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哭得泣不成声,下手的动作看似狠,但其实根本不疼,哪及他心里半分痛楚。
虽有团圆的喜悦,可一想到这十几年来,他宝贝女儿留下的两个孩子都命途多舛,过得磨难坎坷,便心如刀绞。
到底上了年岁,苏老爷子打了一会儿,便脱了力,苏泓忙将他扶坐到了一旁休息。
好一会儿,他才看向江知颐,喝道:“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打你也不知道还手,和从前一样好欺负。”
说着,他转向杨氏,“今晚让灶房多做一道清蒸鲈鱼,我记得这臭小子从前可爱吃了,哦,还有盐水鸭,就是这地儿买不到桂花鸭,就让大厨挑着好的鸭子来……”
看着苏老爷子喋喋不休地说着,柳萋萋与江知颐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勾唇笑起来。
这一桌子菜布置起来也费工夫,趁着中间的空档,柳萋萋与江知颐一道坐在了院中的紫藤花架下,还是冬日,这个时候自然没有紫藤花,只有光秃秃又粗壮的枝干缠绕在木桩之上。
柳萋萋侧眸看了江知颐一眼,仍是不敢相信,她的哥哥已回到了她的身边。
先前她问起时,他只说当年他跳下悬崖后受了重伤,但所幸被一位游医救下,治好了他伤痕累累的脸,但几乎彻底改变了他的模样。
他虽想过去澜州寻苏老爷子,又怕给他们带去麻烦,便一直跟随着游医生活,然二十岁那年游医病逝,他无处可去,便去了老家绾南,却好巧不巧撞上了去抓那顾家学徒的宁FB。
顾家出事那晚,柳萋萋虽未看清对他们的母亲下手的人,但江知颐却看得一清二楚,可他没有能力,没办法复仇,然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宁FB,那份未报的血海深仇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为了给顾家平冤,也为了让当初那群人付出代价,他隐姓埋名,一边以江知颐的身份参加科举,一边又在默默关注宁FB的动静,才总会快一步发现那些案子的端倪和真相。
胡钊壁的事确实是他的手笔,他先前投靠胡钊壁,就是在收集他贪腐的证据,而在皇家围猎上救下太子,本是胡钊壁授意,让他埋伏在太子身边,却不知他早已与太子合作,反过来用当初收集到的物证与人证,让胡钊壁陷入万劫不复,为当年诬陷顾家付出代价。
江知颐说得并不多,可柳萋萋知道,这些年,他为了还顾家清白,做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的苦。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江知颐到底忍不住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是觉得我与从前长得不一样了,不想认我这哥哥了。”
“自然不是,而且哪是我不认你啊,根本是你迟迟不愿认我了。”柳萋萋嗔怪地瞪他一眼,“我只是在想那《异香录》的事儿……”
她不明白,不过是一本书罢了,为何那么多人会为之趋之若鹜。
见她拧着眉头不解的模样,江知颐笑道:“所谓《异想录》,考验的不过是人性的欲望,这文髓香是对功名利禄之欲,而婴香则是对□□的贪婪,还有却死香,是人对长生不死的执念。其实欲望本无错,毕竟谁人无欲,连寺中清修的高僧也做不到真正无欲无求,错的是因欲望而生邪念,有了害人之心,最后走上不归路。”
见柳萋萋闻言垂眸若有所思的模样,江知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这些话,是父亲曾对我说的,他还说,《异香录》的确有可取之处,但绝大部分香方其实并没有奇特的功效,福王想追求的长生不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那却死香有没有用,柳萋萋心知肚明,因为她给的根本不是书中记载的香方,只一事她一直很疑惑,“可皇后用血制成的香汤,于陛下确实有效,倒也神奇。”
听得此言,江知颐面上的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他暗暗笑了笑道:“不算神奇,其实,兴许根本不是皇后那血的功效,若按书上所写,皇后娘娘的血早已不能被用作香材了。”
“为何?”
柳萋萋不明所以,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处子血,难道皇后娘娘的生辰有错?
见她满目疑惑,江知颐却是笑而不答。
灶房那厢倏然传来“砰”地一声响,杨氏的声儿旋即传来。
“我说父亲,厨房这厢有我便行,您且回屋歇着,莫要摔了。”
“我怎么能回去歇着,我就说这北方的厨子做不来我们南方的菜,我不得好好盯着。”
苏老爷子嗓门洪亮,柳萋萋忍不住笑起来,“哥,你瞧我们这位外祖父,是不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她并未听到回答,转头看去,便见江知颐正静静凝视着她,片刻后,倏然喊了声“念念”。
“嗯?”
柳萋萋等着他说什么,却见他不言,只眸光跃动,藏着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清的思绪,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念念,我回来了。”
柳萋萋唇间笑意微滞。
灶房的炊烟袅袅而起,诱人的饭菜香随风阵阵飘来,耳畔还有苏老爷子指挥厨子做菜的嗓门声。
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而又平凡。
看着江知颐背后静静飘舞而下的雪花,她勾唇笑起来,微微颔首,自喉间发出一个低低的“嗯”字。
福王谋反未果的十日后,天弘帝驾崩,太子贺铖岐登基。
柳萋萋当时给的香汤让天弘帝多活了一段时日,但她很清楚,那不过是她在澜州时,偶然自医书上翻到的一个药方罢了,那方子只是用猛药将没了脉搏,但未真正死去的人暂时救回来,根本做不到什么起死回生。
世上压根没有返魂香,亦没有长生药。
若当时福王选择用宁FB来试药,恐是要露了陷。
宁FB死后,宁家被太子下令抄了家,但在孟松洵的求情下,放过了宁家其他人。
之后,柳萋萋去寻过宁翊鸢,却是没寻到她,本以为她是随母亲和弟弟妹妹一道回了老家,然在收到她捎人送来的信后才知,宁翊鸢浪迹天涯去了。
她说她既愧对于她,又无法接受她爹的死与她有关,实在无法面对她,便索性出去走走,看看大盏纳缴剿水。
宁翊鸢走的第二日,程家香药铺便关了张,问伙计,说是他家三爷陪人云游四海,悬壶行医去了。
柳萋萋看着紧闭的铺门,也不知这一回程羿菡飧龅ㄐ」砘岵换嵊赂乙换亍
年前,孟松洵肩上的伤才好,便奉太子之命,去西北福王封地,解决剩下的残兵和余党,一去便去两个月。
他回来那日,柳萋萋在府中待不住,去城门处接他。
天儿已然回暖,湖边的草地上泛了青,柳树也抽了嫩芽。
柳萋萋眼看他策马而来,提裙笑着小跑上去,一下扑进他的怀里,被他用狐裘大氅包裹住。
她埋首在他温暖宽阔的胸膛前,昂起脑袋,嗓音轻轻软软,“阿洵哥哥,轻绯苑的桃花快开了。”
“嗯。”孟松洵闻言微微挑眉,“桃花都快开了,有些没做完的事儿是不是也该继续了。”
见她那双潋滟的眸子里透出几分迷茫,孟松洵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柳萋萋耳畔,低沉的声儿里揉着几分笑意。
“念念,我们也该圆房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给自己撒花,正文终于写完啦,番外会有些日常,应该还算多吧,会补充一下正文没交代的事,比如沈韫玉,这个男二我就没打算给他洗白,他不配(呸)。
还有圆房,怀孕啥的都会在番外,哥哥也会专门写一两章,其他cp不会专门写,但会掺杂在日常里提到一些。
最后,感谢所有陪我到这里的小可爱,说实话这篇成绩不是很好,我写着写着还挺没动力的,但看看你们的评论又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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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番外 1
◎小夫妻日常(1)◎
孟松洵回来后, 先是进宫面了圣,才随等候在宫外的柳萋萋一道回了武安侯府。
孟老夫人让孟大奶奶张罗了一桌子好菜,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听孟松洵讲了些西北的经历, 孟老夫人今日兴致高, 喝了两杯梅子酒, 也劝着柳萋萋喝了两杯。
那酒一点也不醉, 喝起来酸酸甜甜的, 余味还带着些梅子的清香。
及至戌时, 孟老夫人便在孟大奶奶徐氏的搀扶下站起来,在孟松洵和柳萋萋之间来回看了眼, 笑意暧昧,“天晚了,祖母也不打扰你们小夫妻说悄悄话了, 你们二人早些回房休息吧。”
孟老夫人这话说得可不算含蓄,一股子热意骤然涌上,令柳萋萋的双颊若浮上了两片红云。
偏孟松洵闻言半揽住她,道了句“祖母慢走”。
想起他白日在城门前说的话,柳萋萋羞得眼也不敢抬, 甚至能想象到孟老太太和徐氏此时的神情。
将两人送走后,柳萋萋才随孟松洵一道返回松篱居。
她埋着脑袋,跟着孟松洵身后,走了一小段路,却是倏然撞上了什么,她抬首看去, 便见孟松洵折身, 眸中嵌着淡淡的笑意。
“怎的, 白日来城门接我,还这般热情,怎的到了晚上,便躲着我了呢。”
“我……”柳萋萋朱唇轻咬,实在说不出来是因着羞涩紧张。
正想她踯躅之时,只觉身子一轻,已被打横抱了起来,耳畔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旋即响起,“我知道了,定是夫人今日奔波辛苦,那为夫义不容辞,抱夫人回去。”
他面上含笑,言语间眸光灼热紧紧盯着她瞧,柳萋萋虽是未经人事,但有些事她并非不懂,她垂下眼眸,藕臂揽住孟松洵的脖颈,羞得将脑袋深深埋下去。
那厢,松篱居。
玉书玉墨远远见孟松洵抱着柳萋萋阔步而来,对视一眼,都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孟松洵将柳萋萋抱进了屋,放在了小榻上,问了一句:“可要先洗?”
这话柳萋萋并非没有听过,先前她自宫中回到武安侯府,两人也同床共枕过几日,但那时两人身上都有伤,根本未思及旁的事儿。
可今日却不一样。
她迟疑片刻,双颊绯红,低低“嗯”了一声,旋即逃似的站起身,往净房的方向而去。
玉书玉墨都是聪明的,早已准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和她的寝衣。柳萋萋泡在浴桶中,也不知想到什么,一张脸越泡越红。
待跨出浴桶,穿好那件薄透的藕荷色寝衣,她才垂着脑袋出了净房。
孟松洵正坐在小榻上,倚靠着引枕随手翻着一本香谱,见她沐浴完回来,抄起手边自己的一件宽大外袍,披在她身上,唯恐她受了凉。
柳萋萋坐在小榻上,一双雪白的玉足露在外头,尚且湿漉漉的,并未完全擦干,孟松洵见状,剑眉微蹙,取过一旁干净的巾帕,蹲下身,替柳萋萋一寸寸擦干玉足上的水,柔软的巾帕一路向上,及至纤细又净白如雪的小腿。
男人的大掌落在上头,掌心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摩挲着她娇嫩的皮肤带来丝丝痒意。
柳萋萋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不禁往后倾了倾身子,咬住朱唇,强忍着未将腿收回来。
她未发现,看似淡然的孟松洵感受着手底若丝缎般滑腻的肌肤,还有鼻尖萦绕着的似有若无的幽香,喉结微滚,眸色晦暗了几分。
正在一旁收拾被褥的玉书无意瞥见这一幕,顿时面红耳赤,忙不迭别过头去,侯爷替自家夫人擦拭,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可教人瞧在眼里,不知为何却是莫名生出几分香・艳。
然这份“香・艳”,很快便被玉墨的声儿所打破,“侯爷,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
孟松洵闻言,搁下手中巾帕,放落了柳萋萋的裙摆,这才起身去了净房。
柳萋萋长长舒出一口气,便听已铺好了被褥的玉书道:“夫人若是冷,可要先到床榻上来。”
“嗯。”柳萋萋红着脸点了点头,小跑着过去,掀开被褥,一溜烟钻了进去,就留了小半个脑袋露在外头。
玉书玉墨对视一眼,颇有些哭笑不得,玉墨无声地玉书说了什么,玉书点点头,两人这才一道轻手轻脚地出了正屋,闭牢了房门。
柳萋萋对着墙面躺着,心如擂鼓,砰砰跳得厉害,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净房门打开的声响,她顿时屏住呼吸,紧接着就听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
屋内倏然暗下来,只留下内间一盏昏黄的烛火,柳萋萋只觉床榻往下沉了沉,旋即似是有人掀开了被褥的另一边,灌进来一阵凉风。
然奇怪的是,那之后却是没了什么动静。
因孟松洵正蹙眉看着被褥上垫的一块白帕子。这块帕子是何用途,他很清楚,想来是外头的两个丫头自作主张铺上的。
可这帕子根本起不到作用,孟松洵深怕柳萋萋见着这帕子心里膈应,本欲抽出来,可奈何大半块帕子却是教柳萋萋压在了身下,正当孟松洵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见柳萋萋倏然转过身,一双莹润的眼眸对着他眨了眨,似是鼓足勇气低低道:“阿洵哥哥,你还不进来吗……”
昏暗的烛火透过床帐,在她身上染上一层诱人的蜜色,她那薄如蝉翼的寝衣滑落,露出一侧莹润的香肩,偏她还要以这副模样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
男人这东西,向来最禁不住勾引,尤其对于自己喜欢的女子,更是没有丝毫定力,孟松洵的声儿顿时粗沉了几分,大掌托住柳萋萋的后颈,猛然堵住了她的唇。
那些暧昧的声响被锁在了帐中,让原本寒凉的空气也变得滚烫灼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娇・吟,屋内的动静倏然停滞下来。
“念念,你……”
孟松洵将视线落在身下的白帕上,看着上头一片泥泞中绽开的点点红梅,沙哑的声儿里揉着几分诧异。
柳萋萋亦垂首看了一眼,不解到:“怎么了,不是说女子头一回几乎都会……”
“头一回?”听得这三个字,孟松洵剑眉微蹙。
看着他这副意外的神情,柳萋萋秀眉微蹙,旋即恍然大悟,她忍不住轻笑出声,一双藕臂缠住他的脖颈,“阿洵哥哥忘了,沈韫玉不喜欢我,他心高气傲,又怎会碰我呢。”
孟松洵闻言愣了许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抿唇而笑,虽然他并不在意柳萋萋的过往,但不能否认的是,男人都有极强的占有欲,他很高兴,并没有旁的人碰过他的念念。
想起她方才疼得拧起眉头的模样,孟松洵缓缓将手落在她的脸颊上,自觉方才确实莽撞了些,不由得心疼道:“可疼,要不今日便算了?”
见他额上满是汗珠,分明忍得辛苦却还在顾及她的感受,柳萋萋一把抓住想退开的孟松洵,声若蚊呐,“哪能算了的,其实……也不是很疼。”
她面色酡红,一双眼眸湿漉漉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泛着水色的朱唇轻咬着,肤白如雪,仿佛能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