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越满的病可算好了,她不情不愿地销了假条,去学堂上课。
“早八摧毁人类。”越满犯着困到学堂,旁边的唐朝然有些焉焉的,像霜打的茄子。
“你是怎么回事?”秉着爱幼的美德,越满勉强地关心一下他。
唐朝然压低声音:“你说,于谣师姐和谢知庸,嗯……什么关系”
未来的反派和女主能有什么关系?
哦,正在进行时的师兄妹。
越满正愁没理由去找谢知庸,闻言心生一计,她没顺着问,反而开口:“不知道啊,感觉他们关系挺好的,就我遇见师姐的这几次,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
成双成对委实委屈到唐小公子了,他不大乐意,更焉了。
“不过我也挺好奇的,”越满继续:“正巧我今日看完了几本书,要去给师兄师姐还一下。”
唐朝然眼睛发亮:“表姐!问完顺便告诉我成吗。”
现在知道喊表姐了?
越满心里得意,表面不动声色:“我要报酬。”
“多少银子,随便说。”
越满眼睛一弯:“不要那些俗的,我记得你有只上好的白玉紫豪,能送我吗?”
“不行!”唐朝然想也不想地回绝:“我收了大半年才收到的。”
越满就猜到他会拒绝:“不行就算了,看来我只能一个人,知道谢师兄和于师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守着八卦,孤独地……”
唐朝然没法,咬牙:“行行行,成交!”
越满:耶!
好不容易上午了一日的修习课,越满就揣着上好的白玉紫豪,在唐朝然一脸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上了山顶,临行不忘和唐朝然:“表弟放心,我速速回来,你不用这样不舍。”
唐朝然后槽牙都咬碎了,面色“和善”:“表姐早去早回。”
越满就喜欢看唐朝然一副想骂死自己又不敢回嘴的样子,哼着小调子走了。
*
越满给于瑶还完了书,再和她打听到谢知庸在梅林练剑就抱着剩下的书往梅林走。
梅林是后山的一处僻静地方,栽了许多梅树,入冬以来,渐渐开了,层层叠叠地压在枝头,特别好看。
利剑递出,青年人的身形格外飒爽,卷起的白袍带着一点点的弧度,仿佛仙人。
一剑挥出,剑意震了下周围的梅树,梅花便挨凑在一起,欲落不落,谢知庸忽然又利落地出了一剑,那花朵儿便冻起来了,仍在枝头上挂着,水晶玲珑般透彻。
越满大为震惊,勉强空出手来鼓掌,眼睛发亮:“谢师兄好厉害!”
谢知庸收回剑,对她的夸奖没有太大反应,朝她走去,一眼就瞧见了她手里的书:“来还书?”
“对,”越满将书放至一旁的石桌上:“还有几本没看完,我温习完后就还给师兄。”
谢知庸颔首,应下了。
“师兄的剑气能将梅花冻住多久?一次性能开几朵?”越满抬头,盯着那些小小的花朵。
“一炷香?”谢知庸没数过,皱着眉猜测:“多少朵不清楚。”
“我以后也想学这个。”越满琢磨:“修符也可以这样吗?”
看她真的来了兴趣,谢知庸提剑轻挥,一只花枝落在他掌心。
“可以试下。”
越满连忙从荷包里拿出符纸,抓耳挠腮地想了会,依葫芦画瓢地画了个师父教的,甩手扔出去。
符纸触枝即消失,树枝周围漫起了冰层,越满惊奇,刚想夸一把自己,那冰层却又瞬时化融。
越满:……
“师兄,像我这般的,达到一冻一大片的五年之内可以吗?”
谢知庸默然。
越满:好的明白,沉默是无声的否决。
越满焉了不过一会就满血复活,她将那只从唐朝然手里合法置换的笔拿出:“这是我和朝然师弟送师兄的,谢谢师兄的课本。”
“不必。”意料之中,谢知庸没有接受。
越满见状,扫视周围一圈,掩嘴压低声音谨慎:“其实朝然师弟与此笔有点爱恨纠葛,看见它就浑身发热风寒感冒高烧不退泣涕横流,所以忍痛割爱给我的,我才拿过来给师兄借花献佛。”
谢知庸一贯冷清,这会神色也不免有点莫测,一脸看傻子似地看着她。
越满和他对视了几眼:“好吧好吧我瞎编的!”
“但是师兄要是不收下,浑身发热风寒感冒高烧不退泣涕横流的就是我了!”
大概是越满耍赖撒泼的架势都要做好了,谢知庸和她又对视了一会,在对方理不直气壮的架势下败下阵来,没办法,只好接过:“那就多谢越满师妹……我回去藏书阁找下有没什么入门的书籍给你送去。”
越满愕然,可怜巴巴地问:“我也不是不爱学习也不是不想看书,只是出于本心地问——能不能不要书啊。”
谢知庸扬眉,嘴角带了一点笑,不置于否。
“师兄笔也收了,得回答我个问题,不,是回答唐师弟个问题。”越满想起正事,正襟危坐:“师兄觉得于谣师姐,呃,师兄和于谣师姐。”
越满纠结半天没想到怎么开口,万一真有点什么,她会因为知道太多被秘密处理吗?好气,早知道不该答应唐朝然的,直接武力胁迫他把笔拿出来就好了。
“朝然师弟和于谣师姐一向亲近,他想知道些于谣师姐的事情。”越满倒饰了下措辞,开口。
谢知庸看起来有些纠结,他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我和于谣虽是同门,但并不亲厚,我于这些事也一向不怎么上心,师妹或许可以找其他同门问下。”
越满可算松了一口气,她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也就随口一问,唐朝然有事没事天天给于谣师姐写信,我让他自个问去。”
对方颔首,场面一时又冷了下来,越满受不了这古怪的氛围,正想找个理由溜之大吉,谢知庸又悠悠喊住了她:“我上次知晓师妹风寒,是恰巧和于谣在一起看到了唐师弟写的信。”
越满早就猜到,思及那封把她画得特别丑的信,火气又上了几分,决心回去一定要对唐朝然“大开杀戒”。
但面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都怪唐朝然把我画得不怎么好看。”
听到她的话,谢知庸回忆了一下,没忍住弯了下嘴角。
“那师兄我就先走了!”越满今日和反派小有所聊,kpi完成,预备撤了,却见谢知庸似要开口,皱着眉欲言又止好几回。
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神情,这会纠结起来的模样像是冰雪消融了,总算有点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该有神情。
越满也不言语,静静地等他开口,忽而一阵风过来,卷起了淡淡的梅花香,越满惊觉,原来是师兄封的梅花又开了。
鼻端是清浅的梅花香,越满听见。
对方有些懊恼的开口:“我的意思是,师妹也可以给我写信的。”
*
画符一事,讲究的是心平气和。
“越满你别瞎给我捣乱了,一边玩去!”林晓晓看着她又废了一张,气得眼皮直跳:“一张符纸也算难得呢。”
林晓晓最近偷偷下山被师父抓住了,罚她写两百张去水符,越满对自家师姐于心不忍,答应了她下午来帮忙。
这是最简单的入门符咒之一,照往常,越满不消时就能搞定一张,大抵是今天心情有些飘忽,画了几张总是画不好。
闻言,越满于是捧着砚台,老老实实蹲在她隔壁,盯着她画。
对方的眼神仿佛有实质,林晓晓画了几张也全都失败了,她败下阵来,一拍桌子,问:“什么事啊把我们越满师妹弄得魂不守舍。”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戏谑,越满叹了口更大的气。
谢知庸允许自己给他写信,理应是好事,但是,尴尬就尴尬在,越满是恶毒女配的人设,她的目的,要黑化反派。
可以写信,难不成在信里对谢师兄冷嘲暗讽阴阳怪气?
当然,这话是不能对林晓晓说的。
毕竟她是谢师兄矢志不渝的毒唯。
于是她挑开话题:“一点小事,话说师姐,你下山做什么?”
这显然是个成功的转移话题,林晓晓眼睛一瞪,不吭声了。
凭借越满多年追剧看小说的经验,这里面一定有大事,她撒娇:“林师姐?晓晓师姐?师姐!我好想好想好想好想知道!我保证不对外说,嘴比师父瞒着师娘喝酒还严!”
林晓晓被她一扯袖子,一蹭肩膀,心都软了大半,但还是很有底线地站起来,说:“不行,别给我撒娇啊!”
林晓晓突然站起来,越满只能松手,她瘪起嘴:“好吧既然如此!师姐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起来了。”
只能说,越家在撒泼打滚上是有点脉脉相传在的,越满的扮可怜很成功,林晓晓和她大眼对大眼地看了一会,败下阵:“好好好告诉你,快给我站起来,蹲着像什么样子。”
越满岿然不动。
“都说告诉你了。”林晓晓皱眉。
“不是,”越满抬起头,表情一言难尽:“师姐,我蹲久了,脚麻了。”
林晓晓无语凝噎。
第6章 夜袭
穿堂风过,带起一点点寒意,越满蹭了蹭手臂,看向前面的林晓晓。
“那天是我娘的忌日来着。”林晓晓揪着自己的一片衣角,状作随意,但越满意外瞥见了她泛白的手指关节。
她一向不擅长安慰人,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半晌,她一把将桌子上的符纸全扒拉进自己的怀里:“那下山又不是什么坏事,凭什么罚你,这些我全包了!我来写我来写!”
林晓晓被她逗乐:“谁说师父是要罚我的?我知道,我学符没什么天赋,他让我多抄几遍,其实是为了我好。”
“啊,”越满瞠目结舌。
“是了,没人和你说过。”林晓晓扫了凳子,坐了下来:“我呢,其实也不算正儿八经拜师的,你知道我们学符的,难有出息,毕竟学了仙法的多少都会点去水生火的小法术,我们这种画符的,都是卖给平民百姓赚大钱的。”
“我本来就是一小平民百姓,我家清贫,娘走了之后,我把家底都掏空了,给她选了最好的一块地,她生前就爱漂亮,又清高,做她女儿这么久,多少得给她点面子吧。”
“后面没钱了我就有点颠沛流离了,偶然间遇见师父,我硬是要他交我仙术,雪地里跪了好久,发烧了,师父看不过去,把我捡上山。只是我没什么学符的天赋,怪让他老人家操心的。”
末了,林晓晓捡了颗花生米,塞进嘴里。
越满无言,呆呆地看着她,林晓晓被她盯得脸红,伸手拍她:“看我做什么?”
“呜呜,”越满被敲了下,瘪起嘴,复而又羡慕地开口:“师姐不用爬梯,真好。”
林晓晓:……
*
“布谷,布谷?”越满对着白鸽,开口。
鸽子羽毛亮丽,很洁白,是被好好对待的那种。
“师妹,白鸽不是这样叫的吧。”于谣见她沉浸在和白鸽的沟通,神色复杂地说。
一旁练剑的唐朝然最后挽了个剑花,伸手摘了一簇花枝走过来,听见于谣的话,也不管什么,随声附和:“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啊你就是!”越满皱着眉,瞪他一眼。
唐朝然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于谣今日得空,应了唐朝然的约来指导他练剑,恰好越满带着白鸽遛弯,一不小心就遇见了。
常年奔走在磕CP一线的越满毫无自觉,加入了二人的世界,忽略唐朝然冲她使的眼色。
唐朝然眼睛都快抽筋了,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只好同意将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变成和和美美的三人行了。
自风寒的那封信,越满陆陆续续又传了几封信出去,只是,那边对剧情走向只能说个大概,稍微详细一点的,却是再多也没有了。
那个笔友看得莫不是盗版吧。
越满狐疑,又忍不住去逗了下白鸽。
白鸽被她拿的草绕得烦了,猛得一啄她。
越满撤回的不够及时,被啄了一口,伤口不大,却深,微微出了点血。
于谣比她还着急,拿出一块手帕给她,还掏出一只药瓶,晃荡了下,却是空空如也。
“最近老有巡视的弟子受伤,妙春堂的药都跟不上了。”于谣叹气,把药瓶收回去:“我回去再找找,寻到药就给师妹送去。”
“一点小伤不着急。”越满挥挥手,没太在意,末了问:“倒是巡视弟子受伤这事,怎么一回事啊?”
唐朝然一向正义感过满,天生就是当男主的料,闻言也好奇:“我记得巡夜的弟子有好几轮都见到黑影,但追上去却反而陷入了明净宗自设的阵法,最后被阵法暗箭所伤。”
“不错。”于谣点头,娓娓道来:“事后那些弟子对黑影也含糊其辞,说不清到底有没有。”
“是幻术吗?”唐朝然问。
妖魔精怪经常使幻术,迷蒙修士。
“怪就怪在,”于谣皱眉:“身上没有妖魔气息。”
越满一窒,她这种连恐怖悬疑片都只敢躲被窝里看的成功被吓到了,咽了口口水。
“算了,这种事我们议论也没什么用。”她干巴巴地说。
看出她有点怕,于谣宽慰,将手搭在她手背上:“没事的,那些弟子身上受的也都是皮外伤,还是被阵法伤的,证明黑影并无主动攻击的倾向。师妹入夜后小心出门便是。”
“好!”越满主动回握住她的手。
唐朝然盯着两人的手,开始思考自己说害怕,师姐心疼的可能性有多高。
于谣一向少和人接触,被她一握,有点紧张,怕她仍心有余悸,想了想继续说:“而且掌门也吩咐了几个弟子调查,谢师兄也在,想必能水落石出指日可待。”
“师兄被拉过去打白工了啊。”越满想到自己最近有事没事给师兄写的信尽是废话文学,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琢磨:算了等师兄忙完这阵她再写好了,不给师兄添麻烦,师兄早日破案还太平。
“师姐腊八有空吗?”唐朝然忽的问:“山下腊八有迎神的花车。”
越满这才发现腊八就是明天了,在山上学习的日子安静又和平,过得飞快,越满不知不觉发现在这已经呆了大半年,忽然就有些想家了,她抱着白鸽,有些失落,和于谣他们打完招呼就回了房。
她很想提笔写信问问,那个世界怎么样,腊八要到了,是不是各处都已经有了点年味,她爱去的那家海底捞有没有打折。
但思来想去竟不知道从哪里写起,只能随便寒暄几句,卷着被子混合一点点思乡情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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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晚上起了点风,山上周边的草木被吹的簌簌作响。
谢知庸皱了下眉,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压了下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