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们附近搬来了一家人,那位阿姨喜欢打麻将,但凑不齐人数,就喊她一起去,她起初还很抗拒,说不会,两天被她们给教会了,现在整天沉迷麻将。”
“我爸前几天还说怕妈把他的钱都给输没了。”
温溪笑说:“有人玩挺好啊,她们玩的大吗?”
“不大,就算输一晚上也就几百块的地步,不会上千。”
“那是不大。”温溪心情好起来,“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伯母慢慢就可以从遇周哥的事里走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上一世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不过从她没有出国开始,很多事都已经改变了,只希望都是往良性发展的。
车停,到公寓楼下了。
温溪总觉得该说点什么,转头看他:“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去车站接我,晚饭也很好吃,我今天很开心。”
沈遇礼极度耐心地望着她,眼里是兜不住的温柔和缱绻笑意。
温溪被他的眼神看得慌乱不堪。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明显,又这么让人难以招架了呢。
她定定心神,继续说:“谢谢今天的一切,还有……衣服,我会洗好还给你的。”
她错开眼,低喃:“如果你不介意还要的话。”
“要。”他说:“我还挺喜欢这件衣服的,当然要。”
明明说的是喜欢衣服,怎么她耳根这么热呢。
让她浮想联翩…
第六十四章 心动满格
温溪从S市回来后变得繁忙很多,连续两三个星期都没有时间出来,且还接到了一位特殊的咨询者。
是位自闭症患者,几乎闭门不出,所以她只能遵循其家人的要求,到家里治疗。
她每周都要抽时间过去一趟,离得远,所以他们会派司机过来接送。
其实在以前,她很少接到特别困难的心理问题,主要也是别人看她资历浅,年龄小,认为水平不够,所以这位自闭症患者算是她的咨询者里比较棘手的一位。
需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也多。
温溪问为什么会找自己,他们说是梁医生推荐的,因为据情况来看,她更合适。
她起初还不理解,直到见到本人才知道。
那是位女孩,很漂亮,却骨瘦如柴,宛如一个营养不良的娃娃,皮肤苍白似雪,手腕细如木棍。
经过了解,她知道了女孩遭受过X.侵,之后便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她不仅有自闭症,还有恐男症,也讨厌别人的肢体触碰。
温溪和她进行了三次交谈,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坐着,两人有效交流的时间非常少。
她一度受到挫败,但女孩的母亲告诉她,其实来了很多心理医生,她是唯一一个能够陪她三次的。
因为女孩不满意便会告诉爸妈,他们就会让心理医生离开,所以他们很高兴女孩对温溪的“亲近”,问她和她说了什么。
温溪不敢居功,“我和她没说多少话,我看她没有说话的欲望,就给她放了几首安静的音乐。”
女孩母亲却惊讶:“她之前说他们太吵了。”
温溪:“……”
很多心理医生在做咨询时也会陷入劝诫的误区,会希望通过自己的苦口婆心和一些专业知识来扭转某些咨询者的想法,却忽略了也许他们并不想听教诲。
她也只是摸索阶段,到底能不能让女孩敞开心扉,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你能不能把给她听得那几首歌发给我?”
“可以的,我回去就将歌单分享给你。”
司机把温溪送回家,她有些疲惫地蜷到沙发上,拿出手机整理歌单。
发过去,顺便点开了沈遇礼的微信。
自上次后,他们只见了两面,但每次都是他过来和她吃顿饭就走了。
说最近忙事业,要去隔壁市。
两次都来去匆匆,似乎确实挺忙的。
温溪问他忙什么,他都搪塞了过去,搞得她越发好奇了。
她刚回了沈遇礼的微信,他就打了电话过来。
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低沉:“下班了?”
“嗯。”
“累不累?”
她好笑:“你怎么每次打电话都是先问这句话?”
“因为我最近挺累的,就担心你也累。”
“哦……”温溪拖长了音,“很累吗?”
“对,很累,累的一躺下来就想听听你的声音,也想见见你。”
她闭眼,抑不住无声笑起来。
他真是,越发的敢说了……
她转移话题:“你到底在忙什么?是在那边找了工作吗?”
“算是,也不算。”
他笑着卖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到时候带你过来。”
“在哪啊?”
沈遇礼微顿,说:“落茗。”
温溪从沙发上坐起来:“那不是我老家吗?”
当初是温父的工作在松市,再加上这边发展也比较好,所以就买了房子定居在这,反正两市挨着呢,也不算远。
“对。”
“你……”她欲言又止。
沈遇礼笑意深深:“放心,不是准备在这边安家落户,你工作还在松市呢。”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温溪再次哽住了。
对于他这种暗示性的话,她总是不知道怎么答,又总是听得脸热。
她知道他们之间现在有层窗户纸,就差戳破了,但他没说,她也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叫暧昧上头。
她自然地问:“你吃饭了么?”
“还没,不想做。”
“不想做的话出去吃,附近没饭店吗?”
“有,感觉不好吃。”
他的语气听来既矫情又似在向她撒娇。
温溪笑问:“那怎么办?”
半晌,他都没回。
徐徐的,他忽然说:“温溪,我想看看你。”
她一窒,傻愣愣地问:“怎么看啊?”
没等她反应,电话就挂了,紧接着视频通话便响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坐正身子,捋了捋刚刚被压乱的头发,才放心接起来。
一眼就瞧见沈遇礼那张极有冲击力的脸。
原来在视频里看他是这种感觉,五官鲜明秾丽,养眼的像动态壁纸。
两人就这么认真看着对方,谁都没开口。
忽然的,他垂眼笑了下。
温溪蹭蹭脸,“你笑什么?”
“没什么。”
就是觉得你很乖。
很想亲。
他伸手,点点屏幕上的脸,触手冰凉。
又遗憾地缩回手。
温溪问道:“你晚饭怎么办?”
“怎么?担心我饿瘦了?”
“没有。”她低头:“随便问问。”
他靠在床上:“我点了外卖。”
“哦。”
“你是在酒店吗?”
“嗯。”他望着她:“我在这边又没家,不住酒店住哪?”
……她在那边有家啊。
这话说的,好意有所指,别有用心,深不可测。
她故意道:“我在那边也没家,我爸妈都搬这边来了,房子工作也是这边的。”
“这样啊…”他再次发笑:“那看来我们的家都在松市。”
“……”
温溪又找不到话了。
我们的家。
什么叫,我们的家。
“温溪。”
她抬头。
“我的外卖到了,我去拿一下。”他依旧在笑:“你是看我吃饭还是……”
温溪二话不说把视频挂了,顺便给他发送信息:你好好吃饭吧,我不想看你吃饭
沈遇礼乐不可言,发来一条语音:“好的温溪。”
上辈子他也总是这样叫她,可是和现在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他出口带着缱绻,是轻轻咬在唇齿的,染着缥缈尾音的,温溪。
她躺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吊灯,明灭闪烁,打下的光如银河碎星。
她默默抚上心脏的位置,感受其强有力的跳动。
她好像喜欢上他了。
想起来,就有点开心。
其实,是很多开心。
第六十五章 她的心疼
十一月将至,温度愈发地低,温溪终于偷得几日清闲,准备去沈家看看姚曼青。
刚拿起包,就收到沈遇礼的电话:“出门了么?”
她穿上鞋子,“正要出去。”
“我提前回来了,去接你?”
温溪站直:“不是要过几天才回吗?你那边忙完了?”
“嗯,我两分钟就到了,你出来吧。”
她被他一连串的话砸得晕头转向,再看时电话已经挂了,完全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她锁上门迅速下楼,今天天气不好,雾蓝色的天阴沉沉的,萧瑟的凉风呼啸,把她散在身后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她用手捋着,手被吹得发冷。
沈遇礼下车后拉开副驾驶门:“快过来。”
温溪三步并两步过去,埋进车里,隔绝了一阵冷风。
她拿着皮筋将头发随手盘了起来,显得整个人娴静了许多。
“你几点回来的?”
“六点。”
温溪偏头:“是六点从落茗过来?”
“嗯。”
从落茗开车到这边,需要三个小时时间,现在九点多,也就是说他连家都没回,直接就过来找她了。
温溪望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你怎么没回家啊?我其实可以自己过去的。”
“今天风这么大,你骑电车过去吗?”
温溪失笑:“那又怎么了,以前冬天还骑着去上班呢。”
他不动声色,又像许诺:“以后不会了。”
她耳根微动,撇过脸不说话了。
几秒沉寂,他问:“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凶?”
“啊?”她摸摸耳根:“也还好吧。”
“对不起。”
她诧异地看过去。
“温溪,对不起。”他没看她,语气十分认真:“我以前太坏了,不是故意对你那么凶的。”
她笑了:“没事啊,你也说了是以前了,以前我对你态度也不好啊,我是不是也该跟你说对不起?”
“……那不一样。”你又不喜欢我。
而且如果不是他总是吓她,她也不会对他避而远之。
她这么好,但凡他态度好点,对她温和有礼些,或许她也会一直对他笑,也会欢喜地冲他打招呼。
他也可以像现在一样,随便找理由接她送她,不让她吃那么多苦,吹那么多冷风。
温溪瞧着他紧绷的下颚线:“有什么不一样,两个人交往都是互相的,不论朋友还是其他,以前我对你也有偏见,所以我也有错,不该以貌取人,更不该从表面对你下定论。”
“以后我们都不提从前的事了,可以吗?”
沈遇礼没应,反问:“你以前很讨厌我吗?”
“也没有。”她不懂怎么今天他忽然纠结起这个问题来了,但看他神情严肃的模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其实更多的是害怕。”
“为什么怕我?我没凶过你也没打过你。”
“就…某些事吧。”温溪清清嗓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打架,手上都是血,模样也很凶,我当时都快吓死了,生怕你冲过来把我揍一顿说些威胁我的话。”
“后来每次见你,你都是一副不爱笑凶巴巴的样子,你的眼睛吧,在低头看人时有点吓人。”
沈遇礼默然:“子泰是我发小,但我奶奶去世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他,当时他被四五个人追,狼狈地从我身边跑过去,还撞到了我,慌里慌张地说对不起,没来得及看我一眼就跑了。”
温溪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解释,侧耳倾听。
“我朝他跑的方向过去,然后就在一个巷子里看见他被人围殴,虽然不是纯粹的挨打,但四五个人,他也遭不住。”
“我那天心情特别不好,就冲上去了。”他笑了下:“其实也挺冲动的,那时候年轻,十六七岁,热血上头,只知道发泄。”
“我没想到会吓到你,如果知道后来还会遇到你,我那天一定不会那样做。”
温溪睫羽轻颤,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沈遇礼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静了好半天,才缓缓道:“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过,小学时爷爷没了,就是奶奶带着我,所以我也只和她亲近,对我爸妈…更多是陌生。”
温溪点头,这很正常,谁带自己就跟谁亲。
“后来他们想接我回去,我不愿意,我知道奶奶身体不行了,所以我不想在她最后的日子,我却没能陪在她身边,我不想让她孤孤单单的走。”
她启唇:“你是对的。”
他一愣,偏头定定看着她,连绿灯了都忘记继续往前开。
温溪笑着指指前方:“该走了。”
身后的车鸣声随之响起,他陡然回神,继续朝前开去,但车速极慢,黄色落叶扑欶到车前,又擦着玻璃飘远。
他声音沉而哑:“你是第一个说我对的。”
“你有把这些想法和伯父伯母说过吗?”
“…没有,我只和你说过。”
“如果他们知道你的想法,也会理解你的。”
他慢慢哦了声,却不以为意。
他不需要他们的理解。
继续道:“我性格野,不守规矩,对城里的什么规矩都不懂,不知道上菜了要长辈先动筷,也不会用叉子,不会切牛排,也总是忘记回家进门要换鞋。”
温溪却听的心底一酸,“沈遇礼。”
他现在那么守规矩,动作行为都彰显着尊贵有礼,做事体贴入微,又恰到好处,完全看不出哪里有“野”的样子,恰恰相反,很多时候,他都体现着矜贵有修养。
是不是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他都在努力学习怎么融入这个环境,而不被别人看不起,不被别人称为野孩子。
她想起来之前在沈家,总是听见姚曼青用“野”来形容沈遇礼,她也就浅显的认为,他确实很野、很坏。
他当然不懂,又没人教他。
沈遇礼冷不丁回头,看见她眼前充盈着薄雾,微泛着红,呼吸一窒,迅速找个路边停下了车。
他喉咙微哽,几乎是有些无措:“你…别哭啊,我给你讲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我知道。”她只是对着他,共情能力达到了顶峰,心底说不出的酸胀复杂,设身处地的,体验到了他的无措和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