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祁氏集团旗下的房产被拍卖不过一夜间的事,各市代理运营商纷纷解约跑路。
位处海宁的金尊夜总会相关产业相继被查,宴家臣作为主要负责人承担了绝大数责任。
祁氏集团的社会地位一落千丈,反观盛世崛地而起,以行业龙头的势态远超同行钟家,甚至和陈家国民品牌沃特森达成长久合作关系。
两家发展可谓是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祁澈不是没有想过跟盛帆同归于尽,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点妄念。
他想再见见他的知知。
血迹在手上凝固干涸,握在鼠标上有些粘手。
程新担忧:“这样做万一把盛帆逼急了……”
“淮市。”
“什么?”
“实验基地在淮市。”
说着,U盘被拔出离开。
盛帆把实验基地迁回淮市,建在他的地盘上,进行着原本属于他的项目。
祁澈觉得可笑。
他是留了手段对付盛帆,可那些威胁把柄一旦对上宴知书,便全部失效。
他根本不敢拿她去赌。
*
此前祁澈被限制高消费,两人抵达淮市时已是深夜凌晨。
即便如此,祁家老宅依旧亮着灯。
别墅区附近的住宅人户很少,大多数都去了城中心发展更好的黄金地带。
此时周围一片寂静,远处偶尔传来汽车行驶而过的声音,形成背景音。
别墅大门的安保人员只检查了程新的身份信息,没过多阻拦就把人放进去。
祁澈衣服没换,衣襟上还沾着血迹。
车停稳,他大步下车,径直穿过院子推门而入。
没人看守。
院子里的海棠开了一簇簇的花,微弱的地灯从下照上,依稀能从黑夜里分辨出花朵颜色。
程新跟着祁澈上楼。
老宅他来过几次,最近的一次是拍卖房产,他过来办理转接手续。
内部装修风格大抵没变,只是从二楼起,所有的房门都被更换成了玻璃门,就连客厅也被玻璃墙面隔开,改建成一间间观察室。
头顶有红外线闪烁灯微微亮起,在黑暗中扫过两人的身影。
第571章 相见
楼上传来说话声,声音不大,听起来有些模糊。
三楼灯火通明,一片亮堂。
祁澈皱眉,放缓了脚步。
楼上的视野明显比二楼开阔,楼梯口正对着原本是欧式装修的客厅,现如今所有的家居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会议室。
一块幕布占据半面墙体,边上架起的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记录和抽象的图画符号。
海棠夫人一身白色工作服站在投影前,头发尽数绑在脑后,其中夹杂了少许白发。
幕布上呈现的内容是脑部影像图,凌乱混杂,大片的暗沉色块交织,根本看不清什么是什么。
海棠夫人回头,顺势放下手里的报告单,神色平静:“你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晚。”
祁澈踏上最后一步台阶,跨入会议室,表情却不如她那般轻松,“你知道我会来?”
程新守在玻璃门外,没再往前。
海棠夫人说:“不然你以为实验重地谁都能进来?”
祁澈不答,“她在哪?”
“不问问我为什么答应盛帆继续研究?”
“没兴趣。”
祁澈没打算继续在这跟她耗,准备自己去找人。
“小织,把人推过来。”
无线通讯传到夏织那边,宴知书正好从睡眠中苏醒,轻颤着眨了眨眼,木然地盯着天花板。
夏织把人扶坐起,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眼神聚焦,夏织垂眸拔掉她头上安插的各种管子。
“饿不饿?”
宴知书摇头。
“还记得我是谁吗?
宴知书抬眼看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夏织端过一杯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干涩沙哑的喉咙得到缓解,宴知书意识后知后觉逐渐回笼,方舱后遗症还没完全消失,一旦她妄图回想,就疼得厉害。
夏织摘掉她紧贴头皮的细小金属检测片。
取的时候不小心扯到宴知书头发,疼得她皱眉。
宴知书全程一言不发,捧着杯子抿水发呆,眼神聚焦又涣散,注意力很难集中。
坐上轮椅,宴知书被推到书房电梯,数字攀升,电梯门缓缓打开——
宴知书视野中出现两抹白色的身影,其中一个令她莫名鼻酸,那种情绪被掩埋重重记忆之下,似乎成了本能的反应。
滚烫的泪水在看到祁澈的刹那夺眶而出,喉咙发堵,哽咽一片。
祁澈回头,四目相对。
电梯出口距会议室不过三米距离,他却走得异常缓慢,每一步犹如被灌上沉重的铅,他撑着长桌,指尖发白,眼神痛苦。
夏织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就连宴知书离开的那九年,她也没见过他这样。
男人的压抑和痛苦交织在一起,嘴角下沉紧抿。
终究是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宴知书面前。
沾染血迹的指腹擦过她脸上的泪痕,一双冰凉的手却突然回握上他的,紧紧抓住,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紧张。
宴知书盯着他,涣散的意识逐渐回归。
直觉告诉她,她是认识眼前这个人的。
可一旦仔细思索,大脑一片空白,熟悉却找不出任何与之相关的记忆。
第572章 我不关心
祁澈在她面前蹲下身,薄唇微动,轻声地喊她:“知知。”
宴知书睫毛扇动,男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唤醒了某些零碎的记忆。
好像她在哪也闻到过。
自己手上吗?
三个月前夏织在木屋给她倒水的记忆和刚才突然重合在一起,宴知书呼吸一窒,手上力道加重,握着祁澈的手颤抖,呼吸跟着急促变乱,肩膀微微耸起,锁骨两侧往下凹陷。
她太瘦了,比在浮州岛时还要瘦。
头顶的白色聚光灯照在她惨白的脸上,落在祁澈眼里,让他心如刀绞。
宴知书视线模糊成一片,大颗眼泪滚落砸进衣服,无声却重若千金。
夏织见状,默不作声转身离开。
程新看着眼前的一幕,也移开了眼。
别人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清楚祁澈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从一开始彻夜不眠发了疯似地找寻,到后面操劳过度导致心率过高,直接送进抢救室。
他的担心无人能及,但也无能为力。
他身边所有的社会资源全部向盛帆倾斜,没人帮他,都在看他的笑话。
甚至有媒体接二连三上门采访他有关被方楚楚等人指控非法囚禁等罪名是否属实,公寓和别墅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后来名下房产拍卖,他住进御水湾的公寓——那是他第一次想两人的未来,给她置办的房子。
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他唯一的收容所。
祁澈到底没忍住,膝骨落地,倾身把她抱进怀中,双臂牢牢禁锢,仿佛要镶自己的血肉里那般。
黑雪松的香味很淡,似有若无钻入宴知书的鼻腔,被堆叠的记忆瞬间化成片片雪花,漫天纷飞落下。
宴知书的世界,下了一场有关阿澈的大雪。
她缓慢抬起手,回抱了住眼前的人。
*
“只要盛帆在,你就不可能带她真的离开。”
海棠夫人搅动着面前的粥锅,白粥炖得粘稠软糯,正适合肠胃不好的人吃。
她拿过白瓷碗盛了一碗,又往里放了个勺子,这才递给祁澈。
“你可能还不清楚,按照目前的数据进度,不出半年RB计划实验就能结束。”
她淡定陈述,脸上没有丝毫不忍和怜悯。
祁澈垂眸吹粥,碰到嘴唇,不烫。
这才喂到宴知书嘴里。
她吃得很慢,灵魂仿佛抽离身体,海棠夫人的话听进耳里要反应好半天才能明白过来。
祁澈没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喂宴知书喝粥。
“你在听吗?”海棠夫人问。
祁澈屈指拭去宴知书唇角沾上的粥,说:“我不关心。”
“可你别无选择。”
海棠夫人似有若无叹了口气,语气多了几分无奈:“当年我提议销毁实验,是你一意孤行要把数据留下来。”
后半句自食恶果的话她没说,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所以呢?”祁澈冷眼瞥过,“你见到二叔了吗?”
海棠夫人浑身一僵,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当年没拿他威胁你,现在倒成别人手里的刀了。”
话落,宴知书抬手扯了扯祁澈的袖口,祁澈收回目光,眸光冷冽顷刻退散,抬手替她勾出含进嘴角的发丝。
第573章 代替她完成实验
陈文雨朝他开枪的时候说他没有感情,其实不是。
他知道怎么把握利用的分寸,也清楚有些事不能用来威胁。
但偏偏盛帆却不这么想。
祁澈知道他有野心,这点从他当年答应和他一起前往洛杉矶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两人合作之初,盛帆利用自己这些年来读取用户隐私信息为祁氏集团扫除障碍,祁澈许诺盛帆接手盛世集团。
然而祁澈带着宴知书从浮州岛回来后,叛变了。
在祁临和白繁星的订婚宴上,他故作不经意间提了一句盛帆,却点醒了盛云林。
盛帆计划崩盘,便报复般开始从祁澈身边下手。
先是搅黄了与米歇尔珠宝的交易,又是利用陈家财务漏洞威胁陈政达成合作,给身处旧金山的祁澈制造舆论麻烦。
是人都有感情,自然都有软肋。
盛帆小时候跟随母亲生活在红灯区,年纪轻轻遭受的白眼和打骂不在少数,懂得人情世故,也知道怎么拿捏人心。
他的降临是个意外。自他有记忆起,母亲便做着人人唾弃鄙夷的皮肉生意,再大一点,他从别人的议论声里知道了母亲还是盛家插足盛二公子家庭的第三者
他身上流着那个在电视上风度翩翩的男人的血。
从那里,他看到了摆脱红灯区的希望,可男人身边的保镖却将他推倒在地,让他滚。
一次又一次,他坚持不懈地要见他。
男人却避之不及。
最后,在母亲的葬礼上,他终于在没有保镖的推搡和拉扯中,平静地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可邪恶的种子一旦发芽,就再难根除。
对权势的欲望成了催化幼芽最好的养分,他要站上金字塔顶端,生杀予夺。
这些年他早就利用自己技术和盛世集团的资源搭建了一个数据存储站,里面有平台用户的隐私信息,只要他想,随时能黑进对方的电子通讯设备,悄无声息地开启摄像头,找到自己想要的。
无论是肖付宇还是陈文雨,甚至是海棠夫人,只要生活在大数据之下,就不可能逃过他的监视。
在他眼里,任何人都是透明的。
而这也几乎成为了他最趁手的威胁武器。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澈喂完手里的粥,问她还要不要再吃。
宴知书半晌才摇头,指向电梯门的方向,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很久都没说过话那样:“该回去了。”
“好,我送你过去。”
祁澈放下碗,倾身将她横抱起,几乎没用什么力。
就在他即将踏出去时,海棠夫人闭着眼开了口:“我可以帮你!”
仔细听的话,还能分辨出她声音里的颤抖。
海棠夫人转身看向祁澈单薄的背影,“我可以帮你把她安全送出去。”
祁澈脚步一顿,等着她的下文。
“但你得代替她,完成剩下的实验。”
说完,祁澈察觉到什么,眉心微微蹙起,回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说什么?”
海棠夫人坦白:“你当年的检测结果报告,是我换的。”
第574章 帮他打理头发
两年前祁澈刚从夏振天手里秘密接过RB实验的时候,就做过一次脑电波检测。
得到的结果却不尽人意,各项数据要么过高要么过低,完全不符合对RB计划对实验体的要求。
海棠夫人继续说:“实际上你是同批次人里,最符合实验要求的。”
“我之所以选择隐瞒,一是怕你冲动以身试险,两年前的芯片植入手术风险你也知道,一旦在手术台上出了意外,就是瘫痪一辈子的事。二是担……”
“我答应你。”祁澈打断她的话,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希望你这次能说到做到。”
海棠夫人打的感情牌,他一张没接。
*
而后一周的时间里,宴知书没再进过方舱,也没有做任何有关书房的梦,食欲也开始慢慢好起来,偶尔还能幻听到糯米的声音。
与之相对的是祁澈开始频繁进出三楼的书房。
一开始是各项脑部数据检测,以及三天的静止观察期,后面便开始商讨拟定方案,手术时间暂定在两天后。
祁澈折好化验单放进口袋,穿过院子去找宴知书吃饭。
海棠花点缀在枝头,为冷寂的初冬增添了几分生气。
可这会儿十一月,按理说正是海棠花休眠的时节,怎么会盛开得这么好?
枝丫扫过头顶,祁澈心念一动,折下一枝带去给她。
刚推开门,里面吊着的风铃晃动,宴知书踩着凳子没回头,垫脚在书架前找书。
指尖顺着书脊一一划过,没有,目光往下依次找寻,说:“我听说你的手术安排在周日,程新买来电推让我帮你打理下头发。”
没等她把话说完,祁澈双手圈住她纤细的腰,将她稳稳抱下,“在找什么书?”
宴知书抬头看最上一层,“我记得之前上面放着一本《剪发技术详解》来着,不知道怎么找不到了。”
祁澈安静了两秒,想到在淮市白桐街的家里,最上一层的书架角落,的确是有那么一本书。
祁澈敛神,掩盖下眼底的情绪,回答她:“好,我帮你找找看。”
“嗯?这是送我的吗?”她注意到他带过来的海棠花,拿起嗅了嗅,“不香。”
转头插入到花屏里,没再管它。
祁澈目光扫过书脊目录,没有她说的那本书。
他说:“可能被人拿走了,上面没有。”
宴知书皱了皱鼻子,“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