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
谢沐笙眼睛瞬间发亮:“那我可以开船出海一次吗?”
“可以……”
没等自家舅舅把话说完,少年开心的抢先答应:“好,成交……”
韩昀璟唇角微勾,慢条斯理把刚刚的话说完:“出海可以,不过,却是要在你登基之后,掌控了整个朝堂才行。”
谢沐笙:“……”
“舅舅……我还小呢!当小皇帝很可怜的。”
“那就让自己强大起来。”
韩昀璟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明日一早,董少卿会押着易崇山回京,届时早朝上,将会对参与此次谋朝篡位者进行判处,太子还是趁早想想,要如何应对吧!”
他说完抬脚要走,袖角却被人拽住了:“舅舅!笙儿志不在此,要不你来做摄政王,我保证当好自己的傀儡小皇帝。”
眼见男人眼神如刀射来,谢沐笙忙补充道:“当然,倘若您觉得当摄政王太委屈您了,届时外甥写一个禅位诏书给您,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即位。
如果您还不放心,我保证带着我娘,扬帆远航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
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里,都带上了迫不及待的喜悦。
“呵!想做梦,也要等日落西山吧!”
韩昀璟一把挥开少年拽着袖角的手:“即日起,纪岚会在早朝前一个时辰叫你起床习武,散朝后,董阁老会亲自给你授课。”
“不要啊舅舅……”
听见禁军右指挥使纪岚,和文渊阁董阁老的名字,谢沐笙都快要哭了。
纪岚那家伙面黑心狠,训练人可是下死手的。
而文渊阁董阁老嘛!
别看他笑眯眯的,可敢在他授课时捣鼓其他的,他就敢罚他抄书。
你说抄个中庸也就罢了,可他罚抄的是资治通鉴。
这两人以前教过他一段时间,那是真的水深火热。
后来,父皇看他着实辛苦,便很慈爱的,没让这两人教他了。
“舅舅……我好好学,可是我不要纪岚和董老头儿……”
“不要他们也行。”
矜贵清胄男子挑眉,慢条斯理哂笑道:“那我受累些,亲自……”
“舅舅。”
少年大惊,忙一脸真诚地开口:“舅舅身中寒冰蛊毒,笙儿怎能让您受累,就让纪岚和董阁老给笙儿授课,笙儿日后要文武兼备,当一代明君。”
不当明君也不成啊!
别看舅舅死抠死抠的。
他才是真的心系天下苍生万民呢!
这段时间在伴玥山庄,他除了听四叔讲航海的趣事,还被迫看了伴玥山庄近些年的好些账本。
不说拨给西北的军饷,就是每年冬季雪灾,夏季洪涝,伴玥山庄支出的救济银钱,都占了伴玥山庄收益的十分之一。
如果他敢当一个昏君,舅舅对他,肯定会比对父皇还狠。
韩昀璟满意的揉了揉少年的后脑勺:“嗯!好好学,舅舅看好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追悔
外间的说话声消失,韩玥也重新给男人包扎好了。
谢毅隐隐约约听了外面两人的对话,整个人就陷入了沉思。
韩玥给他把中衣整理好,转身就要离开寝殿。
“玥儿!你……恨我吗?”
韩玥身形一顿,自我解嘲的轻笑一声:“累了,不想恨了。”
她本是要躲开这里的一切的,可造化弄人,她这辈子,想要解脱是没指望了。
“玥儿……等……等笙儿登基后,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看着门口瞬间僵住的背影,谢毅躺在软枕上,眸子里,染满了醉人的温柔。
“刚怀上笙儿时,我们都说好了的。
等他长大了,能扛起大周的脊梁时,我便禅位与他。
然后我们俩携手天涯,看人间百态,游三山五岳,做一对逍遥自在的太上皇吧!”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韩玥先是低低的轻笑,笑到最后,低笑变成了似悲似喜,让人莫名心酸的仰天长笑。
“你我相约到白头,可半途,你却牵了别人的手。”
好半晌,韩玥收住笑意,用食指抹去眼角的泪珠慢悠悠开口道:“虽然吧!中间有太多的不得已,我也劝自己对你的那些女人大度,尽量做一个深明大义的皇后。
后来出了你母后想要霍乱朝纲之事,你打压我母族,扣留了舅妈为人质,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埋着头,告诉自己要体谅你,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也是无辜的,你也很纠结很茫然很需要时间。”
女人说着哽咽的扬起了头,尽量不让眼里的泪水汹涌而出。
谢毅放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捏紧,这些年,他确实辜负了从小伴他长大的女人。
“玥儿……”
他刚开口,就被韩玥眼眶通红的打断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七年前,会是你和吴国人联手,将我韩家世代留下来的疾风军,给灭杀在了凌云谷内,还卑鄙的用穿云箭,让我阿弟被种下寒冰蛊毒,更杀了我舅舅和……和玉蓉那孩子。”
玉蓉顶替怀玉的事,她不说,她也没资格说出来。
韩玥嗓音微顿,复又继续恨声道:“谢毅……你欠韩家楚家,还有白家的命债何其多,你觉得,你还有资格逍遥天下吗?”
面对韩玥的质问,谢毅苍白的嘴唇轻颤,却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
是啊!
当年那个豪爽的定北侯,素来白面如玉的陇南大将军白峰,都成了他心魔下的牺牲品……
细细密密的疼痛,从胸口的伤处蔓延至整个心脏。
无尽悔意,如蛛网般将他从头到脚完全包裹。
谢毅捏紧拳头,死死扛住突如其来的毒发。
“其实,我也是罪人,倘若我没有嫁你,我舅舅和玉容便不会死,相濡也不会每月都遭受寒冰侵蚀之苦……”
听着身后传来的闷哼声,韩玥仰头,任由泪珠滑落两颊,唇角勾起一抹破碎的残笑。
“就这样吧!日后我们就住在这紫宸宫,轻易不出了,笙儿年纪虽小,却活得比你通透,相濡足智多谋,但他不贪恋权势,大周有他们,不会让你谢家皇位旁落的。”
……
定北侯府。
曹燕半靠在软榻上,原本半白的发髻,如今亦是看不见一丝墨色。
“老夫人!您躺下来眯一会儿吧!璟世子来了,老奴定然第一时间唤醒您。”
“老身不困。”
见老夫人眼睛都熬红了,就是固执的盯着门口不放,邹嬷嬷也只能无声叹息着退至一旁。
从昨夜传来战鼓声开始,老夫人就一直坐在这里不曾合眼,就等着璟世子来告诉她,宫里那位的情况。
“来了来了……”
看见镇国公府的马车徐徐而来,守在门口的老仆立刻激动的朝院子内大喊出声。
“……舅母,追悔之毒已入他心脉,此一生,但凡他想起当年之事,就会承受蚀骨的锥心之痛。”
韩昀璟扶着老人慢慢往寝室而去,嗓音低沉将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情一一细说。
追悔是白染研究出来的。
此毒,不会要人性命,可一旦毒素侵入心脉,就会将人心底一点点的悔意,扩大成滔天的悔恨。
且!此毒无解。
“好……好啊!”
曹老夫人混浊的泪眼含笑,她放开韩昀璟冰凉的手臂,大步走到供着牌位的案几前。
“老头子!怀玉!你们可以瞑目了,那人这辈子到死,都会活在对你们的忏悔里了。”
老人一边点香,一边落泪。
原本还很矍铄的双目,在楚怀玉离开那晚,无意中发现了儿子是女儿的事实后,已经变得混浊泛黄。
韩昀璟将三柱清香插进香炉里,便扶着老人开口道:“舅母!今晚去镇国公府小住一晚,明日我派人送您回西北。”
“哎!好……好。”
曹燕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镇国公府。
楚芸看着月余未见,竟老了十岁不止的嫂子,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你……你这是怎么了啊?上次见你还好好的,这……这怎么成这样了啊?”
“这样是怎样?”
曹燕满是沟壑的老脸一板:“看老娘变丑了碍你眼了是吧!那老娘走了便是。
若不是相濡有孝心,非得要在老娘回西北前接我过府一叙,你当老娘稀罕来见你啊!”
楚芸闻言,眼里的泪水,当即便收了起来。
气死人了,她心痛她瘦了老了,她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哼……
不识好歹的老太婆,她就不该心疼她。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了,顾以沫忙将两人隔开。
“舅母您快坐。”扶着曹老太太在宾位上坐下,她将一碗五颜六色,霎是好看的水果凉茶挪了过来。
“舅母你看,这是我娘,专门为您做的解暑凉茶呢!您快尝尝可还喜欢。”
这两人真是戏做久了,见面就掐,都掐成习惯了。
瞅见明明满脸不高兴,眼里却暗含期待的某人,曹燕不由得唇角微翘。
这丫头要真哭起来,那眼泪能把人给淹死。
她可不得在涨水前,把她的眼泪给掐回去嘛!
曹燕原本是想着不管好不好吃,她都好好夸夸她的,可在吃了第一口后。她就停不下来了。
“嗯!好吃……又甜又脆还很爽口,芸儿这手艺见涨了啊!”
楚芸傲娇的扬了扬下巴:“那当然了,本夫人可不像某人,就只知道吃。”
她为了把水果切得大小完全一致,从璟哥儿进宫后,便一直在练习刀法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晚霞渐没,暮色四合。
曹燕一边吃着水果凉茶,一边将她发现儿子是女儿的事,给讲了出来。
这下倒好,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的楚芸,当即便炸毛了。
她把韩昀璟和刚踏进屋内的韩霄一顿臭骂,若不是有曹燕在场,她绝对要上手揍人。
“这么大的事……你们父子竟然瞒我瞒得滴水不漏,你们可真行……”
楚芸指着两个还有心思吃水果凉茶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大吼:“都别吃了,给老娘老实交代,除了怀玉是玉蓉的事,你们还有何事瞒着老娘。”
韩霄忙放下手里的水晶琉璃碗,他瞅一眼依然老神在在,半点不慌继续吃茶的儿子,感觉嘴里的果肉,都变得不香了。
“夫人……不告诉你和嫂夫人怀玉的事,一是当初你们都已经接受没了的是玉蓉这个事实,倘若再告诉你们,没了的其实是怀玉,那你们岂不是还要遭受第二次打击?
二嘛……也是玉蓉那孩子自己的要求……”
想到当初跪在地上,求大家帮忙保守秘密的身影,韩霄深深的叹了口气:“她说,她是要做一辈子楚怀玉的,以其让你们跟着提心吊胆,还不如就让楚玉蓉彻底消失……”
“消失……怎么能消失呢?”
韩霄话未说完,便被楚芸心疼的打断了。
“她是女郎啊!日后总要成婚生子的……”
看着被带偏了话题而不自知的女人,顾以沫一边吃着水果凉茶,一边好整以暇的看戏。
她很期待,皆是韩昀璟的其他两个身份曝光。
这父子俩,会不会被楚芸给撵出镇国公府。
“见为夫被骂,娘子就如此开心?”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顾以沫压下上翘的唇角:“哪有?我只是在想舅母要走了,我送她点什么礼物好。”
说起这个,顾以沫还真的琢磨了起来。
看老太太一下子苍老了这么多,想必,这一个多月定然是没吃好睡好。
这人上了年纪,一旦忧思过重,那是会影响寿数的。
此去西北路途遥远,她若不放开心怀,这路上只怕就要病倒了。
顾以沫想好自己要送的东西,便低声吩咐红杏:“去库房拿一把团扇过来,尽量挑刺绣简单的,然后把我房里的笔墨也拿来。”
韩昀璟一听这话,便知道她要送舅母何物了。
想到她中午才画了一百多片四叶草,不由得眉心紧蹙低声道:“不急于这一时,等明日舅母离府再画也不迟。”
红杏也觉得小姐还是明日画好些,于是,也用沉静的眸子看着她。
“没事儿,我休息了一下午,现在精神好多了。”
顾以沫压低声音催促:“快去吧!我就画几片四叶草,费不了多少神。”
红杏没辙,只好伏了伏身,转身便快步离开了。
很快的。
红杏便拿了一把绣着一支梅花的团扇回来了。
韩昀璟亲自给她磨墨,其他三人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咦!沫儿你们在干嘛呢?”
“舅母要回西北了,以沫不知道送什么好,便想着如今天气炎热,送一把能扇风能当装饰的团扇,或许是最好的。”
顾以沫话音刚落,楚芸和韩霄对视一眼,很默契的一致露出感激的笑容。
“那辛苦沫儿了啊!娘马上去看看鸡汤炖好了没有。”
楚芸说完,便风风火火去了膳食间。
这孩子真是心善啊!
她正担心,嫂子这样的状态去西北,路上只怕要遭罪了呢!
有了沫儿手画的扇面,不说其他的,嫂子身体总能好些啊!
曹燕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小丫头明明是送她一个团扇,这两口子却给了她一种,小丫头是要送她稀世珍宝的感觉呢!
顾以沫没管众人的表情,等韩昀璟的墨汁一磨好,她便提笔舔墨,在团扇上的梅花下面,几笔就勾勒出四片叶子。
……
月色皎皎。
花影摇曳。
在主院用罢晚膳,顾以沫便和韩昀璟踏着夜色,慢悠悠往墨院而去。
“韩昀璟!我发现啊!你们家……都挺大男子主义的啊!”
想到啥事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楚芸,顾以沫不由得唏嘘出声。
不过想想这里可是封建社会,大男子主义在这里,可一点都不稀奇呢!
韩昀璟脚步微顿:“何为大男子主义?”
从小丫头脸上的表情来看,这可不像是夸奖的好话。
“大男子主义呢!就是独断专行,我行我素,做什么事情,从不会和家里的女人商量。”
顾以沫摘了一朵蔷薇花,勾唇浅笑开口道。
看着夜色下缓步而行,态度却始终保持疏离的小丫头。
韩昀璟狭长的桃花眸,不禁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