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截儿一个长调正吊着呢,平地里一个声音响起来把陆慈吓了一跳。
“医慈?你在做什么?”
陆慈察觉风驷的声音就在身后,忽地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中就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两米开外往这边张望过来,更要命的是他见陆慈忽然没了声音,又往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杵到鼻子跟前了,陆慈着急了。
“你别!你别过来,也不许点火!”
“哦。”听到陆慈几乎是命令的口气,风驷虽然疑惑但是还是停下了。
所以这下就很尴尬了,虽然彼此面对面看不清,但是陆慈就站在风驷两步远的距离,正全身溜光地洗白白……
“你怎么醒了?”陆慈感觉浑身不自在,只好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擦洗身体,一边跟风驷说话。
“我听见医慈的声音就醒了,方才医慈是在念咒吗?”
陆慈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不知道要是陆老爷子知道,这人管他的宝贝京剧叫念咒,会不会立马爬起来。
然而有句话叫做笑是哭之根,又有乐极生悲之说,都是说的陆慈这种,就在刚刚一个分神的功夫,光着脚丫子的她一个不慎踩到了一块尖石子儿,硌得她往旁边一闪结果溜到了湿泥上。
你说往哪边倒不好,好死不死地往前边扑,风驷不明就里,只听见突兀的一声惊叫,就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倒过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只觉触手一片温软滑腻,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哎呀,你摸哪里呀!”
“我……”
“啪!”
清脆的响声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山洞内,久久不绝于耳……
后来陆慈索性让风驷也擦了擦身子,等他别别扭扭地从角落里走出来,陆慈已经点好了火堆,给温着药了,风驷臊眉耷眼地找了块石头坐到了陆慈对面去。
他脸上印着个五指印子,脸色快赶上那印子一般红了,缩手缩脚坐在那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陆慈。
陆慈也不搭理他,兀自用根树枝串了那半拉兔子,伸在那鼎边上烤。
不经意间一抬眼,瞧见那厮悄眉悄眼地打量她,一跟她视线接触上,马上就像触电了一样缩回去。
陆慈心里正不爽呢,刚才扑过去的时候,虽然被接住了,但是胸口某个地方现在还隐隐作痛,虽说是不小心但是谁吃亏不膈应呢。
眼下看见这人比她还别扭,一时玩心大起,有意臊他一臊,便招手让他过来。
风驷自知理亏,悻悻地坐过去,但还是离了两步远,陆慈也不招呼他,索性自己蹭过去,跟他面对面。
风驷不好意思地把头偏到另一边,陆慈又跟着挪到另一边,两个人来来往往玩起了雷达定位与追踪。
见风驷一张脸红的要出血了,连先前打的手印子都看不见了,陆慈哈哈一笑,把手里烤热乎了的兔肉塞到风驷手里。
“你这人真有意思,正大光明的让你看你不看,非得偷偷摸摸的看。”
说完也不管风驷什么反应,径自去捡了昨日吃剩下的果子胡乱嚼起来,偶尔照看一下鼎里的火候,等几颗果子下肚,也差不多饱了,这才发现风驷手里抓着兔肉一口没吃,整个人正呆呆地看着她。
陆慈笑眉笑眼地走过去,拿手在他眼跟前晃了几晃,有些恶作剧地问道:“你看我漂不漂亮?”
风驷一瞬间回过神来,忙不迭低了头,听见陆慈这么问,连脖子根都红了,陆慈看着不由得好笑,想不到这人还挺好玩的,有心再逗他一逗,却见他吭哧着发话了。
“医慈,驷……驷会对你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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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春秋,整个先秦时代,人们起名字的规则都十分复杂,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现在看到的百家姓,在那个时候都是贵族用的姓氏,不过有一个原则就是,男子称氏不称姓,女子称姓不称氏,这是防止近亲结婚的。文中风姓是宿国的国姓,一般人不能直接喊皇室名字,但是因为宿国亡国了,风姓就再也不是皇室的代表了,所以说陆慈可以直接叫他风驷,不过下来有兴趣的童鞋可以一起讨论哟】
第10章 现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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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慈一愣,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后一摆手,无所谓道:“你不用负责。”
此时此刻开始狗血化的剧情,反倒叫她失去了玩闹的兴致。
风驷在听到陆慈那句“你不用负责”之后,也并没有坚持己见,而是“哦”了一声,还伴随着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陆慈:“???”
问题就出在这一“哦”了,无论是从数学还是语言学还是心理学的角度,这个字眼都极其的经不起推敲,什么叫哦?
这样一个简洁的字,携带着痛快答应的意思,表达了说话者什么样的心情?
况且陆慈亲眼看见这厮还松了一口气。
然后陆慈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起,她一把拽住风驷的衣领,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对方:“难道我不够漂亮吗?”
风驷正吃着陆慈递给他的兔肉,被陆慈这么一拉差点没噎到,听到她这么问,抬头看她一眼又躲闪开视线,半晌不好意思地说道:“很,很漂亮。”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对我负责?”
“……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说了不要你对我负责!”
“……”
这天,风驷直到入睡都没明白,陆慈到底让他解释什么,更不明白陆慈为什么会发火。
接下来的几天,陆慈在这一方山洞里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一边照顾风驷,一边偶尔外出去捡些干柴,采些草药回来。
秋季已至,正是收获的季节,陆慈完全不愁找不到吃的东西。
而且自从洗澡门事件发生过后,每次陆慈要洗澡的时候,风驷一定会远远地躲开,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还会自动用布条蒙住眼睛。
总而言之,山洞里的生活除了不是很方便以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穿越版的鲁滨逊和星期五。
她要当鲁滨逊......
……
五天后的一个早晨,陆慈手提青铜棍独自走在异世的荒野中。
她身穿麻衣,用一块布包裹着头部,拿着一根青铜棍,在这秋日里满眼的枯黄野草中行走。
秋季的清晨显得很是冷清萧索,高过腰迹的野草早已开始泛出枯黄的颜色,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晨雾很快退散开来,唯独一丛丛依然茂密的野草上面,滞留了无数亮晶晶的露珠。
一旦从中穿过,这些露珠就会从衣服上渗进来,粘在皮肤上凉悠悠的,除了提神醒脑别无好处。
陆慈费劲地穿过这些野草,尽量用棍子把它们拂倒,但是身上的衣服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露水沾湿。
这种凉沁沁的感觉让她很是忧愁,毕竟秋季来了,冬季还会远吗?
她要怎么过冬呢?
而且眼下有一个更加紧迫的问题摆在面前,那就是她必须找到更多的草药。
之前陆慈自己采到的草药加上杞年亦找到的草药,根本不足以让风驷的伤口痊愈,就在昨天,陆慈便用光了所有能用的草药,所以她必须外出。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风驷的伤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他已经可以帮忙外出收集干柴,采摘野果,甚至还可以打猎。
当然,如果还会采药的话,陆慈基本上可以宅在山洞里不问世事了。
然而风驷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嗣,学的大多是六艺之类的高级课程,草药不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内不说,春秋时期中医的药石种类记录根本达不到现代的水平。
甚至跟秦汉时期的都无法比较,因此风驷每次都会对陆慈拿回来的稀奇古怪的“野草”感到匪夷所思,渐渐地到了后来便习以为常。
但是无知归无知,在这种久而久之的神奇冲击之下,风驷对陆慈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以至于只要是陆慈拿给他的东西,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陆慈默默地穿梭在荒野中,尽量拣裸露的地皮来走,一边仔细地搜索路上每一株看见过的植物,一边做着打算。
她毕竟不可能真的一直住在山洞里,风驷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这位被夺去江山的亡国公子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消沉过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心和毅力,他一心想要匡扶社稷,收回国土,振兴宿国,活脱脱一个人类版的狮子王。
要不是陆慈拦着,只怕这厮已经顶着背上的豁口,踏上了王者归来的征程了。
就目前来看,形势还算良好,这个季节她可以不用愁找不到食物,只要再等几天,风驷的伤就差不多好了,那个时候再谈入世也不迟。
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一个关乎到她和风驷两个人的生死存亡问题。
陆慈自从穿越过后,就见过三个会说话的人,现在只剩下一个会说话了。
直到现在,可以说她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郕国在接收了宿国的土地和人口以后,是否还在继续清剿宿国皇室的余孽。
风驷自己的身份极其敏感,只要被郕国人发现了,一定会被当场斩杀,要是被宿国人发现了,被出卖然后当场斩杀的可能性也相当不小。
陆慈想了想毫无头绪,便把这事放在一边,她向来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理念。
就不信了,身为二十一世的的新女性,还搞不定两千多年前的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了一窝野鸡蛋!
这窝就支在旁边两三米高的小土坡边上,被茂密的草丛掩盖住了很难发现,要不是陆慈拿着青铜棍子到处呼扇,只怕就错过了这么个好东西。感谢棍兄一分钟!
陆慈探头探脑地到处观察一遍,没有发现蛋主,两只眼睛马上亮晶晶地粘到了那窝蛋上面,拿眼一扫,足足有八个!
看着跟鸡蛋的样子差不多,就是小了两圈,蛋壳也是青灰色的,看着小巧玲珑十分诱人,炒鸡蛋,煮鸡蛋,烤鸡蛋什么的……
陆慈第一时间将这窝蛋划归到了自己的名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蛋窝的位置有点危险,它就悬在一棵横生出去的树枝上面,而下边有个陡坡。
灌木和野草掩映其中,完全看不出这个坡的实际高度是多少,况且,谁说的清下面有没有蛇呢?
不过人的潜力往往是无限的,特别是在饥饿的情况下,陆慈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与之成正比增长的是胆量。
她就这么趴着,顺着那截树枝颤颤巍巍摸过去,万幸的是那窝架得并不远,陆慈抻着指头尖儿硬是连蛋带窝一起划拉过来。
她把整只窝抱在怀里,近乎痴迷的抚摸着每一枚精巧的蛋,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布条把这些蛋每个裹一遍,又用那只窝里的干草包好这些蛋,将它们放在怀里细致地掖好。
然而就在陆慈美滋滋地退回到地上的时候,蛋主气势昂扬地回归了……
一只顶着一身灰黑色羽毛的雉鸡出现在眼前,那羽毛上带着细密的白色斑点,拖着长长的尾羽,连着脑袋灰扑扑的看起来足有一米长。
雉鸡嘴里衔着几根柔软的茅草,施施然降落在树枝上要给自己的小窝添砖加瓦,然后在看到空空如也的树枝过后,当场傻眼了。
陆慈甚至能够清晰的看见那雉鸡一脸茫然的神情,她可以肯定它当时的内心活动是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紧接着蛋主就发现了陆慈这位不速之客,绿豆大的眼睛一眯就爆发出了危险的气息,因为它已经看见了陆慈衣襟里露出来的干草,那么熟悉……
陆慈心知今儿个被逮了现形,眼睛一眯也拿出了架势,这蛋她是吃定了,而且瞧着这只鸡也很不错的样子,炖老母鸡,烤鸡翅什么的……
当下里陆慈一个翻身爬起来,抄起青铜棍跟那雉鸡干上了,雉鸡气炸了毛,扑棱着翅膀乍着爪子从天而降。
陆慈眼明手快,抄着棍子那么一捅,把野鸡怼了个趔趄,噗啦啦从天上掉下来扑腾出老远,雉鸡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就目前来看第一回 合陆慈占了上风。
其实也是那雉鸡个头大吃了亏,要是跟小鸟儿似的,这么东窜西窜,目标又小,陆慈就是抗把枪也不见得能打下来。
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陆慈提着棍子乘胜追击,那雉鸡掉在地上晕了一晌,拍拍翅膀又重整旗鼓继续冲击。
要说陆慈从小打架打到大,六岁过后就没吃过什么亏,如今跟区区一只鸡打起来,那自然不在话下。
这么几个来回,雉鸡渐露疲势,陆慈抓住机会一棍子给它抡过去,那只鸡在地上扑腾几下就没了动静,陆慈看似志得意满,实则迫不及待地窜过去一把将那鸡提溜起来。
见还没死,担心它缓过神来反攻,索性从身上撕了几根布条把鸡缠裹缠裹,甚至连喙嘴也给缠了一圈结实的。
这一趟出来赚了个盆满钵满,陆慈心情极好地准备打道回府,然而很显然,这一“抄家灭口”的残暴行径果然还是要遭现世报的。
得意忘形的陆慈一脚踩空,在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掉到了坡底下,在搞清楚现状过后,立马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她不知道自己摔到哪里去了,眼前被一丛茂密的灌木遮掩住,她也没有力气去划拉开。
她现在感觉身上火辣辣的疼,特别是右脚脚踝,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但是她现在仰躺在地上,根本看不到脚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有没有人呐,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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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可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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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陆慈还不死心地大喊大叫,后来就哼哼上了。
她慢慢接受现实,在这个地方遇见一个恰好路过的活人的几率,就跟中彩票差不多。
总结了目前的局势,陆慈发现自己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等着风驷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了来找她,要么自力更生从这儿爬出去。
然而两种选择都是那么的困难,首先风驷什么时候会发现不对劲不知道,他也不见得能找到这里来。
其次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好死不死地伤在了脚上,除非陆慈会飞,不然短时间内别想爬出去。
想了想,陆慈还是决定先暂时休息一下,等缓过劲来了,她费力地撑着手坐起来。
第一件事不是检查身体,也不是查看周围的环境,而是忙不迭地掏出怀里的野鸡蛋,在发现它们奇迹般的保持完好过后,陆慈终于松了一口气。
开玩笑,她的棍子和那只五花大绑的野鸡都留在了上面,她唯一的食物来源和生存希望,都寄托在了怀里这一包鸡蛋上面,她可是指望着这点东西,做好了在这里过上一两天的心理准备。
重新收好蛋,陆慈这才开始查看身上的伤势,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些擦伤,唯独右脚崴伤了。
陆慈费力地脱掉鞋子,发现脚踝那里已经肿起老高了,稍微碰一下都疼得不行,不过幸好没有骨折,不然她八成得废在这荒无人烟的公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