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当女皇——绘花猫【完结】
时间:2023-05-06 17:14:42

  “……”谢岫听得整个人都茫然了,他看着卢雪,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我现在觉得我爹当年给我们兄弟早早把亲定下来是明智的事情了。”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卢雪无所谓地捏着榛子,“能对你说,又算什么呢?真正不能说的事情,你怎么问我都不会说的。”
  “我还是想劝你早点换个喜欢的人。”谢岫诚恳劝道,“毕竟,这对你而言只是求而不得的执念,一旦成了执念,那或者就不是真正的爱。”
  “不会换的。”卢雪平静道,“人生在世也就几十年,退而求其次只会让执念更多。”
  谢岫安静了下来,他看了卢雪一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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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经降临,晚风把檐角的铃铛吹得叮叮当当响着。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两人一起往门口看去,便见到梁熙从外面进来了。
  梁熙穿着便服,面上带着歉意的笑:“原本是想请琼英来府上喝酒,结果因为北边一些事情忙到现在,等会儿恐怕还要让琼英与老夫一道进宫一趟。”顿了顿,他看向了谢岫,“云出先回家去吧,和你母亲说,建元公主的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让她多劝劝公主。”
  谢岫眨了下眼睛先应了下来,忍不住好奇问道:“是什么事情让舅舅这么晚又要进宫去?”
  梁熙也在茶几旁边坐下,让人重新上了热茶,才道:“之前郑家那事情,陛下叫人把那位郑夫人的人头送到北燕去,北燕现在的大将军利涉怒急发兵,现在大军压在了琉州边境。”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了卢雪,“你父亲和兄长都还在琉州,我猜测应当是有惊无险?”
  听着这话,卢雪面色肃穆起来,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才道:“那得看利涉从哪边压境。”他一边说,一边直接拿着榛子壳摆了琉州的地形出来,“若是从北边压境,恐怕兵力吃紧——此事的确要早些禀告陛下,我恐怕也要快些回珠州了。”
  “趁着现在,我们先进宫一趟。”梁熙也没再多说什么,果断起了身,“也不必换衣裳了,就这么进宫,陛下不会计较的。”
  卢雪应了一声,便与梁熙一道起身往外走去了。
  谢岫茫茫然看了一眼桌子上面琉州的地形,脑子里面还塞着满满的卢雪的感情二三事,他跟着站起来走出去,冷风一吹才感觉清醒了一些。
  他看着卢雪的背影,又忍不住开始猜他喜欢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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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夜风拂面生凉意。
  卢雪与梁熙骑在马上朝着皇宫的方向走。
  康都没有宵禁,各处酒肆勾栏都还没有打烊,十分热闹。
  远远还可以听到红绫河方向传来的乐声。
  卢雪忍不住把眼前一切与他记忆中的康都进行比较,似乎并没有变太多,但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当年跟随父亲卢衡与大哥卢雨一起离开时候,走得十分仓促。
  仓促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那时候北边战事吃紧,且韦榷又在那种紧急的时刻病逝,眼看着胡人就要往南边来,他父亲什么都顾不上,就直接请旨带着他们兄弟俩往北边战线上去了。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当初心中是怎样的想法,但他知道他自己那时候是茫然而无措的。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跟着父亲在战场上厮杀去了——少年人的莽撞有时候在战场上是有利的,因为心里还一片懵懂,所以无所畏惧,会不管不顾往前冲。
  那时候他就算从尸横遍野的疆场上走过,都不会有任何动容。
  后来珠州被收复了,魏朝的边境往北推移,似乎失去的故土都有了重新收复的机会。
  他年纪轻轻成为了一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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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自己看来,成为了珠州刺史应当算是他的成长。
  人成为了人,百姓成为了人,中原人成为了人,胡人也成为了人。
  每一个具体的人,都在他管辖的珠州内生存着,珠州不再仅仅只是收复的故土这么一个简单的概念,珠州内的每一个人也不再会被模糊成为一个数字、一笔奏疏、一份功劳。
  他翻阅珠州从前朝到如今的卷宗,他看到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归属与各方占据,他看到底层百姓的疾苦,他看到世族的蛮横,他看到被遗弃的百姓无数次拿起武器反抗,他看到世族们躲在背后利用这一切为他们自己攫取利益。
  他知道珠州能收复,是因为那时候北燕其实内乱了自顾不暇,那些留在珠州的世族们没有想到魏朝真的会派人打过来,也没想到这次占下珠州后,他真的就在珠州留下驻军——在他之前,韦榷数次北伐不是没有到过珠州,他每每只是利用这一点朝康都索要了更多的银钱和功劳最后以胡人不可战胜为理由退走。
  韦榷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他们韦家的利益,那时候他已经起了反心,他其实已经想称帝了。只是后来韦榷失败了,败在魏朝那时候手中有兵的不止一个韦家,败在他自己活得不够久没能撑过再一次北伐,若让他再用北伐的声望朝着康都再索要,说不定他还真的能篡朝成功。
  但韦家并没有因为韦榷病逝就蛰伏下来,韦苍兄弟两人后来还是在瑶州过得逍遥,若不是后来他们兄弟脑子发晕卷进了太子之事中,说不定现在都还好好的。
  这就是世族在魏朝能得到的一切,哪怕有人谋反,只要有足够的势力,那么他便能永远荣华富贵。
  可这世上人有千千万万,世族能占其中多少?
  那些最普通的最苦难的百姓,没有人看到。
  陈瑄应当看到,但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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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韦家这件事情开始,他便对陈瑄有了偏见。
  诚然,他们卢家也的确沾了世家大族的光,有了爵位传承到如今,能带兵能做官,一切都平步青云轻易得仿佛吃饭喝水,但他不认为这是他理所应当去享受的事情。
  在珠州做刺史越久,他越这么认为。
  陈瑄身为皇帝,应当更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会去改变。
  卢雪很笃定这一点。
  因为现在一切看起来都是平静的,康都的繁荣任何人都看在眼里,这一切花团锦簇,有无数个理由让陈瑄保持现状什么都不要动。
  可就算易地而处,他若在陈瑄位置上,他就是要改的。
  有那么一件很显然的事情常常被所有人忽略,那就是在胡人南下侵入晶城,魏朝皇帝开始难逃之前,事实上北边的州郡中已经有了小范围的起事和暴动。
  正是因为逃到了康都,胡人南下之事盖住了这些原本的矛盾,才恍惚让人觉得一切都是胡人造成的,所以魏朝历代皇帝们没有自省过,陈瑄也没有。
  而在康都的这七十余年,与胡人的战事也足够让人不去注意那些更致命的细节。
  当世家大族把一切都垄断得彻底,底下的人再没有办法往上升,会发生的是什么?
  是自下而上的推翻。
  是改朝换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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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尽管他对陈瑄有偏见,但他也得承认,陈瑄在大多数时候能算一个好皇帝。
  或者毕竟是凡人而不是圣人的缘故吧,没有人可以做到面面俱到完美无缺。
  如若他没有强令谢家女进宫便是更好的皇帝了。
  卢雪心不在焉地想着。
  令谢家女进宫对陈瑄来说有什么好处呢?他想不到。
  但对谢家来说,这个女儿进宫,第一不可能会有什么子嗣傍身,第二不可能再有什么赏赐——前朝的赏赐都会变相给予后宫,事实上便类似于压住了谢家,第三么,还少了一门得用的姻亲。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似乎听说过宫中又有个婕妤怀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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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到这里看向了梁熙,状似无意地问道:“据说陛下不久又能得一龙子?”
  梁熙点了点头,笑了一声:“陛下膝下子嗣实在是让做臣子们的操心。”
  卢雪也附和着点了点头,道:“琅王如今去了北边,丞相没有劝陛下早立储君么?”
  “也不知能怎么劝。”梁熙摆了摆手,“这种事情别人或者能说,老夫却也不好开口。”顿了顿,他看了卢雪一眼,又道,“你最好也别说此事。”
  “为何?”卢雪有些好奇地问。
  “琅王在离开康都北上之前改到了张贵人膝下的事情你应当知晓,但郑家那事情又牵连到了张贵人。”梁熙说道,“若这时候提储君,恐怕陛下要多想。”
  卢雪了然地点了点头,感激地笑了笑,道:“多谢丞相大人提醒。”
  “昨日在宫宴上你说你要等今后再成亲倒是十分明智。”梁熙笑了笑,“否则不管你看上的是谁家的女郎,陛下都要多想一二。”
  “不过——”卢雪又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梁熙,“昨日陛下还带着贵嫔一道在宫宴上,陛下对贵嫔似乎格外看重一些?我之前在北边,似乎还听过一些流言蜚语,说贵嫔插手了朝事。”
  梁熙听着这话却叹了一声,道:“陛下对我们臣子还是有猜忌的,对枕边人应当更信任一些。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多说。”
  卢雪眉头皱了皱,又开始琢磨谢岑儿与陈瑄之间的关系了。
  他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倘若谢岑儿就是喜欢陈瑄就是乐意和他在一起呢?
  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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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宫门口。
  下了马跟着内侍往宫中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到了承香殿外,两人略站了一会儿,才又有人带着他们进去殿中。
  卢雪行礼之后站定,一抬眼就看到坐在了陈瑄旁边的谢岑儿。
  他方才纠结的问题突然又有了答案,他想——要是谢岑儿尤其特别特别特别喜欢陈瑄,就算他凭着脸皮凑上去也没有结果,成全了他们俩也不是不可以。
  豁达一些,也不是不行。
  毕竟男子汉大丈夫。
  但——他的确是比陈瑄年轻还好看的吧?
  他又看了陈瑄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梁熙的奏疏递进宫中来的时候,谢岑儿正与陈瑄在说裴嬛生育之事。
  眼看着还有两个月就要生,许多事情早就已经备着,但这会儿是需要再一一确认一遍了。
  妃嫔生产宫中原有旧例,但陈瑄膝下子女太少,故而裴嬛生产一事便尤其慎重地往谢岑儿这边递了两次。
  内府是不太敢担责任的,但又不得不负责,于是也只要一而再请示了,免得到时候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的责任也能少担一些。
  谢岑儿当然也明白内府的心思,这事情她也明白轻重,换句话说,她也不太想裴嬛出什么事情,否则要是真的追究起来,她身上也能挂上一份,到时候陈瑄会生出什么心思来就实在难讲。
  帝王心难测又多变,自然是越稳妥越少变才越好。
  于是她便也就拿着内府递上来的单子来找了陈瑄重新确认了一番,为了稳妥又多拨了两个太医和两个稳婆过去看着,免得出什么意外。
  便就是正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梁熙的奏疏递进来,陈瑄便让谢岑儿继续留下来听一听这北边的政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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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郑家和高氏以及北燕的局势,是这么多回目中,谢岑儿第一次了解到。
  在前面的十几个回目当中,高氏和郑家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这应当是因为在前面的十几个回目中,没有哪一次,魏朝有这样机会稳扎稳打地把北边收复,胡人也没有哪一回真正感觉到魏朝的威胁有如此之大。
  故而这种隐藏的小人物基本没有可能出现,高氏或者就稳稳当当一直在魏朝当着她的郑夫人,郑勤说不定后面还真的高升。
  他们能起的作用必定是在久远之后,而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这一个回目中他们提前出现,已经说明了在这个回目中,所有的剧情基本已经因为前面事件的改变而改变,不再是她脑海中既定的模样了。
  这也意味着她要面对的未知的事情越来越多。
  十几个回目到现在,谢岑儿面对未知已经没什么恐惧和害怕,相反是有一些兴奋的。
  她能改变的越多,或者能说明她受到这个循环重生的约束越少,她打破重生必定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就且看是什么时候给一个确切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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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着梁熙进宫来之前,谢岑儿便与陈瑄聊了聊北燕的事情。
  “利涉只是个莽夫,不足为虑。”陈瑄对此事已经下了定论,“不过莽夫敢出兵,能说明另一件事,那就是北燕还在试探,我们魏朝到底有多少实力。当然了,也可以看作是刘阿池已经不耐烦这个莽夫在朝中碍事,所以打发了他出来送死。”
  “所以刘阿池才是真正的对手?”谢岑儿问。
  陈瑄笑了一声,道:“刘阿池虽然如今看起来在北燕权倾朝野,似乎能翻云覆雨,甚至能废立皇帝,但他的位置却并不稳。”说着他开玩笑似的举了个例子,“和你舅舅相比,他在北燕就完全比不上你舅舅。”
  “可现在北燕那个小皇帝可不就是听着刘阿池的话么?”谢岑儿疑惑着看向了陈瑄。
  “还有那么多不服的胡人。”陈瑄也看向了她,“你知道中原人讲礼、懂礼,一切也都有礼节,礼节约束之下,许多荒谬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比如?”谢岑儿好奇发问。
  “比如突然一个心中不服的胡人贵族,上朝的时候带着刀把他们丞相给砍了。”陈瑄举了个不可思议的例子。
  “现在北燕还能这样吗……”谢岑儿眉头皱了皱,“我听说之前他们的皇帝也推行过中原人的文化,不是么?”
  “推行是一回事,可胡人自有他们自己的习俗,习俗那么好变么?”陈瑄轻松地笑了一笑,“他们政权更迭太快,朕都不记得死了多少皇帝,又死了多少大将军和丞相,每一次不都是突然之间有那么一个嚷嚷着要恢复他们祖制的所谓贵族头领,冲出来先动了手?”
  有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谢岑儿是无法反驳了。
  “朕在想……其实朕已经想了有一段时日。”陈瑄说,“既然他们北燕不规矩地朝着我们魏朝伸了手,我们魏朝也可以朝着他们胡人伸一伸手,倒是也不必做什么太多的事情,就如那高氏一样,找个人去他们的什么贵族藩王汗王之类的耳边吹吹风,提醒提醒他们胡人的祖制,足以让刘阿池焦头烂额了。”
  “可或者也不是长久之计。”谢岑儿思索了一会儿,看向了陈瑄,“刘阿池至少是可以沟通的人,若换了个什么都不听的疯子上来,恐怕北边又要有战乱之苦。”
  “所以朕也一直在思考。”陈瑄笑了一声,“和疯子打交道……朕还是更乐意和一个听得懂话的人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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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说在兴头上,张淮从外面进来通传,说梁熙和卢雪到了。
  “卢琼英一起来了?”陈瑄好奇地看向了张淮,又笑着看向了谢岑儿,一边让张淮叫他们进来,一边笑道,“说起卢琼英,有件趣事得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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