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诗小声啐他,“你活该。”
薄砚耸了耸肩,也不恼,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语气:“行吧,反正我也就被他打了一拳,我后来说是替你揍的,他就没还手了。”
“…………”
“你到底跟他乱说了什么啊!”薄诗惊了,不敢置信,“我又没让你去跟程宿屿打架!”
“你之前那表情就差没哭出来,我不得替你出气?”
薄砚嗤了一声,理直气壮:“再说了,程宿屿自己都说了对不起。”
薄诗愣了一瞬,下意识追问:“你说什么?”
“就我跟他打架的时候,他自己说的啊。”
男生顿了下,似乎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皱眉道:“程宿屿让我跟你说,别哭。”
“……”
其实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那一瞬间也不知怎的,薄诗怔了片刻后,兀地攥紧掌心,鼻子有点酸。
“好了,你也别这副表情……”
薄砚看她一眼,撇了撇嘴,“搞得跟我欺负你了似的,而且说到底,我就踹了程宿屿一记,后面也没拿他怎么样。”
只不过力道有点儿收不住,估计怎么着也得留下点淤青吧。
“嗯。”薄诗低着头,声音很轻,“我知道。”
哥哥虽然嘴上说得狂,但其实他这人从来不打架,何况要真论起动手,他应该也打不过程宿屿。
毕竟程宿屿当初在酒吧,是真能轮起酒瓶往人头上砸的。
她吸了吸鼻子,垂眸看着沙发靠垫上的纹路,闷闷反驳:“……我才不会哭。”
只是在程宿屿面前哭过一次,就好像在他那儿留下了种,自己是爱哭鬼的印象。
但薄诗才不是。
她很勇敢的。
勇敢地跟喜欢的人表白过了,不遗憾。
-
薄砚送的那条银色项链,最后被她放进了首饰收纳盒。
不过和项链一块儿被放在面前的东西,却让薄诗有些疑惑。
“……会有人送妹妹礼物,是项链加书这样的组合吗?”
她晃了晃手里这本《乐理手札》,不大理解地问。
“哎,可别冤枉我。”薄砚忙为自己澄清,“你哥我还没这么不解风情,送礼物就送礼物,那本书是凌禹让我捎给你的。”
凌禹?
薄诗愣了下,眉皱起又松开,很快反应过来。
她想起自己先前为了去图书馆找人,随手发的朋友圈里好像是提过一嘴――问列表有没有解压一点的课外书推荐。
那条朋友圈分组忘了屏蔽程宿屿,她发出去没几分钟想起来,着急忙慌便删了。
没想到居然这么巧……被凌禹看到了。
可能是考虑到她是音乐生,凌禹给她的这本书还是古典乐方面的。
“你记得帮我谢谢他。”薄诗想了想,说:“让他费心了。”
“嚯?什么情况?”
薄砚突然转过头,饶有兴趣地打量她道:“你跟凌禹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交情?”
“……没有,想什么呢。”
薄诗瞥他一眼,语气如常:“就是帮忙带本书而已,他人比较好。”
没把凌禹那天顺路来家里,还捎了束花被陈妈看见的事告诉哥哥,薄诗怕他会多想。
不过很显然,自己舍友的性格薄砚也不是不知道。
以凌禹那个性格……帮人举手之劳确实也正常。
“无聊。”薄砚耸了耸肩,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薄诗连眼神都没给他,转身上楼去了。
-
第二天是个明媚的晴天,也是A大拟录取考试的日子。
一早李叔把她送去考点,薄诗手里拿着准考证,已经把各种曲目准备充分的她,心情难得平静。
声乐,视唱练耳,乐理,练耳听音。
大半天的时间,薄诗顺利考完。
好不容易结束这一切,她没立刻回家,而是让李叔把自己送到商场。
昨天徐悠约她出来逛街,薄诗说要复习考试,两人就约在了今天下午。
这会儿估摸时间,人应该已经到了。
因为今天考试的缘故,她身上穿的是定制礼服,刚才在车上换回自己的常服,又耽搁了点功夫。
薄诗到商场的时候,接到徐悠给她打来的电话,让她直接去三楼,她已经预约好餐厅位置了。
电话里,徐悠还提起了件事:“对了薄诗,给你讲个八卦。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刚才上楼的时候,我好像看到程宿屿了。”
程宿屿?
薄诗心口猛地一跳。
她走进空荡荡的电梯,摁下三楼的按钮,才缓缓开口:“来商场感觉也挺正常的,可能他是来买东西的吧。”
“也许吧……?”徐悠不确定地说,“但我看他刚才,好像是和一个女生在一起诶。”
女生。
薄诗这回安静了两秒,才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没看到脸,就看到个背影。”徐悠坦诚说,“而且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程宿屿,毕竟我和他不熟。”
“……行,我知道了。”
薄诗蹙着眉挂了电话,出电梯后,直奔餐厅的方向过去。
她走得急,想要去找徐悠问问情况,连有什么东西好像落在了地上,她都没听到。
因为走得匆忙,所以薄诗甚至没注意――就在她走出电梯后,同一层的反方向,两个人恰好从那头走来。
离电梯口不远处的位置,有人突然间停下脚步,静静看向前方,旁边的女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疑惑问:“怎么了,看到认识的人了?”
“……没。”程宿屿敛下眸,淡淡说,“看错了。”
“哦,那走吧。”
女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眨了眨眼,伸手要去挽他的胳膊,结果却被躲开了。
程宿屿:“干什么?”
女生愣了一下,接着微微皱眉:“我们俩走在一起,用得着像中间有道银河似的隔开吗?搞得跟不熟似的。”
程宿屿瞥她一眼:“也没多熟。”
“……”
女生噎了下,差点被他气笑了:“程宿屿,你今天和我见面,是专门来吵架的?”
程宿屿平静道:“我没这么说过。”
“我生日那天请你,你干嘛不来?”
“有事。”
女生深吸口气,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努力抑制住了火气,但手里的Birkin包还是差点被她捏出印子,“……我最近有点缺钱。”
程宿屿:“要多少?”
“五……六百万吧。”
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女孩有些错愕,但也没错过这难得的机会,赶紧在原定数字上多报了些,看他怎么说。
目光在她的包上停留几秒,程宿屿移开视线,抬脚往电梯口走去:“五百万,多了没有。”
“啊?哦……哦,五百万也行。”
有总比没有的好。
“要打欠条吗?”女孩开玩笑问。
“我让法务跟你接洽。”
“……”小气。
心中这么嘀咕着,结果一抬头,见程宿屿已经丢下自己往前走了,女生跺了跺脚,赶紧小跑几步跟上,下意识想去挽他胳膊,想起什么后,又蹙了蹙眉,退而求其次地拽住他衣角。
她小声抱怨:“哎,你等等我呀。”
“……”
程宿屿突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
女生也停了下来,不开心地抬头看向他,抬高音量强调:“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程宿屿拧着眉看她,像是不习惯这样,但最终还是放慢了脚步,淡声道:“自己跟上。”
男生冷淡,女生娇嗔。
从背影看过去,两人之间熟稔的相处方式,完全就是一对璧人。
不远处的隐匿拐角,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发现自己弄丢手链后折返,沿原路走回来的薄诗看着这幕,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回到餐厅后,徐悠好奇问她:“手链没找到吗?”
她看薄诗是空着手回来的。
薄诗嗯了一声,坐下喝了口冰凉的柠檬水,轻声说:“没找到。”
“这样啊……找不到就算了。”徐悠安慰她,“反正就是条手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待会儿我陪你去买条更好的。”
薄诗温顺点了下头,说好。
“两位,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见这一桌的客人到齐了,服务生赶紧过来招待。
“上菜吧。”徐悠说。
“你喜欢吃辣一点的吧?我给你点了辣奶油意面。”
听起来有点怪。
但薄诗还是礼貌道:“谢谢。”
徐悠点的主菜不多,说是要减肥,但每样味道都还不错,如果放在平时,薄诗应该会多吃点的。
面前的生牛肉塔塔品质很嫩,还加了柠檬汁和牛油果调味,徐悠劝她不饿也多少吃一点,这是这家店的招牌。
“不了。”薄诗看着上面的生鸡蛋,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我也减肥。”
“你也减?”徐悠睁大了眼,夸张道,“你都瘦成这样了,还减肥啊?”
看了眼薄诗的腰,她一脸心有余悸地放下刀叉,喝了口气泡酒缓缓,然后说:“那我也不吃了。”
小女孩。
薄诗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很快敛回去。
“对了,你刚才说见到程宿屿了……”
薄诗突然开口,不经意地提起:“我记得之前看你朋友圈,他还给你当过一日导游?”
“这个啊,是有这么回事儿。”
徐悠摆了摆手,不以为然说:“那天说来也巧,我本来是听说A大帅哥多,无聊去那儿逛逛的,谁知道就遇上程宿屿了。我怀疑我是沾了我哥的光,他这么忙的人,居然有闲心陪我逛校园,还有空介绍。”
‘沾了她哥的光?’
可她记得徐年和程宿屿的关系,好像并算不上好。
薄诗觉得刚才喝的柠檬水,好像稍微有那么点酸了,她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是啊,我也感觉他这人挺冷的,也不爱说话。”
徐悠连连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一路上说是带我逛校园,但几乎都是我问他答,然后程宿屿回那么一两句,差点没把我尴尬死。”女生托着腮,仰天长叹,“要不是看他长得帅,我才不会绞尽脑汁找话题呢,早扭头走了。”
薄诗笑了笑,“有耐心是好事。”
“唔,是吧。”
看着面前一桌的美食,徐悠到底没忍住,又吃了口通心粉,嘴里缓慢咀嚼着东西,咽下去了才说:“说起这件事……我突然间想起来,当时程宿屿还问起你了。”
“问起我?”薄诗这回是真切愣了一下,“问起我什么?”
“问你出国的事,是打算去哪里。”
薄诗晃了下神,追问道:“然后呢?”
徐悠回答了什么?
“我说你去加州啊。”徐悠吃着东西,漫不经心答,“我哥之前说,你肯定和季霖上一个学校的,大家都知道。”
“……”
原来如此。
按照博尔赫斯的说法,“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薄诗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
第23章
◎“外面会飘雨,别淋着了。”◎
自从凌禹捎给她那本《乐理手札》后, 薄诗和他之间的联系就变多起来。
这天打电话跟他约还书的日子,结果凌禹说了他也要继续读研的事,薄诗忍不住替他高兴:“真好。”
她的学校还没着落呢。
“你也可以的。”男生鼓励她,“不是已经考完了吗, 还有半个月结果就出来了, 安心等通知吧。”
“话是这么说……”薄诗还是有些烦恼, “但感觉成绩一天不出来, 就总有些放心不下。”
“既然这样, 那要不要出来逛逛, 放松心情?”凌禹笑了笑,忽然问她, “你去过游戏厅吗?”
薄诗没去过。
半小时后,手里拎着一袋子叮叮咣咣的游戏币, 薄诗站在格斗机前,好奇问:“这个怎么玩?”
“你要玩这个?”
凌禹走过来, 咦了一声, 对她的选择感到诧异:“我以为女孩子的话, 会更喜欢娃娃机之类的。”
“那是刻板印象吧。”薄诗摇了摇头,浑不在意说, “我现在就想玩这个。”
“行。”凌禹在她身旁坐下,温和道:“这是双人游戏,一个人不太好玩, 我先带你上手操作,你熟悉一下怎么玩。”
“好。”
薄诗同样在位置上坐下了。
游戏开始之后, 她一边努力熟悉操作, 一边听凌禹跟她聊天。
“这家电玩城就开在我家附近, 小的时候没地方去, 夏天就经常偷偷跑来这儿乘凉,有时候还会看那些大人打游戏。”
“小的时候?你看得懂游戏吗?”
薄诗代入了一个小屁孩的形象。
“没那么小。”凌禹忍着笑说,“大概七八岁的年纪。”
薄诗咳了一声:“好吧。”
“那个时候家里人不太管我,我也没什么地方去,就天天来游戏厅玩了。”
“那看来这儿是你的地盘啊。”伴着屏幕上激烈的格斗音效,薄诗随口道,“难怪游戏打得这么好。”
从小就往电玩城跑,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还能考上A大,不是一般的学霸啊。
凌禹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打掉她半管血条后才开口,谦虚道:“还行,打得一般。”
薄诗:“……”
据凌禹说,游戏厅的前老板是因为在店里摆了老虎机,经人举报后被捉进去的,新老板没多久盘下这家店,重新装修后才成了现在的电玩城。
现在临近暑假,不少初高中生把这儿当做“放假圣地”,周末常过来玩。
“哦,怪不得今天这里这么多人。”
薄诗专心游戏,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眼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然而可惜的是,她操控的角色在对面一套“拳脚+连招”的攻击下,很快便耗尽血条阵亡了。
薄诗:“……”
凌禹顶着一张真诚无辜的脸,把她打到毫无自信可言,转头还要温柔安慰她:“其实你挺有天赋的,多练练就好了。”
“…………”
“再来。”薄诗不死心地说。
在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中,她已经逐渐忘记原本烦闷的心情了,因为考试和程宿屿产生的苦恼,也在一下午的游戏中被消弭。
他们两人放人群里都是亮眼的长相,凌禹在机子上打出的分数排名又高,游戏打了没多久,很快身后便围了一群年纪尚轻的初中生,七嘴八舌地在那儿讨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