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芋头和南叔带他们到林中的小溪盛水。
经过特研处的生物学家检测水质,确定溪水的有机物、氨氮等指标不高,才放心地让大家饮用。
“寨民会不会下毒?”
“在水源下毒等于毒自己。”
“也是。”
女士们则在下游洗把脸。
“啊,不洗澡感觉自己要馊了。”艾雪嫌弃地闻一下自己的衣服。
天气不热,汗量不大,不至于馊,她产生错觉而已。
“再忍忍,很快就和军队汇合了,他们肯定有洗澡的地方。”
听了许千鹤的话,艾雪继续咬牙忍耐。
两天后,他们终于抵达大雅村的外围。寨主想功成身退,但他不是猎户也没带猎狗,没把握靠自己穿过丛林和山岭,干脆等南叔一起回家。
经过双方交涉,大雅村的村长同意他们进村。
“要改变下计划,村里的同类气息很浓,不兵分两路比较稳妥。我建议留下大部分人在村外等候。”老丁向中校提议。
中校是这次任务的行动最高指挥官,负责定下重大决策。他毫不含糊,同意老丁的提议。
许千鹤想了解U型传染病的源头,提出加入进村的队伍。
老陈是普通人类,选择留在村外。
“我也去,我不放心你进村。”祁言牵紧她的手。
好歹有第一批染病后变成怪物的村民,谁知道他们的实力是好还是差,他必须一起进村。
经过敲定,进村的人员有南叔、医学老者、艾雪、李森、基因遗传学家、许千鹤、祁言、陈西风、特研处的生物学家、一名鹰级队长和两名猎人和四名特种兵。
凝望如同怪物大嘴的村口,许千鹤甚是不安。
第59章 拥抱
村口立着的木桩,用油彩绘画成人脸:蓝色面孔,金色花纹缭绕眼部和下巴,头戴“山”字形的头冠,威严的眼睛盯着一群外来者。
许千鹤盯着它额头的金色图案。
一根横线穿过同心圆。
像一只闭合的眼睛。
“原来那个象形字出自这里啊。”
她听见陈西风的痴迷感叹,暗暗惊愕。
他和祁言展示过的傩面具图片,傩面具的额头没有画“横线穿过同心圆”的图案,大雅村的却画上,当中有什么联系?
连陈西风都不知道那个图案的来源,血蔷薇在哪儿见过?
越深入思考,她的心越拔凉拔凉。
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引导他们调查。
青瓦的吊脚楼鳞次栉比,门里和窗内仿佛蒙上一层阴暗的物质,家具被抽走所有颜色,奇形怪状的黑影在阴影中扭曲。
狭窄的室内早晚容纳不下躁动的异物。
人模人样的村民身穿带刺绣的藏蓝的布衣,衣襟的图案以绿色的同心圆为基础,衣角和裤子也绣了同心圆。
他们用头巾裹发,男女都佩戴银制的大耳环。
村民肆无忌惮地审视一群外来者,他们停下手里的工作,眼神直勾勾。连村里的孩子,也缺乏千山寨孩子的纯真。
许千鹤觉得孩子们的目光像一个常年持刀的屠夫,吞咽口水的声音若隐若现,饥渴的情绪毫不掩饰。
祁言沉着脸打量村民。
一群人随南叔来到其中一座吊脚楼的二楼,木制台阶嘎吱作响。
每座吊脚楼紧挨彼此,因此许千鹤能听见隔壁楼里的浓重喘息和奇怪的嗡鸣。
没有全员进村,真是明智。
一道红色的布帘隔开客厅与内室,年约七十的村长在客厅待客,散发颇为浓烈的青草味。
“村长起码有鸦级临界的实力。”跟来的高夏低声警告。
南叔和村长寒暄几句,便表明考察团的来意。
村长不会说普通话,需要南叔翻译。
“什么?传染病的源头可能是菇菌?”艾雪出乎意料,以为是来自动物携带的病毒。
生物学家只是诧异一瞬,问南叔:“菇菌在哪儿生长?还有没有留下?”
村长听见南叔的提问,叽叽咕咕几句。
“村长说嘞,在村尾的林子发现,因为初时以为没毒,摘光了做菜吃。村民发病以后,剩下的菇菌送去师公那里保管。”
“师公?”
“就是村里地位最高的巫师,村民喊他师公嘞。”
“我们能去师公那里借出一点点菇菌做研究吗?”
南叔又问村长。
许千鹤眉头深锁,对村长的话存疑。
既然菇菌被村民摘光,祁言怎么被感染的?被村民传染吗?可是他没来过这一带,除非遇到带病菌的村民或者千山寨的居民外出。
“村长说嘞,愿意带我们去见师公。”
其他人喜上眉梢。
师公的居所远离村民的吊脚楼,独自建在山坡上,是两个并排紧挨的石头房子。其中一个房子挂着红色的门帘,跟村长家客厅的帘子相似。
“红色门帘后面是什么?”陈西风问南叔。
南叔讳莫如深:“神龛和祭坛,不经过允许莫得进去。”
村长首先进屋请示,然后才领他们进去。
祁言牵紧许千鹤的手,“小心,师公没有同类的气息。”
她心头发紧。
师公要么是普通人类,要么是凤级的同类。
阴暗的石屋里凉飕飕,空气阴凉干燥,弥漫烧香散发的檀香味。
都以为村里的巫师诡秘莫测,但其实屋里的摆设布局跟寻常的农家一样,木质家具简朴陈旧。
许千鹤扫视一番,不经意地对上村长回头时阴沉的目光。
她徒然心悸。
“汪!”
南叔的猎狗突然朝黑乎乎的内室大叫。
电光石火之间,阴森的凉风扑面而来,简朴的屋内变成鬼魅的暗红。
未知的牵扯力拉了许千鹤一把,她回神时发现身边剩下李森和医学老者。
“其他人呢?”
李森和医学老者还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
许千鹤马上蹲下来打开勘察箱,取适合当武器的解剖刀具。
“咿~呀~”
三人凝神屏息。
婉转诡异的歌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听着像唱戏曲,但是用咿咿呀呀的土话唱,更像是跳大神。
铃!
铃!
咚!
锣鼓铜铃的伴奏一响,许千鹤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祭祀!
他们这群外来者被当作祭品!
“我们赶紧转移别逗留!”
四面是暗红色的古代隔扇门,门上拥有格子状的格心,糊着一层朦胧的油纸。
地板也是暗红的木头,他们宛如身处巨人的口腔里。
这里的空气弥漫檀香味。
“这是哪?我们往哪个方向转移?”李森终于回神。
许千鹤朱唇微启,眼前的暗室又变回简朴的石屋。震惊之余,又有一道牵扯力拉三人出屋。
山坡还是那个山坡,不过坡脚下多了几个眼熟的人影。紧接着,她望见同行的人散布在坡脚下的不同方向。
然而她没找到祁言的身影。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没了,铜铃锣鼓的伴奏也消失。
倒是处处散发凛冽似霜的气息。
许千鹤恍然大悟,对李森和医学老者说:“你们下山坡跟其他人汇合,我要去找祁言。”
“你自己去?”李森急道:“千万别单独行动,村里有很多怪物。”
“没关系的,你们和猎人汇合后,告诉他们这里不是原来的村子,他们就会明白。”她把勘察箱交给李森,“麻烦你帮我保管箱子。”
“哦哦,你小心些!”
许千鹤往另一个方向跑,释放精神力探测,寻找气息最浓烈的地方。
山坡旁边的树林簌簌作响,叶子被飞速追击的人撞得摇头晃脑。
碎长的刘海下,猩红的双眼充斥亢奋嗜血的欲/望,脸上扬起病态残忍的笑容。
“库库库~都是凤级,跑什么呢?”
前面的黑衫的老者白发苍苍,却跑得飞快,身后盘结一大团猩红的树枝,又像触手。
“喂喂,没了咿咿呀呀的村民帮忙,你就不敢狩猎了?”
祁言随手掰断一根树枝,树枝一碰到他的手就变成骨质树枝,被他掷向神秘的老者。
老者身后的猩红树枝拍掉骨质树枝。
兴许尊严受挫,老者终于停下来转身,从身后伸展猩红树枝,吸附四周的树木,形如蜘蛛网,包围自投罗网的祁言。
网的中间,是黑衫老者,他佩戴一块蓝色的傩面具。
早就扔下背囊的祁言张开两米高的骨翼,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你以为戴上面具就是神了吗!”
骨翼割断连结的猩红树枝,祁言的右臂变成扭曲、长长的白骨。
一团猩红树枝瞬间挡在老者的面前。
长长的白骨钻进去,残暴的笑脸扭曲他的俊容。
不料,白骨沾上对方的猩红树枝,居然产生红色的裂纹,深入骨髓腐蚀。
疼痛使血红色的画面历历在目。
一点也不锋利的斧头在他身上一刀刀劈下来,劈烂他的肌肉,劈断他的骨头,他活生生地忍受生不如死的疼。
然而对比这点儿疼……
嘻嘻。
不过挠痒。
他没有住手,反而不顾一切地靠近老者,摘下他的傩面具。
果然,老者的额头也出现血红的图腾,眼珠血红。
图腾是一线两圆,像闭合的第三眼。
祁言咧嘴笑着,额头出现一模一样的图腾。
老者见状,大惊失色。
白骨右臂长出大范围的血纹,直接穿过老者的胸口。白骨之手攥紧他跳动的心脏,温热的触感和跳动的活力激发祁言的暴戾。
他慢慢地扯断连接心脏的心血管,享受温热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中慢慢冷却的快/慰。
也享受蚀骨的剧痛遍布游离神经末梢,钻上嵴髓和大脑的兴奋,他尽情释放杀戮的暴虐。
老者疼得满头大汗,惨叫撕心裂肺,用土话咒骂他。
哪知他也说出当地的土话。
老者惊恐万状。“你到底是谁!”
“毁灭你们的神的人。”
“神是至高无上的!不会被毁灭,会惩罚所有不敬的子民!”
“哈?”妖媚的红眼焕发冷漠的光泽,狞笑变成嘲笑。“谁是它的子民啊?一具冰冻的木乃伊而已哈哈哈哈……”
“闭嘴!!!”
剩余的猩红树枝包围他和祁言,打算同归于尽。
骨翼触碰猩红树枝也长出血红裂纹,钻心的疼竟没能影响祁言吸收骨头的速度。
他阴恻恻地笑着,白骨右手扯断老者的心脏血管,左手则吸食老者的骨骼。
而后,白骨右手闲不下来,从心脏处的伤口插/进去,摸索、玩弄老者的内脏。
“啊啊啊啊――”
老者惨叫的同时,他的骨翼布满血红裂纹。
风中带来梨子肉的香甜味,玩弄内脏的右手,立马把老者的皮囊和内脏变成骨灰。
“阿言……”
许千鹤停在猩红树枝网之外,凝视背对自己的男朋友。
他的骨翼带着血红色,双手在鼓捣什么,风扬起一阵白灰。
“不要过来。”他的声音晦暗微颤。
血的甜味弥漫二人之间,她没有迈步,留在原地。
可是血的甜味无法掩盖她的甜美气味,暴戾的杀念疯狂滋长,森寒的气息席卷树林。
沙沙――
许千鹤的旁边突然窜出瘦长的身影,可能是闻味而来。
翠绿的长草朝她来袭,她却冷着脸,现出黑色的蛇尾抽烂长草。
另一条维持尾影的状态,缠绕怪物的影子。
怪物的肌肉由翠绿的草组成,她直觉是村长。因为村长和南叔交谈的时候,贪婪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她身上。
青草怪物的身躯开始变形,发出惨烈的嚎叫。
这时,敏捷的身影冲到它旁边,白骨右臂钻进它的心脏处。
“不要打扰别人约会好吗。”祁言冷道,眼底尽是不耐与蔑视。
尾影加大力度拉扯它的身躯,白骨右臂则将它挫骨扬灰。
白茫茫的骨灰随风散去,在二人之间飘散。
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祁言依旧背对着她。
她不想继续沉默,布满血色纹路的骨翼使她触目惊心。“阿言,你的翅膀疼不疼?”
“不疼。”
沙哑的声音使她下了决心。
她鼓起勇气跑过去。
听见脚步声,他本能想逃远远的,可是脚像灌了铅,不想迈开。
不行,他按捺不住杀伐之心!
他要远离!
但晚了一步,有人破开他凛冽的杀气,从后面搂紧他。
杀伐之心颤了颤,开始动摇。
“你为什么过来。”他握拳的双手,指甲深深地刺进肉,利用疼痛刺激理智回归。
心里难受的许千鹤打量布满裂纹的骨翼。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疼的感觉,干脆直接拥抱他。
“你能不能转身过来?”
“不能。”
感到她松开自己,他刚想松一口气,但见她绕到自己的面前。
额头的图腾已经退去,充斥杀气的红眼却没法平静。
他阴鸷的目光在她柔软的脖子上流连,盯着跳动的大动脉,骨头兴奋地咯吱咯吱作响。
下一秒,他的唇被她的封上。
杀念随即消散,眸子恢复浅茶色。
蜻蜓点水的她快速移开,“这样可能没那么疼。”
真神奇,他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痛苦回忆中的血变成蜜,抚慰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和心灵。
他收起骨翼,贪恋这种止痛的方式,与她深深拥吻。
快要透不了气的许千鹤用力推开他,唇嫣红如樱桃。“你继续进食疗伤吧,别再使坏。”
“谁让你过来挑/逗我。”
“我……我希望和你一起面对以后发生的事情。”
不想他再独自经历类似去年的惨剧。
不想他再独自忍疼。
她又被抱住。
“小鹤,你真好。”
老者的骨头剩下三成左右,许千鹤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等他,揉一揉走太多山路而酸软的腿。
片刻,两人手牵手走出树林。
在路上,祁言找回自己的背囊。
“村子模样的巢穴空间是你制造的吗?”她打量逼真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