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小姐,对不起,我以后会提前告诉你, 不会再给你吃不喜欢的东西。”塔兰站在原地, 金色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他肩膀上,双手紧贴大腿外侧, 语气诚恳, 认错态度良好, 没有再提赶走弥亚的事情。
宁安“嗯”了一声, 塔兰这一路帮了她很多,忽略某些奇怪的举动,他是一个不错的同伴,她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
“对了,宁安小姐要小心这个混血怪物,他体内流得另一半血可不是人,恶心死了。”得到宁安好脸色的塔兰很快就振作起来,对着站在树木影子里的弥亚指指点点,就像古代给皇帝进谗言的佞臣。
“你之前认识他?”宁安觉得塔兰对于弥亚的了解有些过于深刻了,不像是陌生人。
塔兰见她有兴趣,自然是要更加努力,他殷勤地将手边的蜜果汁和煎蛋端给她,像是要讲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长故事。
“我是雪妖和人类的后代,之前和……塔兰认识,我们都来自冒险者家族。”在塔兰开口前,弥亚三言两语就剧透光了。
塔兰睁大到极致的瞳孔森冷地盯着白袍神侍,像是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撕碎。
雪妖?混血?
宁安的好奇心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类和外族的混血,按照这个世界神明对于人类的宠爱程度,人类爱上其他智慧种族还诞下子嗣简直是突破道德底线的大猎奇事件,是人都会来谴责两句的程度。
果然是真爱吧……
“嘁,这可不是什么爱情故事,弥家为了捧出一个冬日之神的神侍,不知道试了多少次,才有一个成功的例子,恶心,肮脏,下流。”塔兰一脸单纯地说着浸着毒液的话,打破了宁安的爱情童话想象,弥亚依旧保持平静的神态,像是极北之地终日不化的雪山。
“但是,除了毛发的颜色不一样,没有什么区别,难道是人类的基因比较强大,也不是不可能,雪妖应该不是毛茸茸的那种……”将脑海中大脚雪怪形象抹去,宁安不知不觉念出了自己的猜测。
她这个自言自语的习惯是改不掉了。
没有得到嫌恶的远离,而是好奇的目光,弥亚雪色的睫毛轻颤,仿佛有一片雪茸花飘到了他的掌心,他合拢手掌,将它细心地护起来。
“宁安……”神顺着宁安的视线望向弥亚,视线落在了他的耳坠上,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才发现了让他不悦的东西,雪茸花变成了一缕黑烟,“不一样。”
一双……兔子耳朵?
宁安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一直保持镇定的弥亚脸上终于浮现了浅淡的红晕,垂下脖颈,就好像最羞耻的秘密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耳朵随着他的动作弯折,雪白的两团贴在原本人类耳朵的位置,委委屈屈的。
“也太神奇了,居然是兔子耳朵,塔兰,雪妖到底长什么样子?”宁安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那股兴奋劲用最厚重的大衣都遮盖不住。
“很丑。”塔兰倏得起身,丢下简短的答案,气呼呼地去收拾餐具,步子踏得很重。
半人半雪妖的样子,比他好看吗?
弥亚落在他们后面,耳朵不知道还在不在,用兜帽盖住了看不到。
神见宁安过一会就要回头看两眼,意识到了什么:“宁安,你想要耳朵?”
“不是!”避免神下一秒就要给她弄来弥亚的耳朵,宁安果断否定,“我没有见过这样的,觉得很新鲜。”
神发动所有储存记忆的触手,对比宁安见到新东西的表现,发现没有一次是这样的。
等到他完成这项工作,已经是几天之后了,那时他们遇到了熟人,几个月没见的拉叶嘉和科莫尔。
这次他们相遇的场景很正常,在拥挤的人群中确认了彼此。
“真巧啊,宁安小姐。”拉叶嘉笑得爽朗,没有一点生疏。
宁安打过招呼,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心里有些没底。
她在等待灾祸理想之乡降临。
本来她不想来这,但是冬日之神的话让她有些在意,再加上弥亚时不时地就在她面前晃荡,让她愈发想要看看所谓的“灾祸”到底是什么。
正好又顺路。
上次的狂暴深渊很符合灾祸的特性,但这个理想之乡就奇怪了,她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争着要去探索。
里面有不少都是普通人,个个一脸紧张又期待。
这真的是灾祸而不是什么旅游胜地吗?
弥亚对于灾祸的情况并不清楚,塔兰又神神秘秘地不告诉她,宁安只能大致猜测这个灾祸,应该比狂暴深渊温和,毕竟名字都起得这么好听。
“拉萨尔大人,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比如高兴、难过、愤怒,或者想要打人,狂奔。”宁安第二十次询问神,她得到了相同的答案“没有”。
“宁安小姐,一想到你要探索它我就好担心啊,如果到时候你不愿意出来该怎么办。没关系,我会找到宁安小姐,和你一直呆在里面,这也很棒。”塔兰语气轻快,像是插了一双翅膀,自从宁安说要去看看理想之乡后他就兴奋不已,话都多了不少。
“啊,来了……”还没等宁安回一句,塔兰的声调陡然往下一降,像是压抑到极致的弓弦终于绷断。
宁安确定自己只眨了一下眼睛,怎么环境就变了,唯一不变的是,神依旧在她身边。
“安安,你的数学作业写完了吗?快借我,我昨天看小说都忘记有这回事了。”宁安定定地望着找她要作业的前桌女生,她扎着一个马尾辫,圆圆的脸庞,下巴上有红色的痘痘,好像是上火了。
是她的同学,她记得她叫赵莉莉,一个很可爱的女生。
见宁安呆呆地没反应,她好奇地用手在她面前挥挥:“不会吧,难道你也没写?你的那些弟弟妹妹昨天晚上又闹着要你讲故事了?算了算了,我抄班长的吧,你也快点补吧,虽然李老师很喜欢你,但是不写作业的人她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赵莉莉跟一阵风一样去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旁边,留下宁安茫然地四周看看,是她的教室,是她的位子,桌子摸上去很硬,同学们有的在吃早点,有的在收作业,有的在聊天,很热闹。
但是她知道这不是真的,因为……神是她的同桌。
而她,坐在最后一排,没有同桌。
“宁安,你穿裤子,也好看。”神打量着她的神侍,蓝白色的上衣,下面是一种将腿包裹得很紧的裤子,他也想像它一样。
对于神的赞美,宁安没有太在意,因为她的班主任走进来了。
早读开始。
宁安摸着熟悉又陌生的课本,应该高一下学期的内容,打开,是她自己的字迹。
因为有班主任背着手走来走去,大部分同学都很老实,大声念着诗词,但也有张嘴不发声的,喊得声嘶力竭跟唱歌一样的,还有人趁着班主任背过身快速出手,喝一口豆浆,放回原位。
就像真的一样。
神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偏头看着他,抽屉空空,桌上空空,对于他的大胆行径,班主任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最终什么都没说,略过了他。
他们也可以看到神。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课间的时候赵莉莉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卫生间,她有些尴尬地摇头。
“安安,你今天怎么没有精神啊?是不是那个来了,我有带药,你要吃一片吗?”赵莉莉背着书包,和她并肩走着,见宁安一直沉默,贴在她耳边,轻声问。
宁安脸一红,急忙说“没事”,过了一会,她见这条路没什么人,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赵莉莉,我最近胸有些……”
赵莉莉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噤声,悄声说:“喂,这种事不要当着他的面说啊,这个年纪的男生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就算他是你男朋友,你也不能太惯着他。”
宁安眨了眨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神是她的同桌就算了,男朋友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她的……理想?
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震到,宁安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
神伸手,赵莉莉明显有些怵她,赶紧松手:“算了算了,你们青梅竹马的事我管不了,你们开心就好。”
又多了一个设定。
宁安捂住脑袋,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哎呀,那是正常现象啦,没关系的,我来之前几天会疼,正来的时候也会,没办法,这就是女生的烦恼,哎。”赵莉莉凑过来,和她嘀嘀咕咕一番,宁安连她侧脸的细细绒毛都看得清楚。
“我知道了,谢谢你。”宁安脸红地道谢,被赵莉莉大惊小怪的“都说了叫我莉莉,这样听着好听”纠正过来。
莉莉。
“下午见啦,拜拜。”
“拜拜。”
宁安挥手,放下来时脸上还带着笑,红色的瞳孔迎着阳光,色彩明丽。
如果按照之前的情况,她在附近租了一个小房间,再往前走一段就是。
她要去那里吗?
宁安有些迟疑,
“宁安,跟我走。”神似乎想到了什么,拉着她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快走。
哎?
袖口是一样的蓝色。
神也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将脖子都遮了起来,就像他们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
宁安发现自己想错了。
她是普通女高中生,神绝对不是。
不知道从哪里开出来一辆车,载着他们来到一栋被翠绿爬山虎缠绕的三层小楼面前,门没锁,一推就进来了。
这,真的不是别人的房子吗?
“少爷,我就在外面。”司机微微躬身,带上门,没有得到回应也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宁安默默又记下一个设定,看来神在这个地方依旧是很厉害的身份。
“宁安,有吃的。”神打开冰箱和柜子,朝宁安示意。
好多零食,有些她都没有见过。
“我不饿,神,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去吧。”宁安摇摇头,她抓着书包袋子,这个房子很好,这里很好,但都不是她的。
神不明白宁安怎么又不开心了,和那个人类说话的时候还笑得让他想要……
亲吻她?
自从到这个新地方后他就在不断收集着信息,特别是关于那个人类的,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让神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落在宁安的脸上。
“宁安,我是你的男朋友,亲吻会让你开心。”
宁安将书包袋子捏得更紧了,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神,那是假的,我是您的神侍,不是您的……女朋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神在朝她逼近。
神不在乎真假,他只知道“男朋友”可以亲“女朋友”,而他想要这么做很久了。
他想要亲亲宁安除了额头之外的地方。
宁安的大脑在一瞬间涌现出了很多奇怪的记忆,太过清晰和生动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神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伸手,将正在看电视的她抱到腿上,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按在怀里,含住她的耳垂,像是被潮湿温暖海洋包裹,温驯的小鱼和凶狠的鲨鱼轮番上阵,她很快就没有招架的力气,只能嘟囔着零碎话语表示微弱的抗议。
她写作业用的时间太长了,神等得不耐烦,干脆趴在她的膝盖上,用不耐的语调催促她,关键在于那时候他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带着氤氲的水汽,湿淋淋的头发把她的校服裤子都染成了深蓝。
还有其他各种亲密影像,宁安觉得自己在看一部电影,但是主角却是她自己,因此格外有代入感。
“宁安……安安……我想要亲亲你的耳垂、脸颊……就像之前一样……”神漂亮的金眸愈发闪亮,摄人心魄的瑰丽,让宁安更加紧张和迷惑。
他之前有亲过这些地方吗?
有吗?
没有吗……
◉ 第34章
宁安在为了期末考试发奋复习, 她的男朋友拉萨尔,她的同桌, 搬了一把椅子, 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写题目。
对于这种行为,她表示十分的谴责和抗议,但是她也知道, 拉萨尔的父母对于他这个流落在外多年,刚找回来才几个月的孩子宠溺到没有任何要求,学习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但是她不行!
“拜托……不要再看我了, 我诗句都默错了。”宁安和拉萨尔从小一起长大, 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就是这副黏她到不行的样子,即便过了这么多年, 她也没完全习惯。
更重要的是, 他长得又是一副让她会脸红的模样,她真的很难招架。
拉萨尔闭上眼睛,过了三秒钟, 他睁开, 过会闭上, 又睁开,循环往复,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宁安合上作业, 纸页撞击发出轻轻的“砰”声, 拉萨尔立刻睁开眼睛,期待已久:“安安, 我们去换衣服。”
他的男朋友最近有了一个新的爱好, 那就是玩换装游戏, 买了好多衣服挂在衣帽间, 一有时间就把她拽过去。
“我不想玩这个,我还有好多没有复习,下周就是期末考试了。”宁安摇摇头,马尾辫跟着晃动,她从书堆里抽出错题本,看起数学题。
“哦,那我等你。”拉萨尔将头抵在自己的胳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宁安翻了两页,投降似的望向她的男朋友:“你可以找点其他事情做做,比如玩玩游戏,看看书,打篮球什么的。”
拉萨尔不是第一次听宁安这样说,他转过头,留了一个头顶给她,当作没听见。
好吧,她的提醒再次被无视。
全身心投入到复习中,时间过得很快,等到宁安在最后一项计划后面打上一个大大的钩,她望向桌子上的兔子闹钟,已经10点了。
她现在和她的男朋友住在一起,大概有两个月的时间。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答应的,也许是因为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就像溺水之人抱着最后一块木板,也许是因为他站在福利院的门口一直等她,下雨了连司机送给他的伞都不知道打开,也许是因为从小照顾他们的阿姨说拉萨尔和她都是好孩子,他们在一起就更好了。
反正等她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居然住在一栋只有他们的房子里时,她的东西已经被拉萨尔全部搬到这里来了。
她和她的男朋友住在一个房间。
她有时候觉得这样好像有点不合适,半夜醒来想着去其他房间睡,奇怪的是不论她的动作有多轻柔,她的男朋友总能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腕,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每次也只能用一些借口比如看看灯关没关、作业漏没漏、想喝水等等,应付过去。
幸好她的男朋友很迟钝,从不质问她,只会跟在她后面一起仔细检查一遍。
十几次下来,他们两个人就将这栋房子里的每个角落都逛了一个遍。
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宁安洗完澡,穿了一套有小兔子图案的棉质睡衣走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