礼去了。
咦?这么你来我往,岂不是……
“这可是个要紧事呀!勖哥好好表现,我看好你哦!”
忽然兴奋起来的陆慈差点碰洒了驷君手里的茶,班勖则被她说得怪不自在,胡乱答应一通便逃也似的走了。
驷君全程一头雾水,直到人走了方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礼尚往来?”
陆慈本来准备说,话到嘴边,瞟到院里一株老树,心中一动,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如我们一起去赏梅花呀?”
驷君闻言欣然应允:“甚好。”
也不知班勖回了瑶姬什么,第二日瑶姬就把东西退回来了,还客气有礼地找了个箱子装起来送回来的,陆慈想看看班勖送的是什么,愣是没看成。
自打东西退回来,这厮就抱着这箱子不撒手了,嘴里喃喃道:“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整个人瞧着失魂落魄好不可怜,陆慈趁机去开箱子,结果每次都能被他精准地截住。
陆慈摸摸被班勖拍疼的手背,嘟囔了一句:“难不成你真对她动心了?”
“不可能!!”
班勖转头就是一嗓子直接把陆慈吼懵了,在意识到不妥以后,立马收敛了神色:“就,就不好欠人情,这,这毕竟礼尚往来嘛……”
“好好好,礼尚往来。”陆慈也懒得拆穿他了:“知道为什么人家把东西退回来了么?”
“因为……她不好意思要?”
“笨呐!”陆慈一巴掌拍在班勖后脑勺上:“人家不喜欢这个呗!”
“这!”班勖闻言目瞪口呆,道:“好像有道理!”
“所以嘛,这事儿得再接再厉。”
陆慈边说边去开箱子,又被班勖拍开了,她瞪着班勖不满地嘟囔道:“啧,护得跟个儿子似的!”
班勖仿若未闻,沉思一晌一拍脑门儿恍然道:“对呀!俺知道送她什么了!”
“什么呀什么呀?”
陆慈凑过去好奇地问道,结果班勖压根儿没搭理她,抱着箱子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陆慈看着这货消失在门边的身影,心里那个气呀。
合着老实人磨起人来真不是盖的!
哼!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没法子知道了?天真!
陆慈嘟囔着,提脚就找枚颇去了,一去就撞见这厮正使坏。
“你往里倒什么东西呢?”陆慈远远瞧见他鬼鬼祟祟地往一个茶碗里掺料,她走过去狐疑地看着他。
枚颇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陆慈凑上去看着他忙活,只见他抖着一个小瓶不要钱的往碗里倒药粉。
陆慈好奇地看着那灰不溜秋的粉末,冷不丁伸手蘸了一点闻了闻,终究没敢往嘴里送,问道:“什么玩意儿这是?”
枚颇挤眉弄眼地对她道:“嘿嘿,好东西!”
“哦?怎么个好法?”陆慈挑眉看他。
“要不你尝尝?”
陆慈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又要给季尤下套了?”
枚颇嘿然笑道:“那小子前日提着剑来打我,给我腿上抽了一下疼到今日,老子非给他还回来不可!”
“切!你要不去招惹人家,他能来打你?”
陆慈鄙视地看他一眼,道:“再说了,你这伎俩用多了,人季尤就是再笨,那也能回过味儿来,小心哪天偷鸡不成蚀把米哟!”
“哦?神医这么说是有高招?”
陆慈自豪一笑:“那是!”
开玩笑,姐每年都过愚人节的,什么花招没见过?
枚颇闻言两眼冒光,搓着手凑上来道:“神医指点指点?”
陆慈挥开他道:“去去去,你帮我办件事儿,我就教你两招。”
“什么事儿?”
“帮我跟踪班勖,瞅瞅他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为了能成功地整到季尤,枚颇欣然同意。
不过一件事无论计划得有多么妙,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一个让人想翻白眼的意外。
枚颇给季尤下的药阴差阳错间让他自己给“享用”了。
陆慈这才知道枚颇给季尤下的什么料。
“你丫可以呀,够骚的啊!”当陆慈给枚颇把完脉过后如是说道。
“噫……”一丝暧昧至极的喘息从榻上之人的口中溢出,在他察觉到不妥以后,又迅速止住:“神,神医,快别说了,想个,嗯……法子,老子……唔,难受死了!”
枚颇哼哼唧唧地终于说完了一句话,此时他满面通红,须发皆散,衣衫被他自己抓开,露出结实的胸膛,整个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无意识扭动着。
陆慈摇头道:“我就说吧,你当季尤是傻子呀?能连着上你当么?”
“啊哼……”枚颇还想辩驳两句,一张嘴就走了音,羞得将被角塞到嘴里堵住了声音。
陆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啧啧,活该你这现世报了,我也没法子,还好你自己鼓捣出来的这个玩意儿性子不烈,自己泡个冷水澡吧,忍忍就过去了。”
枚颇瞪着眼看着陆慈,额角青筋直爆,心里有一万头神兽呼啸而过。
忍忍?!!这种事要怎么忍啊喂!!!
不过因为某种药物的作用,枚颇这一瞪毫无气势,一双眼睛透出些水意,迷离间有些别的味道。
陆慈见他这样子干咳一声道:“我看你这样儿估计也利索不起来了,我去找人来帮你兑水哈。”
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枚颇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继续哼唧。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丢人丢大了。
陆慈溜出门外就瞧见季尤等在那里,一见她出来就问道:“请问医慈,他这是何故?”
陆慈一脸惊奇地看着季尤道:“你这是在关心他吗?”
季尤被她问得有几分尴尬,“这个自然的,虽……有些不融洽,但毕竟相熟,关心一下也是应该。”
呵呵,什么叫有些不融洽,那是相当的不融洽!
陆慈惊奇完过后想起正事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舒坦。”
季尤闻言犹豫道:“可他仿佛很……不舒服,当真无碍?”
陆慈听他如此说,想起枚颇吃下去的药起作用的时候,季尤恰好在边上,再看他面上泛出的淡红,猛然有些好奇当时是个什么场面。
陆慈狐疑地看他一眼,道:“问题不大,给他洗个澡就行了,他这会儿没劲儿走不动道,我不太方便,你去帮他一下。”
帮人洗澡这种事,从来就不是季尤做的,此时听陆慈如此说,他不由得蹙起一双长眉。
陆慈见他为难便道:“你要是不方便我找别人也行。”
季尤闻言摆手道:“罢了,此时夜已深了,再找人便耽搁时间,救人要紧,季去也无妨。”
“成吧,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多给他泡会儿。”陆慈巴不得早点回去休息,稍微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唯一担心的就是照枚颇那缺德样儿,不知道跟季尤结了多大的仇,万一一会儿季尤直接给他按水里淹死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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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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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让陆慈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只要放一起就鸡飞狗跳的人,第二日竟然神奇地相敬如宾起来!
枚颇见了季尤也不寻思着使坏了?
季尤见了枚颇也不暴走了?
反而是两人看见对方以后,都跟见了鬼似的躲开了。
咦?连这俩人都休战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世界和平不远了?
就在陆慈如此想的时候,郕国传来了消息。
因为须句国拒绝献地,郕国一怒之下要攻伐须句国,不过这郕国老国君也不笨,竟找了盟友一起攻打须句国。
这盟友好死不死就是与他相近的郯国和莒国,说白了可不就是让这俩倒霉蛋在前头当枪么。
本来这边莒国和郯国两下里串通了要使坏呢,结果郕国直接过来递橄榄枝了。
此事论起来十分棘手,若是答应了郕国,照郕国这种做派,就算到时候攻下来须句国,但是大头谁拿?
若是不答应,不就等于直接跟郕国翻脸么,偏偏又打不过郕国。
为此,郯,莒两国私下里硬是交涉了好几回,最后大家商定,不如面上先答应了郕国,私底下划水得了。
郕国毕竟不好骗,所以表面功夫得做足,因此郯莒两国都开始了备战状态。
这回可是当真不太平了。
没过两日,瑶姬竟又派人来找她,说是请她去看诊,这一回还明确地表示不允许班勖跟随。
对此班勖表示很委屈,陆慈则表示一头雾水?
啥意思?瑶姬生病了?
为什么不找宫里的御医?
不过看这架势,她觉得瑶姬故意为难她的可能性不大,于是索性单枪匹马地去了。
一到地方,见了瑶姬,发现她脸色惨白的靠坐在榻上,一个侍女正给她揉肩,她整个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虚弱中比平时多出了一分柔美之感。
瑶姬一见陆慈那叫一个激动,恨不得从榻上跳起来。
她颤着手指着陆慈恨恨道:“你!你去问问你那哥哥,他到底跟我有什么仇?我都还没找他算账呢,他竟戏弄起我来了!”
陆慈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疑惑道:“我哥?你说班勖?他怎么你了?”
“他!”瑶姬见陆慈一头雾水,气的就是一哽,顺了口气过后方道:“他前几日竟送来一把刀,你说他什么意思?不就是那日在府上没给他好脸色么,犯得着如此记仇?”
“呃,这个……”这什么逻辑这是?
“这也就罢了,我不与他一般见识,客客气气地把东西给他退回去,结果没过几日他又搞新花招,竟摆了一头鹿在我府里,那鹿血肉模糊冲到我跟前,当时,当时……”
瑶姬说着说着竟眼眶红起来,眼看着竟是要哭:“你说他!你说他!”
陆慈颇有种家里熊孩子犯事给收拾烂摊子的感觉,想起这事儿还是因为自己闹的,要是她不忽悠班勖,班勖也不会倒腾回礼这事儿。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事也得怪班勖,什么品味呀这是?
看着瑶姬泪眼盈眶的模样,陆慈心里倒有些愧疚起来,当场表示回去立马把这此事处理清楚。
在给瑶姬留下一贴安神药过后,陆慈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就见班勖巴巴等在门口呢。
“咋了妹子,她怎么就病了呢?”
陆慈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末了还忍不住拧了他一下,班勖吃疼地躲开。
“我说你这个脑子怎么想的,你怎么能给人家送那种东西呢?”
班勖揉着被陆慈拧疼的膀子,委屈道:“怎,怎么了嘛,俺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好的。”
陆慈气不打一出来:“你丫想了半天给人送一刀过去?”
班勖辩驳道:“俺不是听说她会武么,心想既然同为武道中人,这刀是俺寻了许久的宝贝,俺心想她见了必定会喜欢。”
陆慈斜眼看着班勖:“然后呢?人喜欢吗?”
“好像……不太喜欢。”班勖郁郁地垂了头。
“那你再给我解释解释,那只鹿是怎么回事?”
“那个……她,她不是好游猎么,俺心想要不给她抓只鹿让她射着玩玩兴许能开心开心。”
“可是那鹿血肉模糊又怎么回事?”
“呃,那鹿性子躁,俺怕它冲撞了人,就给弄伤了不会伤人。”
“这……”陆慈倒抽一口凉气,无语半晌,班勖叫她两回才回过神来,她感叹一声:“唉,是我对不起瑶姬啊。”
末了,在班勖的再三追问下,陆慈苦口婆心地给他说明了来龙去脉。
他蹲在地上抓着脑袋挠了挠,闷了半晌忽然立起来道:“不行!俺去跟她解释解释。”
陆慈拉他不住,只好扯着嗓子在后面喊:“你自己去就行了,别再带什么稀奇古怪的礼啦!”
走出去老远的班勖一个踉跄后,逃也似的溜了……
这一去直到夜里方才归来,陆慈倒想问问他个中情况,结果班勖支吾半天,末了瓮声瓮气来了句“甚好”便直接走了。
可恶天色黑暗,这厮脸上是红是黑根本看不清楚!
班勖和瑶姬两人到底怎么回事,陆慈很快就没空关心了。
关于郕国伐须句一事,郕息伯好大喜功,此次竟要率军亲自出征,而莒国和郯国作为郕国表面上的盟友,自然要做足功夫。
为了不令郕息伯起疑,郯莒两国国君都会随着郕息伯一起出征,时间就在十日以后。
此事举国皆知,今日莒国人员调度异常频繁,所以出兵一事自然瞒不过谁,陆慈很肯定,班勖对此事也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他本人的反应却是不大,陆慈倒也乐得他不关心,不然要是脑子一热去了须句国岂不是送死?
此时须句国相当于是被架在火上烤的处境,面对郕国莒国郯国三国大军,须句国压根儿就没有赢面,端看须句国要怎么应对了。
这一日天气正好,一场细雪过后,梅花开得更艳,陆慈琢磨着这不能辜负了,得好好赏一赏。
照着现代的时间来算,这时节估摸着都快要过除夕了,眼瞅着这异界他乡一旅人,但好歹也不形单影只,不若几人聚上一聚正好。
当下便抬出藏了许久的好酒,命人在院中的梅树下搭了小棚,烧了旺旺的炭盆,温上酒食,入夜时分众人聚齐,这小宴便算开始了。
驷君和陆慈挨着坐在一边,枚颇班勖和季尤各占一边,几人因为各种缘由聚在一起,一时对望中也生出几分感慨。
月色里,梅树下,酒香氤氲中,众人闲谈着交杯换盏,很快便有些酣然,随着醉意上涌,几人反而少了言语。
陆慈歪歪靠在驷君身边,仰头透过草棚去看月亮,心说第二日定是个晴天,恍惚中不知谁说了一句:“这梅花开得很好。”
众人一时都去看那梅花,班勖忽然站起来,走到那老树边上,伸手摘下一枝来,拿到眼跟前愣愣看了半晌,竟翻身上了院墙不知去了何处。
驷君疑惑道:“勖兄这是?”
陆慈有些醉意,脑子反应慢起来,还没来得及回答驷君,这边厢枚颇忽然把桌子一拍,吓得她一跳,不过看这厮有些发愣的眼神,明摆着也是喝高了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