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那些能吃的菜瞬间成了争抢的对象,时不时地就能听到有人在大骂谁家偷了我的菜,那声音之响亮,穿透了整个金溪村!骂了半晌方才停歇。
而这种事情,之前还没有,但是最近是越来越多。
每户人家都紧紧盯着自家的菜地,要是种的远了,觉得能吃了,就扯回家放着,坚决不给别人留一点。
偶尔在外面和村里人说话时,要是有人打听你家有多少吃的,那是立刻静声,半点都不愿意透露出去。
就这样,一片看似平静的村落里,因为吃食的原因,每家每户都时刻防备着,害怕睡一觉的功夫,或是一刻不在自己眼皮底下,就焦急不已。
郑蓝蓝坐在家里最凉快最通风的地方,手里摇着扇子,趁着没人过来,她偷偷拉开了一点衣襟,让凉风灌进去。
由于她此时坐在背阴的大树下,比其他地方凉快一些,风吹来的那一刻,郑蓝蓝舒服的叹喟了一声。
恰好这时,赵糖急匆匆的跑过来:“小姐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郑蓝蓝将衣襟拉好,赵糖正好跑到她跟前,她眉毛一挑,回道:“你小姐我好的很!”
赵糖没空和她贫嘴,直接说明来意:“小姐,老爷库房里丢了好些粮食,此时正在那边查看!小姐您的库房,也该去看看。”
郑蓝蓝脸色一变,扇子也顾不得扇了,直接站起来就往郑富的库房走:“哦?是有人直接撬了锁进去的?”
赵糖连忙跟上:“我回来时看了眼门锁,没看到破坏的痕迹。”
郑蓝蓝啧了一声,这些人也是真大胆,之前投吧别人家的菜吃,现在居然敢把注意打到爹爹库房里粮食上,不怕被人抓住吗?
不过,以后不仅要派人守着郑家,还要去看着点库房!
不对啊!看守库房做什么?直接把粮食拉到她的库房里啊!她库房大部分粮食被李敞拉到两个铺子里去了,这会儿空了挺大一块,够爹爹放了啊!
郑蓝蓝在心里解决了郑富粮食存放的问题,脚步轻快了许多。
等她到时,郑富和赵流等人已经查出偷粮人是爬上屋顶,揭开小青瓦,踩着粮食口袋进了库房里。
然后依着地上散落的米粒,推断偷粮人肯定是把一袋米粒分开递出去的。
最后判定,作案人肯定不止一人,因为粮食袋数少了近十来袋。
要是一个人两个人或是三个人,是不可能短时间内运走这么多还悄无声息的。
听完一顿叙述和猜想之后,郑蓝蓝又问郑富要不要告诉里正或是县令大人来解决。
郑富非常犹豫,觉得村民们偷走几袋米,是因为现在非常时期没有吃的,解决果腹之忧,一点都不想计较。
郑蓝蓝抚额笑了,说郑富现在五十多了,没有年轻时候果决。
郑富笑了笑不说话,也不辩解。
其实他是经历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觉得很难熬,而金溪村的人,平日里再怎么过分,在这种天灾面前,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何况金溪村也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祠堂里供奉着他祖上十八代,于情于理,郑富觉得,自己不必计较。
不过在郑蓝蓝意义把粮食运到她的库房时,郑富想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赵流等人在这热浪滚滚,就光动一下就热汗直流的气里,又开始忙活起来。
这边忙的热火朝天,而和郑家遥遥相望的对面,金溪村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了一个流言。
‘你家还有粮食的吗?我家之前的存粮吃光了,婆娘娃儿饿得直哭,就从郑老爷那里‘借’了点。’
‘啊?他肯借吗?’
‘那当然!你不信的话,我们今晚在田坎边碰面,我带你去。’
然后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被传了出去。
是以,晚上田坎那边的人越聚越多,家里有粮的想要更多,够吃的想要余粮,饿了几天的只想有口吃的,一大群人浩浩汤汤的朝郑富得库房而去。
等到李佰春这个里正得到消息时,立刻火急火燎赶过去的同时,心里嘴里不停的碎碎念:
“老天爷保佑啊!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希望我来得及!”
然而等他赶到库房,还没走近就瞧见大开的门,里面的村民们像是巡逻的恶犬一样,把库房边边角角的米粒和稻谷收入囊中。
甚至有几个还因为发现一团大的而争执不休。
一个说我先到,一个说我先看到,另外一个人一声不吭,默默把稻谷往自己带来的口袋里面装。
李佰春见这些人的脸上模样,像是在弄自家的稻谷一样,毫无闯进别人家翻箱倒柜的愧疚感,和做贼心虚的感觉,不禁头痛不已。
他捏了捏鼻梁骨,大声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是和郑老爷借米吗?啊?你们一个个的,看看你们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一些人收粮的动作一顿,愣怔在原地;一些人被说得不好意思红了脸,却还是不停往袋子里装;另一些人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充耳不闻。
须臾,一个人小声嗫喏的解释道:“我...我家好几顿没吃过米,上有两老下有四小,每天只吃两碗红薯汤过日子,我娘和小四都病了...里正...我...借些米回去果腹...”
李佰春眼眸里闪过不忍,却还是说道:“借米是你们这样借的吗?主人家没到,你们倒是先在这开始弄了?
知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行为?不问自取是为偷!都给我放下!别装了!”
说着,他抬脚走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汉子,然后一把将人手里的袋子抢过来:“听到没有?都给我放下!还装?问过主人家了吗?啊?”
袋子被抢,那汉子护食般的把袋子抢过来,红着眼眶,倔强悲怆又怨恨的的盯着李佰春,怒吼道:
“你们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家人都饿得下不了地了,你们还站在制高点批评我们不要这样不要那样!
我们缺粮么久,怎么不见你和你口中的郑老爷给我们一些粮食?眼睁睁的看着乡里乡亲的饿死?啊?
你就问问你心里,看着自家有余粮,而别人家为了一口吃的勒紧裤腰带,是不是看得想得意笑?”
第245章 山匪来袭
李佰春瞧着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笑呵呵和他打招呼,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邻里。
此刻狰狞愤懑的面容,语气里满是对他们的怨恨,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他发慌。
他从酸涩的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轻飘飘的话来:“那也不是你们随便来郑老爷家里拿粮的理由!”
那汉子嗤笑一声,直接把李佰春推开,兀自装起了地上洒落的粮食。
李佰春的目光在库房里埋头装粮的人看了一圈,见没人搭理他了,也没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便头痛的扶额。
并且在这一刻,他既不想让这些邻里饿肚子,也不想等郑老爷发现是他们这些街坊邻居做的时,弄得大家脸上难看。
一时间,竟在要不要去和郑富说而左右摇摆。
李佰春犹豫半晌,终究是不忍这些人饿肚子占了上风,他又不想留在这里看见这些人的举措,便甩袖而去。
不过在路过郑家的时候,赫然发现郑家大门敞开,院里却漆黑一片。
李佰春觉得有些怪,边站在门前高声喊了好几声郑老爷,却没人应,便疑惑的提着灯笼往里面边走边喊。
一路走进二院,都没见到人影,李佰春正诧异着,浅浅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样贸贸然进了别人的家不太妥,转身就要走。
却在刚抬脚的时候,听到屋子里面有人在低声说话。
“哥,我们不是去弄粮食和菜吗?你怎么带我进了屋子?”
“嘘——你小声点!一会我们去他家伙房看看,有的话就拿!不过屋子里的东西也有不少值钱的玩意儿,我们先拿回去,到时候娘再缺了药钱,我们就有钱治了!”
“可是...可是我们现在就不是借粮,是贼了!”
这话似乎触怒了那个哥哥,只听他暴喝道:“闭嘴!干活!”
之后就没了声音。
李佰春当即听的老毛病都要犯了!
这些人怎么这样?光偷郑家的粮食还不够,还要当个贼偷!这贼偷可比那偷粮的罪名大多了!
李佰春害怕这两人走上歧途,忙举起灯笼,厉声吼道:“你们都给我出来!饿着了借粮就行!为什么还要做贼偷的行当?
快点出来!别以为你们不出来我就不知道你们是谁!”
只不过他等了许久,也没看到有人出来,便举起灯笼往里面一步步跨去:
“再不出来,我进来揪住了就要送官法办,当着全村人批评!”
待李佰春推开门,也没有人,他怒气冲冲的踏进屋子,嘴一张,就准备怒斥里面的人。
然而没等他说出一个字,后脑勺一痛,脑袋一片空白,紧接着就是一片晕眩。
倒下去之前,他奋力的扭过身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却只看见一闪而过的粗布衣摆,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边的动静,离郑家和郑家库房还有些距离的郑蓝蓝和郑富刘素等人并不知情,还在为今晚太热睡不着觉,一个劲儿的在床上翻烙饼。
郑蓝蓝再次翻了个身,觉得心里略有不安,觉得今天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现在都是半夜了,会有什么事情呢?
却不知道,就在同时,金源县五里外突然出现了几十个策马而来的汉子,后面紧跟着的人脚步烦乱不堪,足有几百个。
他们眼眸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浑身充满了劲儿,个个摩拳擦掌,好似要干一番大事业。
不一会儿,县门就出现在眼前,现在已经是四当家贴身的小弟的李长海得令上前开门,门轻松的打开了,好似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大当家嘴角一勾,匪气横生,拿着马鞭的手一扬,邪佞笑道:“走!我们去县城里拿吃的。”
后面的小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立刻从最边上的那些人家开‘拿’。
那家人听到声响,立刻点燃灯穿上衣裳走出来看,却被几个山匪直接拿刀抹了脖子。
那县民只短促的叫了声,就没了生息。
如是这般的情况,在这晚一一上演。
——
而这里的情况,则被一个打更人秘密报给了武溪南。
武溪南焦头烂额的走来走去,高婉端坐在桌旁,手里紧紧握着茶杯,也不怕烫手,眼睛却是盯着她身侧的微雨。
“微雨,我爹派来的那些兵什么时候到?”
“傍晚时出发的,可能还要一会儿才会到。”
高婉皱了皱眉:“知道了。”
听到那更夫的禀报,武溪南眉头皱得死紧,觉得自己前几天察觉不太对的时候,就该把这些县民借口迁走。
没成想他不过拖了几日,居然就成了他们见阎王爷的日子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当真是罪人,不配为父母官。
随即他又问道:“你们的人能挡多久?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县民们的死亡人数降低?”
高婉直接打断他:“这些办法不可靠,这些马匪下山,不过是为了果腹。
若是我们直接告诉他们粮仓在哪,顺便放些迷烟在里面,来个瓮中捉鳖,你觉得呢?”
武溪南觉得这个注意很好,便点头应允,让微雨去安排了。
——
李长海和李长庚知道他们此时投靠的是马匪,是土匪,专门靠打劫为生的土匪。
他们跟再次进入金源县时,也以为是抢粮就行,没想到接踵而来的居然是杀戮。
两人傻了眼,愣了好一会儿,被几个土匪逼着杀了个人后,突然就点开了这个技能,接受良好,从里面找到了刺激感。
没过多久就成为了里面杀人不眨眼的一员。
等看到时间过了好一会儿,粮食也没多少后,李长庚眼珠子一转,便跑到大当家面前笑呵呵的说道:
“老大,这些县民们的粮食不多,我知道有家人不仅粮食多,存量也多,他女儿也是开米铺的。
不如我们先去他们铺子上去‘拿’,然后去他们库房里直接拿!不是更快吗?”
大当家满是络腮胡的脸上笑得灿烂,眼里放光:“哦?你说得对!县民能有村里人粮食多吗?
好!就听你的!大家都过来,我们先去抢村里的,之后再来这里‘拿’。”
是以,在那些村里人拿了郑富库房里的粮食,刚回到家,才闭上眼睛睡觉,一群山匪骑的骑马,跑的跑步,慢慢朝金溪村逼近。
武溪南也在微雨口中得到山匪已经走了,却是往村里去的方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一口气。
第246章 山匪袭击金溪村
没死的县民们幸免于难,死了的呜呼哀哉,顾不得安抚那些痛哭流涕死了家人的县民们。
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在半夜三更,那些山匪又来的突然,打的本就由于燥热而昏昏欲睡的县民们和衙役们措手不及。
所以,那群山匪来的快,撤退的也快,等武溪南清点好县衙里的衙役时,那群山匪已经出了金源县,朝乡下村里而去了。
武溪南立刻将身上常服脱下,穿着官袍,不放心留高婉一个人在家,干脆带着一起,领着衙役们直接追着那群山匪后面而去。
……
此时,金溪村里静谧而燥热,人心浮动,直热的人人在床上翻烙饼。
一些不耐热的小孩,甚至被热得哭出声来,一个劲儿的喊热。
这种宁静和谐的氛围,村里刚刚出现的闹剧好似不存在一样。
然后没过多久,村里响起了狗叫声,刚开始还是一只狗狂吠,后面像是被那狗带起劲了一样,狗叫声此起彼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逼近。
众人连忙穿着衣裳,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然后就看见有一群眼生的人,举着火把,将周围都照得亮堂堂的。
也看清楚了那些人眼里激动的神色,和脸上的一览无余的贪婪嘴脸。
众人连忙把桌子椅子拿来挡住门,然后把值钱的东西和放在屋里藏着的粮食一股脑推到床底下藏着。
待他们刚藏好,就响起了门被踢烂或是砸烂的声响,一时间,好不容易静下来的金溪村又开始喧闹起来。
惹得那些家养的禽类和畜生不停的鸣叫,声音悲怆。
而郑富才发生过库房被偷粮的事件,正是对村民们不放心的时候,但他没做其他的动作。
不过郑蓝蓝却是安排了两个人在子时末至丑时末(凌晨一点之前到两点)去看看郑家情况。
而被安排到的则是吴醒、袁唯和周起,陈由、赵流和赵三流三人则在这之后去换班。
刚开始的时候,吴醒等三人以为会像往常一样没啥事,很轻松。
没成想,等他们先去库房看的时候,大门窗户大开,白天故意没收的散落的米粒和稻谷居然一颗没留,库房里面空空如也,活像是可以这样敞着晾干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