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趁这个时候拿起磨石，于砚台中细细研磨，直至砚台中心出现墨汁。
洛书锦走回来，看了眼云辞的动作，坐下时抿了下唇，而后小心着开口：“云阿辞，你该不会真的是来监督我做功课的吧？”
云辞坦然回答：“是啊。”
她看了他一眼：“我来时不是已经与你说了么，是素若姨娘让我来监督你功课的。”
“不只是今天，以后也一样。”
洛书锦撇了撇嘴，心中忽生出一股郁闷之意。每天都要做功课啊……
叹息到嘴边，却又在那瞬间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愣了下，眼睛倏忽亮起：“以后也一样？这意思是，你之后也会来？”
云辞点头：“是。”
原本还觉着郁闷乏味的洛书锦，脸色瞬时转变，嘴角忍不住上扬，眼眸也亮晶晶的。
他抿了下唇，尽可能稳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这个意思是……以后他就算在家里，也可以经常看见云阿辞？
那也就是说，爹不准备把他送回军营了！
好消息啊！
洛书锦忍不住笑出声来。
云辞见他傻乎乎笑着，不由挑了下眉：“你笑什么呢？”
洛书锦立刻摇头：“没什么。”
但他还是笑着：“挺好的。”
云辞看着他：“希望如此。你可要好好配合，别一让你看书你就打瞌睡。”
洛书锦点头，说的信誓旦旦：“放心吧，云阿辞，我绝对不会打瞌睡的！”
约一盏茶功夫后，洛书锦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他脑袋低垂下，又抬起，然后又无力垂下。如此循环好多次。
他双手举着书，借书页挡住自己的脸，可打瞌睡的动作却很难凭借一本书来遮掩住。
云辞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脑袋垂下又抬起，犹如捣蒜动作，不由轻挑了下眉。
洛书锦脑中意识渐渐涣散，有些支撑不住。
昨晚本就睡得晚，今晨醒得早，还练功消耗了体力。
原本他是想练功累了就休息的，谁知道会要看书写功课啊……
洛书锦脑袋左右摇晃了下。眼皮仿佛粘在一起，他撑不……住了……
他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他上身随即趴倒下，靠在了书桌上。
云辞看着洛书锦挣扎、但挣扎失败，最后还是睡过去。她摇了摇头，神色无奈。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说着绝不会打瞌睡，这还不到半个时辰，让他看的书页连一半都还没看完吧……
这家伙。
云辞轻叹了口气，微微起身，伸手要将他唤醒时，瞧见了他眼下略微厚重的黑眼圈，还有他疲惫困倦的面色。
她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手指几不可查的轻动了下，又很快收回。
云辞坐回原位，安静注视着身前已安然睡着的洛书锦，嘴唇轻抿了下。算了，就让他睡会儿吧，反正他要做的功课很多，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她拿起自己的书。
窗外清风吹拂来，窗边雪柳枝随之摇晃了两下，微风裹挟着雪柳花的清香涌进房间。
云辞眨了下眼，抬手轻轻翻页。
“咳咳……”书房外忽有两声轻轻的咳嗽响起。
云辞愣了下，从书上收回注意，转头往外看去。
是廖素若。
廖素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云辞看了眼还睡着的洛书锦，蹑手蹑脚起身，然后走出书房。
云辞与廖素若行至院中，廖素若才开口：“阿辞，我让你来监督书锦念书和写功课，你怎么让他睡觉呀？”
云辞如实回答：“他看起来有些累，想着先让他睡会儿休息一下，等会儿再将他喊起来。他太困了，逼着他看书他也看不进去的。”
廖素若笑看着云辞，眼神温柔：“阿辞，你对他太好了。”
她又道：“你应该对他凶一点，不然他就会仗着你好说话，一直找借口不好好念书，也不好好写功课，到时候岂不是浪费你的时间与精力？”
云辞笑：“洛书锦应该不会那样的吧。”
“这个可说不准，他以前可从没好好念书过。”廖素若看着云辞，眼神坚定再开口：“该凶一点的时候，一定要凶一点，千万别惯着他，知道吗？”
云辞看着廖素若。
廖素若神色认真，全然不像是与她说笑。
于是云辞点头：“知道了，该对他凶一些的时候，绝对不会含糊的。”
“这就对了！”
廖素若一抬手，身边跟着的丫鬟双手举着一根藤条过来。廖素若拿起，将其塞到云辞手中。
云辞睁大些眼，显然诧异：“这是……”
廖素若笑：“家法。书锦那小子要是不听话，你就用这个抽他！”
云辞：“……”
第17章
洛书锦醒来时，有些迷糊，下意识抬起被枕得有些麻的胳膊。
他皱了下眉，直坐起身时抬起胳膊轻晃了晃，而后看见了坐在对面看书的云辞。
他一愣，残留的睡意倏忽散去。他立刻收回手，意识回到脑子里。
洛书锦眨了眨眼，抬起手摸了下嘴，确定自己没有失态后露出笑容：“云阿辞。”
他声音有些许沙哑，带着还未完全睡醒的倦意。
云辞从手中书页上抬起一眼看过去，又将视线落回到书上。她启唇，悠悠开口：“你睡了半个时辰，再有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洛书锦：……”
云辞又问：“你这会儿睡了，等会儿午饭后还要再睡午觉吗？”
“嗯……”洛书锦抿了下唇：“应该……不用吧。”
“那就好。”云辞道：“那午饭后就将你睡觉的时间补回来。”
“啊……”
洛书锦似乎有些不想。
云辞抬眼再望向他，他立刻改口：“好的，没问题。”
云辞又道：“现在还有些时辰，将我方才让你看的先看完吧。”
“哦……”
洛书锦撇了撇嘴，重新拿起书。而后发觉那本书的书页停留在之前那一页。
也就是他看的第三页。
他抬手挠了挠头，视线扫视过去时，却觉得这一页的内容仿佛压根没看过，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他往前翻过去。嗯……还是没印象。
得重新看。
洛书锦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也不能不看。他都答应了云阿辞会认真的。
他深吸口气，端正起坐姿，双手拿起书来。
云辞看了他一眼，见他认真看书的模样，嘴角稍稍扬起一些，而后继续看她自己的书。
洛书锦看书看的快，几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他很快就将那几十页书的内容看过第一遍。
但等他要回想起前边是什么内容时，又只能略微想起个大概，印象十分模糊。于是又重新翻回到第一页，再看一遍。
看第二遍时，速度放慢了些，是一行一行看过去。
云辞从手中书页上抬眸，看向身前的洛书锦，他模样倒是认真。她眼神不由柔和了些，眼底有丝丝欣慰之意浮现。
她就说，他还是能好好看书的……虽然不知道他这种认真专注的状态能持续多长时间。
洛书锦手中书的第二遍刚好看完，房外有丫鬟轻轻敲门声响起：“叩叩叩——”
而后丫鬟的声音传来：“少爷，二小姐，该用午饭了。”
洛书锦合上书：“送到院中小亭内吧，今日天气有些热，记得备上绿豆汤。”
他略微思考了下日期，又道：“加点碎冰。”
“是。”
丫鬟离开后，洛书锦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起身时又活动了下肩膀和脖子。
真是难得这么长时间坐在书桌前看书，还有些不太习惯。洛书锦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这么听话坐在书桌前看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云辞见他起身，也将始终书放下，慢悠悠站起来。
洛书锦从书桌内侧走出来时看见了放在云辞椅边的藤条，他愣了下，眼神瞬时错愕，显然分认出了这就是他家里的那根“家法”。
他不由睁大些眼睛，惊诧出声：“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云辞坦然：“是素若姨娘给我的，说是你家的家法。你要是不听话，就让我用这个抽你。”
洛书锦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声音不自觉提高：“什么？”
云辞望着他的眼睛：“洛书锦，你会听话，好好的念书、写功课的，对吗？”
洛书锦心中一惊，连忙道：“当然！”
云辞笑：“那这个就不会派上用场。你担心什么呢？”
洛书锦：“……”
他眨了下眼。好像……也是。
洛书锦随即露出笑容，笑道：“走吧，我们吃饭去。”
云辞点了点头：“好。”
走出房门的瞬间，有风迎面而来，将外头热烈阳光的热意给吹散些。
风吹的舒服，待在屋内许久的沉闷之感随之散去。
丫鬟们疾步而来，手脚麻利将饭菜摆在院中小亭中，又很快退下去。
洛书锦笑着迈步去到院中，迎着烈阳舒展了个更大些的懒腰，将久坐的些微不适感从体内赶出去。
云辞笑了下，行至洛书锦身侧。
洛书锦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是显然的笑意。他眼睛弯弯，眼眸亮亮的，笑容灿烂而满是欢喜。
丝毫不加以掩饰。
云辞望着他的脸，眼轻眨了下：“心情很好？”
洛书锦抬起胳膊枕在脑后，笑吟吟收回目光望向湛蓝天空：“是啊，心情很好。”
云辞眸中笑意盈盈，不由自主跟着笑了下。
两人去向院中小亭，对面入座。
丫鬟将洛书锦要的碎冰绿豆汤端过来，分别放于他们手边，行礼后退去。
洛书锦笑道：“云阿辞，我家厨子做的绿豆汤还不错，口感绵密，加些碎冰后味道更好，你尝尝。”
云辞点头：“好。”
她用勺子将碗中绿豆汤轻轻搅拌了两下，而后舀起一勺递到嘴边。
洛书锦全程注目，眼神有点紧张，也有些期待，像是在等云辞喝下绿豆汤后给出反馈。
口中绿豆汤咽下，云辞又用勺子舀起一勺递到嘴里。抬头时注意到对面洛书锦看向自己的表情，她愣了愣：“怎么了？”
洛书锦随即收回视线，笑着拿起碗筷：“没有没有，我在看菜呢。”
云辞挑了下眉，看菜？
她轻摇了下头，再次舀起绿豆汤喝下。算了，不管他。
洛书锦小心着抬眼看向云辞，见她将绿豆汤喝去半碗，嘴角止不住上扬。看来这绿豆汤的味道她也挺喜欢。
若她不喜欢，在喝下第一口后就不会再继续了。
洛书锦笑了下，用筷子夹了块排骨，欢喜吃着饭。
云辞将绿豆汤放下，拿起碗筷时，抬头瞥见洛书锦头上的数字。一如既往的是“一百”，却似乎要比寻常时候更亮一些。有些晃眼。
不知是否是因今日这热烈灿烂的阳光。
风起扬无痕，唯余舒爽。
午饭后，休息片刻，云辞便领着洛书锦回书房了。
他之前都没怎么听过课，功课自然也没写，就连课本上都有些什么内容他也不是很清楚。
今日云辞给他的任务便是让他将这段时日勤思阁已经教过的内容多看几遍，熟悉文章内容。起码得知晓书上都有些什么。
洛书锦坐下，拿起书的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云辞在他对面入座。
洛书锦问：“云阿辞，勤思阁休学日时，你在家也是这样一直看书吗？”
云辞如实回答：“无事的时候自然在家看书，若是遇着有事，就去做事，事情结束了再回来接着看。”
“啊？”洛书锦挑了下眉，有些讶异：“你这样不会觉得无聊吗？”
云辞摇头：“不会。”
她想要念书是她自己的选择，好不容易得到曾经无比期盼的机会，怎么能荒废虚度？
再者，去勤思阁之前，她也经常在家看书。算是养成习惯了，不会觉得无聊，只觉得充实。
云辞抬眼看他：“你是不是又犯困了？”
洛书锦一听，立刻摇头：“没有！”
然后拿起手里的书。
却又在云辞低下头的时候将书稍稍移开，眼珠动了动，视线落在她身上。
云辞注意到他的动作，眼角余光瞥过去时看见他正看着自己。洛书锦立刻再将书抬起，挡住自己的脸。
云辞抿唇，轻叹一声后，起身。
洛书锦顺势抬起头，视线跟随而去。
云辞用手里的书在洛书锦头上轻轻敲了两下：“你自己好好看书，我去那边看，等会儿我可是要考你的，别走神。”
然后云辞就去了摆有茶具的那副桌案前，撩了撂裙边，盘腿坐下。
洛书锦撇了撇嘴，闷闷趴下来，表情有些恹恹，视线仍然落在云辞身上。
云辞一转身，洛书锦立即坐起身，腰背挺直，端正坐好。
云辞再次叮嘱他：“好好看书。”
洛书锦乖乖点头：“知道了。”
小半个时辰后，云辞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尽可能轻着动作坐下。
她转头，看见于自己身后、背对自己坐下的洛书锦。
洛书锦回过头去看了眼，笑了笑：“坐的那边有点无聊，我换个地方继续看。”
他将手里的书举起来：“放心吧，我有好好看的！”
云辞挑了下眉，也没太在意。只要他好好看书，坐在哪里看倒是无所谓。
云辞转回头时，洛书锦能看见她被阳光照耀后似有些透光的温柔侧脸。
他嘴角扬起，稍稍弯起的眼眸里满是浮动的笑意。
他举起书到眼前。不就是看书么，简单的很！
又小半个时辰后，云辞后背一沉。
洛书锦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书还拿在手里，手却无力的耷拉在一旁。
他头往上仰着，上身往后倾靠去，大部分力都压在云辞后背。
他脑袋动了动，而后寻找到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了云辞肩上。云辞受到重感与压力，身体不得已往前倒了倒。
洛书锦长发滑落至她脖颈，脑袋稍稍一动，发丝轻轻划过她白皙脖颈。她觉得有些痒。
“……”
云辞抿起唇，略有无奈。
说好的好好看书呢？怎么又睡着了！
还有……
洛书锦，你好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