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蜿蜒的花纹向下滑落，落至底下的收集槽。
转眼，大门响起一声“咔”，自动开启。
除了关主任和祁言，其他人诧异地注视邢濯的背影。
一道蓝色的电弧在门后的黑暗闪现，随即，天花板陆续亮起白色的灯光，照亮空旷的大殿。
许千鹤随他们进入大殿，打量四周。
蓝色的地板绘画海浪的波纹，天花板是教堂爱用的花色玻璃。
玻璃的色彩折射到地板，投在他们的潜水服上，宛如欢迎外宾的礼炮。
大殿两侧摆放骑兵的雕像，他们穿着西方骑士款式的盔甲，高举像光管的长剑，策马准备迎敌。
而大殿的中心，伫立一颗两米高的晶石。六面体，透明度90%，碧绿色。
晶石内部偶然闪烁电弧。
“这是能源石吗？”胡茬科学家小心翼翼地绕着晶石观察。“大殿的电力肯定由它产生，它依靠什么发动能源？太阳还是风？还是海水？对了，过了这么久它还能发动能源，它有储备功能，太神奇了！”
另一名信息工程师点点头，“这个种族的科技发展比我们先进。”
邢濯没有停留，没有看晶石一眼，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他来到透明的电梯前，催促大家快跟去。
“电梯？他们果然先进。”
“我们要往哪去？”
许千鹤安静地审视祁言和邢濯。
关主任依旧郁郁寡欢，对新奇的一切不感兴趣。
电梯向上运行，来到上一层。
黑漆漆的外面随之亮如白昼，放眼望去尽是一个个发出幽幽蓝光的“水晶棺”。
“水晶棺”群的中间，又伫立一颗两米高的能源晶石。
地板镶嵌透明的晶管，输送闪烁的蓝色电流给每一个冷冻舱。
他们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失语。
只有在科幻电影里才见识到这场景。
扑通扑通。
呼――呼――
许千鹤听见大范围的心跳和均匀呼吸的声音，自己的心跳也随之怦然有力。
莫名的，她想逃离这里，不想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但不行，两人之间不能再存在无谓的误解。
她咬着牙迈开步伐，和两名科学家愣愣地走出电梯，停留在最近的“水晶棺”前面。
“这是……冷冻舱？！”胡茬科学家惊呼。
形似水晶棺的休眠舱内，躺着沉睡的冷白皮肤的女人。她的额头没有第三只眼，身穿白色、束腰的一体式连衣长裙。
透明的舱门蒙上局部白雾，可判断舱内的气温比外界低。
“他们还活着，恐怕是晶石提供冷冻舱能源。”许千鹤端详舱内的女性，其身高目测两米左右，健壮，五官比人类的女性粗犷。
她睡得安详，没有任何情绪传递过来。
再看相邻的冷冻舱，沉睡的男女都没长第三只眼。
“节省时间，你们快跟上。”冷脸的邢濯不客气地催促。
匆匆经过众多冷冻舱，许千鹤飞速一瞥舱内的人。当走到最里侧，她才在高台上面的冷冻舱找到长第三眼的男女。
一共五个，他们额头的第三只眼闭合着，眯成一条细细的缝。
圆圆的眼皮鼓起，形状与眯着的缝神似她额头上的血色图腾。
或许将来，她和祁言的额头也会长出第三只眼。
高台旁边伫立操作台，信息工程师一看便目瞪口呆。“我的乖乖呀，这不是计算机吗？他们的科技太超前了吧！”
邢濯冷道：“要是他们苏醒，发展会比人类快速。”
大家一愣。
他对信息工程师说出冷酷无情的话：“你找到他们的冷冻指令，改成自杀指令。”
！！！
许千鹤和两名科学家大吃一惊。
“你确定？”
“他们必须死。”
邢濯虽然面容冷漠，但切齿说出的话饱含深深的憎恨。
信息工程师瞅一直运作的计算机，了然自己到这来的价值。“行，异族必诛。他们醒来后，肯定不会跟人类家长里短。”
他仔细看屏幕上的代码，眉头深锁，面露难色。“我没见过这种钉子一样的文字，我需要时间破译。”
“总之尽快。”
祁言从口袋拿出折叠的纸条。“这是楔形文字的英文译法，你拿去对照。”
两名科学家毛骨悚然。
“哈……你好像早就知道我会需要一样……”
许千鹤闷着一股火气，转移目光到墙上的壁画。
没想到画面记载的是雅西族的来由。
原来亚特兰蒂斯人的巫师安排其中两个巫师――一男一女，带领部分族人远走他乡。
回想起前面的壁画，她猜这群离开的族人是为了躲避洪水灾难，留下文明的种子。只是他们没想到，种族的文明被人类的文明覆盖。
“关主任，你为什么参加考察？”她到凝视冷冬舱的关主任旁边。
哪知，他看来的眼神像一具死尸，古井无波，没有生的欲/望。
“选择死亡的方式而已。”他的声音死气沉沉。
许千鹤想安慰他，但没有资格让他淡忘妻女的惨剧，于是陪他沉默。
好景不长，电梯那边响起惊呼的声音。
“陈馆长？”祁言暗道不妙。
邢濯暗自把小刀塞进潜水服的衣袖。
陈西风与三名考古学家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对着一群“历史文物”又是摸，又是亲，恨不得马上喊醒沉睡的人聊个天昏地暗。
邢濯独自迎上去。
“这是亚特兰蒂斯人啊！他们不是尸体是活人！我们能从他们的口中了解覆灭的文明！”
“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礼物！”
“有什么方法喊醒他们吗？”
“没有。”高大的邢濯伫立三个老家伙的面前，俯视的眼神像看一堆垃圾。“他们不会醒来。”
“为什么？这些不是冷冻舱吗？他们不是睡着吗？”
“一定有方法的。”
“没错，将会产生两个文明的交流，甚至交融。史无前例！天啊，真令人兴奋！”
邢濯看着他们自我高/潮，眼神越来越冷酷。“如果他们醒来会侵略我们的家园，你们还愿意和他们交流吗？”
他说的是英语，能让三人都听懂。
“不会的，我们会表现出友好的态度。”陈西风斩钉截铁。
“你们天真地以为他们预言出人类发展新的文明、冷冻休眠是为了和我们作友好交流吗？”
三个老家伙很不喜欢他鄙夷的语气。
“你又怎么确定他们会侵/略？”
邢濯冷笑一声，看三人的目光加倍厌恶。“愚蠢、懒惰的人类果然不值得拯救，人类就是死在天真之上。”
“什么？”他们不悦。
小刀刚滑出袖口，三个老家伙突然“啊”一声晕倒。
他厌烦地对背后的人说：“你也很天真。”
许千鹤淡然收起尾影。“只要他们不碍事，何必杀死他们？”
“以绝后患才正确。”
“你以绝后患杀了这群异族，人类变成怪物的事实能改变吗？”
“谁也改变不了这件事。”他转身盯着许千鹤，锐利的目光犹如悬在她心脏前的刀尖。“但我能为人类的未来争取喘息的时间。”
言毕，他擦肩离去。
许千鹤凝视晕倒的三人，用尾影扫他们到角落躺着。
破译代码的信息工程师抓耳挠腮，有些楔形文字看多了，认得它们的形状，破译起来顺畅一点。
他庆幸手机的电量充足，在word文档中记录翻译好的代码。
“……嘶……他们使用的程序结构类似JAVA……可是我搞不懂他们的语法啊！”
祁言暗叹。“利用二进制改动呢？”
“嗯？”抓头发的他吃惊侧目，“你也是学计算机技术的吗？楔形文字中的数字倒是很好认。”
“不是。”
“啊……可是你给我灵感了，谢谢！”
“不客气。”
信息工程师用手后梳头发，恢复自信。“管他们使用什么程序语言，数字进制是最基础最无敌的！”
他迅速上手，在黑色的界面手动输入一串数字，硬是命令系统改用二进制作的计数法。
然后他用二进制的编码转换成十进制。
很快，对方的计算机学会这种计数方法，当他写下演算十六进制的命令，计算机立刻输出一大段字符。
“等我再引导计算机将十六进制演算成C语言就行了。”激动又紧张的信息工程师无暇擦汗，看着扁平的键盘敲代码。
键盘上的部分楔形文字按键代表数字，部分代表字母；加上计算机学会了新语法，他轻松不少。
等待他的期间，电梯又运送一批人上来。
他们全是年轻的黑发男女，共六人。
“你们不是考察团的人！”许千鹤顿现蛇瞳，气质凛冽如冰雪。
她记得这些面孔，是血蔷薇的成员。
“冷静，我们不是来当你们的敌人。”一名懒懒散散的年轻男子走到前头，对许千鹤笑一下。“或者是合作关系？”
“我们没有能合作的事。”她看见年轻男子的脖子有横线穿过同心圆的纹身，握紧双拳。
他就是引起全国龙级□□的祸根！
“呵，不一定哦。”他看向许千鹤身后的人，笑得更像无赖。“对吧，阿言、邢哥？”
许千鹤如遭雷击，僵硬地回望。
祁言回避她骇然的目光。
第68章 毁灭
“你们和血蔷薇有关系？”
她快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听不清到底是质问还是疑问的语气。
祁言直言不讳：“我救过他。”
他？
许千鹤重新审视脖子有纹身的男子。
“是啊，没有阿言，我已经死在那晚了，也没法成立让你们头疼的组织。”顾骁肆无忌惮地朝她露出嘲讽的笑容。
那晚，就是指北城上流的聚会那一晚，在池荣兴调查的出席名单上，北城最大的家族顾家，幺子顾骁也出席。
“呵呵，你们特研处没想到，最后会和我们合作吧？”
顾骁逼近神色僵硬的许千鹤，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满目戏谑。
“顾骁！”
冰雪般的冷意从许千鹤的身后释放，顾骁看了看她身后的祁言，摆着手后退。
“你们完事后喊上我们吧，我们参观一下所谓的古老文明的遗产。”
血蔷薇的成员大摇大摆地移步，没有人抓捕他们归案。他们的脖子都纹有一个黑点，代表每个城市的首位强者。
许千鹤按捺杀心，冷漠地盯着邢濯。“你是我们特研处的老大，你背叛我们？”
“人类必须进化。”
他抛下这句，冷淡地转身离去。
剩下她和祁言留在原地，她冷冰冰地质问：“你有没有参与他们的一系列作案？或者策划？”
“没。”
坚定的回答从齿间挤出。
“是不是邢濯策划？”
他沉默。
“我知道了。”
她收回目光，与他擦肩而过。
深呼吸的空气成了烙铁，灼痛祁言的喉咙。烙铁融进心房，很痛。
迸发杀气的还有关主任，他阴狠地盯着血蔷薇的成员。
许千鹤经过他的旁边。“冷静点，等结束后再算账，我们一定能为可可她们报仇。”
闻言，关主任的杀气慢慢收敛，脸色依旧阴沉。
她坐在高台的阶梯上，一声不吭，没有人猜到她此刻的想法。
祁言远远凝望，沉重的步伐迈不过去。
大殿弥漫的气氛烦闷又怪异，胡茬科学家走到信息工程师的旁边，才颇有安全感。
信息工程师忙着模仿原来的指令结构，构思一套新的指令。
“这是中枢计算机，操控所有冷冻舱的程序指令。我靠！他们设计在公元2035年结束冷冻，不就是一年后吗？”
胡茬科学家对于预言之说仍是难以置信。“按照现在的变化进程，一年后，几乎所有人类都拥有怪物形态，他们为什么挑那个时候苏醒？”
“因为将是最混乱的时候，上位者顾着争斗，各方争着重新制定规则。他们挑那个时候入侵，胜者为王，人类是重新主宰地球还是俯首称臣，要看人类的潜能。”
两人惊讶地注视解答的祁言。
“你也觉得他们苏醒后会挑起战争？”
他扬起嘲讽的微笑。
“玛雅文明因为外族入侵而毁灭；苏美尔人的王朝也因为外族入侵而灭亡；阿兹特克人被远征队入侵而灭族。血淋淋的历史教训，警告我们不要轻信异族。”
两人哑口无言。
祁言向数百个冷冻舱投去狠戾、憎恨的目光。
经过祁言的提醒，信息工程师的负罪感减轻。他认为自己在做对人类有利的事，发狠敲代码。
“卧槽！我一改动程序，苏醒的时间自动改成24小时倒计时！没时间了！”
此言一出，祁言和邢濯的脸色乌云密布。
信息工程师连忙擦汗。“我一定能成功……”
分秒流逝，满头大汗的他举起颤抖的食指，按下书写亚特兰蒂斯人的结局的按键。
新的指令开始运行。
他乏力地跪坐下来。“成功了，自杀程序已经启动，呼吸系统会抽干冷冻舱里的氧气。”
许千鹤来到最近的一个冷冻舱旁边。
舱内沉睡的三眼女人初时没有变化，渐渐地，她皱起眉头，不适地轻微挣扎。她冷白偏蓝的皮肤开始憋得透红，嘴唇偏紫色。
这是缺氧的表现。
其他冷冻舱里的人同样闭着眼挣扎，面部发绀。
让他们睡梦中窒息而死，把异族战争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中，这是人类对他们的报复。
信息工程师盯着屏幕的汇报代码，防止出现漏网之鱼。其他人也逐个冷冻舱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最终，三百三十个亚特兰蒂斯人缺氧而死。
“事情还没结束。”邢濯带血的手掌，按下其中一堵墙壁的三角形凹槽。“准备好迎接他们的神了吗？”
许千鹤的心突突直跳，极致的危险直觉钻进每个毛孔，促使隐藏的蛇鳞蠢蠢欲动。
血蔷薇成员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纷纷感受到来自高位者的威压。
门后是巨大的石像。
它粗犷的五官形状跟人类相似，张开的大嘴是黑漆漆的入口，头发的弯弯曲曲的花纹，垂落至地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