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们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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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光穿透云层洒下来,放眼望去世界都被染上金色。黎曼枝坐在围墙上,身前身后都架着摄像机,远处站着神情紧张的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姚导在旁边,江云照在墙脚仰头望着她。
这堵围墙看着不高,但此刻真的坐在了墙头往下看,还是不由得心里发憷。黎曼枝揪着自己的裙摆暗暗咽了口唾沫,秋天傍晚的凉风刮在脸上,她抬手拨开被吹乱的头发。
“不要怕。”
江云照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她低头和他对视。夕阳的光线从黎曼枝背后照下去,他专注地看着她,眼睛很亮。
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朝她张着双臂,见她看自己,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
这一遍不是正式拍摄,而他却依旧认真得像是黎曼枝身后的摄影机已经开拍了一般,把自己的身形压得很低,而朝她举着的手却十分稳当。
难得见到他这样笑,黎曼枝甚至有一瞬的失神。
“三、二、一,跳!”
姚导拿着喇叭在旁边倒数,黎曼枝抬头看向了前方,盲女是不能目光清澈地与某个人对视的,往下跳的一瞬间她不会知道等待她的是成功还是失败,只能凭着信任把自己完全托付给江云照。
耳旁是猎猎风声,下坠时一瞬的失重感让人控制不住地心慌,在空中的时间不过一秒,却让心跳失控地错拍好几下。
然后黎曼枝跌进江云照怀中。
不同于之前那次的公主抱,或是之前在隔间里她单方面地贴着他,这一次江云照紧紧地抱住了她。
黎曼枝闭着眼睛,能感觉到他的手臂环在她背上和腰间,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年轻而蓬勃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为了环抱她而用力,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他因为接住她时的冲击力往后倒,而她在他怀中感觉到天旋地转。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即便一起跌坐在地上,他的怀抱依旧安稳。周围是凛冽的秋风,她穿着单薄的裙子,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却因为被他灼热的体温熨烫着而感觉不到冷。
黎曼枝听到他在确定她安然无恙后喘息着的笑声,热气喷在她颈窝,抬头后对上他的眼睛,看到江云照笑意粲然的脸。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影子,神情里带着一点罕见的得意,说话时声音很轻。
“我说过了,我不会让你受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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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出于工作需要, 黎曼枝有过不少与男演员亲密接触的时刻。
无论有多入戏,无论是多么深情的拥抱和亲吻,她始终清醒地知道, 那份情感是属于戏中两个角色的。
然而此刻,她被扶着站起,江云照在她身边转头和导演比了个“OK”的信号。
黎曼枝看着他出神。
那一瞬间被用力抱紧的触感太过清晰,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她, 所有讯号指向一个明确的答案——这不是戏里,他也不是余执,没有人会用那样毫无保留的姿态拥抱一个只是有一点暧昧同事。
也许江云照对她的情感比她想象得还要深刻。
正式拍摄在稍作休整后开始了。
黎曼枝坐在墙头上,在导演喊出“Action”之后往下跳。
她和江云照又一次以相拥的姿态倒在一起,这回没有那么紧张, 黎曼枝留意到, 江云照在背部着地以后闷哼了一声。
“摔到哪了?”
黎曼枝几乎是坐在他怀里, 手还撑着他肩膀。见他这样, 以为是自己压到了他,便急着要站起来。
江云照松开搂住她的手,指尖留恋地在空中悬停片刻。
然后他朝黎曼枝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也跟着站了起来, 转身看向姚导。
见姚导满意地朝这边点头, 表示这条过了,他才松了口气, 向她提出换衣服的申请, 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一些。
刚才他抱着黎曼枝倒地, 衬衫背后的布料被地上的尘土弄得一片狼藉。
姚导应允了, 放他离开, 然后趁着等待的空档给黎曼枝补拍了摔下去之后的镜头。
虽然不是真摔,但黎曼枝到底也还是往满是灰尘和沙砾的地上扑了好几次。刚才有江云照抱着不觉得疼,这时候自己真的和大地亲密接触了,才体会到江云照作为垫在下面的那个有多辛苦。
接下来的拍摄变得顺利了不少。
不需要分出心神来担心快步走路扯到腿上的伤,黎曼枝发挥得格外好。
镜头下背景是一片残阳似血,少女在废墟中踉踉跄跄着往前走,却忍不住一遍遍回头。她空茫的眼睛在沉默地流泪,她的爱人站在远方目送她离开,这是一场无声的道别。
最后一条拍完,姚导满意地宣布收工,霎时间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原本安静地拍摄到现在的剧组,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黎曼枝还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定定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出神。江云照也走开了,此时就剩她一个人站在人群之外,沉浸在钟情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绚烂的夕阳也是转瞬即逝的,此时落日西沉,天空渐渐变成了绛紫色,云的形状也模糊起来,细碎的星光在其间时隐时现。
郊区的风格外冷,黎曼枝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身后越是热闹,越衬得独自站在旁边的她形单影只。
她颇有些怅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就察觉到有人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外套。
熟悉的男士暖香带着体温笼上来,黎曼枝甚至都不用转头确认,下意识地叫他。
“小江。”
江云照在她身后应了一声,黎曼枝心里涌起莫名的安定感,慢吞吞地回头看他。落日隐在地平线之下,天空因为光线变暗而呈现出柔和的颜色,站在这样天幕之下,他的神情也变得温柔。
两人对视几秒,江云照朝她笑了一下,指了指她的脸颊。
黎曼枝拢着身上的外套,怔怔地看江云照。
见她没反应,江云照索性朝前走了一步,抬手蹭掉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温暖的指腹擦过她脸颊,黎曼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发了半天呆,连眼泪都没顾得上擦。
“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立刻哭出来的?”
江云照没有急着拉她回去,而是走上前和她并肩站着,语气不知道是想要闲聊还是真的在请她赐教。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话题,如果黎曼枝想糊弄过去,随便说一两句就能把他打发了。然而她沉默了半晌,却很认真地回答起来。
“我演戏是体验派。”
说完她转头看江云照,江云照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见她看自己,朝她挑了挑眉。
“怎么说我也活了二十五年,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有体验过。人生中伤心的时刻有很多,我的记性很好,每次拍戏的时候找不到感觉,只需要回想一下过去,就很轻易地能流眼泪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那些刺痛过她的苦难过往像此时的晚风一样轻飘飘地一带而过,说完后她看江云照,却发现江云照反而是神情凝重的那一个。
为了缓和气氛,黎曼枝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却在凑近时闻到他身上很淡的药水味。
这让黎曼枝很快回忆起刚才拍跳墙戏时江云照的那声闷哼,以及之后借口换衣服而消失了格外久的那段时间。
“你受伤了。”
黎曼枝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顺势轻轻推了推他,示意他转过身去。江云照原本有些不情愿,却因为黎曼枝这一推妥协了。他一边转身,一边还回头和她解释:“擦破一点皮而已,上过药了。”
黑色衬衫将他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黎曼枝看不见,只能轻轻用手去碰他的背,想着能不能摸到包扎用的纱布或是绷带。
她的指尖抚过江云照的肩胛骨,又往下移动了一小截,感觉到他背上的肌肉因为她的触碰而瞬间绷紧,还未等黎曼枝察觉到什么异常,手腕就被江云照反手抓住了。
“痒。”
江云照转过身来,没有看她,转而垂眸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嗓音因为压低了而有些哑。
远处响起姚导叫他们过去的呼喊声,江云照颇有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抓住黎曼枝的那只手顺势遍换成了搀扶住她的动作。
“我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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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剧组回到酒店,姚导又把编剧叫过去加班。
开机的第一周即将结束,新剧本的撰写也到了收尾阶段,两人在房间里熬着夜做最后的修改,改着改着有了拿不准的地方,姚导直接把两位主演也给叫来了。
此时已经接近十二点,对于演员来说拍戏时熬到两三点都是常态。虽然姚导的电话打来时黎曼枝已经睡下了,出于工作上的敬业,她还是飞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当她睡眼惺忪地来到姚导房间门口时,正好碰见同样一脸困顿的江云照。
这几天为了拍戏,他一直都梳着背头。此时下了戏,又是刚起床,他的刘海放下来搭在额前,看着有些慵懒,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也淡了。
脱下戏服后他换了件白T穿着,黎曼枝见了他,想起刚下戏时没来得及看到他的伤势,当即便开口让他再转过身去。
江云照有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乖乖转了身。
黎曼枝这次没有上手摸了,只是扯着他的衣摆把宽松的布料绷紧。
白T恤之下隐隐肌肤的肉色,其中的一片深红色格外显眼,是红药水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
黎曼枝颇为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却听到江云照背对着她在轻声发笑:“看着夸张而已,其实已经不疼了。”
这种逞强的安慰是黎曼枝很熟悉的,她拍戏这么久以来没少受伤,别人问她时她也只会笑着说没事。
江云照的伤是因为她而受的,拍戏时他把黎曼枝毫发无损地护在怀里,却独自承受了两人份的疼痛。
黎曼枝也不和江云照争辩,直接告诉他自己那里有治外伤的药膏,效果比红药水好,明天拍戏前给他带过去。
江云照手抄在裤兜里,没有转身,黎曼枝还以为他没听到自己的话,正要重复一遍,才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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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讨论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两点,姚导才把江云照放走,黎曼枝作为女主还多留了一会儿,最后她离开姚导房间时走路都在打飘。
她手里拿着新剧本的打印稿,两份。走之前黎曼枝和姚导说,江云照的那份自己到时候会带给他。
第二天中午,睡醒的黎曼枝带着打印好的新剧本和药膏,敲开了江云照的房间门。
江云照虽然已经洗漱过了,但脸上仍然残留着睡意。他的头发只是简单地抓了两把,此时仍有一撮在桀骜不驯地翘着,随着垂头的动作晃悠。
黎曼枝看着那撮猫上下晃动,忍不住把剧本卷成筒状在他头上轻轻地敲了敲。
“醒醒神,等会儿就要拍戏了。”
江云照虽然有点犯迷糊,但好在没有起床气,被黎曼枝这么拍了一下也只是抬手摸了摸脑袋。
黎曼枝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一边把剧本和装着药膏的盒子递给他一边笑。
江云照也笑,然后和她道谢,说话时还带着点鼻音。
黎曼枝盯着他漂亮的桃花眼看,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痒痒。
昨天拍完戏后她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了变化,江云照在她面前已经不如最开始那样处处防备、时时收敛,有时也会任由看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点其它的情绪来。
有戏。
黎曼枝心里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也带了点调笑的意味。
“小江,现在你是我的男一号了。”
她肆无忌惮地和他对视,说话的速度放缓了些,“我的”这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江云照眉间一动,却没有回应,还是看着她。
“我演了这么久反派,对于这方面还是有一点心得的。今天这场戏你有没把握的地方可以问我,我教你怎么演能够让观众又恨你,又忍不住喜欢你。”
她边说边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去把他头上翘着的头发抚平,又神情自若地退开,等他回复。
江云照倚着门框没有动,任由她进退,只是在她仰头拨弄他头发时视线往下偏移了一分,在她抹了口红的嘴唇上定格了片刻。
“多谢前辈赐教。”等黎曼枝退回去站好了,他已经恢复成原本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半晌才慢吞吞地回答她,“招人恨不难,我主要是想学学怎么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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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片场江云照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这场要拍的,是吻戏。
刚才在房间门口时面对黎曼枝的撩拨他尚且还能应对自如,此时看着剧本上短短一句“她吻上余执”,再想到之前垂眸时看见黎曼枝近在咫尺的红唇,江云照吐出一口气,伸手去拿摆在一旁的水喝了两口。
黎曼枝就坐在他对面,刚才一直在低着头看剧本,江云照喝水的动作被她察觉到,她抬头朝他露出一个笑。
江云照没有去解读那个笑容的含义,此时他要强迫自己进入角色。
他此时还是不知爱为何物的余执,即便被人亲吻也是冷漠的,按剧本的设计这是钟情单方面的行为,他站在原地,连低头扶一下她的腰都不肯。
姚导和他说戏的时候提到,在接吻的这一瞬间,余执的动摇是镜头中微不可见的,他要用单一的冷漠去衬托钟情丰富的情绪,而至于这个吻给他带来的后劲,则是他在走出房间独处时才需要演绎的内容。
由此看来,这一场吻戏里最考验的还是黎曼枝的演技,对于江云照的要求则并不高——如果他本就对黎曼枝没有感觉的话。
然而当清场完毕,导演在远处开始倒数时,江云照看着站在面前的黎曼枝,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Action!”
黎曼枝往前走了一步,踮着脚尖靠近。
他不能闭眼。
因为直到钟情吻上来的那一刻之前,他都不知道她会做什么举动。新世界的人类不会接吻。
之前他不是没有和黎曼枝挨得很近过,但这次是最近的一次。
江云照垂眸,强迫自己睁开眼,看着黎曼枝鲜红的嘴唇一点点靠近。
她已经很久不抽烟了,身上是某种香氛浅淡的香气,呼出来的热气扑在他下巴上。
他在这一刻甚至没有来得及体会所谓接吻时会有的“酥麻”感,他所有的感官都被他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强行封闭了起来。
“卡!”
就在黎曼枝将将吻上他的一瞬间,旁边的姚导突然叫停了。
黎曼枝退开,没有看江云照,而是转头去等姚导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