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洋洋兮与【完结】
时间:2023-05-06 14:3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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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我晚上不回来了◎
  没回公孙府吃饭, 这日午饭自然便又是公孙遥和李怀叙自己坐在一起吃。
  公孙遥这两日兴致都不是很高,李怀叙实在没理由发现不了, 他自早朝回到家中, 便见公孙遥一直坐在荷花池畔,沉默不语,距今已经有两个时辰。
  他撑着脑袋, 坐在她的对面, 干脆便叫人将午饭也安排到了这赏荷的小亭子里。
  如今已是盛夏时分,园子的池塘中水仙败了之后, 荷花便成片成片地绽放出花骨朵,白的、粉的,每一朵娇嫩盛开的色彩, 背后都映着大片的绿叶。
  李怀叙有时觉得自己就是那绿叶,浮在清浅的水面上, 拼命想要接近一下那点高傲的花骨朵, 还得看花儿乐不乐意, 看是不是暴风雨将她催折下来,她才肯不情不愿地触碰他一下。
  但他又不像绿叶。绿叶甘愿奉献自己, 最后荷花都没了, 还得留片残破的身躯供人听风听雨,他不乐意。
  他想要花儿主动为自己折腰, 走的时候,也记得带着自己一起走。
  “父皇今日下了早朝后招我过去,说是江州那边正好缺个司马,问我想不想去, 若是去, 咱们再过半月便可动身。”
  等到午膳都端了上来, 他一边给公孙遥盛汤一边道。
  “江州司马?”
  公孙遥总算将视线从满池的荷花中移到李怀叙的脸上,对此结果,却并不感到意外。
  司马一职,虽属从五品,但却是个闲职。建朝之初也许还好,但近几年,这种州郡司马,多是办事不力的官员被贬之后才会被指派去赴任。
  尤其江州,虽与扬州一样,同地处江南,还都在上州之列,但地位却是天壤之别。
  江州司马,于李怀叙这样没什么功绩的纨绔皇子来说,实在再合适不过。
  只是……公孙遥不确定,李怀叙如今是真的想同她去外放,还是假的。
  从前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自然觉得外放于他们而言是再妥帖不过的安排;如今一朝清醒,她不知道,李怀叙真的还会想要去外放吗?他将自己的真面目隐藏这么多年,到底只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旁的什么?
  若是他真的另有所图,那这两年分明是最紧要的关头,外放于他,绝对不会是个好的选择。
  她这两日精神实在差劲,动不动便走神,面无表情。
  李怀叙见她盯着自己好半晌,又是不说话,便知她这又是神游天外了,扬着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娘子?”
  “昂?”
  “娘子今日还是受噩梦困扰吗?怎么瞧来依旧失魂落魄的?”他也不避讳她的状态,直接问道。
  公孙遥迟疑了一瞬:“是,昨夜还是没休息好。”
  “我听闻城西白云观的道士,于驱鬼避邪一事很是得心应手,招魂也行,娘子这几日要不要去试试?抑或是,我们将人请上门来?”
  李怀叙说的诚恳,但听到这种离谱话术的公孙遥,一瞬只觉得荒唐。
  呵。
  她莫名想笑。
  这算是贼喊捉贼么?她想,他们家最会装神弄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自己心里难道没有点数吗?
  她想指着李怀叙的脑门,狠狠地与他把话都挑明了,最终却又忌惮于那夜他的杀人不眨眼,兀自安静又郁闷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只是被那日的刺客吓到,至今都尚未缓过来,再在家中好好休养两日,应当便差不多了。”
  李怀叙素来爱装乖巧,听她的话。
  “那好,娘子这几日便就在家中好好休养,切勿再操劳,若是实在觉得不舒服,咱们还是需得即刻请太医,抑或是上那白云观一趟,万不能耽误了。”
  他能不提白云观吗?
  公孙遥只差将眼睛翻到天上去。
  “还有搬家一事。”李怀叙眼看着她将一小碗鸡汤喝下肚子之后,又道,“娘子之前忙了那么多日,实在是辛苦了,这最后几日收尾的功夫,就交给纪叔来办吧,我这座宅子,当初可也就是纪叔替我一手操办的呢,娘子完全可以放心。”
  “嗯。”公孙遥对这等事没什么疑义。
  纪叔是府上的老人了,对李怀叙忠心耿耿不说,自打公孙遥进府以来,对她也是一直毕恭毕敬,问什么答什么,不敢有任何欺骗和隐瞒的。
  哦,除了当初李怀叙欠下那一千两白银之事外……
  两人坐在小亭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说着,大多时候都是李怀叙在找话聊,公孙遥不咸不淡地敷衍。
  掠过池塘水面扑面而来的清风,将她的鬓角吹的渐渐有些发麻。
  公孙遥默默地又喝完一碗鸡汤,便觉得自己肚子饱了,正想告诉李怀叙,她想先行离开的时候,抬头却见人已经不知何时微微探身往这边来。
  他伸直了手臂,替她扶住了脑袋上没有注意、堪堪要掉落的一支发簪。
  繁复沉重的流苏拽着发簪一角,若是不注意角度,这簪子的确很容易掉。
  公孙遥无声盯着他将自己的簪子重新簪好,见他眼里不知真的假的,居然又是满目星光。
  “我家娘子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他总爱这般时不时便蹦出一两句话夸她。
  若换从前,公孙遥定要娇嗔,或许不久就会任他抱住耳鬓厮磨,而今,她却只觉得自己笑不出来。
  她总是这样藏不住情绪,或喜或悲,都完全叫人一览无余。
  她盯着李怀叙,无声无息,自己也不知道该接句什么,只能干巴巴道:“哦。”
  李怀叙见状,无奈却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娘子快快好起来,如今这般不爱笑的样子,为夫见了都快不习惯了。”
  “我从前很爱笑吗?”
  公孙遥自己从未觉得。
  从前在家中,她便是出了名的冰山脸,或许最初她刚从钱塘被接回来的时候,她还懂得什么叫假意逢迎、迫不得已,后来,她便再也不愿意伪装了。
  公孙云平不在家中的那几年,赵氏待她一点儿也不好,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能明媚开朗,怎样才能快乐到出声。
  可是李怀叙反问道:“难道娘子不爱笑吗?”
  公孙遥怔怔地看着他。
  “娘子自从嫁给为夫之后,为夫可是没少见娘子开怀大笑,出门笑,喝酒笑,领着父皇和母妃的奖赏了,也笑,还有,每日夜里与我睡在一处的时候,娘子难道不是最开心的吗?”
  他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公孙遥着急地向一侧看看,想瞧瞧这些候在亭外的丫鬟小厮们,有没有听见李怀叙方才的话。
  “你住嘴!”
  可是不管有没有,她都是实在忍不了地想要李怀叙闭上嘴巴。
  “可我没说错呀。”
  李怀叙支着脑袋,煞有其事地盯着她,干净俊朗的五官,映在身后一片同样干净清爽的荷花池前,随随便便地压了压眉眼,便透着一股忍俊不禁的矜贵。
  “娘子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他故意道。
  “每晚你躺在为夫怀里,都是弯着嘴角睡着的,若不是欣喜至极,何至于每晚梦里都是这样?娘子啊,咱们做人得诚实……”
  公孙遥实在听不下去,夹了一筷子拳头大的红烧狮子头,堵住了李怀叙的嘴。
  “食不言寝不语,谁告诉你可以吃饭的时候说话了?你身为皇子,不能这般没规矩!”她嗔着他,话说完后便就起身离开。
  李怀叙急急忙忙跑上去抓住她。
  他三两下将口中她亲自夹的狮子头咽下去,道:“为何娘子连承认自己爱笑都不敢?”
  他扬着无一不鲜亮活泼的五官,意气风发。
  可是公孙遥仰头看着他,只觉得他实在太刺眼了,马上便要将自己的眼睛给灼烧了。
  她不是不想承认李怀叙的话,她想,她知道,他其实说的也是对的。
  她爱笑。
  但那只是局限于她嫁到了瑞王府之后。
  瑞王府的日子与在公孙府的截然不同,没有那么多的姐妹手足需要顾忌,没有那么多的嫡庶之争需要分明,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需要虚与委蛇,她在瑞王府,既是自由的,亦是富足的,还是明晃晃被疼爱的。
  当然,这其间最为重要的便是,她同李怀叙还是两情相悦的。
  在彼此慢慢的相处中,慢慢地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并且愿意接受,愿意回馈以同样郑重的情意,这才是奠定了她所有快乐最重要的基石。
  所以要她承认爱笑,便不仅仅是承认爱笑,还是承认自己与李怀叙的心意相通,承认自己与李怀叙的两情相悦。
  换作是几日前的公孙遥,她一定欲说还羞,过不了多久便觉得这是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但今时今日的公孙遥,她退缩了。
  她默默地呢喃着“我才没有”,一边板着脸想要挣开李怀叙的束缚。
  李怀叙却只是抓紧了她的手,越发用力。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了呢,他想。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爱笑,不愿意承认,她也同他喜欢她一样喜欢他了呢?
  他紧紧地盯着公孙遥,眼里的落寞和寂寥忽而像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不过多时,便将他明朗的脸庞笼罩上一片阴霾。
  “是我错了。”
  就在公孙遥以为,他会不会对自己用什么强硬手段的时候,李怀叙突然又松开了她的手。
  “娘子说不爱笑便不爱笑吧。”
  他撅着嘴,将不高兴三个字写满了脸颊。
  往日里最是活泼开朗之人,一旦眼里出现一丁点委屈的时候,极致的破碎感便会扑面而来。
  公孙遥没由来地一下心悸。
  而李怀叙深深地看着她,默默又伸手替她揉了揉方才被他握疼的手腕。
  “娘子今日在家好好休息吧。”他道,“我找表哥他们还有点事,夜里也许就不回来了,你记得晚上早点睡,自己盖好被子。”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之老九离家出走记:
  老九(背上行囊,故意轻松):我走了!(偷偷摸摸回头看一眼)
  老婆没有动静。
  老九(嗓子加大一点):我走了!!(再次偷偷摸摸回头看一眼)
  老婆依旧没有动静。
  老九(嗓子扯到最大):我真的走了!!!(再次偷偷摸摸回头看一眼)
  老婆还是没有动静。
  老九:嘤,她真的不要我了!!!(旋风哭泣.jpg)
第六十八章
  ◎李怀叙只能是她骂◎
  他话说的果断, 不待公孙遥彻底反应过来,便已经迈着长腿逐渐远离了她的视线。
  公孙遥站在原地, 愣愣地看着那抹笔直又高大的身影, 看他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消失在花园回廊的尽头。
  她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想, 这好像还是李怀叙头一次主动跟她说, 夜里不回家过夜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反思自己这两日是不是真的待他太差劲了。
  可是亲眼目睹那等事情, 叫她如何还能对着他笑逐颜开,嬉笑怒骂依旧从前?
  她站在园子里,心下情绪复杂, 一半的悸动在告诉自己,要不还是追上去看看他吧;一半的理智却又在劝告, 这时候追上去, 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如今就是尚未想清楚, 自己往后究竟该以怎么样的姿态面对李怀叙,而今这般贸贸然地追上去, 没想出答案, 又有何用?
  反正他是去找程尽春喝酒,公孙遥想, 就当他出去散心了吧,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
  她兀自闷闷不乐地在园子里站了会儿,杵在一片姹紫嫣红间,看着一簇簇争奇斗艳的杜鹃同牡丹, 最终还是将视线放回了最能吸引自己、占据着整座花园正中的荷花池塘上。
  这片池塘, 其实大到能泛舟。夏日里, 带一顶凉帽,两个人独自划着小船,穿梭在绿意盎然间,是李怀叙一个月前便与她畅想过的画面。
  他当时说,这样的日子最是惬意,他可以盖着荷叶,在小船上就这么躺上一天,清凉又快活。
  可是如今盛夏已至,划船的事,倒是也没有再听他提过了。
  公孙遥盯着那片荷塘良久,到底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没有什么事情是有意思的,抬脚又往回走,坐回到了原本她同李怀叙一起吃饭的小亭子里。
  她独自又吹了一下午的风,坐着发了好几个时辰的呆。
  也许是李怀叙特地吩咐过了,这日府中无论大小事宜,都没有人来打扰她。她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至日落西山,门房才捧来一封说是来自她娘家的书信,要她过目。
  公孙遥不解,娘家还会有人想起要给她写书信?不会又是同上回赵氏一样,妄图想要她帮什么忙的吧?
  她狐疑地展开信笺。
  出乎意料,这封信居然是公孙绮写的。
  好歹是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姐妹,公孙遥自然认得她的字迹。
  “瑞王妃娘娘亲启。
  展信佳,见字如晤……”
  公孙遥单看第一句便开始皮笑肉不笑。
  公孙绮对她自己难道就没有点自知之明吗?她的来信,她嫌晦气都来不及,还有什么佳不佳可言?
  她冷笑着,继续往下看。
  公孙绮的来信不长,抛开第一句的常用问候,剩下的便再没了废话。
  她看东西向来也快,不到片刻钟便将她的信读完,同时脸上本就僵硬的笑意,堪称是冰冷至面目全非。
  “送信的人呢?”她问门房。
  门房毕恭毕敬答:“已经走了。”
  公孙遥直接将手中的信笺捏成了一团废纸。
  她的五指纤瘦,手心手背更是薄到不像话,稍微一用力,青筋便在夕霞的光晕下暴露无遗。
  “备马车,我要回一趟公孙府。”
  她紧咬着牙关,目光涣散,仿佛是在眺望着远处的霞光,仿佛又是在计算着如今这个时候回公孙府,夜里还来不来得及赶在宵禁之前回来。
  可就算赶不及,这个家,她今日也是非回不可。
  长安城的夜色在逐渐攀升,街上行人也在肉眼可见地在减少,公孙遥一路催促着马车飞快到家门口,不等人将脚凳放好,便直接从马车的横板上跳了下来。
  “二小姐回来了!”刚走到门口的张叔见到是她,甚是惊奇。
  公孙遥冷冷地应了一声,问:“张叔可知道如今父亲同母亲正在何处?”
  “正在花厅里吃茶,与几个少爷小姐问话呢。”张叔道。
  “我明白了,多谢张叔。”
  公孙遥没有再多的废话,道完谢后便直接掠过了他,脚步生风般往最适合一家团聚闲聊的花厅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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