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忘了，自己和沈嘉实的姿势。
一时之间，她没有挣开他，她的素手还牢牢掌控在他的手掌中心。
他握得很紧，力道都带着内敛的沉稳。
随即，他微微侧目，看向正上前一步的赵淮，沉声：“到时候我会给赵家寄体贴的，希望赵公子会来。”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已经是难以忍受的挑衅了。
而在许久之前，赵淮也算是天骄之子，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挑衅。
赵淮冷声：“沈老板在决定这件事之前，问过当事人的意见了吗？”
沈嘉实：“哦？”
粗粝掌心贴着腕骨，他漫不经心转过头，说得像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萧玉早在之前就答应我了，对吗？”
逢萧玉略略沉默。
这种沉默在此刻的环境下，近似于默认。
——她默认着沈嘉实的话，她确实答应了沈嘉实。
赵淮体会到了她眉眼里的意思，刹那间手掌攥拳，他感觉现在的时间分外漫长，‘滴答——’一声，鲜血直直坠落地面。
现在的赵淮只觉得心头有千千万万只蚂蚁。
痒得很。
唇角笑色收敛到极致，他连最基本的‘礼貌’都维持不住了，脸色沉凝。
沈嘉实却还要痛打落水狗，“既然这样，我和我的内人就先失陪了。”
赵淮：“……”
终于有一次，他体会到了沈嘉实当初在陈家宅子的感受，舌尖抵着腮帮子，痛楚并行。
味蕾上弥漫着铁锈的味道，但他浑然不觉，目光硬生生对上沈嘉实的目光。
沈嘉实抬手揽着逢萧玉的肩头，刻意贴近。
两具温热身体的温度相互贴过，升高。
沈嘉实言简意赅：“赵公子，还有一句话是朋友妻不能欺，你是读书人，应当懂的。”
敛着眉头，逢萧玉捏着沈嘉实的掌心，暗示他少说些。
男人目光森寒，误会更上一层，“如果不懂，我不介意替赵老爷子管管孙子，是不是？”
赵淮并没有被沈嘉实的这番话吓退，理了理袖口，他眉眼舒展，“沈老板这是对自己不自信？”
沈嘉实：“……”
赵淮继续道：“通常只有对自己不自信的男人，才会对情敌一再恐吓。”
逢萧玉：“……”
屁话。
赵淮说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不想让赵家参与他们俩之间的斗争，也是想让沈嘉实清楚，他如果要针对，就要冲他一个人来。
要是早些年，逢萧玉可能会欣赏这种‘意气用事’，觉得这种冲在前面的男人很帅。
但，现在的她欣赏不了。
沈嘉实的目光倏然沉了下去，还是逢萧玉灵机一动，“沈爷，走吧，我有点饿了。”
“……”阴鸷眼神转向面前人，他好似在判断。
逢萧玉也不紧张，大大方方任着他看。
玫瑰色的指尖轻佻攀上他的肩头，双臂环上胸膛，她倾身倚了过去，沉峻胸膛里除开淡淡的中药味，多了松雪的清冷。
一瞬，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随即双唇蹭上他的唇角，“走吧，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只有沈嘉实和她听见。
沈嘉实捏着逢萧玉的手腕紧了又松，还是松开了。
细微反应落实在手腕上，她松过一口气，心知肚明沈嘉实是同意了。
带着女人，长褂旧时代的男人跨出门槛，徐徐走远。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没有回头。
走到楼下时，沈嘉实兀然停住脚步。
逢萧玉跟着停下，看他。
男人唤来茶馆小二，专门放了一锭金子。
小二欣喜。
沈嘉实意有所指：“这点钱，就当是我请楼上那位先生了，有什么好茶请他喝。”
上楼的时候，沈嘉实的踪迹并未遮掩。
外加上，他下楼还带着逢萧玉，所有人都知道楼上发生了一场明争暗斗。
小二ᴶˢᴳ迟疑片刻。
可抵不过好财的心，重重点了头。
眉眼阴翳散去，沈嘉实勾了勾唇：“那就麻烦你了。”
随后，他捏着逢萧玉的手，拽着她，往前走。
车辆刚好行驶到茶馆前。
车门打开。
哐当一声，逢萧玉几乎能感觉到后背撞上车门的疼痛，咬着下唇，她看着男人就着空位上车。
伴随着疼痛加剧，她垂下眼，发现他捏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回小洋房的路上，氛围是沉默的。
她顿了下，目光不由自主飘移过去，男人手上夹着一根烟，烟霭袅袅，猩红烟蒂忽明忽暗，衬得他温润轮廓多过锐利凌然。
他没有看她。
眼神里的愠怒也是实实在在的。
车刚到小洋房，逢萧玉被沈嘉实以同样的方式拉下了车，跌跌撞撞的，她被扯着朝二楼走。
所有人都因为他们中间不同寻常的暗潮汹涌而屏住呼吸。
目光不约而同的跟着他们的身影往楼上看去。
紧跟着，一声足以撼动小洋房的关门声重重回荡在走廊。
竹青面色复杂，驱散他们。
而女佣则是放心不下，小跑过去，问：“不会有什么事吗？”
竹青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能有什么事？”
“……”女佣低下头。
二楼卧室里。
女人身躯跌落进柔软枕套里，她惊呼一声，男人青筋浮现的手掌覆上她饱满的唇肉，抵着让她噤声。
眼底阴沉，他问：“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你不见了，特地查了一下，你是不是又打算跟人私奔？”
逢萧玉摇了摇头，想说没有。
在愠怒的男人没有听她的解释，重重吻了下去。
灵与肉的契合里，他的动作不再斯文、不再收敛，狰狞粗鲁显现。
他垂下眼，手指用力厮磨着他刚刚咬破的唇角，触及女人委屈可怜的眼神时，嗤笑：“你当我还会信你吗？”
逢萧玉：“可是我真的没有，我是要和他讲清楚的。”
“讲清楚什么？”
“你不是听见了吗，我说，不再和他见面了。”她柔软的身体好似最妩媚的女妖，缠绵着抵上他的身躯，手指紧握间，她说：“我还没有说完最后一句，你就来了。”
“最后一句？”
“对，我会告诉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说着，她主动牵起沈嘉实的手，抵上心口。
第170章 深夜十一点
心跳是有力的、是温柔的，一起一伏着，沈嘉实明显能感觉到这个起伏的波动。
蓦然间，他原本到口里的话皆归于沉默。
因着这个间隙，逢萧玉抬起头来，软唇的动作温柔而厮磨着，深情缱绻般，渡过呼出的气，他和她的呼吸在这一刻融进一团。
低喃的话藏进风声，“你教了我很多。”
“之前是我任性了，以后我不会跟别人走。”
男人的眼皮底下，眼风扫过去，女人的表情足够诚挚，也足够柔软。她的手、她的唇都在纠缠着他，就像菟丝花缠绕着它的宿主，离不开它。
她在刻意地勾着他，“沈师长？”
某种感觉弥漫在唇齿，她痴痴笑了一声，又唤了一句：“沈师长，您的气消了吗？”
“……”男人的呼吸很沉，他的头抵下来，额触碰着额，眼神虽然冰冷，但总算是没有那种蓬发的怒气。
不知是为了刺激还是什么，他终于肯吻她了。
悬落的一线光中，他的眼睛犹如深潭，将她纳进眼底，眼底的潮起潮落将她淹没。
侧过头，她看向外头的月亮。
今日的月亮比往日更高，月色更泄出一地的银辉。
果然。
得到餍足后的男人会比平日的男人要更好哄。
逢萧玉看似依赖的小猫般抵着他的脖颈，轻柔又缓慢地蹭了蹭，“不生气了？”
沈嘉实没有出声，但她能感受到，他卡在她腰上的手在收紧。
没有收敛的意思。
逢萧玉抿了抿唇，低声：“你要是还生气的话，我任你处置好不好？”
她的手指环上沈嘉实的手指，带着他往上，男人手心握上女人纤细白净的一截脖颈，因着出汗，他还能感受到她皮肤之上的微凉湿润。
他的视线暗晦不明，双指碾磨着女人细颈上的动脉。
——只要轻轻一捏。
她就会死去，她就会永远听话。
沈嘉实清晰无比地意识到这点，他手上的力量也在逐步加重。
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却迟迟下不去手。
她浑然未觉，放软了腔调，尾音带着若隐若无的引诱味道：“只要你高兴。”
沈嘉实手松了半圈，“要我高兴？”
逢萧玉眼边发红，她点了点头，双臂缠上男人的脖颈，手腕一压，他沿着她的力道低下头，距离更近了。
她抵上他的心口，手指画着圈，“沈老师的心脏在告诉我，它不生气了。”
沈嘉实哑声：“它还说了什么？”
逢萧玉说：“它还说了，它爱我。”
说完这句，她蓦然抬起眼，和沈嘉实对上一眼，“我听得对吗？”
男人绷不住淡漠的皮，低低笑了一声。
抬手，沈嘉实的大掌按上逢萧玉毛茸茸的头顶，将她藏进自己的心口，他没有多说，只是再度把人拖入无尽的漩涡之中。
后半夜的沈嘉实比刚才温柔了些。
……
体力亏空太多，逢萧玉第二天一再是被饿醒的，垂着脑袋，她坐在餐桌上，提不起精神来。
沈嘉实道：“要是困，就回房间再睡会。”
放下汤勺，逢萧玉眼尾垂下，无端有些可怜，抱怨：“这还不是怪你，我饿得困不着了。”
沈嘉实：“……”
顿了顿，她又说：“沈爷，还满意吗？”
从未见过这般的话。
不如说，没几个人敢在沈嘉实面前说这个，他手指发白，明显上了钩，刚要回答，就见逢萧玉皱着眉头，掌心贴着小腹，轻轻揉了揉。
男人：“……”
逢萧玉道：“我晚餐想吃些辣的，沈爷。”
男人仍旧缄默。
在这种沉默之中，她依稀能窥得其中答案。
她走过去，馨香飘进他的鼻尖。
下秒，沈嘉实的手指绷紧，青筋随之浮现在手背，根根分明。
他的声音很沉，依稀能见昨夜的沙哑：“早餐吃好了？”
这个回答，算是答应了她的晚餐请求。
逢萧玉勾了勾唇角，点到为止，没有再说话。
安静的享用着自己的早餐。
用过餐，她又回到楼上再补了一觉，再醒来已经是夜晚的时间了，这一整天逢萧玉都恹恹的，或许是身体上的劳累过多，她补了一觉也打不起什么精神来。
还是隔天，囫囵睡了十小时，她才差不多恢复了精神。
双眼朦胧，她长睫低垂，慢吞吞地吃着面前的粉面。
沈嘉实不知做什么去了，一早就没了人影。
不过他把竹青留下来了。
或许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没过一会。
逢萧玉就听见了竹青的脚步声，他走上前，道：“逢小姐，门口有你的信。”
信？
谁会给她寄信，还是寄到小洋房来。
心中疑惑不减，逢萧玉起身到门口去拿，一共两封。
指尖夹着其中一封，她打算先拆一封，注意到旁边虎视眈眈的目光，顿了顿，她将两封合拢。
问：“沈爷什么时候回来？”
竹青小碎步跟上她的步伐，道：“估计要晚些时候。”
逢萧玉：“要夜晚吗？”
竹青：“应当是的，沈爷今天在工会，重新核算着账目呢。估计明天去银行忙完，就能轻松了。”
逢萧玉：“支付工人的薪资？”
“……”竹青有些犹豫要不要同逢萧玉说，但面上她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具体缘由，他没有解释清楚。
只道，让逢萧玉放心，万城的一切不会在这里重演。
捏着手指，逢萧玉心下可惜，而后上了二楼。
上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说：“你不用跟着我了。”
踌躇再三，竹青还是退下了。
不过，在逢萧玉看不见的时候，他悄无声息走到电话座机前，拨打那个熟稔在心的电话。
此刻，逢萧玉进了卧室，反锁上门。
她捻着两封信，拆开上面的那一封。
那是赵淮给她寄的信。
他的笔锋锐利间又透着干练，他说，他会将宋家、和她的过往全部查清楚，弄清楚一切后，再回来找她。
目光停留在最后的勿念，逢萧玉折上信封，拆开第二封。
她原以为第二封也是赵淮寄的信。
但不是的——
连同署名都没有。
只有一行字：深夜十一点，小花园后。
这个字迹，逢萧玉总觉得有点眼熟，指尖伸出，她轻轻摩挲片刻，恍然间，她想起来宗文成这个名字。
第171章 那里站着人
隔着信，逢萧玉对宗文成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那封信，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到床头去了。想了想，她手指夹着赵淮的那封信，起身去书房，书房里空无一人。
指尖滑过书脊，最后，停在了一本看着崭新的红书壳前。
她想，沈嘉实对这种书并不感兴趣。
没仔细看里面的内容，她将信藏进夹层中，便归于ᴶˢᴳ原位。
步履笃笃又漫长。
逢萧玉走到卧室面前，忽而察觉门缝半掩着一线。
迟疑片刻，她分明记得自己出来前时把门关上的，现在怎么门又被打开了？
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响起。
一瞬，逢萧玉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一个怔愣，伸手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佝偻的背影。
而那个背影，她很清楚是谁。
抬步走过去，逢萧玉喊出他的名字：“竹青？”
翻找着什么的小厮脊背僵硬，缓缓转过身，正当逢萧玉想上前一步，靠过去，看清楚是谁的时候。
小厮猛然抬脚就朝着门外冲！
一时不察，逢萧玉直接被撞翻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