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刮来的凉风捎带腐烂的臭味。
许千鹤和老陈动作一顿,对这种气味非常熟悉。
“它怎么了?”老丁操着方言问老猎户。
老猎户眉头深锁,用土话说它有发现。
许千鹤和老陈已经提着勘察箱走来。“前面有腐烂的尸体,我们要过去看看。”
“尸体?可能是动物的,或者是异人狩猎吃剩的。”老丁朝特种兵的队长挥手。
“要是异人杀死的更要重视。”
一合计,队长中校领着一名士兵、老丁领着一名猎人,跟随两名法医到前面勘查。
许千鹤拍打并拨开半人高的野草,闻到的腐臭味愈发浓烈。幸好森林里通风,不至于熏得人呕吐。
臭味的源头被阔叶的灌丛遮挡,猎人和特种兵拿出军刀割掉压弯的枝叶。
许千鹤蹲下来戴上医用手套,拨动被压弯的阔叶。旁边的野草也被压过,残留水珠。
“老丁,最近这一带下过雨吗?”
“有啊,就前天下过一场。这里雨水很多,不适合在森林扎营太久,得尽快赶到千山寨才行。”
许千鹤凝重站起来,环顾周边的植物。
“找到尸体了!”
被啃食得不成人样的尸体暴露在人前,面目全非,四肢残缺并被暴力扯断,内脏和肉多的部位几乎被吃光。
尸体的腹腔长着虫卵,白白胖胖的蛆虫在腐肉和骨头之间钻来钻去。
现在异人横行,他们分不清尸体被异人吃掉还是被野兽啃。
由于下过雨,痕迹被冲刷掉,许千鹤和老陈无法分辨现场的痕迹。
但是残留的尸体总会暴露线索。
“小许你快过来看!”蹲着的老陈指着尸体被啃掉的耳朵位置。
许千鹤大吃一惊。“这是……”
“怎么了?”中校和老丁异口同声。
“尸体耳朵后面的乳突位置有切口,而且是垂直向下,延伸到毁坏的肩膀,这是法医才会使用的Y型解剖切口。”
“所以……死者被解剖过?”
“是,但是……”许千鹤指着残缺的脖子,“这里有半块青紫色的瘀血,死者的真正死因可能是机械性窒息,也就是被掐脖子死亡。”
死亡几天后,尸斑会沉积背部,因此脖子上的瘀血不是尸斑,而是指印。
中校恍然大悟,“如果是异人作案,没必要先掐死然后吃掉,所以是普通犯人行凶?或者是异人从太平间偷尸体出来吃?”
老陈:“不。解剖过的尸体缝合后才送去太平间或者殡仪馆,这具尸体只有解剖切口而没有缝合,不是来自这些地方。”
老丁:“那是?”
许千鹤扫视四周:“死者被掐死后遭到解剖。如果是普通人作案,那么凶手只是一个普通的变态。如果是异人作案,我们将面对一个变态的异人。”
“没错,你们想想,如果这里是解剖场所,什么人既有胆量、又有能力防备野兽或者其他异人打扰自己解剖?”
猎人和老丁面如淡金。
他们不担心和对方起正面冲突,就怕对方来阴的,偷偷掳走其中一名成员作案。
“回去通知大家不要单独走动!”
由于尸体毁坏严重,他们不作搬动,割更多灌木盖着尸体,挡一挡尸臭。老陈插一根树枝作记号或作墓碑,提醒后面如厕的人绕开。
阴沉的天色很快降下夜幕,夜里的森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气温只剩12摄氏度左右,空气潮湿且风大,蚊虫很多。
不过异人的气味是驱蚊虫的利器。
“嗷呜――”
远处偶然传来几声狼嚎。
几朵篝火照亮黑夜森林的一隅。
摇曳的火光呈橘红色,煮野菌汤,有的在煮泡面。
几星火光勉强照亮营地,而营地以外乌漆麻黑,伸展的黑色剪影鬼魅森森、层层叠叠,其实是植物的剪影。
离开了大城市,在深山老林过夜,许千鹤有种迷失的错觉。
OO@@,附近时而响起爬行动物碾过草丛的动静。
“在想什么?”祁言钻进帐篷,给她带上保温杯盖盛着的野菌汤。
帐篷外面,火光明艳,谈话声不断,她才产生安全感。
“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她接过杯盖,心不在焉地吹散热腾腾的水蒸气。
“当然有事情发生,我们不带成果回去,政//府该多失望。”他脱好鞋子,飞快地爬到她旁边。
“发生那种事是好事,但我想的不是……咦,野菌汤很鲜甜。”她第一次喝没下什么调味料的植物汤水。
“没你甜……”
耳下忽而被亲,她险些拿不稳杯盖。“外面有很多人,别胡来。”
“他们在外面,怕什么。”
“不要!”
他早有预料,含笑的双眼写满不怀好意。“你让我亲一口就不胡来。”
貌似划得来,她要求先喝完野菌汤。
他非常有耐心地等待。
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刚放下杯盖,许千鹤猝不及防地被他压过来,他使坏的手扣着她的脑后。
糟了,上当!
来不及抗议,她的唇已被坏家伙攻占。
她生怕帐篷发生暧/昧的颠动惹人误会,不敢乱动,任由他肆意妄为。
太甜了,他生怕自己失控及时刹车,不舍地放开她。
彼此的喘息缭绕封闭的帐篷。
许千鹤羞恼地推开他,“不许有下次。”
“别嘛,要素这么久总得找些甜头。”
“不行。”
“下次我保证先知会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不置可否,岔开话题:“你去年来过这个森林吗?”
“这片森林很大,我去的是另一个方向。这次和你一起来,好玩多了。”
她哑然失笑。
比她想象中辛苦,她以前以为他外出考察跟爬山旅游差不多。
夜深,三十人分成十组,每天派两组轮流守夜,一组守上半夜,另一组守下半夜直到天亮。
异人的气息能威压野兽,没有野兽敢来滋扰。
夜深,许千鹤钻进睡袋睡觉。
幸好是一人一个睡袋,她不担心那坏蛋会对自己毛手毛脚。
祁言关掉帐篷内的电筒,仅剩外面的零星火光照明。
幽暗的火光晕染她恬静的睡颜,脸蛋粘着一缕青丝。他笑了笑,伸手过来帮她撩开。
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她一起长途跋涉考察。
顺着撩头发的动作,不安分的手滑进她的发间,轻捏她最敏/感的耳朵。
她在睡梦中嘤咛一声。
祁言咬紧牙隐忍,放过她的耳朵,但挪动睡袋靠近她。
入睡前,他如同动物界的优质雄性,先释放精神力探测遥远的范围,确保环境安全。
不多时,雷达般的精神力反馈模糊的画面回来,他霎时面容阴郁。
别来这个方向就好。
包围营地的黑暗像带着死亡气息的黑雾,守夜的老丁一组忐忑不安。
异人的直觉很准,老丁一直介怀白天发现的尸体,忧心忡忡。
所幸一夜平安度过,清早吃过早餐,大家麻利地收起帐篷准备出发。
蛋白剂的饱腹感很强,一顿吃一袋,如果整天不常用精神力,一天吃一掉袋足矣。至于营养方面,许千鹤没感到肢软乏力,证明营养能跟上。
老猎户牵着猎狗朝某个方向领路,大约走了三小时,风中带来腥味。
这会,不但两个法医,连所有异人都色变。
因为是血的腥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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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祭祀
“什么味?怪怪的?”艾雪揉揉鼻子。
“大家先停下。”中校当即做好安排:“陈法医、许法医,你们过来一趟。”
其他人猜到什么,议论纷纷。
祁言叮嘱她小心。
和昨天勘查的配置一样,四人与老猎户小心翼翼地靠近血腥味的源头。
这一带的野草长得矮,灌木丛稀稀疏疏,路却比较好走。
老丁告诉他们:“老芋头说这里的植物被人故意清理过,叫我们警惕点。”
老芋头是老猎户的外号。
不远处的草甸上,大块的灰色石头搭成小小的石台,旁边有两块大石头叠成石阶。
石台染血,摆放三块组成“山”字型的石头。石阶下伏着面朝下的尸体,赤条条,短发,可能是男性。
“又来一具……”老丁心都凉了。
尸体或许和考察的内容没关系,但为了全员的安全着想,中校询问两位法医的意见:“需要检查尸体吗?”
老陈和许千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检!”
两人戴上医用手套,合力将尸体翻过来。
中校和属下还能面不改色,老丁和老芋头则别开视线。
尸斑全部沉淀在面部、胸口、肚皮、胳膊和大腿,证明尸体没被移动过,一直面朝下伏着。
但是死者的心脏处血肉模糊,破了一个大血洞。
老陈皱着眉,慢慢地把手伸进大血洞。
这会,连中校和特种兵也头皮发麻。
“心脏没了。”老陈慢慢地抽出手。
“跟昨天的凶手不是同一个?”
“不是。”许千鹤凝视石台的血迹,“喊陈馆长他们过来吧,他们或许看得出死者为什么丢了心脏。”
同行的民俗研究者共五个,包括祁言,他们随中校来到案发现场。
六十多岁的陈西风看到石台和尸体,眼前一亮。
祁言和兰教授也吃惊。“这是祭祀。”
“什么祭祀?”
陈西风迫不及待地抢答:“如果你们还记得雅西族古墓的壁画,就会知道雅西族的巫师,会对祭品活生生地挖心脏献给神明。你们看,尸体的心脏处破洞,死在石阶下面,和祭祀一模一样!”
兴许老芋头听懂他的话,叽叽咕咕地跟老丁说话。
末了,老丁凝重地告诉大家:“老芋头说见过这种场面,在千山寨里。千山寨以前没这种祭祀,自从去年年末才流行起来。”
“又是去年年末。”许千鹤喃喃自语。
“你问问老芋头,千山寨会不会用外来者当祭品?”
老丁用土话问老芋头。
“唉,他说不知道。他不喜欢这种残忍的祭祀,很少去千山寨了。”
“什么年代,还搞活人祭!愚昧封建!”中校气愤地咬牙。
陈西风则不考虑太多,目光炯炯地绕着石台观察,甚至想凑近尸体观察挖心的位置。
“别靠近,尸体有很多细菌。”许千鹤拦住他,不喜欢他朝死者露出狂热的研究目光。
祁言把陈西风拉回来。
“用于祭祀的心脏哪儿去了?”
“拿回去供奉神明了吧。”
老丁产生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我们还要去千山寨吗?其实绕开千山寨也能抵达大雅村。”
“可是千山寨的猎户和大雅村的村民熟稔,没他们带路,村民可能不让我们进村。”同样来自本地的猎人说。
“操蛋!”老丁烦恼地找烟盒。
大雅村疑似U型传染病的发源地,并且离神农架和雅西族的遗址近,是一条捷径。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留下临床医学者、生物学家和基因遗传学者在村里调查,民俗研究者下墓,兵分两路。
“或者这样,我们在寨外扎营,在寨里沟通完就马上离开。”中校提出折衷的方法。
大家一致赞同。
回到队伍,中校把来龙去脉告诉其他人,嘱咐大家打起十二分警惕。
许千鹤悄声问祁言:“祭祀的意义是什么?祈求神明保佑吗?”
“大部分是的,还有为了向神明索取,例如祈求风调雨顺,祈求五谷丰登等等。”
“祭祀包含信仰,千山寨突然流行雅西族的祭祀,应该从大雅村那学来。大雅村为什么肯教?这种事不是秘而不宣吗?”
祁言沉吟片刻。“我也想不明白,只希望千山寨的居民不全是同类就好。”
闻言,她也忧虑起来。
原地休整十五分钟后,众人继续前行。他们穿过青翠的水青树树林,接着穿过惨白的白岩石山谷,遇到一块特意立在树下的“警告牌”。
一块木制的面具钉在木棍上,油彩在面具上涂鸦像狗又像人的面孔,嘴巴吐出长长的獠牙。
两个黑乎乎的圆洞代替眼珠,眼部阴森森,意义不明地盯着外来者。
老芋头叽叽咕咕一段话。
“老芋头说,看到这块犬神的面具,代表千山寨不远了。这用来警告外来者和划分地盘,穿过这条边界线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还有迷信动物神的部落?”中校问。
老丁笑了笑:“等于有信奉黄大仙的村子一样。噢,黄大仙就是黄鼠狼。”
许千鹤端详色彩丰富又诡异的面具,心里毛毛的。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千山寨的外围。
寨子的吊脚楼一栋紧挨着另一栋,青瓦屋顶,中空的一楼防野兽,二楼才住人。
个别穿着藏蓝布衣的居民,背着盛野菜的竹篓进进出出,好奇地打量从城市来的外来者。
“千山寨以前不排外,他们经常来我们的县城买生活用品,现在就不知道了。”老丁苦笑。“我们派几个代表进去找寨主吧。”
于是,老芋头、老丁、兰教授和一名临床医学者进千山寨,其他人留在寨子外。
“有没有闻到寨里的同类气味?还挺繁杂。”高夏悄悄来问许千鹤和祁言。
他有幸代表广城的特研处猎人,加入考察团。
“嗯,起码五成居民是同类。”
“留在寨外是明智的。”
留下的人开始动手扎营,寨里的一群小孩子对外来者好奇不已,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们忙里忙外。
小孩子没有散发同类的气味,许千鹤不禁多瞅几眼。
有孩子在,特种兵们没有亮出枪械,迷彩制服跟周围的环境极其相似。
不到一小时,老丁领人回来。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先说好的。”
“嗯,寨主答应借我们一个猎户带路,不太好的消息是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