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铭昀是个有本事的,替砚尘珏办事很是利落,因而,妖族上下不少人佩服他,也打心眼儿里敬重他。
大喜之日,江铭昀一身红衣,鲜红鲜红的,衬得江铭昀那张满面笑容的脸更加俊朗。
清吾笑着摇头,“真没想到,江铭昀也有这么一天,当年七白成婚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就要这么一辈子孤独终老了呢。”
砚尘珏给她倒了一杯酒,“他该多谢你从中协助,不然,就他那个榆木脑袋,再过十几年也未见得有这个机会。”
清吾看着他倒满的酒杯,道:“娘亲说了,我现在不能饮酒,你忘了上次言言满月,我就喝了一杯,害的言言吃了奶,上吐下泻的。”
砚尘珏却颇不在意,“他也不小了,该断奶了。”
这话让清吾扑哧一声笑出来,“哪有你这种当爹的?言言还不足三个月呢。”
砚尘珏一本正经,“妖族的孩子长得快,我三个月的时候,都开始法修了。”
“真的假的?”清吾将信将疑,“我们阿珏这么厉害?”
少年满意的点点头,“那是自然。”
小砚不合时宜的吐槽,“哥,你也太夸张了,哪有三个月就法修的?你三个月的时候还没断奶呢!”
清吾扑哧一声笑出来,倒不是笑小砚打趣砚尘珏,是笑小砚不知死活!
砚尘珏脸色阴沉,不耐烦的看了小砚一眼,“这几日,来了几个仙门使者,有联姻的意向,我看这妖族也容不下你,干脆送你和亲去算了。”
小砚连忙摆手,“那可不行,我怎么能去仙门?万一有人还记得当年的砚尘烬,岂不是一下子就把我识破了?”
这话虽然不假,可砚尘珏丝毫不在意,“识破了就识破了,我倒是一纸诏书,说你是假扮的,让仙门随意处置好了。”
一听这话,小砚连忙抱紧了他哥的胳膊,“哥,哥,我的好哥哥,别啊,我……我闭嘴,我闭嘴好了吧,我不说话了。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弟弟了,别这么狠心嘛。”
清吾笑说:“没想到,你还会撒娇?”
小砚撇了撇嘴儿,心道:这还不是被我哥逼出来的嘛!
砚尘珏板着脸,“不想被千刀万剐,就闭上嘴,吃你的饭!”
闭上嘴还怎么吃饭嘛!
小砚在心里嘀咕,可不敢说出口了,只一个劲儿的埋头扒饭。
拜天地的时候,江七白是在清吾的搀扶下走进喜堂的。
江七白没有爹娘,江铭昀他爹是在世的。
清吾大约有那么点儿印象,可也不是很确定。
当江铭昀说,成婚之日无人坐高堂的时候,清吾这才知道,江铭昀他爹还在,只是父子俩关系不好。
江铭昀他娘生下他不久就死了,他爹每每瞧见他都会想起他死去的母亲。
是以,江铭昀从小被他爹送去华光门,除了每年他爹都会给他送钱,父子两人没有任何往来。
甚至江铭昀从小到大,他爹一次都没去看过他。
这一点上,江铭昀的经历和清吾很像。
但不同的是,江铭昀比较冷情,又是个有理想有目标的有志少年,从来不会拘泥于情感。
是以,江铭昀在华光门过的风生水起,只是对他那个少有见面的亲爹没什么感情。
可毕竟是血浓于水,江铭昀也并非是将他爹视若无睹。
华光门破败之后,江铭昀也曾经回家去看过一次。
虽然没有打算久留,但多年的供养,江铭昀还是记得他爹的恩情,回来见一面。
可他刚走到门前,还没进门,便遇上了他爹乘坐轿子从外面回来。
父子两人相视一眼,他爹竟然没有认出他。
大约是处于对修行之人的尊敬,他爹还毕恭毕敬的尊称他一声,“道长。”
正是这一声‘道长’,让江铭昀对他这个父亲更是疏离。
多年不见,年幼的儿子长大成人,亲爹竟然丝毫没有认出他来。
尽管说这些的时候,江铭昀是面无表情的,像是没有半点儿波澜起伏,可把清吾气坏了。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混帐的父亲?”清吾怒声道。
砚尘珏轻声提醒,“清姐姐,别激动。”
对上砚尘珏视线的刹那,清吾才意识到,还真有比江铭昀的老爹更混帐的父亲。
想起砚尘珏的遭遇,清吾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从思绪里回过神,清吾看着喜堂中端坐着的虞氏。
因着江铭昀和江七白都没有可以坐高堂的亲人,这个位置也就让虞氏代替了。
起初,江七白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一来觉得麻烦了虞夫人,二来觉得自己配不上。
虞夫人好歹是妖王的母亲,她不过是个修行不到家的小小修士,怎么能担当得起?
可虞氏也是真的喜欢江七白,这孩子乖巧懂事,偶尔清吾来看虞氏的时候,江七白也会跟着一起来。
三个女人在一起说说话,也就熟悉了。
江七白的性子拘谨一些,但不影响她是个好孩子,虞氏也愿意做她的长辈。
拜过了天地,江七白和江铭昀便被几人闹哄哄的送进了洞房。
相比于清吾和砚尘珏成婚那日,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闹喜。
虽然江铭昀平日冷淡高傲,可今日到底特殊,他又是多年心愿依照得偿,哪怕是被闹翻了天,也没有二话。
小砚是其中闹得最厉害的一个。
砚尘珏摇了摇头,道:“你这个还没成婚的,也敢这么闹,他日你成婚的时候,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原本正嚷嚷着要新郎新娘亲一个的小砚顿时愣住了。
192章 完结章
其他几个闹喜的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小砚撅了撅嘴,“哥,你怎么帮外人呀!”
砚尘珏轻哼一声,“不必帮着外人,我成婚那日,你怎么胡闹的,我可都记着,以后有你还回来的时候。”
小砚急得跳脚,“嫂子,你看我哥啊,他记仇,他记仇!”
清吾掩着唇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和他成婚的是谁了?我可……也都记着呢!”
原本调笑江铭昀的几个妖官儿这会儿也转过头来笑话小砚了,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好不欢喜。
江铭昀自始至终都紧紧握着江七白的手,从未分开。
闹喜作罢,清吾和砚尘珏便在酒桌旁坐下。
不多时,江铭昀出来敬酒了。
第一桌敬的便是清吾这一桌,江铭昀举着酒杯,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清吾笑道:“江大少爷,你酒品不好,少喝些。”
难得的,面对清吾的调笑,江铭昀并没有生气,反而客气的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江铭昀能有今日,多亏有你,这一杯,我单独敬你。”
原本不打算饮酒的清吾,在听了这一句之后,也很豪爽的饮下了杯中酒。
终究是七白和江大少爷大婚,清吾着实高兴,喝了几杯。
反正有乳娘可以喂养言言,倒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正在兴头上,清吾有些微醺,砚尘珏便不给她继续喝了。
“怎么?方才还准我喝酒的,这会儿又后悔了?”清吾嗤笑着,眯着一只眼睛看砚尘珏。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和角度的问题。
那少年一身暗红色长袍,分明是副妖孽的长相,此刻竟然看上去,像个高高在上的仙子。
清吾勾了勾唇,调笑他,“难不成……是害怕了?怕我欺负你不成?”
砚尘珏看着她歪歪扭扭的,一副随时有可能脑袋一歪就倒下去的模样。
他连忙扶着她的肩膀,“清姐姐,你醉了,我们回去吧!”
清吾摆摆手,“我没事,我没醉,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脑子……可清醒了。”
少年垂眸浅笑,“好好好,清醒,清醒,但时辰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怀里那人抬眸往天上看了一眼,感叹一声,“这么大的太阳,你叫我睡觉?是不是以为我醉了,糊弄我?”
砚尘珏无奈的看了一眼高高挂在天际的月亮,叹了口气,“真是醉了。”
听到他这话,清吾咯咯的笑起来,一只手按住砚尘珏的肩膀,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是不是被骗了?”
瞧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砚尘珏摸了摸她的脸,眼神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是啊,清姐姐好过分,怎么可以欺骗我?”
清吾抓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脸颊上,歪着脑袋说:“谁让你以前总是骗我,我也想骗骗你。”
砚尘珏眸子深了几分,正想说什么,一旁的小砚忍不住开了口,“我说哥,嫂子,你们俩是不是……太恶心了?我还吃饭呢!”
虞氏捏了下小砚的胳膊,“少说话,快吃。”
说着,一个鸡腿就塞进了小砚嘴里。
砚尘珏干脆起身,扶着清吾站起来,而后对母亲说:“我们先回去了。”
清吾却不依不饶,拍拍打打的嚷嚷起来,“谁说我要回去了?我还没吃饱!”
少年顺势抓住清吾的手,打横把人抱起来,“我们回去吃,清姐姐听话些。”
在砚尘珏轻轻的额头吻中,清吾安静了下来,难得的跟个小兔子似的,乖乖的趴在砚尘珏怀里。
回到寝殿,砚尘珏取了两枚解酒丸药给清吾服下,扶她躺下。
看着清吾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耳根子有些红。
解酒丸药还有片刻才能发挥作用,砚尘珏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似的。
良久的心理建设之后,砚尘珏终于缓步走进了隔间。
清吾瞧见他离开,有些不淡定的坐起身来。
兴许是起身太快,又或许是解酒药起作用了,清吾这一起身,脑袋莫名有点晕乎乎的。
其实她方才是有点醉意,但也不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只是比较迟缓。
清吾拍了拍脑袋,在思考砚尘珏去隔间做什么了。
脑子里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也没能定论。
于是乎,清吾干脆翻身下榻,揉着脑袋往隔间走过去。
此时此刻,身在隔间里的少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清吾的动向,手下紧紧的抓着衣裳下摆,红色的锦缎因为抓扯起了褶皱。
砚尘珏心里更是咚咚咚乱跳,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害羞。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已经是夜,屋子里没有点油灯。
这对于洞察力超强的砚尘珏来说,视线毫无阻碍,即便是眼前还有一层厚厚的遮挡,也仍旧能够看清眼前的人。
可失去了灵脉的清吾没有这样的能力。
再加上原本就有点晕晕乎乎的,视线上的受阻,让清吾唤了一声,“阿珏?”
砚尘珏嘴唇抿成一条线,并没有回应她。
以至于,清吾有点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也许砚尘珏没有进隔间!
清吾不确定的又喊了一声,“阿珏,你在这里吗?”
少年仍旧是不声不响,只是攥着衣摆的手,握的更紧了几分,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这样的事情没有先例,除非砚尘珏生气了,不会不理睬清吾。
可清吾扪心自问,方才并没有得罪她家大宝贝,便当真以为他不在屋里。
清吾正打算转身出去,身后的门被一道劲力关上了。
“……”清吾冷了半刻,“阿珏?是你吗?”
少年终于压低了声音开口,“是我,清姐姐,你过来。”
清吾无奈,倒也松了口气,道:“我方才喊你,你怎么不出声?我还以为你不在屋里。”
循着记忆,清吾摸索到桌子前,刚摸到油灯的灯台,刚施法点燃,还没等火焰跳动,光线又立刻熄灭了。
这密闭的房间里,一没有开窗,二没有开门的,也不见半点儿风。
那这蜡烛自然是某人故意熄灭的。
清吾无奈,继续点灯,这回火焰还没从手指尖转移到油灯,再次被熄灭了。
少年清冽的声音传了过来,“别……别点灯了,清姐姐,你……过来。”
明明是清冷的声线,可这一字一句的都跟从深山里出来的,专门吸**气的妖精别无二致。
清吾笑了笑,“干嘛不点灯,你这是又在玩什么把戏,还是说你是什么妖精变的,等我摸黑过去,你要吃了我?”
原本紧张地少年,因为她的这一番话,顿时笑了起来,“我是什么妖精,清姐姐不是最清楚不过?”
是了,他何须什么妖精变化,他原本就是个勾魂夺魄的狐狸精。
清吾在黑暗中一步一步逼近。
突然,砚尘珏喊了一声,“小心,左边是桌子。”
清吾正要往右边去,又差点撞到了地上的凳子。
砚尘珏干脆手指一点,移开了凳子,给她清出一条道路来。
好容易,清吾摸索着握住了少年的手。
明明这双手,清吾不知道握过多少次了,可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少年手指间冰凉凉的触感,让清吾甚是喜欢。
清吾忍不住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但你这把戏还挺有意思的,我现在有点期待了。”
砚尘珏握着清吾的双手,好一阵儿两人就这么对立坐着。
清吾是什么也瞧不见的,心里有点好奇,砚尘珏到底要干什么。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有任何举动。
并且,清吾的双手被他握着,也没办法做出任何举动,气氛有点僵硬了。
“就这样,就结束了?”清吾问他。
原以为,他是要做点什么坏事,没想到就只是这么干坐着,好歹说句话也成啊。
砚尘珏咬了咬牙,轻轻吹了口气,桌子上的油灯顿时被点亮了。
大约是在黑暗的环境了待得时间有点长,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清吾闭起了眼睛。
等到双眸再次睁开,眼前的一幕让清吾傻了眼。
只见眼前那里是端庄俊美的少年,竟是一个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若不是身高的缘故,清吾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谁把七白送她屋里来了。
久久地沉默和呆愣让砚尘珏心里有些忐忑,他小声嘀咕道:“我就说不要穿了,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一个大男人盖着红盖头扮成新娘子,对砚尘珏来说,简直是丢脸到了极点。
他松开握着清吾的手,想把头上的红绸揭下来,却被清吾按住了手腕。
清吾笑道:“干嘛?哪有你这么心急的新娘子?”
砚尘珏沉默了一瞬,小声说:“你又不喜欢,我也觉得丢脸,还是赶紧把这笨蛋盖头揭了的好。”
又要抬手,仍旧是被清吾紧紧的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