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不让厨娘小姐来帮你买。”
“碰巧玛西亚小姐在忙碌,我就自己来买了,怎么样,要不要到你曾经的公寓坐坐,跟我一起品尝?”威尼弗雷德笑问,她这时才看清站在蒋睿恩身后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林,好久不见!你是是和Ruien小姐一起来伦敦的吗?你们和好了?真是上帝保佑。”
蒋睿恩和林君灏一起愣在原地。
蒋睿恩看看莉迪娅太太,又看看林君灏,震惊地说:“你们认识?”
林君灏没想到会突然遇到熟人,这下掩饰也来不及了,只能心虚道:“碰巧认识。”
可蒋睿恩那么聪明,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所有事情,“你们认识多久了?”
林君灏没法对她撒谎,只能如实道:“在你出国之前,就认识了。”
原来如此。
蒋睿恩闭了闭眼,一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眼神看向林君灏。
他们说话的时候用是中文,莉迪娅太太听不懂,见两人的表情不太对,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连忙出声:“如果有话要聊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温暖的地方坐下,喝杯茶,或是吃点什么,你们觉得呢?”
林君灏看了眼蒋睿恩冻红的耳朵和鼻子,点了点头,“刚好晚餐时间,就近去对面的法餐厅如何?”
莉迪娅太太摊手,“我都可以。”
两人一同看向蒋睿恩,蒋睿恩也点了点头。
三人一同走进法餐厅,此时里面还没有很多人,蒋睿恩挑了个清静的角落,明显是有话要再饭桌上说。
林君灏自觉理亏,只能跟着她。
三人坐下,点好餐,率先开口说话的是莉迪娅太太,她抱歉地看着蒋睿恩:“我的女孩,我觉得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温度太低了,还是因为我说了什么话呢?”
老太太哪哪看都是一个传统的英国人,唯有语言艺术这一块,完全跟英国人搭不上边,她说话向来幽默又直接,还经常当着别人的面小声吐槽。
蒋睿恩在她身边生活的那三年,深受她的影响,说话习惯也逐渐向她靠拢。
她浅浅地抿了一口前菜里的小杯红酒,抬头对上林君灏的视线,两人对视了两秒,林君灏率先移开视线,蒋睿恩这才看向老太太,问,“莉迪娅太太,我能租到您的公寓,是因为林君灏吗?”
她问得认真,莉迪娅太太却有些不明所以,她以为林君灏早已将一切给蒋睿恩解释了,她疑惑地看向林君灏,林君灏叹了口气,对她摇了摇头,“没事,莉迪娅太太您直接说吧,不需要为了我而撒谎。”
莉迪娅太太这才恍惚了解了一些真相,她怜爱地看着林君灏,“我的孩子,原来你们还没和好,很抱歉,但有些事情你是瞒不住的,你不可能让Ruien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些事。”
“嗯。”林君灏低声道。
“况且我并不认为那是不好的事情,她也有权知道。”
“嗯。”林君灏回答。
莉迪娅太太这样说,蒋睿恩已经隐约猜到了林君灏瞒着她的事,肯定不止租公寓这一件,一定还有很多很多。
莉迪娅太太看向蒋睿恩,珍重地对她说,“我的女孩,在你来到我的公寓之前,林就找到我,跟我谈好了租公寓的价格,你们其实只出了三分之一的租金,其余的,都是林在付钱。”
“你……”蒋睿恩猜到了公寓是林君灏帮她找的,但没想到林君灏还帮她出了这么多租金,她和裴茵闵锦欣在公寓住的时候,付给莉迪娅太太的租金是300英镑一周,她们每人只需要出100英镑,没想到剩下的600英镑,都是林君灏在付钱,他还付了3年这么久。
3年,156周,93600英镑。
那么多钱,如果不是林君灏,她们是绝对付不起的。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给我付钱呢,账单还是你离开后才还清的。”莉迪娅太太打趣道,“我当时见这么一个东方帅哥,就信了,还好你不是骗子。”
林君灏一开始也没有能力付这么高额的租金,他只能请求莉迪娅太太先欠着,等他执掌了博然,才将这笔高额租金还完。
蒋睿恩还在震惊中,莉迪娅太太继续说,“你们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林准备的,还有玛西亚小姐给你们做的食物,也都是林请求的。”
蒋睿恩恍然大悟,难怪她总觉得玛西亚小姐做的食物那么好吃,还曾经夸赞过玛西亚小姐是她命中注定的厨师,做的东西总是能抓住她的胃口。
莉迪娅太太说了很多,她早就有一吐为快的欲望,今天终于可以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一口气说出来。
那顿法餐是怎么吃完的,蒋睿恩已经无暇顾及。
莉迪娅太太坐在那,优雅地说着话,每一句都直击蒋睿恩的心脏。
“你刚来伦敦那年,有一天下了大雨,巴比特去给你送伞,是因为林打电话给我,我又问了裴,才知道你没带伞出门,特意让巴比特去学校给你送的。”
难怪,自从那天后,蒋睿恩的手机每天都会收到一条天气预报的短信,她不懂得如何区分英国的电话号码,只当是当地的天气预报。
【尊敬的客户,British Telecom提醒您,今天的气温是11华氏度到25华氏度,多云微风,道路结冰,天气寒冷注意保暖。】
【尊敬的客户,British Telecom提醒您,今天的气温是30华氏度到40华氏度,雨雪天气,出门记得带伞,注意保暖。】
【尊敬的客户,British Telecom提醒您,今天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少见的艳阳天,希望您出门晒晒太阳,少喝咖啡注意身体,按时吃饭,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蒋睿恩问林君灏:“第一个学期,我不适应伦敦的学习节奏,经常没时间吃晚饭,Laura给我带了一个月的晚餐,也是因为你吗?”
林君灏在她的注视在点了点头。
“水果店的Simona太太,给我们送家具的Dylan叔叔,经常在路口给我指路的Gregary先生,都是因为你吗?”蒋睿恩停顿了一会,又报出一大串人名,她坐在那里,问林君灏,“这些人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才来帮助我的吗?”
听着那些熟悉的人名,林君灏不敢跟蒋睿恩对视,只能点头,承认这一切。
他有些战战兢兢地挖着面前的甜品,他担心蒋睿恩知道这一切后,会直接站起来,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质问他为什么一边离开她一边又关心她。
可蒋睿恩只是沉默,良久地沉默,没有说任何话。
他不知道,此时蒋睿恩心里正在进行一场怎样的坍塌。
第69章 月亮是苦的
她一直生活在林君灏为她打造的安全屋里。
蒋睿恩此时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这么多年, 她一直以为她在成长,虽然林君灏离开了她,但林君灏对她的影响一直在, 不可否认的,林君灏在她心中是十分优秀的人,她模仿他, 朝着他努力,她以为靠自己也是可以靠近他一点点的。
可事实并没有。
那些友好的英国人, 那些走在路上突然出现的中国留学生, 为她准备生日惊喜的同学和老师, 给她介绍工作机会的咖啡店老板娘, 带她进步的杂志社主编, 这些呢?这些又有多少是跟林君灏相关的?
答案已经不用询问了, 全都是与林君灏相关的。
也就是说, 她一点都没变,她一直都身处泥潭, 没有林君灏,她什么都不是,哪怕她离开了北都,来到了伦敦,还是一样的。
蒋睿恩这么想着,便也这样说了出来。
林君灏以为她在怪自己, 看着她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喉咙发堵说不出话来。
莉迪娅太太见状便道:“不要如此不自信, 孩子, 你的成长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即使没有林的帮助,你也可以达到今天的成绩, 也许只是时间比较长,也许只是要经历更多的苦难,但我们大家都相信,哪怕是只靠你自己,你也是可以成功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孩子,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需要计算的东西,也是无法计算的东西。”莉迪娅太太语重心长地说,“并不是像我给你送了一块蛋糕,你送我一块饼干一样,相互给予了就可以抵消的,它无法抵消,给出去了,也无法换回。其实,哪怕没有林的叮嘱,我们也会愿意去帮你,你是个讨人心疼的孩子,我们都真诚地希望你能够快乐。”
蒋睿恩面前的甜品碗已经空了,这顿饭的主菜略显普通,但不得不承认,法国人做甜品还是非常有一手的,这是一道非常好吃的甜品,蒋睿恩将它吃得很干净。
可事实上,她觉得索然无味,甚至忘记了甜品上放的是什么水果。
“不。”蒋睿恩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莉迪娅太太鞠了个躬,“谢谢你,莉迪娅太太,但我知道我的水平,我了解我的命运,它确实不应该这样一帆风顺的,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幸运的人,十分抱歉,失陪了。”
说完,蒋睿恩推开椅子,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君灏见状也焦急地站了起来,匆匆忙忙地朝莉迪娅太太道歉后追了上去。
蒋睿恩走得很快,她没有撑伞,帽子也留在了餐厅没来得及拿上,散乱的头发在夹着雪花的风中乱舞,背影在来往的行人间穿梭。
她穿着单薄的毛衣,外套也没拿,就这样抱着手臂一直往前走,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林君灏跟在她后面,面色焦急,紧跟着,却又不敢喊她的名字。
Berg street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商业街,入夜后人便越来越少了,蒋睿恩往街道深处走,越走人越少,两边店铺橱窗的灯光也越来越少,直到街上只剩零星两盏灯。
蒋睿恩走路的速度开始变慢,她那单薄的毛衣并不保暖,冷风从袖口领口衣摆往里面钻,不停地刺激着她的皮肤。
雪比吃饭前要大了许多,人行道上都有了些许积雪。
走了许久,蒋睿恩在一家店铺前停了下来,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她身体算不上有多好,从来都十分怕冷,一年有八个月需要盖着棉被睡觉,冷风夹着雪往她衣服里灌,她受不住这样的冻。
旁边店铺的主人正在收起往外延伸的遮雨棚,稍不注意,就将上面的积雪全都抖了下去,一大块一大块地往下砸。
蒋睿恩刚好站在了雪下落的方向,她没来得及躲,也没有躲开打算,眼看着雪就要砸到她身上,下一秒,林君灏从后面冲了上来,快速地将她拉入了怀里,用力抱住。
蒋睿恩的整个人都被他扯进了怀抱里,脑袋被他护住肩膀下,棚上的堆雪尽数砸在了林君灏的身上,蒋睿恩一点都没沾到。
两人的身上都是冷冰冰一片,哪怕抱在了一起,也一丝温度都没有。
蒋睿恩用力挣了挣,没挣开,便冷声道:“放开我。”
林君灏没放,反而抱得更紧。
蒋睿恩提高声音,“放开我!”
林君灏静默了一会,轻轻吐出一句,“不放。”
蒋睿恩抬起手,用力地去推他的肩膀,林君灏穿的外套也不见得有多厚,她几乎用了全力,手指死死地扣住他的衣服,指甲深陷进柔软的棉布里,是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的抓力。
林君灏感受到她的挣扎,可就是紧紧抱着她不放手,
推不动肩膀,蒋睿恩便去抠他的手臂,手掌,甚至去掐他的脖子。
蒋睿恩抓了狂似的,一双手在林君灏裸露的皮肤上留下了深刻的抓痕,滲血的伤痕碰上冰冷的雪,痛到麻木,也没了感觉。
林君灏的手脚麻木起来,蒋睿恩得了空子,用力将他一推,转身继续往前走,林君灏不依不挠地跟上去,不管不顾地去抓她的手臂,两人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杂乱的脚印,由上往下看仿佛一张狰狞的图画。
林君灏越抓,蒋睿恩挣扎得越厉害,他的鞋子在雪地上根本站不稳,没一会两人便齐双双地倒在了雪地上。
林君灏垫在蒋睿恩身下,着急的查看她有没有哪里摔伤。
可蒋睿恩手撑着地爬起来,狠狠地往林君灏身上甩了一巴掌。
不知是她的手颤抖得没能将巴掌甩他脸上,还是到底没舍得甩他脸上,蒋睿恩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衣领上,掌风刮过他的耳边,她的手上还沾了雪,雪落了一些入他的衣领,可冷的却好像不是他的脖颈,冷的是他的心脏。
林君灏看着眼眶通红的蒋睿恩,一脸不可置信,眼睛瞬间红的比她还厉害,他声音颤抖地为自己辩解:“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被母亲逼着离开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不该招惹你的,我没法再光明正大地保护你了,就只能,就只能这样做,我只是……我只是……”
“不需要。”蒋睿恩咬牙切齿地说,她似乎再也维持不住那从未崩塌过的平静,在林君灏面前竭斯底里地喊道:“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们这样做!不要再为我好了!不要再爱我了!”
林君灏被蒋睿恩震住了,他从没见过蒋睿恩这幅样子,那样不顾形象地痛哭,头发和衣服上都沾了雪,就这样狼狈地坐在地上,像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林君灏其实也很委屈,他搞不懂为什么。
他也不是故意要离开蒋睿恩的,他离开的时候痛不欲生,费尽心思想要对她好,为她做的那些事,看似一件件都很小,实际做起来特别困难,他是真的真的很努力了。
他也是第一次跟一个人在一起,他第一次谈恋爱,就被逼着要在最爱一个人的时候离开她,一分别就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