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傻,不会因着同情做出冲动之事,可想起朱氏那寂寥消瘦的模样,便觉心口闷得慌,“我只觉得太后娘娘有些可怜,从前受先帝挟制,好容易熬过来了,如今却依然.....”
孟松洵见她愁容满面,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的念念就是太善良,才会一次两次为旁人的事儿烦忧。
“或许此事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他喃喃道了一句,沉默少顷,大掌蓦然攥住她纤细的脚踝,向后一拽,柳萋萋猝不及防,整个人倒在柔软的小榻上,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男人欺身而上,灼灼的眸光里带着几分戏谑,“念念,你心疼旁人,要不要也跟着心疼心疼你夫君?”
看着她茫然的模样,孟松洵薄唇微抿,“还疼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柳萋萋开始时并未听明白,然很快,她便回过神来,一股子热意陡然窜上,双颊绯红若春日娇艳的桃花,她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声若蚊呐道:“不疼了......”
她话音才落,便觉身子一轻,忍不住“呀”了一声,已然被孟松洵托抱了起来,她缠在他腰间的腿下意识收紧,一双藕臂揽在男人的脖颈上,俯首能清晰地听见他粗沉的呼吸在她耳畔回响。
打圆房那日后,她一直浑身酸痛地厉害,孟松洵便忍着并未碰她,可每日搂着她睡,温香软玉在怀,想来定然难耐。
柳萋萋乖顺地趴在孟松洵的肩头,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向床榻,旋即小心翼翼地放下。
她仰面躺着,见孟松洵的大掌伸来,不由得紧张地闭上眼,可奇怪的是,却迟迟未等来动静,她纳罕地睁开眼,便见孟松洵的手越过她,径直伸向她的枕底。
柳萋萋面色微变,想要阻止,然已然来不及,孟松洵从底下抽出一本书册来,对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呀,别看!”
她坐起身,慌忙伸手去夺,可孟松洵手轻轻一抬,哪里会让她有这个机会,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含笑看着柳萋萋扑在自己身上,拼命伸长手去够。
“这当是祖母给你的吧。”孟松洵微微挑眉,“偷偷看了多少?”
“我……我才没有看呢。”柳萋萋耳根通红,许是因着心虚,舌头都打结了。
“是吗?”孟松洵将手册抖了抖,从里头露出芸签一角,“那这是什么?你既得不看,怎的还往里放芸签,你别同我说,你还有往每本书里放芸签的习惯?”
“我……”
柳萋萋咬着朱唇,一时羞得说不出话来,孟松洵眸中笑意更甚,遒劲有力的手臂扣住柳萋萋的后腰,让她与自己贴得更近了些,还不忘将那书册在她面前展开,“可是看到了这儿,要不今日试试这个?”
柳萋萋瞄了一眼,忙避开眼,一双柔荑在孟松洵胸前锤了锤,娇嗔道:“阿洵哥哥,你欺负我……”
“胡说,我怎会欺负我们念念呢?”孟松洵一本正经地抽开柳萋萋的衣带,将那书册塞到她手中,“要不你自己来挑喜欢的,这样便不算我欺负你了……”
柳萋萋甫一碰到那书,便似烫手山芋般将它丢了出去,那书册飞出床榻,落在绣花软毯上,露出里头栩栩如生的,令人面红耳赤的画。
床榻内传来男人的一声低笑,很快暧昧的声响随着吱呀的摇晃声响起,昏黄的烛火映照在薄透的棠红床帐上,勾勒出两个缠绵的身影,缕缕香烟自窗边花几的紫金香炉中袅袅而起,一室情浓。
五日后,寒食节。
白日与孟老夫人与徐氏一道在家中吃了青团和糯米糖藕过了节,夜里柳萋萋便与孟松洵一道去宫中赴宴。
柳萋萋特意挑了件湖蓝的缎织掐花对襟外裳,牙白缕金穿花云缎裙,既撑得起场面,又低调稳重。
坐在梳妆镜前,柳萋萋微微拉下衣襟,见脖颈上的红痕已淡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她透过澄黄的铜镜,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玉冠束发,身姿挺拔的男人,不由得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先前还说他温柔,没想到这几日这男人格外贪得无厌,夜里没个消停,来了一回不够,还总哄骗着她再来一回,将她折腾地不轻。
或是感受到了柳萋萋的怨气,坐在那厢的男人转头看来,不由得薄唇微抿,他站起身,行至妆台前。
“夫人可准备好了?”
柳萋萋嘟了嘟嘴,任由他牵扶起来,一道出了安国公府,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今日的寒食宫宴,朝臣可携带一位家眷,及至宫门处,柳萋萋忍不住掀开车帘,便见不少年近不惑的朝臣都带着年轻女子一道来赴宴,不禁疑惑地蹙了蹙眉。
孟松洵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解答道:“陛下尚在东宫时便没有太子妃,如今登基,后宫中尚缺一位皇后,选秀在即,那些朝臣带着的大抵不是即将参选的家中女儿,便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族女,想借着今日的寒食宴,让陛下过过眼,若能被看中一朝入宫为妃,甚至为后,都能为家族争光。”
听得此言,柳萋萋面上的神色倏然黯淡下去,不只只为这些女子的命运,更是因为她想起了朱氏。
“那太后娘娘……”
对陛下来说又算什么呢?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孟松洵低叹了口气,牵起柳萋萋的手,柔声道:“念念,莫要多想了。”
柳萋萋点了点头,被孟松洵半抱下了马车,甫一落地,便有不少视线往这厢而来。
先前福王那事儿闹得不小,后来顾家平冤,柳萋萋和江知颐恢复身份又是人尽皆知,可并非所有人都见到这位当年幸存下来的顾家姑娘,如今的武安侯夫人,吏部侍郎的亲妹妹。
一时间,好奇打量的目光聚拢来,惹得柳萋萋后背发紧,难免有些不自在,一双柔荑悄悄攥住孟松洵的衣袂,便望他那厢缩了缩。
见此情形,孟松洵沉下脸,凌厉的眼眸冷冷往四下一扫,那些胶着的视线才匆匆收了回去。
柳萋萋忍不住笑了笑,这才随孟松洵一道往宫门的方向而去,然还未走几步,她却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定在她的身上,她忍不住折身看去,便见不远处一人立在马车边,眸色忧伤,眼也不眨地望着她。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沈韫玉。
第90章 番外4
◎小夫妻日常(4)◎
柳萋萋秀眉微蹙, 但并未说什么,孟松洵亦瞧见了站在那厢的沈韫玉,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入了冗长的宫道。
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 沈韫玉的视线仍是追随着并未收回。
他身侧的马车沉了沉, 一人被婢子扶了下来, 见他这般, 忍不住一声嗤笑, “怎的, 后悔了?”
沈韫玉侧首瞥了褚烟一眼,没有说话, 只径直往前走。
然褚烟却是不依不饶,紧接着冷哼一声,“你当初若不将她送给武安侯, 或者等她恢复了顾家姑娘的身份,还能通过她那当吏部侍郎的哥哥在官场上一路高升呢,可惜啊,当初你那骨头不够硬,终究是将人拱手让了出去……”
虽柳萋萋不曾承认过自己曾是沈韫玉的妾, 但褚烟哪里看不出来,这就是当年那个让她在品香宴上难堪,后被沈韫玉拱手送给了孟松洵的贱婢。
没想到她有朝一日摇身一变,竟成为了金尊玉贵的武安侯夫人。
或是被触及了伤处,沈韫玉面上浮上一层薄怒,低喝道:“你闭嘴!”
见他这般怒不可遏, 褚烟反是觉得心下畅快起来,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沈韫玉, 有本事你就休了我啊,你们沈家除了你那软弱的妹妹,有哪个是好东西,尤其是你那大哥,你们家那些破事儿你难道还不清楚,要不要我细数给你听听?”
先前胡钊壁贪污赈灾款一案,褚烟的父亲,刑部尚书裴亦参与其中,后被流放至极北之地,在押送途中突发恶疾而亡。
褚家败落,褚烟如今不再是养尊处优的褚家姑娘,对沈韫玉的前程亦不再有帮助,家甫一出事,当初对褚烟言听计从,好声好气的沈夫人赵氏便一下变了脸色,甚至命下人暗中为难,甚至克扣她的用度。
这样的日子,褚烟受够了,她提出和离,可沈韫玉哪里会同意,为了不让旁人指责他抛弃落难的发妻,他是断不可能让褚烟离开沈家的。
褚烟是破罐子破摔的性子,既得如此,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沈韫玉蹙眉看了眼满脸嘲意的褚烟,低骂了一句“疯子”,若不是今日寒食宫宴可带一位家眷,旁的同僚都带了,他若不带,显得太过奇怪,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带褚烟一道来的。
成亲前,这个女人看起来知书达礼,温柔婉约,但都不过是表象罢了,她骨子里实则再恶毒不过,如今整个沈家都教她搅得鸡犬不宁,他当初是疯了才会上赶着答应娶她。
还有她父亲,险些便牵累了自己,若不是他为官向来刚正不阿,当初实在做不出贪污赈灾款一举,兴许那些死在被流放途中的官员里便有他一个。
想起柳萋萋方才与那武安侯如胶似漆的模样,沈韫玉眸色黯淡了几分。
她似乎真的,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了。
入了华庭殿,殿内已围聚了不少朝臣及其家眷,见孟松洵带着柳萋萋前来,顿时有不少人围拢过来恭维施礼。
柳萋萋极少面对这样的场合,不免显得有些局促,不知所措间,手臂便教人挽住,她疑惑地抬首看去,便见安国公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听男人们说话多少有些无趣,武安侯夫人若是不介意,不如到一旁和我们随意聊聊。”
一年多前,柳萋萋参加过安国公夫人王氏在画舫上举办的盈香宴,还与顾筠眉一道拔得了头筹。
说起来,王氏还算是她母亲苏芷滟亲手教习出来的学生呢,看着王氏含笑的眼神,柳萋萋晓得,她是认出自己来了。
可王氏是聪明人,自不会暴露她的身份,只道:“武安侯夫人或是已经忘了,我从前还同你母亲学过好一阵子的香呢,今日见着你,便觉见着了你母亲,甚感亲切。”
“不瞒国公夫人,我今日见着您,也有种一见如故之感。”说罢,柳萋萋抬首看向孟松洵,那厢早已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冲她微微颔首。
柳萋萋这才随王氏一道去了殿中一角,那里围站着不少贵妇人,王氏热情地一一介绍给她认识。
众人其实都对她这位武安侯夫人甚是好奇,今日见着,发现她有礼有节,性子温和,并非那种高高在上,不敢接近之人,便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起来,只消不是不好说的,柳萋萋都一一答了。
少顷,其中一位妇人蓦然问道:“武安侯府夫人打算何时举办品香宴,不怕夫人笑话,我们这些人可都等着您的请柬呢。”
“是啊,是啊……”
此言一出,众妇人都开始附和。
因着先帝的缘故,大斩汲巧邢悖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世家贵族但凡有新妇入门,都要举办一场品香宴,一来是彰显自己的制香手艺,二来也是为了熟络各家贵女贵妇,方便将来掌家后的人情来往。
这事儿,孟大奶奶徐氏也同柳萋萋提过几回,但柳萋萋因着诸事繁杂,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今日再听人提起,才不免动了心思。
见她低垂着脑袋静默不言,王氏忙道:“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我们武安侯夫人想来是想细细准备一番,再邀请各位。”
“国公夫人说得不错。”柳萋萋端庄地笑道,“此事毕竟不可草率,待我将一切准备妥当了,再正式下帖邀各位夫人前来。”
几位贵妇人听罢不由得面露喜色,如今新帝重用吏部侍郎和武安侯,两人可堪为其左膀右臂,而这两位恰恰都与这位武安侯夫人有着密切的关系,能赴品香宴便意味着有了与武安侯夫人交好的机会,她们如何能不高兴。
这厢聊了一会儿,只听内侍一声尖细的通传后,新帝贺铖岐携太后朱氏一道缓缓入了华庭殿。
众人毕恭毕敬地低身退避至两侧,然无意抬首看去,却不由得一愣。
只见贺铖岐小心翼翼地牵着朱氏的手,并肩往高位而去,虽说朱氏今日的衣着为了衬身份,都用的老成稳重的颜色及纹样,但无论如何都掩不住她的年轻美貌,且贺铖岐看着朱氏的眼神极其温柔,更像是在瞧自己深爱的女子。
这副场景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去,哪里像是儿子牵着母亲,更像是一对登对的夫妻了。
不少人心下一咯噔,都忍不住冒出了这般有违伦理,大逆不道的想法,忙将脑袋垂落下去,唯恐慌乱从眼眸中溢出来,教人发觉。
然人群中的柳萋萋却是格外淡然,反垂眸,朱唇紧抿,露出些许琢磨不透的表情。
今日是寒食,顾名思义,这宴上自然不会有什么热菜,但胜在御膳房大厨厨艺好,纵然是冷食也令人食指大动。
柳萋萋吃了好些清明果和枣饼,还欲再吃,却是被孟松洵拦住了,“这糯米不易消化,吃多了容易积食,莫要再贪嘴了。”
她闻言甚为可惜地看了眼盘中剩下的几个清明果,只能转而端起一旁的春茶,轻啜了一口。
孟松洵唇角笑意浓了几分,觉得有时候他的念念像极了孩子。
然须臾,似是感受到对面灼热的目光,他笑意敛起,蹙眉抬首看去,便见一人端着酒盏,正一杯接着一杯,没完没了地灌着,一副要借酒浇愁的样子。
孟松洵的视线寒沉了几分,转而面向柳萋萋,大掌微抬,指腹在她干净的唇角擦了擦,动作极其轻柔。
见柳萋萋疑惑地眨了眨眼,他笑答:“沾上枣泥了。”
说罢,他余光瞥向那厢,警告般眯起双眸。
一股寒意骤然从脚底窜上,沈韫玉举着杯盏的手微颤,到底还是垂落下脑袋,将目光收了回去,旋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既是他自己拱手让出去的东西,如今就算再后悔也丝毫无用。
她的心里早就没有他了。
沈韫玉怎么想,柳萋萋不在乎,也丝毫没有注意,因她的视线正时不时落在坐于上首的贺铖岐和朱氏身上。
今日殿中,坐有不少容貌i丽姣好的世家贵女,若御花园的春花一般竞相开放,争奇斗艳,然贺铖岐却一眼都未瞥过去,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侧的朱氏上。
他这般殷勤的态度,教外人瞧着多少有些怪异,然细思之下却又寻不到不合理之处,因贺铖岐态度恭敬,并未有逾越之举,只不时将膳品夹到朱氏碗中,再道一句“母后尝尝”,朱氏便会含笑冲他点头,将膳品夹起放入口中,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一切似乎很是正常,但却无人知晓,朱氏其实如坐针毡,贺铖岐的每一次靠近都让她紧张到双手微微战栗。
宴过大半,她实在有些熬不住了,趁着贺铖岐并未察觉,仰头灌了两杯桃花酒,很快便醺醺然了。
她以酒醉为由提出离席,贺铖岐也未反对,只命宫婢好生将她扶回慈安殿去。
一路回了寝宫,朱氏洗漱罢便由宫婢伺候着躺下,没想到醉意不但没有缓解,反愈发上了头,令她浑身燥热不堪,昏昏沉沉。
她躺在床榻上,忍不住扯开寝衣的衣襟,露出里头雪白的肌肤和贴身的玉兰绣花小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