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出，谢知庸的神色停了下，像是惊诧她还记得这件事。
越满想了想，才发现以前从没注意过，自己竟然记得和谢知庸相处的细节。
真奇怪。
“是。”谢知庸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咬了口糖画，越满得寸进尺：“甜么……下次我和师兄一起去看看吧。”
谢知庸没有回答，他静默许久，久到越满反应过来，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快吃，糖画要融了！”
他才有些无可奈何：“好。”
那就是答应一起去了，越满喜气洋洋，连带着那被融了点的小兔子都觉得面目可亲。
*
晚上回到房间，越满都还是哼着歌的，今天总算有了点鸿城的消息。
她刚推开门，就看到唐朝然已经在房间里了，他坐在桌上，手蠢蠢欲动的往中间的小碗伸去。
“干什么！”越满一拍他手，她也不知道小碗里是什么，大概是下人送来的，但本能不想让唐朝然占便宜。
唐朝然被打，龇牙咧嘴一阵：“我今天去惩罚了吴青阳，于谣师姐和谢知庸有商量事情，我来找你说说话。”
“说话就说话，”越满碰那小碗，隔着瓷器，碰到一片温热，她一愣，掀开来，杏仁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唐朝然正眉飞色舞地和越满讲他是如何趁吴青阳不备把他的案牍全批改成“我是大笨蛋”，见越满脸上露出笑意，他喜气洋洋地想。
果然很好笑吧！
*
阴暗潮湿的密室，四周全是石板，没有一丝光亮，不知道哪来的老鼠蟑螂，发出可怕的细碎声响。
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孩被吓得魂飞魄散，往那个年长的身边凑近了些。
她怯怯的，都要哭出来了：“姐姐我怕。”
年长那个少年老成些，把她揽在怀里：“没事没事，它们不敢过来。”
“我饿了，为什么还没人来送饭啊。”小女孩使劲往她怀里钻。
少女摸摸她的头发，没有吭声。
她们被关在这半个月了，头几日的一日三餐还有人一顿不落的送来，饮食菜肴都是上品，结果不知道怎么，后面再没人来送过饭。这里关了七八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好在大多是女孩，食量小，借着之前剩下的残羹剩饭，饥一顿饱一顿的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馒头什么的都吃完了，这里有三四个水桶，水到是不缺，就是人快饿没力了。
听到老鼠的叫声，第一反应竟然是可以吃。
她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她原先虽不算什么富裕家庭，至少衣食无忧，可被关进来之后，几日没有洗漱，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让她很是难耐。
“荷花姐姐。”那小女孩看到她在走神，伸手拽了下她，低声问：“我们会出去么？”
荷花定定地看了她很久，终于还是说：“会的，一定会的。”
小女孩得到了保证，歪着脑袋，沉沉地睡过去了。
荷花扒拉了下石壁，实心的，她的指甲因此劈开，渗出斑驳的血迹。
真的会出去吗？
她也不知道。
第34章 双月
第二日起来, 越满感觉全身上下都散架了似的，她心说一定是和鸿城八字不合, 刚想出门找谢知庸, 得知他和于谣去探查魔域了，于是更加确信了。
鸿城风水不好。
她想，又念起了阿明的事情。
昨晚四人商量一番, 疑心招风堂许久之前就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因此阿明的哥哥三年前才会没了踪迹, 只是恰好近期招风堂弟子失踪闹得人尽皆知才被揭露。
越满沾了点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奇形怪状的符，唐朝然果然现身。
他睡眼惺忪, 揉着眼睛又打着哈欠：“有什么事？”
“我打算查查招风堂。”越满一脸正色, 看得唐朝然心一紧，他马上就问：“你不会是要我和你一起吧？”
“小皇子真聪明！”越满一向能屈能伸, 现在有求于唐朝然，闭着眼睛硬着头皮就是一顿好夸。
唐朝然被她夸得飘飘然, 好像下一秒就要答应，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不行，师姐说有事等她们回来一起商议，我们还是别轻举妄动好了。”
越满就是想提前行动，剧情已经偏离轨迹了，倘若不早点把鸿城的事情处理完, 谢知庸黑化的事情就没有办法调查。
她软磨硬泡，唐朝然本来也想帮点忙，听她把探查招风堂的好处说得头头是道，终究还是应下来了。
革命取得胜利, 越满急切地就就塞了几口早点，就和唐朝然一道出去先找招风堂的弟子问问路。
*
冰原一目望不到头, 周遭是皑皑的雪山，连绵不断，仿佛没有尽头。
谢知庸点了只符纸，符纸化成纸鸢飞出去，他和于谣连忙跟上。
纸鸢飞出去，没过多久就落到了一块冰面上，它轻振双翅，然后自燃，空气中的灰烬味有点淡。
于谣想将剑狠狠插入冰下，冰面却如同钢铁般坚硬，一招下去，剑刃都被震得微颤，冰面却毫发无伤。
“不行，这冰面大概被下了禁制。”于谣柳眉轻蹙，有些无可奈何。
谢知庸示意她让开，先在冰面上轻划了几道，冰面的划痕轻不可见。
他顺着冰面划下去，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划开的地方。
然后，剑意好像凛然的冬雪，铺天盖地地卷过来，于谣被他凛然的剑意一震，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连忙也分出剑意帮他。
冰面于是剧烈的颤动起来，想马上要崩塌了似的，谢知庸找准机会，一剑穿出，破了冰层，冰缝马上顺着可划破的地方延伸出了一大片，谢知庸神色一泠，手腕轻翻，忽然把一大块的冰面全掀了起来。
于谣轻微的喘气，看着冰面下落出的暗道，欣喜：“成了！”
谢知庸却没有着急下去，于谣探究地看过来，只见他又用纸鹤传了封简讯。
于谣看不到内容，心中有万般猜测，还是选了最有可能的那个，好像只是随口一提：“给越满师妹的么？”
她甫一问三不知出口，又觉得凭谢师兄的性子，大抵是不会回答的，刚想说什么找补下。
谢知庸的手指一动，垂下眼睛：“嗯。”
于谣在心里小小的“啊”了一声，却觉得好像也不算太稀奇，越师妹性子活泼伶俐，谢师兄关照她也实属正常，于谣也总是不由自主多疼她些。
这趟出行，他们两人本来只是打算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找到了魔宫的入口，下去探查自然得耗不少时间。
“也是，找到了通向魔宫的暗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于谣了然地点头，又问：“师兄担心越满师妹么？”
在前面走下台阶的谢知庸一个踉跄，冰面太滑，他堪堪稳住身形。
他的视线顺着那只纸鸢，声音好像也散在空中：“很担心。”
*
被人很担心的越满正捏着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眼前是一个小少年，怯怯地向她投过目光，扫到她手上的糕点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想吃就要老实回答。”越满扬一扬眉。
招风堂对弟子严苛，越满明里暗里问了不少人，才找到这个昨晚练功不好被禁了食的弟子。
糕点诱人，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看你们大都根骨不错，几岁开始修习的啊？”她问。
小弟子草草地塞了口糕点，含糊不清：“我才来没多久，半年这样，其他的师兄一两年也有，五六年也有。”
“这样啊，”越满面上不显，好像：随意一提：“怎么不见你提师弟？”
那小弟子忽然之间就被夹住了，连连咳嗽，越满赶紧给他接了杯茶水。
他面色勉强，结结巴巴继续说：“师弟也是有的，比较少……而且……”
看他话说得不情不愿，越满所幸吓一吓他：“哦我懂了，你就是不喜欢师弟，欺软怕硬？”
“才不是！”小弟子被她一激，面色红了起来：“他们资质都不大好，我想着你刚刚问的不都是资质好的？”
资质不好？
越满轻敲了下桌子，觉得反常，进一步问：“怎么个不好法？”
“常人而已。”
“那……”越满还打算再问，小弟子却支支吾吾不肯再说了，正逢唐朝然给她传讯，说吴青阳回来了。
越满于是不再耽搁，把糕点都塞给了那弟子，假装出来晒太阳，懒洋洋地又漫步回了卧房。
她让唐朝然在门口埋伏，跟着吴青阳看他有没去什么奇怪的地方，结果不知道是他为人谨慎还是什么，竟然也没有什么异常。
“难不成是书房有暗道？”唐朝然嚼了颗花生，他和越满的调查中道奔殂，这一日都要过去，也没有什么收获。
“也许吧，”越满在街上挑了些丝线，唐朝然好奇：“你买这些做什么？”
月白色好看，越满比较了下，放下竹青的，卖关子：“不告诉你。”
“那我也不告诉你我打听到的消息。”唐朝然得意洋洋：“我上午出去也不是全无所获的。”
“公事？”越满狐疑。
唐朝然不自在地清清嗓子：“私事。”
“那我不感兴趣。”越满扫兴地绕开他：“无非就是你找到了什么好宝贝给于谣师姐，我都看透了！”
“这会不是东西！”唐朝然追人花样不多，一下子被越满猜个半对，跺了跺脚，有些恼。
“那是什么？”越满看把人气急了，问。
“咳咳，后日，据说有双月，难得的景象，我打算和师姐赏月。”唐朝然挠挠头，又问：“姑娘家一般喜欢这种东西么？”
月亮？
越满忽然想起谢知庸，连他后半截话都没听清，反倒问：“你们男子喜好这种？”
唐朝然：“……”
“我先问的！”他愤愤不平。
越满没大听进去，她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丝线，冲唐朝然弯眼睛：“这可真是个大消息。”
*
魔域极寒，谢知庸刚从那回来，身上还带着浓浓的寒意。
魔域共有三层，他和于谣找到的只是第一层的入口，只有些本事不算大的魔物盘旋，再往下的路还未找到，于谣和谢知庸抓了几只魔物，一番盘问，那些魔物一问三不知，竟然也不知道往下的路怎么走。
他们不欲打草惊蛇，便先回来了。
剑柄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层薄雪，他皱眉，一只手扫开，一只手推开门，就看到眼前的雪团子倒进了他这。
月光洒在她身上，好像给她带了层浅淡的银辉。
越满收到了谢知庸晚归和让她注意安全的信件，不知道他这个晚归到底有多晚，干脆抱着小毯子就蹲在院门等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等得都有些累了，干脆坐在门后的台阶上，靠着门，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点头，恹恹欲睡，开门的动静吓了她一大跳。
她重心不稳，往后头栽去，脊背碰到谢知庸，脑袋正好落在他的怀里。
越满抬起头，和谢知庸对视。
谢知庸舒了点眉。
“你身上好冷啊。”越满嘟囔：“魔域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谢知庸怔忪片刻，马上退远了她半步，魔域的冰雪和往常的不一样，除去要费不少功夫，谢知庸便没有处置，他一向不怕冻，也不在乎。
但是越满好像很在乎。
他想。
“是可以忍受的冷。”越满现在已经能通过谢知庸的神情知道他所思所想，她迈一步，凑近他：“我今天干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谢知庸马上接她话。
越满摇摇脑袋，嘴角扬得很高，看起来很高兴：“公事等明天见了于谣姐姐再一起说好了。我等师兄是有私事要说的。”
谢知庸走神片刻，就感受到，越满轻轻地、像小狗一样拽住了的袖角。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后日有双月诶！”
“嗯？”谢知庸莫名也跟着她，把声音放低了，又放温柔了些。
“我的意思是，”越满晃荡了下那一片如雪一样的袖角：“师兄要和我一起看么？”
明净宗的谢师兄，为人清正秉公，鲜少做浪费时间的事情，轻事重事一向分得极清，是师弟妹眼中不敢玷污的高山皑皑雪。
但是今晚，他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的就开口了。
他说：“好。”
第35章 喜欢
后面几日, 唐朝然奇怪吴青阳竟然没有半分动静，跟着谢知庸他们一起去探魔域了, 越满不敢轻举妄动, 老老实实地扮演一个合格的客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双月的白天，她打了呵欠，买的丝线已经打完了, 越满又盘算该怎么渡过这个乏味的白天。
吴青阳却忽然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