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介忽得又轻笑一声,眉梢往上挑,邪气溢出:“我身材这么好看么?”
夏眠抽出一张纸,写了一堆字:“你伤得不轻,这些药应该可以帮到你。”
她的神色认真,不带什么感情。
叶介接过,心里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酸涩,脱口而出却又是另一种嫌弃:“你算是关心人么?你应该自己买给我。”
“不是我打伤你的。”
叶介:“……”
他认真地把白纸叠好,问: “你来找我干嘛?”
“我们合作吧。”
叶介抬眸。
“那一颗粉钻,20.64克拉,成交价2.7亿港币。蓝锥会满意吗?”
“一般般,他还见过更大个头的,单单这个满足不了他。”
“嗯,”夏眠点头,“你还想要更多的彩钻获取他的信任,那么我帮你鉴定帮你找。”
叶介忽而一愣。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夏眠说的话。
“我帮你,”夏眠像是在许下一个重大的承诺,“用比你这一次偷窃更加正规的手段。”
正规手段就意味着需要资金,叶介摊手道:“我没钱。”
“我有,”夏眠说,“你要保证你可以救我的师姐谢茵出来。”
第三十九章
“我有, ”夏眠说, “你要保证你可以救我的师姐谢茵出来。”
他们两人看着对方, 一个神色认真且坚定, 一个神色苍白又无力。
房间内的声音都逐渐淡出思考之外, 叶介感觉自己沉默了很久,只能感觉到随着呼吸腰部伤口在缓慢地疼痛。
夏眠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问:“怎么了, 你不打算答应我?”
叶介说:“没有。”
他忽然拿起烟灰缸旁边已经熄灭的烟蒂, 朝中间用力地碾了一碾。
“我是警察, 我的使命就是救出人质, 而后才是抓捕罪犯。”他眼神坚毅又严肃,黑眸沉的像看不清的深潭,“我和邵义不一样。”
“我知道, ”夏眠点头, “可你们也没有谁对谁错。”
“你在为邵义说话吗?”
“我在他面前也有为你说话。”
叶介突然笑了肆笑了一声,仿佛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他听你这么一说,得气炸了吧?”
夏眠摇摇头。
他还是和以往一样, 神色从容自若,只是在言语上跟自己确认了一遍。
邵义当时把夏眠揽入怀中,告诉她,他会支持她认为对的事情。
他的行为给予了自己最大的宽容, 种种迹象表明他真的是喜欢自己,可她却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夏眠现在有点儿后悔,但若是时光倒流, 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得静一静,重新地、仔细地审视自己的心。
夏眠拉回了理智,看向叶介:“你还没正面地答应我,你在犹豫些什么?”
“我不是在犹豫,”叶介说,“我是担心你的钱不够。”
看夏眠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工作,只是在学校里上上课、做做实验,偶尔还要出外考察,先不说没有收入,支出看起来都需要一大堆。
夏眠听了叶介的话,在心底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我的钱可以支撑一个珠宝店的初始进货量,帮你应该没有太大的压力,”夏眠说,“而且你说过用了会还的,我不亏。”
叶介点点头:“行。”
夏眠朝叶介伸出手,他愣了半晌,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他下意识去握紧,女孩的手柔若无骨,软乎乎的。
“嗯,合作愉快。”
夏眠和他握了一会儿,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脱离时,叶介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一些什么非常珍贵的东西。
夜晚一点,G市CBD依旧灯光璀璨,星辰漫天,一夜不眠。
伫立在江边两岸的高楼大厦电子屏放映城市的宣传片和高昂的广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给黑夜沾上七彩。
秋末冬初,深夜温度骤降,翻滚的江水让冷风都带上寒人的湿意,深入骨髓。天镜大厦面对的道路已无人烟,只有少量的出租车在肆意奔腾。
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站在路灯下,俊朗的眉目舒展开来。
微微凉风中,邵义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手里夹着一根已经点燃的烟,迷蒙的烟雾让他看起来神秘又凉薄。
他气质清凛,让人不可接近。
邵义的身边走过几位从酒吧刚出来的摩登女郎,她们言笑晏晏,假装矜持,眼睛却会不约而同地悄悄飘到邵义的身上。
她们未来得及搭讪,一辆深蓝色的奥迪稳稳地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来,露出男人剑眉星目又清隽俊朗的脸。
他和邵义竟拥有相似的五官。
但他比邵义少了一分世故沉着,眼神也不似邵义一般冷冽锐利,他拥有更多的还是少年的清傲。
林至唤了邵义一声:“哥。”
邵义闻声,将烟狠狠地碾灭在不远处的垃圾桶处,俯身进了奥迪车内。
林至驱车上了高架桥,一盏盏路灯照亮他们轮廓分明的脸。
邵义坐在副驾驶座上,闭上了眼睛,脸色平淡,稍露疲惫。
公司事情太多,林至估摸他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在很久之前邵义和林至呆在一起时,林至警惕地就像是准备战斗的雄狮,邵义看似镇定自若,但还是像对待外人一样保持淡漠与疏离。
只是从外貌上可以看出他们是兄弟,行为上倒是看不出两人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仔细想想,林至也不知何时自己和邵义可以像亲人一般相处。
可能是一向镇定自持的哥哥,在他面前露出了不经意地露出倦色,让林至意识到他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强大到无懈可击。
邵义对待亲人,永远都是外冷内热。他作为长子,原本就要比其他邵氏之子牺牲更多才能换取自由。
他把在北美开拓的科技市场拱手让给了林至,而他依旧做家族的傀儡。
至此,林至对邵义有求必应,但实则这一个哥哥从来没有拜托他为自己做任何事情。
邵义承担太多了,一向坚韧得让人无法想象。
林至侧头看了看邵义,问:“哥,你什么时候有空?”
邵义仍然闭着眼睛:“怎么了?”
“我快要结婚了,我希望你能来,所以想挑一个你有空的日子。”
邵义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窗外的冷风让即使疲惫的神经依旧保持清醒。
他回到公寓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还不能困。
邵义说:“我有空的日子不一定是黄道吉日。”
林至笑了一声:“夏知和她爸妈都不讲究这些的。”
“她叫夏知。”邵义重复了一遍,不算询问。
林至刚喊出第一个字时,邵义下意识地想到夏眠。
只是一个和她姓氏相同的女孩而已。
“对,”林至说,“她很随性,还打算裸/婚来着。”
“嗯。”
邵义点头,以表明自己在听他讲。
林至说,那个女孩和他是青梅竹马,漂亮随性,聪明伶俐,明媚的像一颗小太阳。
他为家族效命的那段时间去了美国,在夏知眼里犹如人间蒸发。回来时她的灵魂像是死掉了,整个人失去了光彩。
但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林至向她求婚时,她差点哭得稀里哗啦。
邵义渐渐出神。
他和夏眠断了联系,虽然只是持续了短短一两天,可他却觉得像过了几个世纪。
这段时间里,她会像林至的女孩那样,心神不宁丧失灵魂吗?
忽而,邵义又自嘲地笑笑。
别人青梅竹马是真爱,他们两人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
邵义的心又冷硬起来,带着一些说不清的苦涩。
邵义睁开眼睛,侧头去看林至,问:“就只是让我参加你的婚礼吗?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都可以说。”
“没有,”一提到爱情,林至便神采奕奕,“哥,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好。”
邵义也笑了笑,一扫眉目的阴霾。
城市的灯光在窗外一掠而过,深蓝色的奥迪车在高架上疾驰而过。
邵义突然问:“你会不会想过,夏知有一天突然不信任你了,你会怎么办?”
林至扭头看邵义,他以前从来没有问过他这种问题。
在林至眼里,邵义做事雷厉风行,手段狠厉,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感到疑惑和棘手。
但在感情上,他好像遇到了一些困难。
邵义不缺追求者,但他没有尝试去爱过一个人。
在以前,他认为爱情可有可无,若非得要存在,就选择门当户对的女孩。
一个空壳,一个载体,不需要去多加挑选。
最终邵义遇到夏眠,他才明白他要选择最合适的。
而夏眠就是最合适的存在。
林至久久未曾说话,邵义得不到他的回复,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吧?”
邵义伸手揉了揉自己鼻梁,冰凉无比的手指让他的神经又继续保持清醒。
林至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他知道,他的哥哥是喜欢上一个人了。
很喜欢很喜欢。
而对方却不信任他,会让他所有的解释和行为都变得苍白又无力。
很快地,奥迪已经开至邵义公寓的小区。
邵义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夜色模糊了邵义笔直挺拔如同松柏般的背影,林至感受到颓废的气息在一丝一毫慢慢地将他腐蚀。
“哥。”
邵义停了下来,他听见林至的声音,再次折返回到车前。
“还有别的事吗?”
林至看见他黑眸周围布满血丝,眼下有黛青色的疲惫。
“你上去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
“对。”
邵义言简意赅,把事情都隐瞒起来,他总是这样,起初林至不知他身后的事务是超越想象的繁重。
“我有没有帮得到你的地方?”
“你不也很忙?”
“我抽的开身。”
邵义拒绝:“不用。别把我想的这么弱。”
他堵住了林至想要说的话。
林至发动了引擎,千言万语只剩一点嘱咐:“哥,好好休息。”
这一次,邵义答应了:“好。”
第二天,夏眠做完实验再次坐的士去往叶介的住址。
天亮了,路比昨天夜晚前来的好走许多。但也让夏眠看清了城市的伤疤,叶介居住的地方一片斑驳。
她敲了门,许久才听到叶介趿着拖鞋来开锁的声音。
初冬,他依旧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背心。
夏眠看见他的脸色比昨晚更加惨白,浑身冒着虚汗,原本包扎好的腹部伤口似乎裂开了。往外不断渗血。
“你怎么了?”
叶介用了一点力气揪着夏眠的衣袖将她整个人拉进来。
他呼吸越发急促,踉踉跄跄地坐回沙发上,茶几依旧是晕满血的棉布和棉签。
空气中一股碘酒和药味。
“夏眠,我要重新包扎。”
叶介把她的身子扭过去:“别看,怕吓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呜,上一张评论区好多小伙伴都喜欢叶介呢
但是邵义也很棒,他真的背负好多东西的呀,怎么样才能让你们多爱他一点呢
当然没有捧一踩一,都是我写出来的人物,我都喜欢
第四十章
“夏眠, 我要重新包扎。”
叶介把她的身子扭过去:“别看, 怕吓到你了。”
他喘气声很大, 原本低沉的声音变得微弱。
夏眠被他的动作驱使得背过身去, 而后她又转了回来。
她看见叶介腹部的左侧有一个血洞, 红地发黑,结出褐色的血痂。
夏眠知道他受伤了, 可昨晚叶介的若无其事让她忘记他伤得很重, 而且还是中了弹。
叶介正在给自己涂药, 止住还没有完全结痂的伤口。
他没有再去阻止夏眠转过身来看自己, 他现在已经虚弱得说不出来了。
夏眠咬了咬牙齿, 道:“你昨晚还没有这么严重的。”
“谁知道呢?”叶介看出她没有平日的镇静,还是扯出微笑缓和她的紧张,“可能我睡觉太虎, 伤口裂了。”
叶介伸手去勾绷带, 夏眠看出了他的手在颤抖。
她飞快地拿起绷带,坐在叶介旁边的沙发上,准备帮他包扎。
叶介的身子佝偻在沙发上, 夏眠贴近他,双手扯下黏糊糊的旧绷带,上面的血迹沾到了她干净的手指。
叶介身上有汗水蒸出的男士香皂和药物夹杂在一起的味道,他低头就可以看见夏眠专注的脸和眼睛。
她头顶的碎发和呆毛碰到他的下巴, 感觉心底有一片羽毛飘过,全身都在痒,但是不清楚要去挠哪个地方。
一瞬间, 叶介竟有一些手足无措。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本就不自然的呼吸更加混乱。
叶介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
夏眠认真地把绷带在他的腰上绕了好几圈,每绕一圈都和上一圈的绷带重合,她动作轻柔,谨慎又小心。
她微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叶介的腹部,他咽了咽口水,倒吸了一口气。
夏眠像是意识到什么,她抬头,却没意料到自己和叶介距离如此之近,她的头顶磕到叶介的下巴。
他牙齿咬到舌头。
“嘶……”
夏眠快速地眨眼睛:“不好意思。”
叶介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没事……”
她将伤口处都绕好了厚厚的绷带,她捏着最后的端口,思考一番后还是绑了一个蝴蝶结。
夏眠去勾剪刀,小心翼翼地把多余的布条剪掉。
叶介又笑了。
她最后的收尾像把他当艺术品看待。
“好了。”夏眠放下剪刀,她像一位主治医师,刚刚做完手术,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叶介口干舌燥,伸手去抓茶几上的水,直起身板来一饮而尽。
“叶介。”
“嗯?”他看她。
“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叶介拒绝,枪伤不可盲目去医院,“过几天就好了,我也不是没被子弹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