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功向前一步挡在女人身前,沈遇礼一把攥住他的领口,抓着他逼退到后墙。
他靠近,染血的瞳盯着眼前的人,如压抑的凶兽,从喉间挤出仅两人听到的声音:“我们已经查出了车祸的真相,如果不想你儿子坐牢,以后就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杨功瞳孔一凝,手臂紧绷。
“今天说的好听了,是我不小心撞的,不好听了,就是他谋杀未遂,两场车祸,你觉得是几年?”
在杨功呼吸紧促时沈遇礼倏地松手,抬手拍拍他的衣领,慢条斯理地抹平了。
“到此为止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愿意娶我吗
熟悉的消毒水味充斥鼻腔,沈遇礼睁开双眼,又不适地闭上了。
“我靠!你醒了!”全驰惊喜:“你先闭会儿,之前血流眼睛里了,估计得缓缓。”
“身体怎么样?觉得哪不舒服没?”
“没有。”他问:“温溪呢?”
“上厕所去了,照顾你大半宿了,说什么都不肯睡。”
沈遇礼眉心一蹙,没吭声。
全驰打了个哈欠:“幸好你没什么大碍,伤到头了,这几天可能会没精神,但也不用担心,检查过了没事。你那个血流得是真吓人,我看见你的时候差点以为你要厥过去了,还为你流了好多泪呢。”
“说到这我就不得不说说你了,你一头的血还开车跑那么远,万一你昏路上,那不得玩儿完?你是有几条命给自己这么造啊?我真服了你了!”
“你哑巴了?”
沈遇礼嗓子哑得厉害:“她怎么还没回来?”
全驰一哽,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
“沈遇礼!你醒了吗?!”
“宝宝,快过来,让我抱抱。”
全驰:“……”
他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温溪扑过去抱住他的腰,眼泪啪滴啪滴落到他脖颈间,淌成一滩湿漉漉的水。
沈遇礼护住她的头,心肝发颤:“别哭了,你的泪怎么会烫人呢,烫得我心疼。”
温溪呜咽道:“你吓死我了。”
“唉……给我喝口水。”他撒娇似的:“好干。”
她马上松手,慢慢扶起他,拿起水杯喂到他嘴边。
“你别睁眼。”
喝完了,他还有闲心问:“宝宝,我要是眼瞎了你还要我吗?”
“沈遇礼!”
“好好,不瞎问了。”他躺下去,往旁边挪了挪,抓她的手:“上来。”
温溪脱了鞋上去,埋到他怀里。
“三天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碰到了又听你在这哭。”
她低头咬他的肩膀。
“宝宝。”
“嗯。”
他忽然笑了一声。
温溪抽抽鼻子:“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有病。”
“是,我有病,爱你爱得没办法的病。”
“…你好土。”
“嗯,村里养大的野孩子,土得一塌糊涂。”
她彻底无言了:“你是在故意逗我开心吗?”
“这都被你发现啦?”他佯装惊讶:“我是不是撞了脑子变笨了?都哄不住你了。”
“别瞎说。”
“不说了。”
几秒,他又张嘴:“再说两句好吧。”
“宝宝,你太惨了,你可能要和一个笨蛋瞎子在一起过一辈子了,希望明早醒来老天能对你好点,让你的未来老公恢复正常。”
过完嘴瘾,沈遇礼心满意足,闻着她身上的茉莉花味,笑道:“睡吧,晚安。”
可怀里的人却突然冒出声音,字字清晰踩着他的神经:“沈遇礼,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沈遇礼唰地睁开眼,却被一只柔软的手盖住,无数热流涌在心口,他眼眶发热,低头紧紧抱住了她。
夜仿佛跨了世纪的漫长。
金色光芒挥洒,蝉鸣破窗而入,带来又一个夏日。
沈遇礼手臂张开,下意识去搂身侧的人,却扑了空,一瞬惊醒。
眼球转动,眼皮缓缓分开,对上全驰揶揄的表情。
“怎么又是你?我女朋友呢?”
全驰嗤道:“你他妈睁眼就知道找女人。”
季树冲到前面,伸出手指比个二:“这是几?”
“五,滚蛋。”
“完了,老沈瞎了。”
熊少卓把衣服扔到床上:“你可以出院了。”
“??”沈遇礼再次发问:“温溪呢?”
全驰放下腿起身:“废什么话,穿上衣服带你找女人。”
三人出门,等了三分钟,沈遇礼从里面走出来。
他低头看看身上的黑上衣工装裤,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是我高中的衣服?”
“不是,新买的,反正都差不多,快走吧。”
沈遇礼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他脑子真不好使了,被三人按到车上才后知后觉:“我戒指呢?你们谁见了??”
他摸了摸裤兜,一片空:“停车!可能掉医院了。”
“没掉。”全驰从副驾驶扭头:“你不是一直想求婚吗?择日不如撞日,兄弟我们都安排好了,你快想想你的台词,一会儿好好表现,争取今天求婚明天领证!”
“……?”沈遇礼拧眉:“我要求婚?”
“是啊。”
“现在?”
“对啊,都安排好了,就等主角上场了。”
沈遇礼:“……”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捏住季树的脖子,一把别到跟前:“你们在搞什么幺蛾子?”
“草!!”季树气急败坏地拍他的手:“别以为你是病号我就不敢动手啊!”
全驰笑得前仰后合,好在良心未泯过去扯开沈遇礼的手:“淡定淡定,我们能害你吗?肯定不能,马上到了,你快准备台词求婚吧。”
听说过按头结婚的,这按头求婚的还是第一次。
沈遇礼眉心一动,敛眸沉思。
车终于驶到目的地,停在市一中的门口。
沈遇礼再次愣住:“我当初说的不是这个位置。”
季树记得那一捏之仇,恶狠狠道:“你管呢!我们安排的你就得听着!进去!”
“……”
市一中的环境很好,大片的绿树和合欢花坐落在林荫道两边。
沈遇礼沿着落花堆叠的小道走,拐弯,一个白色身影落入视野。
温溪穿着白衬衫和百褶裙,扎着高扬的马尾,眉如远黛,明瞳浅弯,如艳阳明月般,含情带睇地冲他笑。
沈遇礼脚步定在原地,有那么一刹以为自己穿梭了时光。
温溪一步步朝他走来,笑盈盈地问:“沈遇礼,我好看吗?”
“好看。”
他从上到下将她细细看了一遍,喉结上下一滚,抬手想拥她入怀,她却后退半步。
沈遇礼微怔,随即便想到什么,“我…”
靠,他想说什么来着?
眼神飘忽时,他的目光忽地定在她手指处,上面赫然是一枚戒指。
——他订做的求婚戒指。
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难道他昨晚已经求过婚了?
温溪晃晃手指:“好看吗?”
“…好看。”对上她的笑,他猝然回神:“不是,宝宝,我,我昨晚,有求婚吗?”
她摇头,眉眼都在笑:“你现在补上吧。”
沈遇礼反应了半秒,便半跪下去,伸手想抓她的手,却被她反握住。
她手腕翻转,捏出一枚男戒,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启唇:“我以前没有理想型,也不知道自己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直到遇见你,我的喜欢有了定义。”
“我无数次后悔没有在初次遇见你时就向你靠近,但在我生出这个想法时,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不论哪个时空哪个时间,我都会喜欢你。”
再没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爱她。
也再没有一个人,会让她心动至此。
温溪眨眨眼,金粉色射进眼底,闪着莹润的光:“本来想在你生日那天做这些的,但经过昨天的事,我突然觉得,没必要非等到那一天。”
“我想早点给我们一个安定的名分,可以在你称呼我时,多出一个沈夫人。”
“沈遇礼。”温溪一字一句,庄重而真挚道:“你愿意娶我吗?”
曾经他的爱意卑微又隐晦,她就像一抹遥不可及的光,他只能躲在阴影处窥视。
如今她头顶绿树和骄阳,后背是教室和操场,带着逝去的青春和满腔爱意,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荒土横生枝丫,贫瘠之地顷刻花开漫野。
他自甘折服,套上永恒的枷锁,低低笑道:“我愿意。”
沈遇礼垂首,虔诚地将额头抵在她的指尖。
愿献上我终身的爱,以回馈你的身心交付。
——正文完。
番外之婚礼
反向求婚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还挺稀罕的,以至于没多久这事便传了个遍,谁见了温溪都要来一句牛逼。
温溪起初挺不好意思,后来渐渐产生免疫,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说声谢谢。
而且不知道全驰他们怎么弄的,将她的求婚场景录了下来,沈遇礼每天都要翻出来品鉴品鉴,然后再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抱着她疯狂乱啃。
沈遇礼心急如焚,求完婚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安排双方父母见面,商量黄道吉日。
两家毕竟已是熟人了,会面很是顺利,他们抛去曾经的不愉快和一些不好被提及的事,开开心心地定下了日子,就在两月后。
温溪这段时间过得相当辛苦,前一个月承受沈遇礼的兴奋,后一个月被他拉着试婚纱拍婚纱照。每天跟个花孔雀一样招摇,各方各面展示自己的订婚戒指,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他要结婚了……
婚礼现场,新娘团这边兵荒马乱,新郎团那边则是跃跃欲试。
温溪在众人的帮助下穿上婚服,坐在床上等着新郎的到来。
文婕和舒彤商量着鞋子藏在哪,在场只有梁竹有经验,看了一遍房间,也犯了难:“这地方一目了然,放哪都好找啊。”
舒彤坐在床上:“就是啊!”
温溪:“实在不行,随便放吧。”
“那哪行!必须得想个好办法。”
温暮推门而入,看她们凑在一起支招,笑道:“还没想好放哪呢?”
舒彤看见她就像看到了救星,“姐姐来了,姐姐快帮忙想想办法!”
“我也没办法啊,当初我的鞋子都挂在窗户外面了,还是被他们一下找到了。”温暮过去拍在温溪的手上:“那帮男人精得很,多隐蔽的地方都能找到。”
梁竹附和:“是的,不说其他的,就我们家那个找东西一流,而且他把我女儿拐走了,他们父女俩凑一块就是活侦探。”
温暮提议:“要不放伴娘身上?”
这里伴娘有四个,文婕和舒彤加另外两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梁竹摇头:“不行,我女儿会摸的。”
“一会儿你女儿来了你把她拉走!”
“嗯…那也挡不住他们查啊。”
温溪看她们愁眉苦脸的,乐不可支:“算了算了,别想了,你们可以在其他地方给他们使绊子。”
舒彤捶手:“我漂亮的闺蜜要嫁出去了,我真不想那么容易就便宜他!”
“你不想跟你漂亮的闺蜜拍点合照吗?”
“那当然得拍了!”
“对对,得拍照。”
她们拍着照片,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来看新娘子,都被温溪此刻的样子惊艳到,她平时便端庄稳重,此刻穿着喜服,更衬得典雅贵气。
门外有敲门声,盛桉探头进来:“暮暮。”
温暮起身,“我先出去一下。”
等两人出去,文婕发出惊叹:“我靠,刚刚是你姐夫?”
“嗯。”
“这也太好看了吧!”
舒彤啧啧称奇:“对,好温柔的样子,还很有少年气,话说他刚大学毕业吗?”
温溪哭笑不得:“他今年三十了。”
“妈呀!真的?”
“怎么比我们女人还会保养!”
舒彤眼珠转动,灵光一闪:“我知道鞋子藏哪了!”
“藏哪?”
“嘿嘿嘿。”
等温暮再次进来,几人刷刷看向她,她摸摸脸:“怎么了?”
舒彤双手合十:“好姐姐,借你老公用一下呗。”
温暮:“……?”
五分钟后,盛桉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喜袋,站在那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
温暮委以重任般,帮他整理着衣领:“盛哥哥,交给你了。”
盛桉叹气:“我尽力。”
十点钟,新郎团抵达。
最前面开路的是全驰和季树,一身公主裙的小糖豆被全驰牵着当引路招牌,沈遇礼旁边是熊少卓,像个保驾护航的保镖。
全驰高昂的声音传进来:“让让啊!都是自家人,糖豆快叫大伯!给姨姨红包,快!”
梁竹捂脸:“小糖豆在他们那边简直就是开挂般的存在。”
舒彤哀嚎:“你怎么没把小宝贝抢过来!”
“昨天跟全驰剪刀石头布,输了小糖豆的一天使用权。”
“……”她一脸震惊:“孩子是你们这样用的吗?竟然当赌注!”
梁竹干笑两声。
她们过去堵门了,温暮在后面问温溪:“紧张吗?”
“嗯,有点儿。”温溪正襟危坐,不敢有大动作,头顶的凤冠压得她脖子疼。
“姐,结婚后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嘛……大概就是,一种安定感和归属感吧。”她冲不远处的盛桉笑了下,低声道:“从今以后我们温溪就有自己的家了。”
她补充道:“你要给沈遇礼一个完整的家了。”
温溪扬起唇。
是啊,她要给她的爱人一个完整的家了。
门打开,沈遇礼从人群中鲜明地露出来,温溪抬眼和他对视,心脏猛地一颤。
沈遇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情愫,勾着唇角,唇语道:“我来了。”
温溪匆忙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
他今天好耀眼。
周遭的热闹她似乎全都没听见,全世界只剩下沈遇礼炽热的目光,自进来他的眼神便没有离开过她,她很想提醒他不要再看了,这么多人……
全驰纳闷的喊声勾回她的魂。
“鞋呢!就这么大个地方却找不到一只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