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艺术[娱乐圈]——眨兔【完结】
时间:2023-05-06 14:44:17

  她原本准备了一些打趣的玩笑话, 想让氛围轻松起来, 也想好了要教江云照怎样和讨厌的人演好对手戏。他和魏柯有了争执,而她做出了偏向性明显的选择。黎曼枝本想着以江云照的情商,会察觉出他在这场竞争中胜利者的地位。
  她喜欢他的长相,喜欢他不惹事的性格,她没有掩饰自己对他的兴趣, 正儿八经地将他视作下一个男友的最佳候选人。她设想过两人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会有无数的拉锯和调情, 但却没预料到他会在此时突然对着自己流泪。
  流泪是示弱的象征, 对于一个合格的成年人来说, 在非亲非故的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简直是必修课。江云照向来做得很好,也因为如此,此刻他的流泪显得格外反常。
  她能游刃有余地忽视或者反击别人向她表现的恶意,也能在谈笑风生间处理别人对她吐露的爱意, 但面对一个总将自己掩饰得很好的人的示弱, 她却觉得棘手起来。
  黎曼枝等了几秒, 余光瞥见江云照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才慢吞吞地转回了头。
  外面是在等待开工的整个剧组, 小隔间里是还红着眼眶的江云照。时间紧迫而任务繁重, 她自己决定要安抚江云照, 就没有理由在此时因为他的突然的眼泪而放弃。
  尽管黎曼枝并不清楚江云照情绪失控的具体原因, 但至少知道他和魏柯闹矛盾是因为她而起的。
  确定了江云照对自己有意思, 就像有了解题思路。凭借她这些年面对异性的丰富经验,她很快想到,有些安慰是不需要对症下药就能提供的。
  黎曼枝轻咳了一声,对上江云照还带着无措和难堪的视线。她走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她能感觉到江云照的身体在她贴上时明显的僵直,感觉到他一瞬间错乱的呼吸擦过她发梢,他隐约的心跳声隔着胸腔被她听到,他的双手抬起悬在空中,却久久不敢环住她。
  在抱住他的时候,黎曼枝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拍戏时,他把自己从一地狼藉中抱起时的场景。
  和她之前恋爱过的任何一个男人一样,他的怀抱是宽阔的、温暖的,但与他们不同的是,江云照的动作里总带着黎曼枝无法理解的克制和压抑。她只不过是腿受伤了而已,但他的反应却仿佛她是玻璃做成的小人,只要一用力就会破碎。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她有男朋友,他不愿做越界的举动,此时她已经明确告诉他自己恢复了单身,还明显地表达了自己的好感,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在这样一种暧昧的氛围中,他却还是在克制着自己的行动,连给出回应都不肯。
  黎曼枝有点失望,却又松了一口气。
  他的反应是很“余执”的,绝对的冷静和绝对的克制,即便是喜欢的女孩在自己怀中,却也能保持着不为所动。
  她结束了这个拥抱。
  再直起身看江云照时,他的脸上又呈现出没有表情的状态,正抿着嘴唇沉默地看她。黎曼枝只注意到他恢复清明的眼睛,却没发现那抹红又在他耳根处露出来。
  虽然过程不尽人意,但黎曼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眼下江云照平复了情绪,成功进入了饰演余执的状态,全剧组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开拍,至于他和魏柯的矛盾,还是等下了戏再解决为好。
  于是她又由江云照搀着出了这个小小的隔间。
  布景内充足的光线打下来,黎曼枝侧头去看江云照,刚才流泪的那只眼睛在光下反射出一点点残留的水汽。几乎是下意识地,黎曼枝曲指轻轻地在他的眼角处抹了一下。
  布景里站着的只有魏柯,刚才被姚导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此时正面壁思过,就看到隔间里走出来的两人。
  从他的角度看去,黎曼枝正抬手亲昵地触碰江云照的脸,昨晚面对他时脸上的冷漠不复存在,她给江云照的是一个和风细雨的笑容。
  经历了痛苦、懊悔和怨恨,魏柯此刻心如死灰,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黎曼枝。
  最虔诚的示爱和最怨恨的诅咒都无法影响到她,他从她的眼睛里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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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剧本大量删减了魏柯的戏份,他所饰演的乔伦将作为钟情的白月光,在电影的开头出现,两人之间的互动被简化成了几组简单的蒙太奇镜头。他是新世界重燃钟情爱的火种,然而再往后,钟情对爱的探索和传播却变得更加抽象。
  “反爱派”的追捕开始,乔伦把钟情托付给了余执,自己选择留下来和政/府派来的人员周旋,最后牺牲在审判者的枪口下。
  临危受命的余执本可以直接带着钟情去到自己的国家,把她交给组织。但逃亡开始的那个夜晚,他牵着钟情,感觉到她因为目不能视而紧紧攥着他的手,突然产生了此前没有体会过的犹豫。
  今天要拍的一场重头戏,就是乔伦决定自己留下拖延时间,让余执带着钟情离开。两个男人在研究室里进行了交谈、争执,但最后迫于情况危机,还是达成了共识。
  江云照回到布景里,对着机位站好,造型师快速地上来给他补了妆。多亏黎曼枝在隔间门口在他眼角的那一抹,没有人发现他刚才流过眼泪。
  导演清了场,各单位准备完毕,魏柯重新去看江云照,他在垂眸整理自己的衣摆,平静得仿佛刚才在这里揪住魏柯衣领的是另一个人。
  他又成了绝对冷静与理智的余执,唯一的弱点是对那个女孩的一丝动心,戏里的乔伦觉察到这份动心,才将钟情托付给了他。而戏外的魏柯知道他喜欢黎曼枝,却连他的最后一点把柄都抓不住了。刚才他耍心机激怒了江云照,让他先对自己动手,但黎曼枝却在连事情原由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用毫无遮掩的偏心宣布了谁是这场斗争的赢家。
  “Action!”
  到底魏柯也是职业素养过硬的专业演员,开机后他排除了心底的杂念,让自己投入角色中去。
  两个男人的竞争在戏外有很多种呈现方式,到了戏里就变成了在表演上想要压制对方。
  互相飙戏这种事在片场上经常发生,原本是其中一人的高光时刻,另一人却用自己更为精湛的表演抢了镜。没有人会嫌弃出彩的镜头,前者原本及格的表演反而会在衬托之下显得暗淡。
  本就是一场暗流涌动你来我往的对手戏,一个生动又恰当的表情,又或是一句情感充沛的念白,两人都在暗中较着劲,用更好的表演让镜头前的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姚导自然看出来了,但让她意外的是,江云照作为刚入电影圈的新人,竟没有在这样的对抗中落入下风。他饰演的余执情感内敛,在情感张力的体现上原本要比魏柯要更困难,一不注意就会把冷静和理智演过了头,忘记余执这个角色内心深处对钟情的那一份压抑的情感。
  然而江云照却意外地完成得很好。
  镜头里,乔伦坐在椅子上,颓然地和余执阐述着自己对钟情的爱意。
  “见过她以后我才明白一直研究的‘爱’为何物。今晚也许就是最后一个夜晚,此后她不会再回来。我们曾经在研究旧世界文学时阅读过那么多关于离别的诗歌,现在我才懂它们的含义。这间屋子里到处残留着和她有关的回忆,我猜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走进这间屋子了。”
  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的情感更真挚,魏柯说话时眼睛放空地看着布景之外站着的黎曼枝,他和黎曼枝昨晚刚分手,在说这段台词时,他神色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分真情实感的惆怅来。
  “唉,我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太冷静了,余执。你不懂得什么是爱一个人而又被迫远离。你体会不到……”
  “时间快到了。”
  江云照面无表情地在他身边迈了两步,巧妙地在不影响镜头拍摄的情况下阻断了魏柯看黎曼枝的视线。
  “我们今晚就会离开。放心,我会保她周全。”
  原剧本中,余执是等乔伦说完才开口的。
  江云照没有按照原本的设计来演。
  然而姚导在监视器的画面里,注意到青年在对方评价自己“不懂得”时,眼底出现只有特写镜头才捕捉到的不悦,以及为了暴露出他内心的动摇而做出的恰到好处的两步走位。
  她终究没有叫停。
  一场戏拍下来,最后结束时魏柯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背的冷汗。
  那日试镜时他不在,开机当天黎曼枝和江云照的拍摄他也没看,现在真的亲自上阵和江云照对戏,他才发现江云照的演技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
  两人走出布景,魏柯的助理围上来鞍前马后地伺候他,而江云照只是找到放着自己物品的位置独自坐下。
  姚导把今天拍的镜头都过了一遍,终于出了口气,很满意地亲自过来将两人都夸了一遍。魏柯笑着应和,余光去瞥江云照,却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看姚导身旁的黎曼枝。
  黎曼枝这会儿没有坐轮椅,而是找了个更舒服的椅子坐着。刚才她目睹了两人对戏的全过程,此时见江云照的视线望过来,便松开了原本拿在手里把玩的打火机,抬手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江云照在位置上静坐了一会儿,突然低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了一通——他今天背着的是一个颇有学生气的双肩包。
  之前穿着戏服站在镜头前不觉得,此刻下了戏,他做好的发型一拨乱,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膝盖上放着双肩包,动作有些匆忙地翻找着什么,余执身上没有的那一点生气又重新在江云照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他从包里找出一根桃子味的棒棒糖。
  然后他站起来,径直朝黎曼枝走过去。
  黎曼枝似乎有些惊讶江云照的举动,抬头看着他走近。
  江云照在她面前站定,弯下腰把那根糖塞给了她。
  旁人只看到他在黎曼枝耳旁说了句话,然后黎曼枝眨眨眼,蓦地笑起来。
  “谢谢你。”
  原本冷冽的嗓音因为放轻的声音而变得温柔。
  这是旁人听不清的一句悄悄话,指向的是刚才在隔间里旁人无法知晓的拥抱。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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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曼枝终于拆掉了腿上的包扎的绷带。
  她穿上服装组为了遮住尚未痊愈的疤痕而紧急更换的长裙,保姆车载着她驶向今天拍摄外景戏的场地。
  江云照和魏柯两人的对手戏拍摄出乎意料地顺利,原本统筹在做计划时留了四五天的时间,结果他们只用了三天就超出预期地完成了拍摄。
  剩下的是有黎曼枝出场的戏份,原本姚导打电话通知她时,还有些担心她的伤会因为拍摄提前而吃不消,结果电话那头黎曼枝中气十足地应了下来,一点犹豫都没有。
  今天要拍一场很关键的外景戏。
  黄昏时分,乔伦在研究所外的小路上送别钟情和余执,钟情被余执牵住快步离开,虽然眼前是一片黑暗,但她却仍然忍不住一次次留恋地回头。
  两人的离别在沉默中进行,直到最后钟情也无法看到乔伦注视她时深情的眼睛。
  场地是临时选定的,为了体现戏里这条路的隐蔽,导演组选中的地方在一条不高的长围墙尽头。围墙外是大片的废墟,那条小路是摄制组去踩点时当场开辟出来的,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
  因此,黎曼枝来到现场后,在走位时遇到了问题。
  这条路甚至不能完全被称之为路,更像是废墟中稍微好走的一块地方,碎砖石和土块让它变得格外崎岖,就算是健康的人正常行走,也很容易因为不注意脚下而被绊倒,更别说要快步在其间行走。
  黎曼枝腿上的伤并未完全痊愈,即便是被江云照拉着走,她也还是在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中,感觉到腿部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抽搐。
  “卡!”
  姚导叫停,走过去皱着眉看黎曼枝弯腰轻轻捶打腿部。
  这是第三次NG,黎曼枝实在达不到预想中逃跑时应有的速度,不说快步走,甚至连以正常速度走路都有些吃力。
  黎曼枝直起身,脸上是带着歉意的苦笑,因为自己的问题耽误了剧组的进度,这让她有些难堪。
  江云照在拍摄时要牵住她的手,现在NG了,却也没有放开,而是小心地扶住了她。此刻看着黎曼枝弯腰锤自己的腿,他蹙起眉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四下的工作人员都在看这边,等待导演的下一步指示。黎曼枝松开江云照一直扶着她的手,站在原地不轻不重地跺了跺脚。
  “再来一次吧,我们争取一条过。”她朝身边的人笑,“我努把力,走快点。”
  说完她就迈步想回到这条镜头开始时的位置。
  刚走出两步,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江云照刚才就一直在紧盯着她,见她身形一歪,立刻跟上前接住了她。
  黎曼枝飞快地说了一声“我没事”,想推开江云照自己站着,却被他不容反抗地托住。她的大半个身子都依偎在他怀里,只能抬头仰着看他。她本想让他放开,却在对上他沉沉的视线时鬼使神差地闭嘴了。
  “或者这个长镜头不要了,我们改成几个短的近景,不拍你走路。”姚导清楚黎曼枝这个状态是没法按原计划拍了,只能试着拍别的镜头来代替。
  黎曼枝虽然不愿意,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有些沮丧地点点头,正在心里遗憾地叹气呢,就听到刚才一直很安静的江云照说话了。
  他提出了新的思路。
  既然黎曼枝的腿受伤了,不如让戏里的钟情在这个时候也变成腿受伤的状态,不需要多么严重,只需要在走起来时也是踉踉跄跄的就行了。
  江云照抬手指不远处那堵一人高的围墙,它的墙头很平整,即便是一个成年人也可以在上面坐稳。
  他建议,在开始这场戏之前,加一个两人翻越围墙的镜头。身后有随时都可能出现的追捕者,钟情又看不见,慌乱之中摔下来扭到了脚,也是观众可以理解的。
  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余执搀扶着钟情离开了,原本计划要拍的长镜头依旧可以拍。背后是废墟和落日,钟情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回头时空洞的眼里映着夕阳余晖,乔伦的影子被夕阳拉长,但她什么都看不见。
  这反而会让这场离别更生动。
  谈及钟情从墙上摔下来的具体拍摄方案时,江云照垂眸认真看着黎曼枝:“我在下面接着你,不会让你真的摔到。”
  这个提议一出,姚导先说了一声好,她刚才的提议是折中之举,此时江云照的办法却是另辟蹊径,走了新的路子。
  黎曼枝却没有立刻答应,她提出了自己的顾虑:“那个墙并不高,你要是不入镜的话只能半蹲着接住我,万一我砸到你,你也受伤了怎么办?要是现在能找到垫子就好了,我直接往垫子上摔,也不会怎么疼。”
  江云照却朝她摇头:“垫子也只比地上软一点,万一你着地的位置不好,可能会受新的伤。”
  黎曼枝还欲再和他争辩,江云照却不让她说话:“你记得那天我抱你吗?其实你很轻,不用担心伤到我。”
  这下黎曼枝哑火了。江云照的话没有错,那天他的确是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抱了起来。明明看起来不过是高高瘦瘦的一个人,她却能在他的臂弯里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中蕴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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