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晚昭与慕言对视一眼, 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很明显, 慕言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永宁侯府,他们又怎么会不认识?还用得着他介绍?
她觉得母亲说得对,她四哥真是将脑袋摔坏了。
聂知烨似乎没看出他们的无语,试图单手搂住慕言的肩膀, 但是由于身高差, 他只能被迫踮起脚尖, 才堪堪将他环住。
“恩人,我上次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就晕过去了,这次好不容易遇上,说什么我都要好好答谢你一番。”
“不,不必了。”慕言尴尬地挠了挠后脖颈,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热情过了头的聂知烨,甚至为了配合他,默默弯下腰。
“那怎么行……”
抓住他思索的空隙,慕言当即拱手告退:“夫人,我先去将马车停好。”
聂晚昭看出慕言的为难,虽然答谢是必须的,但是也不能一直僵持在这儿,摆摆手,让他走了:“嗯,你去吧。”
聂知烨执意留他,开口拦了几句,可是瘸着腿行动不便,拦不住他,只能站在原地无力地目送他驾车离开。
“你怎么把他放走了?那样我还怎么报恩?”聂知烨气恼。
聂晚昭严重怀疑他脑子真的出了问题,但是顾及着他的伤,她放软语气:“你放心,我还能亏待他不成?”
聂知烨愣了一会儿,有些吃惊,“你们怎么认识?”
“刚刚认识的。”她开始胡说八道。
“刚刚?”
“是啊,刚刚。”
“你骗我。”出于多年对她的了解,聂知烨反应过来。
聂晚昭见他有些站不稳,抬手扶了他一把,无奈解释了一句:“他是沈黎安的副手,是宣阳侯府的人,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你莫不是真的摔糊涂了?”说着,她正准备伸手去轻轻戳一戳他的脑袋,下一秒就被人扬声打断了动作:“昭昭,过来。”
沈黎安站在牌匾下,长身玉立,唇边笑意不减,可是脸上的冷漠却愈发可见。
触及到他投射过来的眼神,她下意识心中一紧,莫名心虚地收回了手。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她却隐隐猜到了他的心思。
“妹夫叫你呢。”聂知烨都隐隐察觉出了丝丝不对劲,连忙催促她赶紧过去。
聂晚昭白了他一眼,刚才还在叫人臭小子呢,才多久就改口叫妹夫了?而且,沈黎安的岁数还要比他年长五岁,这声妹夫听起来属实怪怪的……
虽然有些不情愿,她还是迈步朝那人走去。
聂晚昭先是看了眼前头的沐夫人,她站在那默默注视着他们这边,她只好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他学着她,弯腰凑到她耳边,眸色沉沉,“我想跟你一起走。”
柔柔尾音漾过人的心头,勾得人泛起一阵战栗。
“为什么?”她扯扯嘴角,对这答案不是很满意。
“这是我第一次以女婿身份上门,你作为妻子难道不应该陪着吗?”
他的话言之凿凿,聂晚昭竟无法反驳。
见她有些动摇,他面不改色地补充一句:“还有,母亲有些凶,我怕我应付不过来。”
凶?
不应该啊,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怎么可能会对他凶……
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板着脸的母亲,看起来确实有些唬人。
“嗯?”
她偏头和他对视一眼,只觉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灼热,轻咳一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以示她知道了。
却不知,红彤彤的耳廓早就暴露了悄无声息升起的少女心事。
直到从永宁侯府回去的路上,她才后知后觉,面前这位平日里应付的可都是些朝堂上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应付不过来嘴硬心软的沐夫人。
在他的低声诱哄下,她竟给忘了。
*
两人随着沐夫人入席,按照规矩逐一见过府内长辈。
不同于宣阳侯府的单脉相传、人口简单,永宁侯府人员构造可要复杂得多,先不算那些来凑热闹的表亲戚,就光光侯府内就共有三房长辈,长辈下面还有小辈,你一言我一语就得耗费不少时间。
回到自己家,聂晚昭就无约束可言,花儿似的笑脸就没消失过,尤其是看沈黎安想方设法应对长辈们有意无意的为难和威胁时,她脸上的笑就愈发灿烂。
虽然他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但是时间一长就透出招架不住的意味,等他好不容易从七大姑八大姨手里逃脱,又被男性长辈们给拉去前厅单独开小会。
临走时那强颜欢笑的模样,落在聂晚昭眼里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等沈黎安被拉走,聂晚昭就同几个相熟的同辈姐妹相携往花厅去了,留长辈们自行寒暄。
女孩子闺阁中调侃,没那么多忌讳,更遑论谈论的对象算是她们当中最不怕害臊的之一。
“今日头一回见传闻中的沈大公子,不得不说,昭昭妹妹还真是好福气。”
“哈哈哈你是没瞧见沈大公子迎亲那日的风采,那才叫一个俊,若是我还年轻,高低得悄悄喜欢他个几年。”
“啧啧啧,你还不算喜欢?当初沈大公子高中状元,打马过街时,也不知是谁拉着我去给他扔了荷包来着?”
眼瞧着话题跑偏,有人顾及着聂晚昭的感受,急忙说了句:“我看沈大公子的福气也不小呢,兜兜转转,谁能想到,咱京都的两大美人结了亲?”
在场的大部分女郎都比她年长,早就先她一步出了阁成了亲,聂晚昭并不是很在意她们的谈论,左右都是些玩笑话,一笑置之就罢了。
“昭昭,你快说说,每天看着那么一张俊脸醒来,是什么感受?”
她端起一杯花酿酒,刚刚喝一口就被二表姐这话给吓得呛了喉咙,缓了好一会儿,转头对上她期待至极的眼神,羞涩道:“能有什么感受?不就是照常吃照常喝,难不成还能过出花儿来?”
“你这就不懂了,夫君的脸很大程度上关乎到夫妻和睦,成亲时间久了,我看我家那位是愈发不顺眼……若是他长得有妹夫一半好看,我也不至于天天跟他吵。”
有人揶揄:“我看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谁不知道你家那位是出了名的宠妻?出身好性子软,前些时日不是还立了功?真是方方面面都算是顶好的了。”
二表姐脸发热,“就你会说。”
接下来聊着聊着就成了诉说家长里短的小聚会,几人围坐一团,有孩子的聊孩子,没孩子的就聊夫妻感情,婆媳关系的处理,甚至越扯越偏,扯到了床第之事上。
几个成亲数年的姐姐聊起天来,完全不顾席上几个刚成婚不久、尚且稚嫩的妹妹的死活,虎狼之词一句接着一句。
什么自己太过热衷夫君不热衷床事该怎么办,甚至连一夜几次这种极为隐晦的问题都是张嘴就来。
“我……我出去透透气。”有位只比聂晚昭早两个月成婚的姐姐听不下去了,顶着张像是熟透虾米的小脸,起身撩开帘子就钻了出去。
大家发笑,有人看向一旁假装淡定的聂晚昭,轻声揶揄:“沈大公子在那事儿上,可算孟浪?”
聂晚昭就算再如何硬撑,被如此问,干脆连耳根子也一并红了,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话,最后垂着脑袋低低喃了句:“我……我也出去透透气。”
“新婚燕尔,小两口于那事上可得节制啊。”
她才刚刚放下帘子,就听到背后传来的阵阵哄笑声,脸上不禁浮出几丝臊意。
招架不住,她躲着点儿还不成吗?
她才刚刚走出几步,就看见了方才逃出去的那位表姐,她站在花丛中,以手为扇,正在努力给腮若桃红的脸颊降温。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怎的,竟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这里是呆不下去了,她想着索性回自己之前的闺房呆一会儿,毕竟等会儿开席吃过晚饭,便要回宣阳侯府了。
思及此,她一愣,是啊,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虽然还是侯府的六小姐,但是再也不能随心出入侯府。
以后永宁侯府只称得上是她的娘家,宣阳侯府才算作是她的家。
这个认知让她不由心生难过,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她沿着长廊慢慢往昭云苑走去,直到踏入闺房大门,才有了一丝真实感,里头的所有物件都跟她出嫁前一模一样,就像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触景生情,短短三天竟恍若隔世般漫长。
可是心境发生了变化,终究与以前不同了。
她的指尖拂过屋内的摆设,接着往里头走,抬眼竟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第30章 舔一口
◎乖,就亲一下◎
沈黎安站在她之前摆放物件的长桌前, 手中把玩着一个兔子花灯,朦胧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在他身上, 为冷淡的神情平添了几分柔和。
听到动静, 他微微扭头看过来,看到是她,旋即清清淡淡地一笑:“你怎么来了?”
这话难道不是该她来问吗?
聂晚昭挑眉, 迈步走到他身边, 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你不是在前厅吗?”
只听他轻轻叹气,指着自己袖口上沾染的茶渍, 柔声解释:“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聂晚昭凝神望向那一片深色,打湿的范围还不小,想到今日席上用的都是热茶, 她不禁颦起秀眉,靠他更近, 伸手抓住他的小臂, 朝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些距离, “我看看,可有烫伤?”
“没有烫伤。”沈黎安被她忧心忡忡的表情取悦到, 故作清冷的神情也难掩愉悦, 一动不动地乖乖由她摆布。
尽管他这么说了,她还是想亲眼确认为好, 毕竟烫伤可不是小事,留疤什么的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他外面那件相对宽松的外衣袖子,又折起贴身的白色里衣,露出里面光滑白皙的小臂。
翻来覆去看了看, 确认他确实没有受伤, 她这才松了口气, 替他将衣物慢慢恢复原样。
他眼眸微微一弯,带着点勾引和狡黠:“里头太闷,不得不出此下策。”
刚刚经历了那遭的聂晚昭深感其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拿起桌上的另一个花灯。
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扔之可惜,带去宣阳侯府又实属不妥,她本想将其放在箱子里收好,可是婚事准备繁琐,一拖再拖,只来得及收拾一部分,还留下几个忘了收拾。
气氛停滞了片刻,她抬起头问他:“让人找好换的衣物……了吗?”
说话间,脸颊边上似乎有一抹湿漉漉快速掠过,让她来不及思索清楚那是什么,就和近在咫尺的男人对上了眼。
他好像一直安安静静,垂着眼看着她,眸内情绪好似揉碎了初夏的晚风一般缱绻,只一眼就叫她心里那摊平静了多年的死水,无端搅起了波澜。
彼此呼吸交缠,晕乎乎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幽深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鲜艳的朱唇看,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指尖勾住她的下颚,刚准备俯身一亲芳泽,捣乱的人就来了……
“姑爷,衣物送来了。”
端着托盘的蓝衣婢女尚且只迈进半步,猝不及防撞破这一幕,反应极快地停住了脚步,直挺挺转过身回避,僵在原地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
正当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里头的人似乎是看出她的为难,替她解围:“将衣物放下就走吧。”
婢女听出那语气里快溢出来的不满,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快速回道:“是,奴婢遵命。”
话毕,她垂着脑袋走进去,放下衣物后,一眼都不敢多看,脚底抹油般飞速逃离了现场。
聂晚昭这几日不是在被压,就是在被压的路上。
哪里看不清他的意图,等外人走后,双手撑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将人往后推的同时,整个人仰起脖子向后退。
“松开。”
她的态度强硬,抵不过他更强硬。
沈黎安托起面前人的下颚,对着娇嫩的红唇就是一个浅尝即止的浅吻。
“你不要这样……”她咬着唇,将头偏向另一边不去看他。
遭受到反抗,他的动作停了一瞬,似在纠结要不要顺了她的意,可是男人的劣根性让他选择尊崇内心欲望。
“乖,就亲一下。”他沉声安抚了一句,随即单手桎梏住她的双手,用力握紧将人拉进怀里,再度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撞,咬合间舌尖滚烫,他撬不开她紧闭的贝齿,便退而求其次,在她的唇瓣上极具恶趣味地舔了一下。
舔了一下……
舔……
聂晚昭的脸“砰”一下像点燃的烟火,炸得满脸通红。
手比脑子反应快,“啪”的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俊脸上,肌肤顿时染上一片绯红。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羞恼的泪水在眼眶盈盈打转,她愤愤骂道:“你太过分了!”
那过分鲜明的柔软仿佛留在了唇瓣上,任由她如何抿唇擦拭都去不掉那残存的湿热触感。
“昭昭。”略带着难以置信意味的低哑嗓音随风飘进耳朵里,聂晚昭喘着粗气看过去,正对上他可怜兮兮的目光,以及那五指分明的巴掌印。
沈黎安摸上隐隐作痛的左半张脸,他从未听说过,哪家丈夫和自己的妻子亲个嘴还要挨打的……
左思右想,沉默了半响没说话,似是想到了什么,等她呼吸逐渐平稳后才启唇问道:“你的手疼吗?”
他的字字句句都透露着讨好,聂晚昭才不上他的当,将微微发抖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冷声冷气地回:“不疼。”
又是一阵沉默,他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压着声音试探性说:“可是……我的脸疼,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人要脸树要皮,他怎么就不知道要脸呢?
她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脸,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揉个屁,你给我滚远点。”
沈黎安先一愣,聂晚昭也随之呆住。
无言对视几眼,她率先跳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淡定道:“你……快换好衣服,我们该去赴晚宴了。”
丢下这句话,她提着衣裙气冲冲地跑出了屋子。
*
“子陵,你的脸真没事?”
临走前,沐夫人看着他红肿起来的半张脸,忍不住又关怀了一句。
他脸上的手掌印已经晕开,没之前那么显眼,只是他皮肤相对白皙细腻,明眼人稍一仔细琢磨便猜出来发生了何事。
永宁侯府能动手打他的,不就那一位么?
“是,我没事。”沈黎安温顺垂首,看上去满不在乎。
“那就好。”沐夫人勉强笑了笑。
刚才人多一直没有机会问明白这件事,这会儿总算有了空挡,她扬声喊住悄悄开溜的自家闺女,“你过来。”
正准备上马车的聂晚昭顿住,纠结了片刻,最后无奈收回脚,跟在沐夫人身后往边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