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晚宴开始前,宴知书在水云厅找厕所的时候,误打误撞开了画室的门。
宴知书开灯看清画室,窒息感迎面而来。
等人高的画框,全部都画着海棠夫人,摆满了整个屋子。
房屋中间的画架上摆着衣服红衣舞女翩翩起舞的作品,右下角用刀刻画的完成时间,正是20年前。
宴知书后背抵上门,为眼前的一切所震撼。
她今天吃饭时候还旁敲侧击问了夏织,他们家有没有对画画特别感兴趣的人,夏织的否定答案给得很快。
她说:“夏家重来都不允许艺术家的诞生,在美术这方面尤其。小时候我因为好奇拿了一次画笔,我爸就烧了我所有学习工具。”
“现在想想,也挺荒唐的。”
第314章 画室日记
那眼前的这些画是谁画的?
那人笔下的海棠夫人生动迷人,一颦一笑几乎跃出纸面。
画室比她想象中要大,整体成往后延展的长方形,宴知书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画,一边往里走去。
果不其然,她在画室的后面看到了层层的木架,上面放着干涸僵硬的颜料,凝结成块没来得及清洗的笔刷。
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绘画书籍,满满当当挤满了木架。
木架放置了很多,占据大半个房间,空气里是尘封的味道,框裱的画框上都起了灰,看起来很久都没人进来过。
宴知书抬步继续往后走,试图找到预见卡里出现的位置。
木架在眼前层层掠过,忽然,她顿住脚步,目光被一本烧了一半的笔记本吸引。
【宿主宿主!快关灯!有人上来了!】
宴知书心脏漏掉一拍,连忙关闭墙上的开关。
紧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很快又路过画室,往楼下走去。
夏振天下意识瞥了眼画室的门,心里划过一抹异样,没等他细想哪里不对,助理的声音再次响起:“教授,祁总已经到了。”
他嗯了声,“让夏随亲自去接。”
宴知书松了口气,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这才摁亮手机屏幕去照笔记本。
笔记本上落满了灰,微微一扫灰尘就在空中飞舞起来。
宴知书皱着鼻子偏头,打开。
入眼是一张两人的合照,照片已经泛黄模糊,但依稀能看出照片中的两人的笑容。
男人宴知书不认识,女人是年轻时候的夏海棠。
那会儿她还是长发,穿着一身素雅旗袍,一手挽着身边的男人,一手撩发低头微笑。
角落的拍摄时间是35年前。
这难道是夏海棠的日记?
宴知书匆忙往后翻阅内容——
【今天是棠的35岁生日,她很开心我送她的画,我也很开心,并承诺以后每年生日都为她画一幅……】
【棠陪我回家了,起初我是不愿意回去的,但她一再坚持,说爸一定会喜欢她,可她不知道的是,在爸眼里只有利益。】
【出乎意料,爸好像不反对我和棠在一起。】
【今天跟棠回了家,原来她是夏家千金,难怪爸对她的态度会那么好。】
【和棠在一起两年了,这两年我一共为她画了5幅画。棠最喜欢的是红舞女,但她最近好像有事瞒着我。】
【结婚的事我跟棠提过两次,但棠兴致不高,拒绝了我。】
【……】
宴知书快速往后翻动,迫切想要知道写这本日记的是谁。
【和棠认识的第五年,我为她画了21幅画,我们分手了。也是今天,我正式地住进了夏家。】
【这个房间沉闷压抑,没有阳光和窗户,一度让我丧失了对时间的观念,我在这里疯狂地绘画,把我所思念的棠一笔一笔描摹出来……】
日记的最后一则,让宴知书看完直接愣在原地:
【我在清醒的时候费力想了下,今年是和棠认识的第七年,我们分开的第二年。
即便我把自己关在夏家整整两年,我还是无法接受棠和我存在血缘关系的事实。
或许只有死亡才能洗清我身上的罪孽。】
第315章 修罗场晚宴
血缘关系四个字让宴知书僵住,回头翻看前面的照片。
不应该啊,夏家目前跟海棠夫人有血缘关系的不就夏振天一个吗?
可照片上的男人也不是他……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说那个人在写完最后一则日记就自杀了?
一想到这宴知书瞬间毛骨悚然,将笔记本一推拔腿就跑。
“不是上厕所吗?怎么脸都吓白了。”祁澈握住她冰冷的手,温声宽慰。
宴知书哆嗦着嘴唇,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他:“夏家老二夏继林……真的是死在手术台上吗?不是自杀?”
祁澈蹙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宴知书喉咙发干,“我在画室……看到了一本日记。”
“画室?”祁澈想到她刚刚是从楼上跑下,“在二楼?”
没等他阻止,宴知书抓起桌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这才勉强压下心里的那股不安。
“里面全是海棠夫人的画像,画画的人在那本日记里记了很多他们的日常相处。”
“你怀疑那个人是夏继林?”
“日记里最后一条说他和海棠夫人有血缘关系……但我看了照片,不是夏振天,那就只能是死去的夏继林了。”
“照片上有时间吗?是什么时候拍的。”
宴知书紧握着他的手,手还在微微颤抖,“二十三年前……”
可医疗事故发生在二十五年前……也就是说照片拍摄的时间晚于手术时间,那写日记的人就不可能是死去的夏继林。
她旋即想到什么,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夏继林是不是根本就没死?毕竟当年操刀的医生是夏振天,他们夏家要想造假一起医疗事故根本不是难事。”
“你先冷静。”祁澈掌心覆在她的手上,眉心蹙起,“夏继林还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当年他的死在医学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后来夏家为了保住夏振天的声誉公开了夏继林脑瘤的详细情况。就算没有那场手术,他也活不过一年的时间。”
“可海棠夫人的身份……”
“你进画室的时候门没锁?”
宴知书摇头,“没有,我随手一推就进去了。”
云水正厅的古典音乐在这时响起,祁澈抬眸望了眼楼道的方向,“找个机会我再陪你上去一趟,晚宴要开始了。”
宴知书知道不好再耽误,起身跟他去正厅。
所有人落座,宴知书看着夏振天对面的空位,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不一会儿,一名面色沉肃的黑衣人推着祁泽原走了进来——
他的双腿盖上一条薄毯,看不清膝盖往下的伤势情况。
他面容带笑:“给夏教授添麻烦了。”
夏振天客套寒暄:“祁总哪里的话,这次能把你邀请过来是荣幸之至。”
宴知书皱了皱眉,祁澈脸色阴沉,嘴角紧抿。
海棠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她端起酒饮了一口,放下杯子时又恢复成平时的八面玲珑:“怎么这才几个月不见,祁总连轮椅都坐上了?”
她啧了一声,“我记得上次在兰博会上,祁总还抢了我最中意的素冠荷鼎,也不知道现在养得怎样了?”
第315章 鸽子汤
祁泽原带着歉意笑笑,“如果一早知道是海棠夫人在竞价,我就放弃了。”
“不过夫人放心,素冠荷鼎很喜欢海宁的气候,就现阶段来说生长得不错。”
祁泽原极会洞悉人心,话锋一转顺水推舟说道:“可我现在情况夫人也看到了,养病期间实在无暇估计花草,不知是否有幸能邀请夫人帮忙照看一段时间?”
海棠夫人笑笑,压根不买账,“祁总这是把我当什么了?哪有抢走了我的花又让我去照料这种事?”
祁泽原哑笑:“是我考虑不周,夫人见谅。”
“大哥要来禹城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和彭叔在这边一无所知,倒显得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和大哥生分了。”
祁澈声音冷冽,眼眸寒彻,波澜不惊的面容看不出情绪。
夏振天爽朗大笑,“这事得怪我,是我这才知道祁总腿受伤的消息,连夜请人过来体验我们研发部的新成果。”
祁泽原颔首,“我如今废人一个,能帮得上忙自然是最好不过。”
夏振天连忙摆手,“哪里,祁总就别谦虚了,你这些年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接手祁氏短短七年时间,能发展成现如今的阶段,换个人可做不到。”
两人互相举杯,后厅厨房开始上菜。
祁澈话题被转走,他也不插嘴接话,只暗自握了握宴知书的手。
茶酒喝到一半,夏振天突然把话题转到宴知书身上。
“听小织说,前段时间宴小姐的腿也受了伤,不如明天一起过去做个检查?”
宴知书本来就食不下咽,闻言便放下筷子,“不用麻烦了夏叔叔,我腿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祁泽原晃着手里的杯盏,“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在禹城医疗设施技术这么完善的地方,做个复查算不上什么麻烦事吧?夏教授说呢?”
“自然。小织你跟宴小姐既然是好朋友,就帮着劝劝,我们大人说话不中听,但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夏织自从下午接回夏夫人之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此时在饭桌上也只是在照顾夏夫人,自己什么都没吃。
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夏夫人状态看起来比下午要好一些,但目光总是滞留在面前东西移不开,有人喊她反应也时常慢一拍。
海棠夫人和夏织坐在她两边,左右照顾着。
夏振天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依旧跟祁泽原高谈阔论。
海棠夫人会时不时插嘴说两句,脸上浮着虚情假意的笑。
祁澈也只有在祁泽原试图提及宴知书时及时开口打断。
但他越这样,祁泽原就越变本加厉,最后直接问道:“听我警局的一个朋友说,宴家在调查上个月9号凌晨在福东路肇事逃逸的大货车司机?”
恰巧这时厨房给每人端上一盅鸽子汤,鲜香四溢。
祁澈眼神渐冷:“大哥就这么关心知书的事?连时间都记得这么清楚。”
祁泽原嘴角挂笑,“毕竟是我受伤的日子,记得自然比其他时候清楚。”
第317章 膝盖骨碎成渣
“那看来大哥是忘了自己怎么受的伤了,需要帮你重新回忆下吗?”
他轻吹瓷勺的汤,淡淡抿了口,连眼皮都没抬。
宴知书吃不惯酸甜口味的菜,一晚上动的筷子只夹了面前那道红烧狮子头。
好在鸽子汤的味道不错,她一连喝了两碗。
祁泽原干笑,大度道:“想来当时也是一不小心失手,但大哥从来都没怪过你。”
“祁总,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外界传都是真的?”
祁泽原膝盖骨受损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祁澈并不在意,也没有解释过一句。
反倒是祁泽原那边,出院的时候助理一边强调不要打扰到病人休息一边又接受了独家访谈。
采访中他将自己好哥哥的形象扮演了个十足十,当时他还故意卖了个关子,没告诉媒体动手的人是祁澈,又跟他们说年后就知道了。
虽说之前在宴老太太寿宴上已经有多家媒体报道了祁澈被祁家寻回的新闻,但从始至终祁老爷子都没有出面过。
不少记者猜测祁澈来路不明,老爷子根本没想把家产分给他,还说祁澈的身份有待商榷,跟祁家有没有血缘关系还不一定。
然后就是祁老爷子在酒会上正式向外界宣布祁澈的身份,将他的名字正式纳入族谱,转进户口,和祁泽原一样,成为名正言顺的法定继承人。
也正是这个消息,让祁泽原彻底坐不住,当即就追着人来了禹城。
祁澈淡然,“传闻是真,大哥腿的确是我打伤的。”
他抬眸向夏振天望去,“就是不知道夏叔叔的医院,能不能治好大哥的腿?”
“大哥的主治医生怎么说?碎成渣的膝盖骨还能要吗?还是说已经做完置换手术了?”
祁澈问得轻声,却字字如千斤砸在祁泽原身上。
他愤怒,却不好当着夏振天的面发作。
祁泽原紧咬着后槽牙,捏着瓷勺的指尖泛白,“自然是不能要了。”
祁澈满意地笑了,“那挺好的,换个金属类的也耐用些。”
海棠夫人笑着接过话:“小澈这话说得没错,现在虽然看不出什么,等再过二十来年关节退变,骨质增生,可有得疼的。”
夏振天看出他们兄弟二人的不对付,这会儿宽慰祁泽原说自家的人造骨骼的好处,又举例了去年他们在国际医学技术获得的奖项。
夏织见夏夫人吃得差不多,跟夏振华说了声还要去温室记录数据,就带着夏夫人离开了餐桌。
宴知书喝完第三碗汤也坐不住了,借着上厕所走了。
桌上瞬间只剩四人。
海棠夫人放下手里的筷子,省了那一套繁琐的虚情假意,“祁泽原,你二叔最近怎么样?”
祁泽原别有意味看了一眼祁澈,回答:“前段时间听爷爷说出海了。”
他顿了顿,又问:“夫人这边是联系不上了?”
“闹了点别扭。”
祁澈皱眉,祁耀和夏海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夏振天一顿饭下来菜没吃多少酒却一滴没剩,此时脸上泛红。
第385章 重回画室
他见夏海棠没避开祁澈谈这事,也就跟着问了出来:“你跟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都几十年了还纠缠着不放?”
“你说说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他要是个榆木脑袋现在也该开窍了吧?”
“海棠你再看看同龄人,不是哥说你,生个孩子都上初中了,你还跟他耗着,等什么?”
“要么你俩直接领证结婚,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要么一刀两断各过各的,自己选。”
海棠夫人嗤笑,“夏振天,你这话十年前就说过了。”
“罢了,反正你这么多年也没听过我的话。”
也没叫过他一声哥。
夏振天又眯起眼,“我记得海棠跟你二叔谈恋爱那会儿,祁总刚上初中?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她还在原地,可不可笑?”
祁泽原说:“夫人要是不愿意,没人能逼她做决定。”
“这话我爱听。”
祁澈看向她:“所以二叔至今未娶是因为海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