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两个女孩子在叽叽喳喳地聊天,说今天负责带队的那个研究生师兄长得好帅。
后面马上有人告诉她们:“你们不认识吗,那是陈野望,特别厉害,本科的时候就发过好几篇SCI。”
林卓绵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检查的时候分心朝外面打量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陈野望。
他实在长得出挑,哪怕校医院一楼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还是一眼就能注意到人群中他挺拔颀长的身影。
陈野望像是在帮身边的一个新生同前台值班的大夫沟通什么问题,眼神专注,神色从容,让人很有安全感。
“姐姐?”
有人叫她。
林卓绵回了神,正在排队的一个男生把自己的体检表递给她。
她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男生看到她笑容的时候整个人有一秒钟的停顿状态,说没事的时候态度不怎么自然。
正好这时负责抽血的大夫要换班,整条队伍的进度被按下了暂停键。
男生便跟林卓绵聊起天来:“姐姐,你是医学部的吗?”
林卓绵说对。
男生问她:“那你们平时都学什么啊,我高中的时候也特别想学医来着,但是我爸妈不同意。”
林卓绵给他讲了一些医学部的课程设置,男生听得认真,还问了她几个问题。
换班的大夫到位之后,队伍重新开始移动,男生突然从队伍里走了出来,站到林卓绵旁边说:“姐姐,我想最后一个再抽血。”
队伍里开始有人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眼光。
男生浑然不觉,又说:“抽血好疼,我怕疼。”
林卓绵说了声“哦”:“那你放心吧,校医院的大夫抽过这么多人的血。”
她停了停:“没有一个人不疼的。”
男生:“……”
林卓绵又说:“你要是想最后一个再抽也行,去队尾排,别在这儿杵着。”
男生没听出她意思一样,从兜里摸出了手机,问她道:“姐姐,我能加你微信吗?”
还没等林卓绵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一道凛冽的声线便打断了他们:“做检查就排队,做完把体检表交给我,不要浪费别人时间。”
林卓绵转过脸,看见陈野望站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男生讷讷地叫了一声师兄,在陈野望的注视下,把手机收了起来。
林卓绵拿不准要不要跟陈野望打招呼,她怕他一看见自己,就想起周日社团活动时发生的事情。
但陈野望已经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着她问:“跟谁都能聊得开?”
林卓绵怔了一下。
如果换作别人这么问,她会觉得对方是在吃醋,但陈野望没带什么情绪,听起来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而已,甚至都不需要她的回答。
后面陆续有人递体检表过来,林卓绵便不能再分神琢磨陈野望的想法,她检查的时候,余光感觉到他在她旁边站了一段时间才离开。
过了很久,抽血的队伍开始稀疏,只偶尔有一两个人过来,林卓绵得了空,拿出手机,没忍住给陈野望发了消息。
海绵蛋糕:“谢谢师兄。”
Chen:“谢什么?”
海绵蛋糕:“你过来不是为了帮我吗。”
Chen:“带队要维持纪律。”
林卓绵盯着“维持纪律”四个字看了几秒,然后在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发送过去。
海绵蛋糕:“维持纪律的内容也包括不让师弟加我微信吗?”
作者有话说:
如果不特别说的话周三四休息,其他日子晚八点更新。
第20章 秘密
林卓绵忐忑地握着手机, 等陈野望回复。
他这次回得不如之前及时,等到她又检查完一张体检表,暗掉的屏幕上才出现了最新一条消息浮窗。
Chen:“你想加?”
林卓绵怕他误会自己, 毫不犹豫地说不想。
Chen:“嗯。”
对话停在了这里。
看着手机屏幕, 林卓绵忽然意识到, 自己好像被对方带跑了,他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而她也想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他怎么说。
不过她自作主张地觉得, 哪怕陈野望是维持纪律顺便帮她解围,也还是帮她。
多少有点在意吧。
虽然一开始说来校医院帮忙只要半天, 但因为抽血是体检的最后一个项目, 所以结束得比其他科室都要晚。
中途冉沛柔给林卓绵发了消息,说自己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准备吃完饭去打印一份下午公选课要交的作业, 问她什么时候能结束。
林卓绵还要帮大夫把血液样本送到检验科,让冉沛柔不用等自己, 先回去就行。
去二楼送完血样清点完数目, 已经过了下午一点钟。
林卓绵从楼梯上走下来,刚一到转角的位置,就看清了站在分诊台前整理体检表的陈野望。
她放轻了脚步, 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
陈野望低着头把所有体检表摞成一叠,放进纸质的文件袋, 接过大夫递来的中性笔, 在袋身上刷刷写下极漂亮的“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字样。
“师兄。”林卓绵叫了一声。
陈野望放下笔, 侧过脸看她, 用清淡的声音问:“才结束?”
大夫将纸袋收回去, 告诉他可以走了。
陈野望说声辛苦, 林卓绵赶紧上前一步:“师兄,你吃饭了没?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吧。”
她看陈野望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当他是默许。
继而伸出胳膊,指着墙上的挂钟说:“这个时间食堂应该没饭了,我们去外面吃好不好。”
陈野望问她想吃什么。
林卓绵不知道陈野望下午有没有课,怕他急,便提议去学校东门外面的快餐。
陈野望答应下来。
一点多的阳光晒人晒得厉害,林卓绵从单肩的帆布包里拿了阳伞出来打开,她想把自己和陈野望都遮住,胳膊努力地往上举,差不多成了直线。
他太高了。
林卓绵在女孩子里已经不算矮,差四公分到一米七,而陈野望比她还高大半个头。
陈野望见她费力,便说:“给你自己打就行。”
林卓绵没应声。
陈野望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把伞接了过来,轻松地举在两个人头顶。
他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来正好在林卓绵眼前,这么近的距离,她看清他袖口附近的皮肤上有一粒小痣,非常淡,在衣服的阴影中若隐若现,不靠近几乎看不出来。
但衬在冷白的皮肤上,不知怎么就有了一缕勾人意味。
很凉的风从他们之间经过。
林卓绵闻见风里陈野望身上不浓烈的香根草洗衣液味道。
走了一段路之后,她悄悄往他身边靠了一步,就算被发现,也可以说是因为伞太小,她在躲太阳。
快路过经管的研究生宿舍时,陈野望接了一个电话。
林卓绵觉得他按下接听之前,看屏幕的眼神有点阴郁。
“舅舅。”他声音比平常低,不随意,平静到严肃的地步。
林卓绵马上想起了范范说的琨海集团。
她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应该回避,脚步一顿,没有跟上陈野望,而是留在了原地。
太热烈的阳光扑面而来,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看不清陈野望是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又是什么时候,回身看着她。
陈野望的通话时间不长,站在那里十几秒钟便放下了手,然后朝她走回来:“怎么了?”
林卓绵支支吾吾,她总不能说是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豪门秘辛。
好在陈野望也没有追问,思忖片刻,问她道:“下午有课么?”
林卓绵摇摇头。
陈野望说那不吃快餐了,随后说了学校附近商场的名字。
接着他把伞还给林卓绵,让她在经管的宿舍楼下等一会儿,他有东西要上去拿。
伞柄还留着他掌心的余温。
现在是学校里比较空旷的时刻,大部分人在宿舍休息,下午上课的还没有出门,林卓绵站在男生宿舍楼下,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树叶被风吹得飒飒轻响,地面上的无数枚影子也跟着摇曳,看久了会以为自己正站在粼粼闪动的水波当中。
陈野望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纸袋,袋子上印刷的logo有几分眼熟。
林卓绵认出是那天他去唱片店取到的两张绝版黑胶。
她原本想问陈野望待会儿是不是要见什么人,自己吃完饭需不需要先走,可担心触及到他的隐私,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
商场中层挑空,从一楼可以看见地下一层新开了室内冰场,在里面玩的以小孩子居多,很热闹,穿着彩色的衣服,远看像水晶球里的闪片。
陈野望让林卓绵挑一家餐厅,她随口说了两个,他选了其中开在冰场对面的那一家。
菜单不长,点过菜之后,店员端上来一小碟沙拉。
林卓绵用叉子杵了一下盘子正中用胡萝卜雕刻的玫瑰花:“这个特别难切,我之前在家的时候试着切过,把手给划了。”
陈野望倚在沙发座的靠背上,单手撑着桌面,掀了下眼皮:“你还会切菜。”
林卓绵理直气壮道:“会切我就不会切到手了。”
陈野望挑了挑眉,侧过脸去看不远处的冰场,眼神没有停在某一个地方,林卓绵觉得他在找什么人。
过了几分钟,他开口说:“那个穿蓝色外套的小朋友是我表弟,束嘉澄。”
真的姓束。
林卓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找到了一个正贴着冰场边缘滑行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大。
她试探着问:“你是来找他的?”
陈野望点头,将另一条胳膊也放上了桌面,两只手的手指扣在一起:“澄澄今天学校放假,约了同学来玩,我舅舅不能及时过来,让我先接一下澄澄,在这等一会儿。”
他垂眸看了眼表:“还有一个小时结束,吃完饭正好过去。”
语气很淡,听不出是无所谓还是不高兴,但应该不是高兴。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只剩下几桌客人,东西上得很快。
林卓绵看着对面的陈野望,不觉有些恍惚,上次跟他来还是社团聚餐,两个人坐得远,在桌上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
陈野望似要抬眸,林卓绵以为自己过长时间的注视被他发现,连忙挑起话题。
“待会儿去找澄澄,你知道小朋友要怎么哄吗?”她问陈野望。
陈野望一瞥窗外:“澄澄不用哄。”
然后收回视线,声调平淡道:“他有点怕我。”
林卓绵一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错了问题。
虽然陈野望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但她还是努力地找补了一下:“怕你有时候也挺好的,不像我从来不怕我哥,从小跟他吵到大。”
陈野望看上去缺乏这种经验,他喝了一口水,问她:“那后来怎么和好的。”
“每次不一样,”林卓绵给他举了比较近的例子,“上个假期我在家里学化妆的时候,他说我化得跟鬼一样,气得我转身就回房间去卸了,他过来看我笑话,正好我在摘美瞳,把他吓傻了,说哥跟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别把自己抠瞎了。”
陈野望放下水杯,幅度不太大地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的时候,能够轻微地中和周身的冷意。
林卓绵很少见他笑,脸上不自觉地发烫,觉得林洛还有点儿用。
吃完饭以后,两个人去冰场旁边接澄澄。
的确像陈野望说的,小男孩有些怕他,不过也不完全是怕,在看见他的时候,澄澄的眼睛亮了一下,显然是想亲近却没有办法的样子。
林卓绵弯腰跟澄澄打招呼,澄澄换下冰鞋之后好奇地看她,想问陈野望她是谁又不敢,就只一直偷偷地用眼睛去瞟她。
小孩子是最容易被好奇心折磨的生物,在冰场外的长凳上坐了一段时间,他便跑到了林卓绵旁边,拉拉她的胳膊,让她低下头听自己说话。
林卓绵觉得他很可爱,顺从地朝他那边靠过去。
“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吗?”澄澄悄悄地问。
林卓绵咳嗽一声,也同样悄悄地回答道:“还不是。”
这个答案比单纯的“不是”要稍微复杂那么一点,难住了小学二三年级的澄澄,他眨巴着眼睛,一副努力理解的样子。
终于有了一点头绪的时候,他又问:“那什么时候是呢?”
“我也不知道。”林卓绵说。
她瞥了一眼陈野望,将声音压得更小:“得看你哥哥。”
澄澄这次理解得快了一些,他恍然大悟:“你喜欢我哥哥。”
林卓绵脸红道:“你小声点儿,这是我们的秘密。”
澄澄用力地点头。
陈野望忽然出声:“你们在说什么?”
澄澄从长凳上跳下来,大声宣布:“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过年想歇一天不更新,祝大家春节快乐!
第21章 没有为什么
林卓绵很想捂住澄澄的嘴。
怎么还拿她的秘密去给陈野望献宝呢。
陈野望顺口问:“谁的秘密?”
林卓绵把一根手指压在唇边, 给澄澄使眼色。
澄澄想了半天,瞄着陈野望的神情,试探道:“哥哥陪我玩我就说。”
“要挟哥哥?”陈野望心平气和地看着澄澄, “那就别说了。”
澄澄没词了, 小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在大人眼里的一览无余, 只知道陈野望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扁了扁嘴,回到林卓绵身边坐好。
林卓绵摸了摸澄澄的头发, 忍不住评价道:“陈野望哥哥你有点儿凶。”
难怪澄澄怕他。
换了谁被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再说一句回绝的话, 恐怕都不会觉得他容易亲近。
“是么, ”陈野望漫不经心地偏过脸,“陈野望哥哥哪里凶。”
林卓绵忽然没声了。
不等她说话, 澄澄就把她的手从头上拉了下来, 认真地说:“姐姐,你的手好热。”
歪着脑袋端详她一番, 又指出:“耳朵也变红了。”
林卓绵飞快地把手缩回来, 否认道:“你看错了。”
她有些心虚,正准备观察一下陈野望的表情,耳际却感觉到了他起身时带起的一阵缓风。
接着是一声“舅舅。”
跟他接电话时同样的语气。
她也跟着站起来, 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穿西装打领带, 人到中年, 体态却仍旧挺拔, 眉眼与陈野望有三四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