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这次被拘在家里绣嫁妆,导致她没有参加和恩姑母的赏花会,也没有在第一时间看沈若锦倒霉的事情, 惠安郡主心中有些恼火。
可后来听和庆公主家的表妹原原本本说了这件事情后, 惠安又觉得十分丢人。毕竟沈若锦是自己从前的伴读,跟自己也能扯上一些关系,沈若锦被京中议论的时候,一定也会有人不断地提到自己名字,从而心中更是恨上了沈若锦。
听过整个故事后, 惠安郡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说不出来,等到送走了表妹, 回到自己宫殿之后,她才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依着表妹的说法, 沈若锦装病在前, 入宫在后, 也就是说,沈若锦在进东宫之前, 家里人就知道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沈家女儿。
即便知道她并非侯府千金,但沈家仍旧送假的进来参选东宫伴读, 却不许真的出现, 这又是何用心?
惠安郡越想越气,嫁妆也不绣了, 转身来找太子妃要说法。
太子妃看到又被气成了河豚的女儿有些无奈,拉着惠安郡主坐了下来,无奈道:“你如今也大了,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婚了,可不能再这样任性了,日后进了裴家一定要把自己当成是人家媳妇,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别说你父亲还没有成为新君,就算日后继位了,你在婆家也不能这样横冲直撞,你看看你那些姑姑们,哪个不是在家温良恭顺,相夫教子?”
惠安郡主撇嘴,对于母亲的这番教导有些不屑,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
等太子妃说了之后,惠安郡主才道:“不知母亲有没有听说和恩姑母赏花宴上的事情?”
太子妃就知道女儿会来说这个,她叹气道,“听了又能如何?”
“母亲就没有发现不妥之处吗?”惠安郡主急切道,“听那情况明明是沈家知道沈若锦并非家中女儿在先,送她入宫参选在后,这样一来,犯得可是欺君之罪!”
“什么欺君之罪?”太子妃呵斥道,“这是什么时候?就敢称呼你父亲是‘君’,你不要命了?”
惠安郡主一缩头:“就算不是欺君,那也是欺瞒皇室的罪名。”
“这件事情终归还是要你父亲拿主意。”太子妃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父亲没几个可用之人,还是要先探一探关家和沈家态度,如果他们还愿意继续支持于你父亲,这事就先缓缓。”
“可那关暮云的姑母毕竟是睿王妃,杀一儆百岂不是更好?再说了,如果父亲连储君的威严都丢了,这个太子又做得什么意思?”
以后只会越来越难以服众。
“这些东西哪里就是你这样一个女孩子能懂的?”太子妃道,“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父亲的,你且先回去备嫁罢。”
惠安郡主刚刚离开不久,太子就进来了。
太子对着太子妃奇道:“惠安又来找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又对这个夫婿不满意了?看着方才一脸怒气冲冲地就出去了,还险些撞到了我。”
太子妃说了方才惠安郡主的那些对话,颇为有些无奈地对太子道:“这样大的姑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要我们处置了沈若锦和沈家,否则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来。”
太子皱眉道:“现如今朝中形势不算太好,和我刚入东宫时候没得比。令国公以前在军中有些权威,关暮云在工部也一直很得陛下喜爱,他家老大又在都察院做事……少不得还要用到,不好轻举妄动,咱们先装糊涂便是。”
这些东西对于他而言都是小事,现在要面对的最大的事,就是刚刚知道父皇给了老大差事。
当年楚王有多么盛宠,太子最知晓不过了,只要老大往那里一站,父皇眼里就再见不得其他人了。
那简直是想一想都能做噩梦的程度。
太子坚决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把对方给按下去。
近来父皇性情有些古怪,自己明明所有事情都是顺着他的,但他却总淡淡的,还时不时有些不虞,倒让他这个太子越发不好做了。
这样一来,父皇那边使不上劲,就要获得更多的朝臣的支持,尤其是像令国公这些在朝中影响力深远的人,所以这会儿能做好人就做点好人。
不能轻易结仇。
再说了,如今洛桃笙是楚王的人,他怎么会为了楚王的人出头伤了自己人的心?
想到这里,太子有了主意:“这件事情就先这么过去,莫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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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楚王也听说皇上回来的消息,而自家妹妹和恩也一早带着证人去宣政殿汇报,想来父皇已经把事情消化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过去拱一拱火了。
皇帝上午刚跟和恩公主感慨了一番,看到楚王之后忍不住继续叹道:“本来以为桃笙没了养父母,在姨母家里住着寄人篱下就够不容易了,这会儿养父母回来能有点好日子过。谁想这生身父母这般不是东西,也难怪平日里从未听她提及过沈家之事。”
“可不就是这样吗!”楚王一拍大腿,“我听到之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气得七窍生烟,真是从心里气到了头上,洛大人受了这么多委屈,从未吐露过只字半语,想想都让人心疼。”
皇帝觉得楚王这孩子不错,跟他说话也透气儿:“是啊,朕也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简直糊涂透顶。”
方才那些都算是蜻蜓点水,这会儿就该进入正题了。
楚王放下手中茶盏,挺直了身子,对皇上道:“文远侯府驭下不严,又处世糊涂,实在太过不讲究,关家识人不清,纵得家里女眷在家无章无法,在外无法无天,现在朝中这些有爵之家也不知都怎么了?全然没有了先祖时候的英勇无畏,一心为公,说是一帮糊涂蛋也不为过。”
楚王话音未落,太子就来到了宣政殿中。
皇帝正有话要问他,一见了他人就问可曾有听说过沈家的那件事情?
一直没听说东宫那边有什么动静,皇帝怀疑是太子还不知道当时东宫伴读的事情不是侯府姑娘参选,所以有此一问。
太子也没想到皇帝会亲自过问这件事情,他一脸宽宏道:“当初的时候也只是看中了那姑娘的品貌性情,家世什么的倒也不重要。况且那姑娘如今已经不是惠安伴读,嫁入了令国公府中,跟东宫也没什么关系,也就罢了。”
“可他们府中当时到底有所欺瞒。如果人人都敢这样大胆,肆意妄为,那皇室威严和在?就算你觉得用这个说法不合适,可以找个其他缘由发落了便是。”
起码让人知道,皇室威严不得侵犯。
“可是令国公跟您关系深厚,沈家也素来规矩,儿臣不能枉顾您的心意和他们这些年来为朝廷做下的贡献,况且从前皇祖母一直教我们要宽和驭下,得饶人处且饶人。”
皇帝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一点气性也没有,就为了这么一点臣子支持,连作为储君的尊严都不要了。
皇帝对太子心中失望。
楚王在一旁看得心里直摇头。
这太子到底怎么当上的?真的是矬子里面拔高个儿选出来的?其他兄弟都出事了才轮到了他。
太子这次在父皇面前处理得实在太过差劲,毫不夸张地说连他都不如。
就算是真的出于其他考量,不愿意处置这些大臣,可父皇都只差明说了,先阳奉阴违答应一句,日后再打折执行难道很难吗?
果然太子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储君,明天的皇帝,连阳奉阴违的事情都不屑于干了。
太子还有事情要汇报,楚王如今的身份不好探听这些朝堂机密,也就先告退离开了,但是心里却依然美滋滋的。
因为这件事情让父皇和太子产生了分歧,父皇失望的眼神骗不了人,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又把太子给坑了一遍,桃笙可真是自己的福星。
太子汇报了几件事情离开之后,外头卢将军又来求见。
卢将军这次求见的事情非常紧迫,跟西郊大营军队的异动有关,经过几位高级将领的查验,其中蛛丝马迹的指向,跟太子有些关系。
也就是说,太子开始动了军队的脑筋。
原本这次是为了对抗凌国开始的军事拉练,却也成了太子塞人的练兵的好时机。
卢将军离开后,皇帝气得摔了折子。
“朕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有胆识了。”
一屋子人都吓得不敢说话。
满室寂静之中,皇帝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究竟像谁,朕从前做太子那么些年,却从不敢做出这些荒唐事情。”
皇帝都这么开口了,几个内侍在这么装鸵鸟下去也实在也不合适。
高镇笑着走上前来,道:“其实这父亲和孩子们倒也不定是一脉相承,洛大人多好的人啊,机敏果敢,琴艺超绝,可她的父亲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高镇这话也算是提醒了皇帝。
他的儿子们虽然都是一帮子糊涂蛋,但是他很聪明,是个明君,这会儿也能有解释了。
毕竟像文远侯沈裕这种蠢得挂相的男人都有桃笙这样的孩子,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皇帝瞬间找到了安慰。
太子打算这么糊弄过去,他却不打算这么算了。
“高镇。”
“奴婢在。”
“你即刻叫人传旨,把都察院赵御史给朕叫来,朕要问问他该如何处理此事。”
约束朝廷官员的,除了法律之外还有道德,为官者如果没有一个正确的价值观,很容易走上歪路,所以这种不正之风不可长。
楚王说的对,沈裕这些人仗着祖上功绩,把旁人的路堵死了,多年来没有什么贡献不说,朝廷还要花钱养这些废物,一年两年总不到头。
很该把左都御史叫过来问问,看看到底该怎么处置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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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沈家也是热闹得过分。
族中几乎所有京中的亲戚今日都来了沈家,目的也都十分一致,就是来指责沈裕这支做事实在荒唐,败坏了整个家族的名声。
沈裕的弟弟作为这当中官阶最高的五品通政司左参议,第一个带头表示了对哥哥的不满:“桃笙是你们的女儿,也是整个沈家的姑娘,不管她上不上族谱该如何上族谱都是你们一家的事,这样大的事情,你们连族里都不知会一声,就这么定了下来?这又是何道理?”
关键你这定的好也行啊!这都弄了些什么?简直可以说让整个京城的人看尽了笑话。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起了沈裕和沈老夫人,甚至有个被沈裕称呼“四叔”的,说着说着坐不住了,眼见着就要起身拿拐杖打他。
另有一人出声道:“咱们且先别说这事了,我可是听外头都说了,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国公府里不想承认当初嫁过去的若锦,闹着要休妻,这可怎么是好?”
如果沈若锦还算是沈家的姑娘,她这样出了事被休妻,名声可就全都毁了,家里的其他的姑娘想找个好的夫婿也会更难。
面对亲戚们的阵阵指责,沈裕头上冒汗,也觉得这事办得实在有些短见。
从前刚刚找回桃笙的时候,他就总担心桃笙这样在乡下长成的丫头不上台面,在外面丢了侯府的人,所以并不想要认回来,现在发现桃笙发展得越来越好,沈若锦却名声尽毁,甚至可能被逐出关家,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
如果当初选择公开沈若锦不是家里女儿,桃笙才是,现在又是另一种光景。
众人吵吵嚷嚷,一致认为应该跟沈若锦切割,不允许府里会有这样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儿,反正本来就不是亲生的,那就切割了吧。
一向耳根子软的沈裕又开始动摇。
其中又有长辈开口道:“眼下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把咱们家的姑娘认回来才最重要。”
毕竟是皇帝的御用琴师,真正的御前红人,搁谁那里不眼红?不如早些去请回家中落户。
但是介于之前桃笙和侯府之前的矛盾,如今又闹成了这幅样子,所以不让沈裕去找桃笙再说此事,而是由她们这些做叔伯长辈的代劳就好。
沈裕最终也被说动,打算和沈若锦切割,也同意他们去劝回桃笙。
外面父亲和长辈们吵得越来越是厉害,沈辞坐在书房房中,烦躁地踢着脚:“这个家真的让人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姐姐和祖母在外干了些什么事?从不为着家族和大局考量,一天天尽是丢人现眼。”
现在自己出门去,见到的都是周围探寻和鄙视的目光。
毕竟琥珀说起府上事情的时候也把自己给装进去了,现在大家都觉得他们沈家除了母亲之外都是一丘之貉。
当初他最怕的是认回桃笙这个姐姐让他丢了面子,让外人看笑话,如今桃笙发展得越来越好,反而他之前一直追随的姐姐沈若锦,让外人看尽了家里的笑话。
沈樾也觉得十分迷茫,母亲和父亲已经到了连路人都不如的程度,桃笙拖着不回来,若锦又被曝出来了这些事情,祖母也成了众人眼里胡搅蛮缠为老不尊的代表人物。
当初的时候若是劝父亲好好把桃笙认回来,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就在今天清晨,有一个和沈辞特别不对付的同学特意来找他,那人跟关家有亲,估计也听到了风声,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通嘲笑,说是姐姐要被休了。
沈辞越发烦躁起来,对着兄长劝道:“虽然若锦做得这些事情实在不地道,当初装病把父亲和你我都骗了,但毕竟她现在还是府上女儿,代表得也是咱们府上的脸面,大哥还是过去劝劝吧,就算和离也总好过被关家休弃。”
“不是休弃,是关家想要给关暮云再娶一房平妻。”沈樾道,“我就算说破天也没有用,她执意不肯,说是就算是在关家一头碰死了也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