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还没问,绿瑶就已先她一步开了口:“姑爷的手艺真不错啊,这些花灯栩栩如生,跟当初给您送花灯的那位有得一拼。”
“你傻啊,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灯就是姑爷送的?”绿茗被她的天真给逗乐了,直接点破。
她方才就听到那小厮说了,这地方是沈黎安私用的,不可能外借给他人。
“看来姑爷早早就心仪小姐,真是有心又痴情,朝堂的事这么忙,居然还亲手做了那么多祈福花灯,光是学习如何制作就得耗费一番心血了吧?”
当初不知道花灯为何人所送,她们就已感叹于此人的用情至深,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夜闯侯府只为给心上人送祈福灯,将那些表面上口口声声说爱慕自家小姐,暗地里唯恐避之不及的伪君子们全都踩在脚底。
他的行为虽然莽撞,却何尝不失为勇气可嘉,尤其是这份雪中送炭的心意实属难得,可惜的是,那位并未表露身份,无人知晓其到底是谁。
她们私下暗暗将京都城里的男儿都猜了个遍,独独没猜到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居然就是她们未来的姑爷。
冷面权臣为爱打破原则,先是坚持不懈送花灯表明心意,随后霸道请求赐婚彰显主权什么的,也太像市面上热门的话本故事了吧?
这也太虚幻了。
绿茗和绿瑶聊得火热,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聂晚昭的神情变化,红了白,白了黑,黑了又红,几经转换,实在精彩。
而她的内心活动也如面上那般,很不平静。
*
自打入了秋后,天气日渐转凉。
一片阴云笼罩在头顶之上,风一吹,萧瑟的树木哗啦啦的响动,
等人走后,空荡荡的院中只剩沈黎安和聂晚昭两个人隔空相望,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谁都没主动开口。
“昭昭。”沈黎安忍不住唤她。
聂晚昭捏住手里的花灯一角,心情极为复杂,忍不住埋怨他憋着不说,可转念一想,说不说的有什么要紧,彼此心意相通比什么都重要。
“你真是个傻子。”她气呼呼地扁起嘴,表情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痛痛快快地骂了一句后,便提起裙摆朝他跑过去。
她扑到沈黎安的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沈黎安怔了一瞬。
旋即用力地反抱住她,一边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认错:“对不起,没跟母亲请安是我的错,我忘了今日母亲会上门。”
聂晚昭慢慢地仰起头,眉头轻轻皱起,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就只有这件事?”
她出现在这儿,难道他没意识到她知道了些什么?
她还以为他会第一时间向她解释这满屋的花灯,没想到只是跟她解释今日为什么没跟母亲请安?母亲虽然重视规矩,但是今日他并非休沐,她也跟母亲解释过,母亲才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
沈黎安低头回望她的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继续坦诚:“我昨晚是去给人收拾烂摊子,因为牵涉过广实在棘手,故而白日里一直在北镇抚司和城内奔波。”
“嗯,然后呢?”
他抚摸她发丝的手一顿,声音极低地添了一句:“还有,昨晚我去了青楼。”
聂晚昭呆住,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见他表情认真不似玩笑,嘴角的笑意逐渐褪去,环住他腰身的力道也松懈下来,难以置信地问:“去了哪儿?”
充满质问的语气中,隐隐夹杂着发怒的前兆。
“青楼。”
清冽的尾音刚落,一团白色的花灯狠狠掷在他的脸上,由上而下,轻飘飘掉落在地上,打在脸上虽未痛意,侮辱性却极强。
“你胆敢?!”聂晚昭气得指尖发抖,双目难掩失望地盯着他。
聂家上上下下那么多已婚的大老爷们,就没一个敢往那种地方去的,就算有,也从没传到过她的耳朵里,而他呢?不光去了,还敢搬到她面前说?
好,真是好极了。
她捏紧拳头,方才积累的所有感动瞬间土崩瓦解,情绪张牙舞爪,恨不能撕碎他这张淡定如冰的臭脸。
沈黎安眼睫颤动一下,他知道提起这件事她绝对会生气会发火,却没料到她会这般激动。
“你混蛋……”
“扑通”一声,他径直跪在了石板地上,不带丝毫犹豫,清脆的响声可见有多疼。
聂晚昭骂人的话硬生生止在嘴边,被他突如其来的下跪弄得措手不及,腾腾升起的怒意像是一团飘扬的云朵,被一阵风不痛不痒地给吹散了。
原本比她高出一个脑袋还多的男人,跪下后只及她的腰部高,视线陡然从仰视变成了俯视,脑袋晕乎乎的,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他却猛地抬手牵住了她的手腕。
“我是去了,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去捞九皇子,什么都没做。”
“昨晚,九皇子和魏国公世子为了争夺一个妓子打起来了,九皇子派人让我去帮忙,处理完后我就走了,绝对没多作停留。”
他不假思索地便将宋承志和魏意荣的丑事给抖搂出来。
聂晚昭狐疑瞄他一眼,似在辨别其中的真假,而这两人乃是臭名昭著的花花贵公子,为了一个妓子打起来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她微微眯了眯眼,思绪百转千回,沉默良久,用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问:“你确定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沈黎安惊愕抬眸,一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委屈模样,薄唇微张,连忙表示自己的忠诚,“没有,绝不会。”
聂晚昭的怒气早已消了大半,心里是信他的,可是嘴上还是不饶人:“那你跪什么跪?”
不跪还好,一跪倒像是真的有鬼。
沈黎安薄唇抿成一条线,捏着她手的指腹蹭了蹭她的掌心,弱弱地说:“因为你哭了,还生气了。”
说着,他望了眼她身后敞开的那间屋子,锋利的下颌忽而紧绷,“去青楼这件事没有提前跟你报备,确实是我的疏忽,还有我不该瞒着你那件事……”
聂晚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即明了他指的是什么,明知故问:“哪件事?”
她虽然猜得七七八八,却还是想让他主动告诉她。
“给你送灯的是我。”
果然。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说混淆我的话。”正因为他的那句话,让她根本就想不到是他做的。
沈黎安眉峰蹙起,立即回忆起他自己说的那句:“可惜,姑娘要订亲了,我没机会了。”
那时,他正得意于自己求到了心念已久的亲事,一时昏了头,不分对象就想要炫耀,没想到到了她面前还是那副不正常的心态。
“嘴贱。”
“……”你倒是坦诚。
聂晚昭无话可说,意识到他还在地上跪着,连忙拉了把他的胳膊,“你先起来,旁人看了,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而且,他一个人人喊打的狠戾奸臣,对着她说跪就跪,未免也太没面子了。得亏她屏退了下人,不然不知情的,会不会以为她是个比他还厉害的母老虎?
聂晚昭盯着他看了半响,继而想起了另一桩横在她心头的事,等他站直身子后放缓语调,“我上次在春晓阁遇到了阮铃医,她说寻她来京为我治病的也是你?”
上次,指的是洪武街不小心撞见五皇子遇袭的那次。
沈黎安怔了怔,属实没想到她与阮襄私下见过面,更没想到她连这件事也知晓,而且这件事阮襄和裴浔都未曾与他提起过。
“是我。”
闻言,聂晚昭狠狠揪了一把他的软肉,“你是没张嘴吗?为我做那么多事你都不说的?”
“我觉得说与不说都没什么要紧的,反正这辈子你只会是我的妻子,况且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说出来反倒像是邀功?”
听到这儿,聂晚昭心底的郁气彻底被一扫而空,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心情一好,就不由得飘飘然起来,平日里难以开口的话也更容易说出来。
她重新揽住他的腰,将下巴虚虚靠在他的胸脯上,轻声细语地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一定会是你的妻子?你莫不是对我蓄谋已久?”就像我对你那样。
后面那句她没问出口,可是期待的眼神中溢满的爱意在悄悄诉说着。
沈黎安将她鬓角散开的发丝别到耳后,展眉舒目:“嗯,我是蓄谋已久。”
“远比你想的要久。”
他的动作甜蜜,话语更甜蜜,酥麻之意瞬间遍布到四肢百骸。
“不要脸。”她低低骂道。
她将脸紧紧埋入他的心口位置,听着里头砰砰跳动的声音,混淆着暧昧的气息,让人缺氧到面红,浅浅的梨涡里漾着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
夜色渐浓,屏风半遮。
烛火的暖橘色将人的影子倒映在墙面之上。
她的一袭衣裙褪去大半,甚至香肩半露,动作间,眼力过人的他能清晰看到在一片雪肤上挂着的那抹藕粉色小衣带子,上上下下的晃动着,勾人不自知。
或许是身上衣裳太过贴身的缘故,他总觉得她的身量要略高了些,就连胸前也......
沈黎安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而她像是有感知一般看了过来,有屏风作挡,她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
沈黎安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头,慌不择路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饱满的后脑勺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可是嘴唇却并未碰到点滴茶水。
“茶壶已空,还未来得及添茶。”
聂晚昭已换好了睡觉的绸缎衣裳,出来后便撞见他傻傻举着空杯喝水的模样,当即好心提醒,可他还是一口闷了——
沈黎安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茶杯,自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傻,眉峰微微挑动,旋即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含糊道:“我还以为有……”
“傻子。”她不由失笑。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这么骂他。
聂晚昭俯身弯腰,长发滑落肩头,婀娜腰肢扭动,探手去拿男人指间的茶杯,“你去换衣服吧,我去叫人来添茶。”
“不用。”他本来也没想喝。
沈黎安错开她的手,把茶杯在桌面放好,扭头间和她对上视线,近在咫尺的唇瓣相贴了一瞬,像是羽毛扫了一下,陡然掀起一阵阵难以消除的痒意。
聂晚昭吻了下他的唇,小鸡啄米似的就松开了,纯真试探的眼神中又稍显勾人的风情,“还不去?”
沈黎安惊讶顷刻,没作声,忽而从胸口溢出一声笑,随即猛地将人拉进怀中,滚烫的肌肤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得极近。
她眼里满是狡黠,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就停不下来,喉咙里尽是刻意放软的呜咽声:“唔,你弄疼我了。”
沈黎安看着她漂亮又白净的小手搭在自己的胸口处,纤细脆弱的脖颈,两道弯弯的锁骨毫无防备地在他眼前晃悠,眸光逐渐深沉,“故意的?”
“没有啊,不是你抱着我不让我走吗?”她咬了下唇,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粉润的唇微微翘起,似是在责怪他为何要冤枉她。
他的眼神几乎要锁在她身上,在她耳边柔声哄道:“我想要亲一口再去,好不好?”
“啊?”聂晚昭瞪大眼睛。
他看了她几秒,也没等她点头说好亦是不好,忽然倾过身子,捧着她的脸吻了过来,轻得仿佛浅尝辄止,却又慢慢在加深啃咬她唇的力道,吻得她心乱如麻。
她的唇不知抹了什么,滑滑的,香香的,一如既往的莹润香甜。
说是亲一口,实则每次都控制不住局面。
几个来回,就已纠缠得彼此难舍难分。
“等等。”
意乱情迷之际,聂晚昭突然想起了一桩煞风景的事,急忙伸手拦住他猴急的唇,身子往后倒去避开他亲热的动作,连连低声制止:“今日不能做。”
沈黎安蓦然被打断,从柔软的胸脯中探出头,额发自眉心凌乱垂落,神情懵懂地盯向她的眸子,把人弄得如此心焦之后,居然想着逃走?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露在外面的两团圆润上,聂晚昭轻咳一声,想拿手挡一挡却无从下手,衣服也松松垮垮地垂在了手腕处,只好作罢。
“是真的不能做。”于是她只好又强调了一遍。
至于不能做的原因,令她有些羞于说出口。
可是望着他不管不顾,几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的神情,她又不得不说。
她单手搂过他的脖子,微肿的唇瓣缓缓贴向他的耳垂,不经意间擦着耳尖而过,分明是在欲拒还迎。
沈黎安目光幽怨,只觉她在故意折磨自己,但还是耐着性子等她进行下一步动作。
聂晚昭低声解释道:“我来了月事。”
她只觉得说完这话后,一向沉稳自持的他也绷不太住,脸色有些不知所措的难堪,最后化作了薄薄的一层粉色,染在他的双颊两侧。
她发誓,那事不只有他想做,她也想做。
只是她忘了,今日早间才刚刚来的月事,可不允许她胡闹。
沈黎安搭在她腰间的手掌僵住,体内的躁动因为她的话熄了大半热情,他虽对女子的月事了解不多,却也知晓在此期间不能同房,亦是不能做剧烈运动。
蠢蠢欲动的手,进一步不是,退一步又显得欲盖弥彰,最后还是将已伸进束腰的裤头内的手指讪讪收了回来。
“那……睡觉?”聂晚昭向上拢了拢手腕间的绸衣,收了收嘴角那抹不自觉扬起的笑,话语间颇有些戏耍过后幸灾乐祸的意味。
虽然是她先招惹的,可是也不能全然怪她不是。
短短几秒,沈黎安就已快速调整好情绪,手掌上移,替她一个个扣好对襟的扣子,又将桌面上不知何时碰倒的茶杯扶正,面不改色地回应着她的话:“嗯,睡觉。”
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光影隔着幔帐打进来,虚幻又朦胧。
沈黎安撑着额头倚在枕头上,眼帘微低,颜色很淡的薄唇此刻微抿着,水润如樱桃,诱着心怀不轨的人想去一亲芳泽。
聂晚昭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不太想承认自己是那心怀不轨的好色之徒,一番沉默过后,她先发制人地开了口:“怎么了?为什么总看我啊?有话就说啊!”
“看你是因为喜欢才看的,并没有什么话要说,。”他似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唇边溢出淡淡的笑意,展眉微笑,清隽动人。
她更不好意思了,扬声嗔他:“你……说这种话都不害臊的吗?”
“不害臊。”
“……”
聂晚昭侧过身子,无声无息地朝他那边靠近,手指戳了戳他健壮的胳膊,“既然没什么想问的,那就闭眼睡觉啊。”
“你先睡,不用管我。”
聂晚昭对他这说辞并不买账,嗓音软软地撒娇:“你这么盯着我,我怎么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