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赵传芳喝得双颊潮红,见他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他走路时还被绊了下。
“诶,小心!”
赵春芳上前扶住他,后者反手攀住,急切问道:“二弟,楚儿、楚儿她怎么样了?”
赵传芳发现对方身体僵住,霎时心就凉了:“你说呀,父皇他将楚儿如何了?”
那日,赵德派来的羽林军将他跟乔楚带回宫中,然后他就被关在东宫里,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也不允许任何人出去。
楚儿,他心心爱爱的楚儿究竟怎么样了!?
赵春芳沉默许久,才幽幽道:“大哥,此事是何公公私底下告诉我的。说……”
赵传芳心急如焚:“说什么,你快说呀!”
赵春芳看着兄长的目光透着伤感,“父皇已决定将宸妃,不,是乔楚封为\'丽妃\'。”
“丽妃?”赵传芳如遭雷噬,他下意识摇头:“不会的,父皇、父皇他怎可如此……”
“为什么不可以?”赵春芳缓缓说道:“当日我们放的那场大火,\'宸妃\'已死。如今父皇不过是纳了个丽妃,皇帝三宫六院,即便传出去,也无人能置喙。”
赵传芳接连后退好几步,最后跌坐在椅子里,满脸写满惊愕。他花了好半晌,才拼凑出赵春芳话里的意思,喃喃道:“父皇他怎么可以……他应该知道我喜欢楚儿啊……我爱她呀……他怎么可以抢走她……”
说着说着,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他握住赵春芳的双肩,声音仿佛落地就碎:“他是皇上呀!他富有四海,他有母后,还有、还有他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就要我的楚儿?”
“大哥,你冷静点!”赵春芳沉声喝住他:“事已至此,你还能怎么样?”
赵传芳满目怆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哥,实话跟你说吧,宸妃、不,是丽妃,已经答应嫁给父皇。”
“不可能!”赵传芳当即反驳他,“楚儿不是这样的女子!她不会贪图荣华富贵!”
赵春芳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果真了解她。何公公说,丽妃……她答应嫁给父皇,条件便是请求父皇赦免您。”
“你说什么!”
瞬间,赵传芳双目通红。
第14章 伺君王。
“是的,她用自己换了你。”赵春芳幽幽看着他,“我听何公公说,父皇有意在册封丽妃后便撤了东宫外头的羽林军。”
赵传芳满目血丝,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抢走,更何况,抢走她的是他的父亲。
现在,乔楚居然还是为了救他而屈从于赵德。
怒火攻心,一时间,赵传芳只觉喉头腥甜,猛地竟吐出一口鲜血。
“大哥!”赵春芳赶忙上前将他扶住,将人坐进椅子里,当即就要喊太医,却被按住。
“我、我无事。”赵传芳嘴角还沾满血迹,五指因用力扣住扶手而泛白,向来儒雅端方的面孔此时布满恨意,“不要惊动其他人。”
赵春芳眼底掠过精光,嘴上却劝着:“大哥,事已至此,咱们也无力回天了,你不如看开些。这世间美女如云,又不止一个……”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赵传芳痴痴一笑:“此生此世,除了楚儿,我谁也不要。”
“但是,册封丽妃的事,怕也是不久后的事了。”赵春芳叹道:“父皇忌惮母后,想必,肯定会挑着母后出宫时纳丽妃进宫。”
“三日后,母后会到护国寺礼佛。如若我猜得没错,父皇约莫会在那日……”他顿了顿,才道:“宠幸丽妃。”
赵传芳死死咬着后糟牙,双眸充满浓浓恨意。
……
“王爷,已经准备妥当。”王管家说完,见司徒礼进来,便主动退出房间。
房内放着一个大木箱。司徒礼见状,不由得惊讶:“殿下,您这是……”
赵春芳主动倒了两杯茶,示意幕僚坐下。虽为王爷,他却也不讲究,将茶推至对方面前。
“母后要去护国寺礼佛,本该由太子陪同。如今太子被禁足东宫,本王理应尽人子之孝,陪她前去。”
司徒礼眨了眨眼。皇后去护国寺礼佛当日,宫中会发生些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赵春芳为什么还要……
转眼间,他顿时悟过来:“殿下,您是想避嫌?”
赵春芳端起茶抿了一口,悠然道:“只是其一。另一方面,也要稳住母后。”
他们的父皇还是相当敬重自己的妻子,称帝也有好些日子,宫中并无增添任何嫔妃。
不过,又或许其他女人都入不了这位帝王的眼。
此次乔楚未死又关在大宸宫,这消息赵德掩得死死,皇后那边还被蒙在鼓里。
然而若是提前被她知晓,这盘棋就下不到最精彩之处了。
“还是殿下考虑周详。”司徒礼佩服至极:“太子深爱宸妃,尤其知道她是为救自己而答应嫁给皇上,必定心急如焚,恨不得亲将她救出魔窟。”
“这个自然,我大哥可是个深情种呀。”赵春芳把玩着茶杯,“待到当日,东宫里的人还会绘声绘色地跟他讲着,他心爱的女人是如何含泪披上嫁衣,忍住百般屈辱伺候父皇。”
实在是杀人诛心。
司徒礼暗忖,以太子的性格,必定会举刀杀到大宸宫。
当然,他们也给足了机会。
那天守在东宫外头的羽林军会“碰巧”交班,出现半刻的纰漏。而且,从东宫到大宸宫一路的侍卫,也会“无视”太子。
太子会一路顺畅到达大宸宫。
届时他看见大宸宫内张灯结彩,又挂满喜字,心爱的女人又穿着嫁衣被自己的父皇搂在怀里……
就算是圣人,也会化身为修罗吧。
“韩充那边我已经交待好了,那日你找个理由进宫,随时应变。”赵春芳吩咐道。
韩充是羽林军首领,司徒礼是丞相之子,又挂个闲职,入宫自然也不难。
“属下遵命。”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了。
夜已深,赵春芳却毫无睡意,他在府中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西厢。
烛光透出窗户,照出一个忙碌的身影。
他抬腿走了进去,里头桃红还在叠衣服。
他清咳一声,婢女连忙起身行礼:“王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歇息?”
慎王府里大多人都是早年在赵府服侍他的,说起话来,也没有太多的尊卑之分。
“无事走走,倒是你,这么晚了还在做什么?”
他看着桃红手里的衣裳,明显不是她自己的。
桃红挠了挠头,“王爷,您原先不是让我伺候乔姑娘吗?现在乔姑娘走了,您又没有指派我干别的,这不,我就整天打扫西厢,还有整理乔姑娘的东西。前些天一直下雨,今日好不容易有太阳,我就将她的衣服拿出来晒了晒。”
说罢,她又想起那日乔楚离开时,跟她说了,以后都不会回来。
“王爷,”桃红忍不住又问:“乔姑娘……她真的不回来了吗?”
赵春芳挑了挑眉:“怎么,你想她回来?”
桃红重重点头:“想啊!乔姑娘那得跟天仙似的,又会吹好听的箫。最重要的,她人很好的!平时吃饭也会叫我一起吃,还让我不要老是干活……”
说到一半,她赶忙打住,解释道:“王、王爷,我没有偷懒的!真的!”
赵春芳摇了摇头,带着些许无奈:“没跟你计较这些。”
听到他这么说,桃红总算放心了,“总之大家都很喜欢乔姑娘,也很喜欢听她吹箫。要是她可以一直住在王府里就好了……”
赵春芳听着,只是让她赶紧去睡了。
踏出门口,月夜下庭院深深。忽然间,他脑海中又掠过女人坐在石椅吹箫,群鸟环伺的画面。
那日何公公道:“王爷,乔氏跟皇上提的要求,除了赦免太子的罪,还有您。她请求皇上不要追究您的过错,不仅如此,还大举称赞您重情重义,实为天下君子之楷模。”
漆黑的瞳盯着已空无一人的庭院,他嗤笑一声:
“真是蠢女人。”
* * * *
红纱穿过长臂,日光爬进窗台,恰好照得红纱里的金线熠熠生辉。
“娘娘可真是好福气呀。这金绣红纱乃是皇上特令司绣坊最顶级的绣娘连夜赶制的,皇上说了,绝对不能委屈娘娘。”旁边嬷嬷说着,乔楚木然地站在镜子前,任由她们打扮。
镜中,她又穿上红色嫁服。蛾眉朱唇,眉间还贴用花红描了花形。
嬷嬷由衷感叹道:“娘娘真乃九天玄女下凡,美若天仙呐!”
乔楚不发一语,如木偶般面无表情。
此时,外头有了声响。原来是何公公来传旨了:
“奉天承运皇帝,曰:楚氏姿容秀丽,品性贤德,特诏入宫中。着即,赐妃位,封号为\'丽\'。”
何公公读完旨,立马笑咪咪道:“丽妃娘娘,恭喜了。”
乔楚站起身,只是朝对方颔首。她旁边的嬷嬷立马替她接下圣旨。
见她反应如此冷淡,何公公心中也了然,但他仍笑道:“还请丽妃娘娘准备一下,皇上待会就会过来。”
乔楚心中一紧。
赵德……竟是如此急切,连等到晚上都等不了吗?
皇命难违。皇帝想什么时候宠幸妃子,岂有商量的余地。大宸宫内,红烛喜酒、高床软枕,自是什么都备齐了。
赵德今日也穿着红色喜服。甫进门,一眼便瞧见屋内的绝色美人。
他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乔楚双肩,满眼尽是惊艳与欣喜,“丽妃果然天人之姿。”
乔楚别过眼,不欲与他对视。
赵德一点也不介意,“来,咱们来喝交杯酒。”
普通册封妃子的仪式里,并没有这个环节。唯有帝后大婚,才共饮合卺酒。
赵德平生对发妻颇为尊重,在河东担任节度使多年并未纳过妾侍。甚至曾经他对裕庆帝所作所为感到厌恶,堂堂一国之君,却为了个女人丢了江山。
可当他见到乔楚后,才知道何为倾国倾城。以往所见的女人,都成了白骨朽木,不值一提。
也只有在乔楚面前,他才发现自己还有一颗年轻的心。他甚至嫉妒自己的儿子,赵传芳青春、热情,他可以轻易夺得乔楚的心。
不过没关系了,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是他的。
赵德将酒杯塞至乔楚手里,示意她快点。后者抬眸看着他,手抖了抖,依旧听话与他交杯。
喝完交杯酒,赵德一刻也不愿等。外头还是青天白日,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压在铺满绣着“囍”字的床褥里。
男人胡须摩擦她的颈,乔楚心底生起阵阵恶寒。双手绞紧被子,她不断强压下呕吐的冲动,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
这次,不会再有人来了。
她极力放空思绪,想要漠视眼前所发生的。她甚至想到,或许,那日赵春芳闯进大宸宫时,她若是死在他剑下才是最好的结局……
男人的手已伸至她腰间,乔楚合上眼,泪从眼角划落。
就在此时,忽然,门被重重由外打开。
床上二人俱是一愣。
只见赵传芳双目布满血丝,手里还握着剑,目光触及到她时,顿时激昂喊道:“楚儿,我来救你了!”
作者有话说:
挠头,本来应该是昨晚零点更的,结果后台时间设置错了,抱歉QAQ
第15章 弑君父。
七月既望,八月流火。神都的八月,风中已夹杂着些许凉意。
不过纵然这样,仪仗行队就在城外候着,也是难挡热气袭来。
“母后,儿臣让人沏了些菊花茶,清暑降火。不过此地简陋,只能寻些普通溪水,还请您不要介意。”赵春芳捧着茶,亲自送到皇后的马车内。
皇后接过茶,笑道:“这说的什么话?难得你细心,这会儿没法那么多讲究。”
说来也无奈。今日清早,皇后乘坐凤驾,还有慎王、其他一品夫人陪同,羽林军护驾,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护国寺祈福。偏偏出了城,皇后的随行才发现竟然忘记带上皇后亲手誊抄的两卷经书。
这可是皇后抄了多个日夜,特地为了此次祈福大典。
待祈福仪式开始,最重要的就是将那两卷经书放在佛前祭拜。于是队伍唯有在城外停下,等着人回去将那两卷经书取来。
这人去了也有些时间,赵春芳伺候完皇后用茶,又扶着她下来透透气。
二人缓步在山野草地行走,赵春芳陪着母亲闲聊,便问:“说来,儿臣最近事忙,还不曾问过母后是抄了哪两卷经书?”
“是《法华经》和《文殊师利宝藏陀罗尼经》。”皇后远眺青山绿水,叹道:“《法华经》是替你大哥祈福,他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担着那么大的担子,希望佛祖能保佑他早日生得慧根,莫要被那些邪魔妖女迷了神。”
赵春芳垂下眸,“那《文殊师利宝藏陀罗尼经》便是替三弟祈福的了。”
“是啊,你三弟如今这个样子,我也只能祈求文殊菩萨保佑,希望他早日恢复神智。”
说起长子与幺儿,皇后长吁一口气。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次子正将视线放在她的双手上。
为了赶抄这两卷经书,这位一国之母右手食指与中指,甚至还微微弯曲着。
赵春芳眸色黯了黯。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等回到车队时,远远就瞧见前方快马奔来。
皇后还以为经书已经取来,正高兴着,没料到那匹快马急急停下,马上的将士下了马,满面焦急跪道:“娘娘、王爷,不好了,宫里出事了!”
* * * *
皇后未嫁进赵家之前,亦是世家大族的贵女,自小端庄有礼。她生平,从未有过像这样脚步匆匆,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到大宸宫。
等进了大宸宫,这满屋子的红刺痛了她双眼,可当她目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顿时便软了腿。
幸而旁边的赵春芳扶住她。
匆匆闯进门来的人都傻了眼,唯有赵春芳瞬间从惊愕中回过神,大喊道:“太医!太医何在?立刻叫太医来!”
他这声吼叫,所有人才从眼前的惨剧中找回自己的思绪。
这屋内挂满各种各样的红,红烛、红绸、红色的喜字,可都不如地上、墙上溅满的鲜血来得触目惊心。
床边,躺着一个穿着喜服的人,他背后被砍了一剑,血从伤口处冒出来,在他周身汇成一滩腥红的液体。
而不远处,年轻男子颓然会在椅子里,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滴血的剑。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皇后猛地扑向趴在地上的血人,结果一翻开,果然是赵德。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