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冷静自持,习惯隐藏,因为商场上最忌讳的便是感情流露。
而他自己也习惯在生活中进入演戏的状态,无人能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夏眠被人说她有一颗石头般的心,只是她不善表达而造成的误解。
而邵义却是真正拥有一颗捂不热的心,麻木不仁。
但此时此刻,他内心复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夏眠走了,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那些最痛心难忘的离别,往往都不会有一声郑重的道别。
晌午,夏眠到达那曲市的机场。他们将乘坐前往G市的航班,重回原本的生活。
杨江带着几个男人将他们的行李送至安检口,金越和胡明两人都鼻青脸肿,但依然笑着与他们道谢。
夏眠冷着一张脸,伸手拿走杨江手中的拉杆箱,阻止了师兄对他们的感激。
杨江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夏眠,还是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她的声音依旧冷淡:“不用。”
杨江低声下气:“替嘉吉大叔还有弟兄们说的,对不起。”
夏眠一句话都没说,一个眼神也没给。
她的脸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眠推着章教授的轮椅进入了安检区域,杨江对着她远去的背影挠挠头。
他能理解她对自己的态度。
夏眠只是一个看着冷漠的女孩,但心肠热,真正接触起来十分和善。
但他们终究还是触碰到她的底线,真正的过错得失,全都在于他们。
上了飞机,章教授坐在夏眠的身边,她让空姐拿了水,喂着他吃下一些药。
章教授看着她疲惫的脸,安慰道:“孩子,别记挂在心上,我们没事。”
夏眠淡淡地点头:“嗯。”
她在这件事上,是真的铁了心。
夏眠恍惚地问:“教授,国内有这么多鉴定师,为什么邵氏会委托你?”
章教授一边回忆,一边缓缓道:“还记不记得,你在香港苏富比拍卖行实习的时候,经你鉴定的那一颗跟随历史上某位西方贵族的VVS1净度的钻石,当天被卖出了天价。”
夏眠当然记得。
那一枚钻石的中文名字叫“荷鲁斯之眼”,是净度高达VVS1的D色白钻,内部近乎完美无瑕,重达59.45克拉,外形是与四大名钻之一的“摄政王”相似的古垫形琢刻形状。
最初鉴定它的不是夏眠,而是她的师姐谢茵,她为它设置了底价八百万美元。
夏眠第一次见到“荷鲁斯之眼”,是在拍卖开始的当天晚上,距离它登上讲台前五分钟。
她曾在综合文献中看过它的黑白照片,它于1875年被发现于南非奥兰治自由邦的贾格斯丰坦钻石矿,曾被置于英国皇室的皇冠与权杖中,但因战争的原因最终跟随着法国一名伯爵。
钻石跟古董文物一般,附带的历史和故事会让它日久弥新。
夏眠立刻打印出记载它的综合文献和相关资料,重新赶回拍卖会的现场。当时钻石已经被珠宝收藏家竞相争夺,拍卖师与夏眠了解情况后,回到展台,面对着众多的镁光灯说出最符合“荷鲁斯之眼”的价格——两千万美元。
最终这一枚钻石以七千三百万美元的天价成交。
多亏了夏眠的慧眼识珠,才没有让这一刻钻石独有的意义泯灭。自那起,她被业界更多人事熟知,所有人都感叹她的年轻。
章教授在夏眠诧异的眼神中说:“现在一提,你应该知道那一颗钻石是被谁买下了。”
是邵义。
那时邵义已经接过了集团分配给他的珠宝业务,为自己建立的珠宝公司寻觅一些得力的鉴定师。
他的助手联系拍卖行的经理,通过经历朝夏眠伸出橄榄枝,但当时被章教授拒绝了。
“我认为你更适合科研,珠宝企业的鉴定工作和你不搭。不过当时未曾过问你的心意如何,我就与邵义的助手交换了名片。回到学校时,我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章教授问,“夏眠,你不会怪我吧?”
她轻轻一笑:“我不会的。”
她缩回自己的位置,心情复杂。
原来她和邵义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有了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我修复了之前的一个BUG,叶介说夏眠鉴定的钻石净度是VS2,其实应该是VVS1,这个等级的钻石净度更加完美无瑕。然后这里小小科普一下,根据GIA的钻石颜色分级,最高级别D色的钻石最接近无色。
荷鲁斯之眼钻石是我自己编的啦,时间、发现地点和历史故事不值得考究的哦,完全没有这回事呢~
其实邵义和夏眠还有渊源的啦,这里只是小小的一个插曲。
最后补充,邵氏家族的金属探测器专利是林至的哦,就是我另一部小说《怎么还没表白》的男主,大家可以点进我的专栏里面看一下~夏知和林至也会在这一篇里小小地出现一下啦~
感谢看我文、留言、收藏的小可爱,我爱你们~
更新很慢,谢谢谅解哦~
第二十章
“你第一次来藏区吗?”
“你能鉴定多少种类的珠宝?”
“别害怕, 没事了。”
“夏眠, 你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我知道他会带你去矿区, 路只有一条, 我沿着找来的。”
“你会接吻吗?”
“我只保你安全。”
“你喜欢我。”
“夏眠, 你喜欢我。”
……
邵义的声音像钟声一样绵长回荡,夏眠忽得惊醒。
她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看到是空白的墙壁。
窗外风吹着树叶, 房内的空调缓慢地吐气, 奶白色的窗帘起起伏伏。
夏眠在自己的房间里, 后知后觉是一场梦, 她已经回到家。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次倒回到自己的被窝里。
闭上眼睛,浮现的却是邵义的脸庞, 眼神淡漠又冷冽, 让人过目不忘。
疯了疯了。
夏眠赤着脚下床,洗漱一番之后穿着睡衣到客厅。
家人都在等着吃午餐,一桌子都是人。
她想起了今天是周日, 一周一家聚会时间。
夏眠安然地坐下来,阳光把她照的近乎透明。
清亮的女声:“姐姐,你睡得怎么样?”
夏眠犹豫了一下,说:“挺好的。”
另一个声音:“你犹豫了, 肯定睡得不好!”
“嗯!”一个小不点疯狂地点头,“大姐姐总是骗我们说她好好的。”
几双眼睛纷纷看着夏眠,她习惯了, 淡定地拿起一旁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她说:“我没事。”
夏眠出生在一个书香世家,到了她这一辈,家里都是女孩。家庭聚会像一个女儿国的宴会。
夏眠是家中的长女,有好十几个堂妹。
全家团聚时,十几个样貌相似且精致的女孩坐在一排。
因为专业的原因,夏眠会收到一些珠宝店和珠宝从业人员的小饰品,多了她自然送给她的妹妹们。
在妹妹们的眼里,她是一个总有很多bulingbuling玩意儿的大姐姐。
她们也知道她不擅于表达,私下里以做出各种“让夏眠姐姐笑的露出酒窝”的行为为荣,甚至夏眠微笑的次数成为她们炫耀的筹码。
夏眠很不明白,她对她们所有的表现都很淡然,可妹妹们还是想各种奇招粘着自己,莫名其妙就很有妹妹缘。
夏知问她:“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学?”
她还未曾说话,夏灵就插嘴:“大姐8月30日开学,你看我记得多清楚!”
夏知:“是了是了,你超厉害。”
夏眠淡淡地开口:“其实我也忘记D大博士生什么时候开学,我只记得本科生的时间。”
夏知小人得志,朝夏灵努努嘴:“看看,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夏灵:“略略略。”
夏眠难得问起夏知的情况:“你今年毕业了吧?”
“对呀,不读研。”夏知说,“我本科毕业姐姐你研究生毕业呢。”
夏眠只比夏知大一岁,但她跳级太快,16岁读本科,大学规规矩矩地读完,到了博士阶段依旧年轻。
“那你现在是在工作了?”
“对,在男朋友的公司当职业经理人。”
夏眠听闻夏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叫林至,帅气、多金、聪明且专一。
夏知突然脸蛋通红,她说:“姐姐,他向我求婚了。”
她缓缓地升起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夏眠托过她的手,仔细地看。
钻戒目测1.5克拉,肉眼看不到瑕疵,净度较高,切工精细,颜色级别大约处于H~K级。
夏眠微微一笑:“很好。”
对于婚戒,她不会仔细考究。
它是一对情侣爱情的载体,不需要人为的标准去衡量。
夏知见到夏眠笑了,露出浅浅的酒窝,她差点要原地狂欢。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可以陪我一起去选嫁妆吗?”
夏眠笑得要眯眼睛,酒窝深不见底:“可以啊。”
夏知开心地在内心咆哮。
其他妹妹狠狠地嫉妒:“姐姐,以后你帮我挑钻戒吧。”
“夏眠姐姐我嫁给你好不好?”
“大姐姐,我女儿满月的时候你要给她挑手饰的!”
“夏樱樱你他妈才多少岁哦?”
“怎么了嘛,难道我不会生女儿我还女儿不会满月了吗?”
夏眠:“……”
一番吵吵闹闹之后,饭菜上桌。
今天是奶奶和爷爷亲自下厨,除了他们的拿手好菜之后,还特地增加了一个十全大补汤。
他们把汤放到夏眠的面前,碗比她的脸还大。
夏樱樱凑过去在夏眠的耳朵边说悄悄话:“大姐姐,我想吃鸡腿。”
夏眠给她盛了一小碗的汤,然后在她的儿童碗里放一个硕大的鸡腿。
除了小孩子,其他的妹妹都不敢喝。
她们都看得到,夏眠姐姐出去一趟,瘦了。
而且她手臂还绑着绷带,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可她也不跟她们说自己经历了些什么,她们不好过问。
从小到大,夏眠是长辈眼里既安心又担心的存在。
安心在于她文静又听话,自律又独立。但担心她不善表达,总是把自己的事情藏起来。
这一次外出考察,她断了两天的联系,在此之前学校还传出鉴定师失踪的丑闻,家里人都在想她是不是遭遇不测。
幸好她回来了,不过手臂受了伤。
但家里人问起来,她还是说没事。
这孩子……
夏眠吃饱了饭,把夏知带到自己的房间里。
她把衣柜顶上一个纸盒打开来,里面是她做的小手饰,制作小巧精美,用料大多数是别人送的,还有一些多余的实验珠宝。
她递给夏知,让她随意挑选:“这些是我自己做的小手工,一点心意。等你快要办婚礼时,我联系朋友给你定制一些项链和手饰。”
夏知乐开花了:“谢谢姐姐!”
夏眠看她对着纸盒难以抉择,便给她选了一个花戒指。是用纯银线条进行组合,上面用一些半宝石串成花纹的图案,比较简约、通勤。
夏眠来回欣赏她的手,很是满意。
她又给她如数家珍地介绍纸盒里的小饰品:“手绘珐琅的吊坠,结晶树脂的脚链,还有珠母贝……”
夏知发现一条项链,与周围的饰品都格格不入,充满男性化。她问:“姐姐,这个你要送给别人吗?还是自己戴?”
夏眠看过去,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条黑色编织绳串着的猛犸牙项链,上面有夏眠雕刻的数十层不同的钢合金折叠成独特的花纹,让人想起波浪和流水。
那一个猛犸牙是她在泰国的古玩店里面淘到的。
猛犸牙取自猛犸象,它是冰河时代艺术中仅次于马匹和野牛的最具描绘性的动物,充满原始蓬勃的力量。
现在她一看到项链,就想起了邵义。
她之前还想将它送给邵义来着。
夏知察觉到她的异样,打趣道:“这不会是姐姐你送给喜欢的男生吧?”
夏眠摇头:“不是。”
确实不是,做这一件饰品时,她还没有认识邵义。或者说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和邵义有过接触。
“但这个项链,我看只适合男生戴。”
与其说是男生,不如说是男人。
夏知好奇道:“姐姐,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比你年龄大的吗?”
邵义比自己大五岁。
夏眠:“……”
夏知:“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人啦?”
她不可否认地点头。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邵义。
夏知偷笑:“姐姐你的春天来啦。”
夏眠面无表情地摇头:“我春天已经毁灭了。”
“姐姐你这样一本正经的真的很萌耶!”
她继续严肃:“我说真的。我没有春天。“
夏知看她的样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夏眠不可置否。
她谈过一次恋爱,但跟对方在一起时,她内心平静如水。
而和邵义相处,夏眠会尝试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偷看他,会为他一丝一毫的举动心跳加速,会因为他说的一句话牢记一天。
可他终究还是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
待夏眠清醒时,也分不出自己对他的心动,是危险情况下极力的依靠,还是真的沦陷了。
她想,自己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
他是邵氏之子,高高在上。她于他而言始终是沧海一粟,时间可以淡忘一切。
夏眠将猛犸牙项链藏起来,犹如将几天前的故事收在心底,彻底地烂掉。
想起项链,夏眠下意识地去抓自己的脖颈。
师姐谢茵的玉佩呢……?
她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查看收纳袋,没有。
她从洗衣机里找出正在清洗的冲锋衣的口袋,没有。
夏眠想起,她昨晚洗澡的时候就没戴着,那么玉佩就不在家里。
而在藏区,她走前……
她走前只和邵义有亲密接触。
她猛然想起了他那个吻,霸道又强硬。
吻完又道了歉,却没有向任何人低头的意味。
还很肯定地说自己喜欢他……
夏知:“姐姐,你不见了什么东西吗?”
夏眠脸色无异:“对,不过应该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