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顾佳年有些小得意:【神仙大人,我是县案首了。】
【之前谁说不在意县案首?】
【我没说不在意,能拿第一,为什么要拿第二。】
【一个县案首算什么,等哪天拿到状元你再跟我说。】
小孩儿翻了个身,神仙大人的要求可真高,状元啊,三年才只有一个。
顾佳年考中县案首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开去。
梅溪村人听了,自然也是惊讶不已。
赵村长私底下跟夫人说起,也感叹道:“这才多久,这孩子以后了不得。”
村长夫人也说:“可不是吗,三岁看老,打小看着聪明孝顺,将来肯定差不了。”
也有人酸溜溜的说:“不就是个县案首,连童生都不是。”
当然这话是不敢到顾家面前说的,毕竟顾家靠山多,虽说不是本地人,但如今也无人敢欺负。
周夫子知道后,很是欣慰。
“不错,没辜负一年多的勤学苦读。”
顾佳年笑了笑,又提起来年的府试。
周夫子倒是有些惊讶:“你打算明年就参加府试?会不会太心急了一些?”
他倒也是好意,虽然都是童生试,但府试显然比县试难很多,参考的人也多,整个清源县的读书人汇聚于此。
顾佳年原本也没打算这么早参加府试,不过他答应了路小公子,总不能食言。
等他将理由说了,周夫子叹了口气。
“君子守诺,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准备。”
想了想,又拿出几本书来递给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一天都不能浪费。”
顾佳年自然答应。
临了,周夫子又提了句:“孙大人将孙修竹送到了擎苍书院。”
顾佳年有些惊讶,并未听过这个书院的名字。
“擎苍书院位置偏僻,求学辛苦,但先生都是有才学之人。”
周夫子说了句公道话:“孙大人用心良苦,希望他不要辜负孙大人的这片苦心。”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去擎苍书院苦读并不一定是坏事。
说完又提点顾佳年:“人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难免会有私心私欲,读书人却要守住一颗平常心,否则性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学生记住了。”顾佳年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他知道自己不是最厉害的人,人生一世,总能遇上比自己聪明,比他家世好,比他学识高的人,如果处处嫉妒,那时间光用来嫉妒别人了。
顾佳年考中县案首,除了顾家人之外,最高兴的还属田鸿宝。
他恨不得写一张大字报贴在学堂里,让那四个人好好瞧瞧。
他们临时变卦的对象,如今是县案首,而他们上赶着攀附的孙修竹压根没中,被打发去深山老林里的擎苍书院了!
田鸿宝幸与荣焉,每天都乐呵呵的。
田老爷瞧着这傻儿子不免摇头,忍不住问:“鸿宝,人孩子年纪轻轻就考中了县案首,明年还打算府试下场,指不定就成童生了,那你呢?”
“爹也不求你飞黄腾达,可你好歹好好读书,至少考一个秀才回家。”
田鸿宝振振有词:“爹,不是我不想考,而是我没那脑子。”
“你看佳年,他才读书一年,把我五年的书都读光了,倒背如流。”
“这是努不努力的问题吗,是我跟他的脑子存在本质上的差距!”
田老爷觉得他就是找借口,胡言乱语。
“你又不是傻子,只要肯学,童生总能考一个吧?”
田鸿宝又说:“爹,童生既不能免税,也不能见官不拜,光名头好听,费力扒拉的去考有什么用,我不稀罕。”
田老爷气了个仰倒:“你不稀罕我稀罕,你爹我就稀罕读书人。”
“宝儿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咱家咱有钱,那在达官显贵的眼里还是下九流,可你要有了功名,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田老爷苦口婆心,可惜田鸿宝狼心似铁。
“不行不行不行,我真没那脑子。”
田鸿宝甚至反打一耙:“爹,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上进,有没有一种可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谁是老鼠,你爹我成老鼠了?”
田老爷气得拧他耳朵:“顾佳年爹娘都是种地的,人怎么就有那脑子?”
“那你问我有啥用,你问我娘为啥把我生成这样,我要过目不忘的话,我也读书。”
得,想到自家母老虎,父子俩都一个哆嗦。
不敢问不敢问。
田鸿宝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爹,你往好处想想,虽然我读书不成,可我跟佳年关系好,铁哥们。”
“他要是有出息,将来肯定不会忘了我,爹,要不你认他当干儿子,那跟亲儿子也没差多少。”
田老爷叹了口气,他倒是想,顾家能同意?
一时间,田老爷也有些后悔,早知道顾佳年这般本事,居然一下子考中县案首,当时他就不该担心得罪县太爷,使点力气帮忙才对。
现在后悔也迟了。
田老爷感慨连篇,一门心思想让儿子跟着人孩子好好学习。
顾家夫妻这会儿却也有些发愁。
儿子立志明年考府试,他们俩自然高兴,大力支持。
可夜深人静,蒋氏不免说:“青城府距离咱们临川县可远着呢,正经走路得五天。”
顾老爹也说:“费时间倒也罢了,到时候吃住用都要花销。”
蒋氏爬起来数了数银子:“赚的总没有花的快。”
“宝儿要读书,眼看着老大跟喜年也到了年纪,这两年也该相看起来了。”
顾老爹叹气:“光靠种地看来是不行了,咱们得找一样来钱的活儿。”
第44章 生意
◎生意◎
顾家夫妻想找个来钱的路子, 可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来钱哪里会容易。
他们初来乍到,全靠着好运气才杀了野猪, 得了猪宝, 靠着卖猪宝的钱财才能安家落户。
如今家里头的积蓄, 一大半都是顾佳年赢来的彩头。
顾老爹叹了口气:“临了临了,我们都靠孩子的好运气养着。”
蒋氏心底有些愧疚:“是得想想法子,我们还年轻, 总不能反过来拖累孩子。”
“哎,可惜那时候跟族人走散了, 否则还有个帮扶。”
走散的不只是族人, 还有他们的行李,要是东西还在, 顾家也不会一穷二白的。
蒋氏想起亲朋好友,心底也很是感慨:“也不知他们在哪儿,是不是……”
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好运道,都活了下来。
顾佳年对父母的担心一无所知。
在他看来, 五十两可是好大一笔钱,足够用很久,小孩儿一点不操心。
第二天进了学堂,顾佳年便精神抖擞的投入到新一轮的学习中。
周夫子分外喜欢这个有天分,还格外勤奋努力的学生,频繁的给他开小灶。
田鸿宝瞧着他这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儿, 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天赋, 不然被抓着加功课的人可就是他了。
每次听见儿子的感慨, 田老爷总要去列祖列宗面前抱怨, 为啥生了这么个没上进心的儿子。
偏偏他就这么个儿子, 打不得骂不得,狠不下心只能认栽。
这天将孩子送到学堂,顾老爹回到家,便召集全家人开会。
顾老爹提了提家里头的积蓄:“卖猪宝的钱,如今只剩下这些,其余五十两都是佳年赢来的,这些银子不能动,得留着他赶考用。”
这话全家人都同意:“本来就是宝儿辛辛苦苦赚来的,是该给他留下。”
顾延年发现问题:“爹,娘,这些银子够用吗?”
就算他们没读过书,也知道读书花销大,府试只是去青城府,等到最后可是要上京赶考的。
光想一想就觉得费钱。
五十两看着多,用一用很快就没了,更别提日常的笔墨纸砚和买书的支出。
蒋氏发愁道:“家里头那几亩地贫的很,就算多开几亩地,累死累活也就口粮。光靠着种地饿不死,想要挣钱也难。”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当年没逃难的时候,顾家的日子还算好过,但祖祖辈辈的积累,也就只是比平常人家富裕一些,隔三差五能吃肉而已。
“程老哥见识多,你说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能有什么门路挣钱?”
程老头沉吟道:“若论稳妥,肯定是买一些良田种,虽说收益少一些,但胜在稳当。”
顾老爹摇头道:“难,一来是没钱,再来良田不好买。”
要不然他们哪里要苦哈哈的开荒。
梅溪村田地原本就少,良田更少,要卖通常也只卖给自家人。
程老头又说:“再有就是做些手艺活,顾老弟的手艺不错,若能找到活儿干,收入肯定比只种地高。”
顾老爹眼神一亮。
顾延年也说:“爹,我手艺不行,但我力气大,上码头干活也能挣钱。”
蒋氏有些皱眉,这活儿是来钱,但也累,老大看着强壮,其实还未长好呢。
“倒也是一个法子,只是想接活也不容易。”
刚落户那边就是个例子,顾老爹倒是想接木工活,可村里打个桌子柜子的不值钱,城里头的活又没有门路。
程老头沉吟半晌:“还有个法子,就是做些小买卖。”
“只是做什么小买卖,能不能挣到钱,这也难说,我也没做过生意。”程老头一辈子给人看病,以前还真没为了钱操心过。
他忍不住想,要是早知如此,当时就该狠狠宰廖荣光一笔。
“做小生意?可咱家也没一门手艺,能干什么呢?”
一家人商量了一会儿,也拿不出个正经的办法来。
顾延年起身道:“爹,娘,你们瞎操心什么,能种地就先种地,能干活就先干活,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顾老爹瞪了他一眼:“就你心大,没钱你不娶媳妇了?”
“娶不到就不娶,左右还得五年我才需要缴税。”顾延年满不在乎的说。
大炎朝的规矩,女子超过十八不嫁人,男子超过二十不娶妻,除了人头税之外,就要额外缴纳一笔“单身税”,这税金之高,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承受的。
“我就不信五年的时间,我还赚不够娶媳妇的钱。”
顾延年拍着自己的胸脯:“要是连这个钱都挣不到,那我就不该娶媳妇,娶了也是跟我吃苦。”
顾老爹怀疑儿子在嘲讽自己,但是没有证据。
程老头都被逗笑了:“延年说得也有道理,宝儿还小,考过了府试怎么样都得缓一缓,倒是不着急。”
“就是,爹,你就爱瞎操心。”顾延年说。
顾老爹冷哼道:“我这叫未雨绸缪。”
顾喜年忽然开口:“爹,娘,程伯伯,其实我们可以试试看做点小买卖。”
“怎么试?”
跟旁人家不同,顾家没有女孩儿不能插嘴的份儿,顾家夫妻疼儿子,也没从不忽略女儿。
顾喜年提起一件事:“我听晴晴说,四月初八佛诞日,临川县附近的长生庙会举行庙会,到时候热闹的很,人山人海,村里人都会去。”
“去年我们家刚安定下来,便没去,但隔壁王家婶子都去了,带着自家种的瓜果去的,比平日卖的价格高很多。”
“我们也能去试试看,指不定能挣到钱。”
顾家夫妻一听,都动了心思。
顾延年发愁道:“但咱家卖什么,咱家菜园子也就够自家吃。”
顾喜年便说:“爹会木匠活儿,给宝儿做的笔筒、笔架看着极好,我听说读书人就喜欢新鲜的东西,咱做一些肯定能卖出去。”
“娘手艺好,寻常的野菜都做得有滋有味,难道不比城里头的包子实在?”
程老头忍不住多看了眼这姑娘,暗道以前倒是小看了这孩子,实在是个有主意的。
顾老爹也听得进女儿的话,当下说:“这法子好,正好距离四月初八还有一个月,我多做一些,左右只费一些不值钱的木料,卖不出去也没什么。”
蒋氏也说:“那我摸索摸索啥样的东西方便还好卖。”
顾喜年见爹娘都听进自己的话,当下开心道:“娘,我跟你一起研究。”
一家人顿时忙碌起来。
顾延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磨磨蹭蹭到程老头身边:“程伯,我怎么觉得一家五口,就我脑子不好使。”
宝儿读书那叫一个聪明,现在看妹妹喜年脑子也灵活,顾延年一时有些闷闷不乐。
程老头笑了,安慰他:“虽然你脑子不好使,但你力气大,干活一个顶十个。”
顾延年一听,又高兴起来:“是啊,到时候我可以上街卖艺,给他们表演胸口碎大石。”
说完起身就兴冲冲往外走,打算找块大石头。
程老头连忙喊:“延年,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伯你放心,我会找一块薄的,绝对不会伤到自己。”
程老头头发都快竖起来,他愧对顾老弟,把孩子给带偏了。
这一日放学,田鸿宝还拽着顾佳年不让走。
“佳年,整日读书人都会读傻了,不如今天别急着回去,去我家玩。”
说着,田鸿宝还兴奋起来:“要不索性住我家,我打发人跟你家人说一声,他们肯定不会反对。”
“我爹整日念叨着你,你要去了,他肯定很高兴。”
顾佳年无奈道:“今天不行,我还得回家复习功课,等考完府试吧。”
“那不得一年多……”田鸿宝整个人都耷拉下来。
顾佳年见他好不可怜,又说:“那等下次休沐。”
田鸿宝一听,立刻恢复了精神:“就这么说好了。”
“到时候你就住我家,咱们可以去游湖,也可以钓鱼,直接在船上烤鱼吃。”
“你有啥想吃的想玩的就提前说,我让下人准备,保证让你宾至如归。”
这话说得顾佳年想笑,多亏了田鸿宝,他读书的日子也很热闹。
两人约好了,顾佳年才得以自由。
结果上了牛车,顾佳年就听见大哥兴奋的声音。
“宝儿,等咱回家,大哥给你看个厉害的。”
顾佳年顿时好奇起来:“哥,是什么厉害的?”
“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瞧了肯定瞠目结舌。”
顾延年挺得意:“怎么样,大哥虽然不爱读书,但现在也会说成语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在屋里头读书,我在外面也记着几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