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定位发给了方修然,正想给他补一个小狗的表情包,他又发来一条消息。
【波士顿第一深情:我需不需要买什么东西来?我第一次见家长,不知道有什么流程。】
一想到方修然因为礼物冥思苦想她就想笑,而这个带着些许甜意的笑容,正好被回到客厅的楼泽玉撞见。
她一心低着头看手机,根本没有留意到楼泽玉。她想了想,只让方修然买了一个蛋糕。
放下手机的时候她下意识寻找着楼泽玉的身影。
他坐在窗边,已经换下了那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穿上了他最常穿的衬衫和西裤。
她忍不住想,他也许是在扮演自己“家长”的角色。
她是在下午五点半的时候见到方修然的,他今天穿的白衬衫和浅色牛仔裤,手上带着两个银色的戒指,腕上一块银色的表,就连脖子上也搭配了银色的项链,十分符合他这个强迫症的习惯。
林琦思代替她在门口迎接,见他手里拎着东西,她十分热情地招呼:“人来就好了,还买什么东西。”
方修然像所有小辈见到长辈那般半弯着腰和林琦思打了招呼,然后才说:“是给小语买的生日蛋糕,昨天没能陪她过生日,今天得补上。”
林琦思接连说着好,热情拉着他进了门。
也是像他说的第一次见家长,这位顶流歌王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拘谨,进门的时候还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视线往哪里放,直到看见了安语,他才变得自然了些。
林琦思招呼方修然在她身边坐下,她转身又进了厨房去叮嘱阿姨。
楼泽玉适时起了身,见他过来,刚坐下的方修然又站了起来。
他向安语投去疑问的目光,她转头看了楼泽玉一眼,向他介绍说:“这是,是我哥,楼泽玉。”
她还是将这个词说出了口,她本以为说出这个字很艰难,可没想到在说完之后自己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方修然主动伸了手,楼泽玉稍稍迟钝了一下才伸手回应。他不忘自我介绍:“方修然,小语的朋友。”
楼泽玉收回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淡,他说:“听年年提起过。”
方修然转头看着安语,似有几分惊讶问:“年年?哪个年?”
这两个人一个站在她的左手边,一个站在她的右手边,她像是被两座山夹在中间,压力巨大。
她伸手拽了拽方修然的牛仔裤,“你先坐下吧。”
他很开心往她身边一坐,完全忽视了一旁冷着脸的楼泽玉,他又问她:“哪个年?”
她故意不去看楼泽玉,偏过头看着方修然说:“年年岁岁的年。”
方修然掏出手机,立刻将她的微信备注改成了“年年”。
如果这时候的安语愿意回头看,那她一定会对楼泽玉喜怒不形于色的印象大为改观。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退回窗边,不做那个自讨没趣的人。
他手中握着平板,屏幕却没有点亮,他在听方修然和安语的对话。
方修然:“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有小名?”
安语:“你也没问过啊。”
方修然:“脚还疼吗?”
安语:“不疼。”
方修然:“昨晚为什么不等我?”
安语:“因为你凶我。”
方修然:“我那是担心你,一时情急。”
安语:“你别解释,我也记仇。”
方修然:“幼稚。”
安语:“没你幼稚。”
方修然:“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安语:“是什么?”
方修然:“等你脚好了带你去看。”
安语:“那生日都过去好久了就不算生日礼物了。”
方修然:“那七夕快到了,就算七夕礼物吧。”
安语:“谁想收你的七夕礼物?”
方修然:“想要的人多着呢。”
安语:“你该不会没有回应我俩的关系吧?”
方修然:“我俩的关系需要回应?”
安语:“不行,把你手机给我,我来回应一下。”
方修然:“你知道我发一条微博需要多少钱吗?”
安语:“咱俩这关系需要用钱?”
方修然:“咱俩什么关系?”
安语:“你烦死了。”
...
楼泽玉有些愣神。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地和自己说过话了,而她身边的那个人,不过认识几年,竟然能亲密到这样的程度吗?
出神的间隙,林琦思叫他们吃饭的声音传来,他心里挂念着安语的脚伤,想要起身去扶她的时候,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方修然很自然地扶着她的手臂往桌边走,两人的背影看起来如此和谐,竟让他呆立原地双腿如灌了铅。
是林琦思的声音唤醒了他,“泽玉,在想什么呢?快来吃饭了。”
他没说话,径直迈开步子去了餐桌旁。
以往都是他坐在安语身边的位置,如今这时候却换了一个碍眼的人,他只好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今晚的菜色基本都是安语爱吃的,林琦思早早就从他的酒柜里挑了一瓶红酒醒着,琴婶儿在替他们倒酒的时候,安语提醒方修然:“你是开车来的吧?就别喝酒了。”
他却笑着说:“没关系,等会儿我让红茶来接我。”
这话正合林琦思的意,她也应和着说:“既然是你过生日,少喝一点没事。”
林琦思提着酒杯祝她生日快乐,两个男人也都将酒杯举了起来,眼前的场景让她有些恍惚,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场面。
楼泽玉坐在她的对面,平静地举杯祝福她,而她身边还坐着另外的男人。
她心情复杂,脸上却没有太多变化,她微笑着回应:“谢谢阿姨,谢谢泽玉哥,谢谢方总。”
楼泽玉捏着红酒杯的手很轻微地颤了一下,无人察觉,他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林琦思有些惊讶,问他:“怎么喝得这么多?”
他面无表情回答:“没注意,在想公司的事。”
安语也跟着看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林琦思招呼他们动筷子,楼泽玉先将鱼脸肉夹到了安语碗里,再将鱼眼睛放进了林琦思的碗里。
这平常的举动吸引了方修然的视线,他转头问安语:“你不是不喜欢吃鱼吗?”
楼泽玉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安语,只听她回答:“只吃鱼脸。”
她有些心虚,悄悄抬眼看楼泽玉,发现他的视线里带着很深的探究,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撒谎,她看不懂楼泽玉的眼神,干脆移开了视线。
林琦思和方修然闲聊,问他:“小然和咱们年年认识多久了?”
方修然笑着回答:“她去学校第一天我们就认识了,她当时自己一个人去报道迷了路,见我是个亚洲面孔,抓住我就要我带路。当时我戴着墨镜,她都没把我认出来。”
林琦思跟着笑了一下,又深深叹了口气说:“都怪我当时太忙了没能抽出空来去陪她,让她一个人在那陌生的地方自己摸索,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内疚。”
“阿姨您别这么说。”她赶紧开口:“我那时候都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我,我怎么可能迷路?我...就是看他长得帅,想搭讪来着。”
为了不让林琦思自责,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她偏头看着方修然,眼里还藏着抱歉,可他丝毫没有看出来,还有些惊讶地说:“我竟然有一天能从你嘴里听到我长得帅?”
她不以为然反问:“怎么?你坐拥近亿粉丝,难道还对你自己的长相没有自信吗?我说你长得帅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他回答:“没听过,所以听着稀罕,毕竟认识你这么久,也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她没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就你这样的。”
第11章
直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当她想转头挣扎着解释一下的时候,却被林琦思笑着打断了,“年年说的没错,小然这孩子就是招人喜欢,你们也别光顾着聊天,赶紧动筷子。”
她给方修然夹了一个小笼包,说:“这是年年爱吃的,你也尝尝。”
方修然没有直接吃,反倒是看着那小笼包说:“以前我们在波士顿的时候,她也会做这小笼包解馋,我脸皮厚,每次都去她那里蹭吃蹭喝,她还总是要和我争小笼包究竟带不带汤。”
“带汤的那叫汤包!”安语转头瞪着方修然,眼神丝毫不让步。
“小笼包就是得带汤!”方修然也紧咬不放。
林琦思听着两人争论笑得合不拢嘴,解释说:“年年的母亲是江城人,她们那里的小笼包都是发面的,咱们长海都是薄皮儿带汤的才叫小笼包。以前年年和她哥也争过,没想到长大了还要跟你争一遍。”
安语自己夹了一个咬一口,坚定地说:“这就是小笼包!”
“是是是!”林琦思顺着她说:“年年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快吃吧。”
一顿饭就光听着林琦思和方修然聊天,这两个人似乎格外投缘。
楼泽玉全程没怎么说话,等她意识到楼泽玉脸黑的时候,醒酒器里的红酒已经少了一大半。
他整顿饭下来基本没有吃什么东西,倒是酒喝了很多,她有些放心不下,怕他喝多了胃疼,悄无声息给他的碗里夹了一个小笼包。
方修然和林琦思聊得正开心,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当那个小笼包出现在楼泽玉的碗里时,他的视线随之上移落在她的脸上。
他那双静湖一样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她甚至能看到他眼角浮上的红血丝,她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神情诧异。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楼泽玉喝多的样子,毕竟这么多年,他最擅长的就是克制。
她垂下眸,心想,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工作这么久,不至于两三杯就醉。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方修然提了一嘴微博的事情,林琦思突然就想起来她助理今天跟她提过的,有关安语公司的事。
虽然楼泽玉已经帮她把舆论摆平,但还有后续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她一改笑脸问安语:“年年,你那个公司是怎么回事?当初听你签约,你哥就叫我不要过多干涉,我也就没管。这回出了这件事儿,你可不能再随意下决定了啊,你一定得跟我,跟你哥好好商量商量。你那公司老板不仁义,那我林家也不是吃素的。”
这两天她想过很多,但最多的,是反省。
眼前的人一直把她当作亲密无间的家人,为她的事情忙前忙后,而她,因为自己的私心,既想刻意疏远回避亲情,又心安理得享受亲情带来的成果,这么一想,她可真是个没良心的。
她应承着点点头,没敢去看林琦思的眼神,反倒是盯着桌上的菜说:“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身旁的方修然一听,觉得时机来了,便将他白天说过的那番话说给了林琦思听。
她听完,多次表示认同,但她并不是一个强势的家长,想了想还是说:“再让年年好好想想吧。”
而在她对面呆坐了很久的楼泽玉突然开口了。
他的那双唇因为沾染深红的酒液看上去红润了些,他说:“年年和我商量过了,她会和天如解约,之后我会抽人给她成立个人工作室。”他抬眼看着方修然,“就不劳你操心了。”
“?”
安语在桌子底下伸脚踢了一下楼泽玉,他看着她,眉头微蹙,眼神里的坚定,已经将他做这件事的决心传达给了她。
林琦思听完微微惊讶,仔细想过之后又十分赞同楼泽玉的话。
“这样也好,独立工作室会少很多麻烦事,年年也能像小然说的,安安心心搞创作,挺好的。”
“不过......”她又想到了什么,说:“这工作室总得要请个专业的经纪人替年年打理,你那里有人选吗?实在不行我出面给年年招一个?”
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但楼泽玉抢在了她前面,他说:“我亲自打理。”
因为着急,她又踢了一脚楼泽玉,匆忙打断说:“JR的事情那么多,你忙得过来吗?!”
楼泽玉面色不改,一本正经回答:“为了你的前途,再忙都有时间。”
“?”
说实在的,她现在真的不知道楼泽玉是怎么想的。
她在波士顿那四年几乎和他失去了联系,就连她放假回长海也基本没有见过他,这次毕业回国更是因为他搬到了这白檀湾,前后几个月只见过他两次。
她对他这四年的了解,要么通过新闻,要么通过林阿姨的嘴。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不满,这种不满来自于他缺席自己的人生四年,却又毫无征兆回来,想要掌控她的一切。
她早在出国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只有做好自己的事业,她才有机会摆脱和楼泽玉的兄妹身份,她才刚刚迈出第一步,他就要如此强势地以自己兄长的身份接管自己的事业。
她不愿意。
她强忍着没让情绪浮上脸,一门心思都在想着等方修然走后要怎么跟楼泽玉谈,以至于琴婶儿将方修然准备的生日蛋糕端上来的时候她还在愣神。
身旁的方修然伸手敲敲她的手臂,说:“你最喜欢的抹茶冰淇淋。”
琴婶儿将蛋糕放到了她面前,顺手点亮了那一支银色的蜡烛,林琦思招招手,琴婶儿赶紧将灯关了。
昏黄烛光点亮她的眼眸,她这双眼眸却不再看着她对面的人。
林琦思和方修然催促着她许愿,她双手微握放于胸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方修然温柔的歌声中,她许下了这些年唯一一个与楼泽玉无关的生日愿望——做闪耀的自己。
吹熄蜡烛的时候她瞥到了楼泽玉稍显严肃的神情,像是在沉思,也像是生气。
灯光重新亮起来,再看楼泽玉,他又恢复了平常沉静的模样,好像刚才的表情只是一个幻觉。
陪她吃了蛋糕,方修然才给红茶打了电话。
她没法亲自送他,是林琦思让阿姨送他下了楼。
方修然刚走不久林琦思也起了身,临走前她特地嘱咐了安语,要她这几天先在这白檀湾住着,等脚好了就把城南的房子退了搬回家住。她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一口就应下了。
许是察觉到她和楼泽玉之间的气氛不对,琴婶儿收拾完之后早早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时间,这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她和楼泽玉两个人。
他这客厅的视野极好,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可以看到窗外那条蜿蜒的南越江上亮着浅金色的氛围灯。这黑夜里的车灯闪烁,和摩天大楼里漫出的点点光亮逐渐氤氲成银河与星光。
楼泽玉独自坐在窗边,手边的平板孤独伫立着,屏幕上映出他冷峻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