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入的不深,伤的也不是要害,只需疗养些时日。
嘉吉大叔环胸站在他的面前看完了他的包扎。
而不远处,邵义贴着墙在抽烟,灯光把他的影子映在地面上,拉得很长。
嘉吉指了指对方,跟线人说:“这是邵义。”
线人看向他,他淋了雨,看着落魄,却依旧一身坚毅又高贵。
他想起在抓捕行动中,邵义开枪冷静又迅速,在人质处于危险情况之下依旧不为所动,嘉吉也阻止不了他的强硬。
若不是有警察的钳制,邵义必定大开杀戒。
幸好他此时此刻是与警察为伍,若与他们为敌,他的狠厉或许比蓝锥更甚。
邵义闲庭信步地走过来,线人看到他烟雾迷蒙下的脸,冷漠又疏离。
邵义说:“问你几个问题。”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又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
“蓝锥的窝点在藏区的哪里?”
线人说:“在乃东的雅拉香布风情园,旅游景区里有一个小店铺,下面就是黑/市。”
“那现在呢?”邵义眯了眯眼,“既然被你知道,那儿应该已经成了一个空壳。”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凌厉,线人不自觉地咬牙:“应该是。”
嘉吉双手环胸:“那就不必带人马去搜了。”
邵义继续问:“蓝锥应该不止一个窝点。”
“对,”线人点头,“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我近不了他的身。”
“你跟了他几年?”
“三年多一点。”
不算雏儿,知道的却不多,蓝锥是谨慎的很。
邵义这么想,面上和眼睛看不出情绪。
线人说:“一个流通的黑/市点在藏区,还有三个黑/市和原石加工厂在云南。特别是加工厂,里面有虏获的鉴定师还有从中/东、东南亚地区走/私的玉石,那才是蓝锥的命脉。”
邵义:“多说无益,现在我们追不上蓝锥,断了线索。”
几年前的打假行动挫了蓝锥的锐气,风声渐大他便销声匿迹。这一次碰巧在矿区挖出储量惊人的海蓝宝石,利用鉴定团队引他上钩,他也才出现。
可这一次的抓捕行动,依旧失败。
线人说:“线索没断,我们还有叶介。”
嘉吉看向他的眼睛,重复一个名字:“叶介?”
线人点头:“他是广东省的武警,六年前就潜入蓝锥的团队里做内应。”
叶介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才会和他说“你有一个长假”,但那不是功成身退的长假,而是任务失败的劝退;
蓝锥早就换走了线人递给他的空枪,胡瑞敏落在他手里的时候,为保她不受伤害,叶介在蓝锥的身后朝夏眠脚边射击作为枪令,让线人受到信号后让嘉吉火力压制;
机械台下的混战,是叶介在身后推了他一把,他才能得以成为嘉吉手中的人质,成功回到警力之中。虽然他被蓝锥击伤,但不致命,重新落回蓝锥的手中,才是真正的折磨。
叶介现在依旧人入虎穴,但他极力地保他安全,他很是感激。
“他有机会朝蓝锥开枪,但最后还带蓝锥跑了。”邵义垂眸,“别忘了,是叶介开的车。”
若叶介真的是卧底,六年成了蓝锥的左右臂膀,足以获得他的信任,他开枪射击要蓝锥的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嘉吉大叔在一旁听着,一时接受不了,关于蓝锥的事情他筹谋已久,突然一直紧盯的头目之一居然是自己人……
“叶介还不知道蓝锥在云南工厂的位置。”线人说,“他会选择继续留在蓝锥身边,我猜他是为了找工厂的线索。”
听闻,那儿就像是奴隶的炼狱。
工厂里有无穷无尽的货物,普通的鉴定师在一条流水线上鉴定玉石和珠宝的质量;工厂里还有永无止尽地造假,总要以次充好、以假当真。
所以叶介在中途绑走了夏眠,他的目的不是引蓝锥出洞,是借夏眠鉴定师的身份,可以引出工厂的位置。
“那只是你的猜测,”邵义打断线人的思绪,“人性,你猜的了?”
他的潜台词,是怀疑叶介叛变。
六年的潜伏,悄无声息。不知道该说他隐藏的太好,还是入戏太深。
线人抬头看邵义,对他的话极为不满。
邵义猜透他的心思,叶介与他出生入死,此次行动保了他的性命,对方自然感激。
可跳出整个事件来看,他认为叶介算不上正派。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屋内的人看过去,只见夏眠站在门口,臂弯里面挂着外套,白色衬衫在右臂裂开,露出一道血红的伤口。
一个护士迎上去,让她坐在一旁消毒。
夏眠经过邵义身旁,直接略过去,未曾看他一眼。
邵义没有任何反应,但想掏烟盒的手忽然一顿。
夏眠坐在墙角的一个长椅上,整个身子靠着墙,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她皮肤原本就白皙通透,经过一夜的疲惫和煎熬,眼窝深陷且明显地乌青,一脸地憔悴。
护士拿着消毒水过来,她看着她的伤口,面上竟难掩心疼。
虽然见过许多警察受过严重的伤,可护士见到夏眠的手臂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是大老爷儿,夏眠只是一个女孩儿。
“都被子弹擦伤多久了才来医务室!”护士责备她,一边摇头一边拿棉签沾着消毒水,“可能会有点辣,忍着点。”
夏眠看着伤口,像灵魂出窍般地点点头。
消毒、涂药和包扎的整个过程,她没喊没叫,面色一如既往地寡淡。
她很累了,感觉不到疼痛。
夏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距离她跟校方和家里人说要自己要回G市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发生太多事情,手机在被叶介掳走时丢掉了,她和藏区以外的所有人失去联系。
她借了护士的手机,打回家里。
许久后接通,一道明亮的女声: “是姐姐吗?”
“夏知,是我。”
“吼,谢天谢地,我们终于有你的消息了!你都不知道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夏樱樱夏灵夏……她们都超级担心你的!”
夏知对着话筒叽叽喳喳,说了许多的话。
夏眠耐心地听她讲完,最终把这几天经历的所有事情汇成一句话:“我没事。”
她说这话时,声音平静又镇定,云淡风轻,连面庞都不起波澜。
邵义看着她打电话,心里像是缺了一角。
除了被子弹擦伤,除了被欺骗被利用,她是真的没事。
夏眠将手机还给护士之后,她靠着墙角闭眼休息。
邵义走到她的身旁,坐下。
毫无声响,动作放轻。
她倏忽又睁开了眼睛,浅色的瞳孔静得像秋风,透着远离。
医务室里明晃晃的灯照着她的容颜,冷艳的五官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陌生感。
她连休息都完全警备。
“你到底是谁?”
夏眠看见邵义的脸背着灯光,忽明忽暗,晦暗不明。
她再次看清这个男人时,便不认为他是善类。
随后,她听见他说:“我是你们整个团队的委托人。”
他再次说清楚了他的名字:“我姓邵,我是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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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随后, 她听见他说:“我是你们整个团队的委托人。”
他再次说清楚了他的名字:“我姓邵, 我是邵义。”
他是邵义, 邵氏的长子。
邵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 它的发展过程是商业帝国的缩影, 触手可掌控整个金融市场。
商场是邵氏家族建立起来的帝国,家族的成员可在商界呼风唤雨, 权利倾轧, 拥有根深蒂固的显赫地位。
家族子嗣庞大, 高贵的姓氏为他们带来无尽的权利和显贵, 同时也要为此承担重大的责任。
他们的一生只为稳固家族在商界的地位效命, 邵氏之子的存在,是为了所获得的一切可以延续。他们得到家中长者认可时,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夏眠并不知道这些, 但她知道邵义的身份后, 慢慢地解开一路以来的围绕她的迷雾。
她想起来了,委托章教授的矿业公司隶属于IC集团,一个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庞大集团。
它的全称是Imperial Crown, 皇冠。
而它的背后是邵氏,集团只是他们权利的一个巨型载体。
IC集团的业务十分庞大,子公司无数。矿业公司它在商场中星罗棋布般的一颗星子。
近年来他们打算在珠宝行业大施拳脚,但蓝锥的假冒伪劣玉石和成本相对较低的走私货物占据了市场, 奢侈珠宝更是鱼龙混杂,他打乱了行业的秩序。
蓝锥的垄断让邵氏采取了强制的手段,他们与警察主导的打假行动, 捣乱了云南、广东的造假窝点,让蓝锥元气大伤。
可是他们始终没有抓到蓝锥。
今年,邵氏家族内部有一项金属探测器的专利,利用它在西北的申扎探测出了稀有金属,更进一步的勘探,则发现了储量巨大的海蓝宝。
那时,IC集团的珠宝业务已经全权交由邵义负责。
他知道,蓝锥始终是珠宝行业的肉中刺,不除,原料市场还是由他垄断。
所以他利用海蓝宝的原始和前往藏区的鉴定团队作为筹码,引蓝锥出巢。
夏眠渐渐能理清楚事情的原委。
怪不得矿业公司强烈要求章教授将数据留在矿区,是为了引蓝锥出洞;怪不得邵义会这么巧地和他们相遇,原来他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怪不得夏眠会在他的外套中看到嘉吉大叔所在的安多县地址,原来他早有预谋……
她算是见识到这个男人的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不愧是金字塔顶端的商人,不愧是商业家族的邵氏之子。论手段够狠厉,论感情够虚伪。
夏眠还在想着有什么借口可以原谅邵义。
他在悬崖边拉住她的手,他曾经心软地要把她放走,他在叶介手里将自己救出,他还吻过自己……
可一想到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陷阱,一场市场贯彻着利益的利用,夏眠就认为他的城府极深,就算是心软、动情都是以退为进。
更何况,他的利用伤害了她的伙伴。
若不是胡瑞敏自称是鉴定师,差点被lun奸便是夏眠的下场。
细思极恐,若不是自己是漏网之鱼,邵义也没想过要保护她。
想至此,夏眠的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
她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恐惧和被背叛后的难以置信。
她感觉自己的情绪到达了爆发的临界点,脸色惨白地“唰”一声站起来,急速往门口走去。
邵义紧跟在她的身后。
夏眠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感觉他像鬼魅。
她下了楼,楼道里弥漫着藏香的药烟气味和酥油茶浓郁的檀香。
邵义伸手扯她没有受伤的胳膊,带她进了没有人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帘下的窗户亮着凌晨时刻的微光,可见尘埃飘在空气里。
邵义高大的身子将夏眠抵在门口边,她贴在他滚烫又紧实的胸膛里。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一双大手环住她的腰,男人温热强烈的气息在她的脸庞上流连。
邵义没说任何的话,低头封住她的唇,辗转反侧。
一瞬间,天旋地转,空气里是亲吻的声音。
夏眠心跳得很快,没有之前的甜蜜心动,脑里下意识地就想反抗。
她的手受伤了没有多少力气,便用脚疯狂地踢邵义的腿。
邵义身体更加朝前倾,他搂住她的腰,把她放在门口旁的柜子上。
夏眠坐在上面一刻未稳,邵义的吻又铺天盖地般地袭来。
他牢牢地钳制住她,两人的身子严丝密合。
夏眠呜咽了一声,她缩在他的胸膛里,像一只困顿的小兽。
她推不开他的胸膛,也踢不走他整个身子,她忍无可忍便狠狠地咬邵义的唇,可直至她尝到口腔里干涩的血腥味,邵义未曾放开过她。
现在邵义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他是一个商人,一向无情,为了家族的事业他利用过许多人成为他的棋子。
夏眠也是众多棋子中的一个,本该用完就抛弃的。
而他现在却在想,如果他不祈求夏眠的原谅,便会永远地失去她对自己的信任。
因为在刚才,夏眠望向自己的眼神带着陌生与疏离,让他的理智近乎坍塌。
夏眠将信任交付于他,而自己却令她失望了。
他的身体慢慢与她脱离。
“对不起。”
邵义与她道歉,声音又缓又轻,收起平日里所有的锋利。
可他的歉意无人应答。
夏眠用力地推开他,黑暗里她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房间中炸裂。
夏眠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连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都被牵扯,可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两人沉静下来。
邵义什么话都没说,他理亏,他欠她的。
而夏眠疲惫地闭上眼睛,感受身体里翻滚的洪流。
天快要完全地亮了,窗帘起起伏伏,光线包裹住房间的一角,夏眠能察觉到邵义正看着自己,目光清湛又灼热。
邵义说:“你喜欢我。”
夏眠否认:“我没有。”
他无比肯定又重复了一遍:“夏眠,你喜欢我。”
这仿佛就不是她的心事,是铁铮铮的事实。
他阅历无数,夏眠那极力藏起来的情愫怎能不被他识破?
夏眠坦荡地直视他的眼睛:“曾经,是曾经而已。现在不喜欢了。”
邵义说:“你在狡辩。”
夏眠反应极快:“这叫陈述,邵先生。”
她对他换了一个称呼。
“在遭遇危险时,异性更容易对对方产生感情。”夏眠说,“我现在清醒了,清楚了,自然不再喜欢了。”
邵义是她这一次旅程的一个艳遇,她也终究是他生命中的昙花一现。
都是一个短暂的瞬间,不该陷得这么深。
夏眠没有给邵义再次说话的机会。
她拉开房间的门,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重归平静,邵义的心也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