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迷——逦逦【完结】
时间:2023-05-11 14:41:30

  薄桑听着这些话,皱眉。
  猩红的火光点燃,烟丝无声变为烟灰,烟草味道呼出胸腔,化为青色烟雾。
  -
  晚上的演出,舞团的姑娘们换上了古典舞的服装。
  军营帐篷没有能容纳几百人的规格。
  为了让绝大多数的士兵能看上舞蹈慰问演出。
  演出的地点,从室内定在了平时训练的户外空地。
  军人们虽然都是糙汉子,但心挺细,怕姑娘们会冻到,特意扯了防风雪的雨布遮挡在空地四周,最大限度减少寒风的强度。
  温洛洛真的很怕冷,她里面只穿了套贴服的保暖衣,在这周围簇拥雪山的凛冽夜里,起不了多大作用,聊胜于无而已。
  她走向表演的位置,目光边在观看者的人群中梭巡,正找着,旁边的陈佳拉了拉衣袖,转眸去看,对方在挤眉弄眼示意看另一边,好似知道她在无声寻找谁。
  大概是下午她追薄桑出去,大家心里都隐约猜到了两人有某种关系,所以格外上心。
  温洛洛有些怔然。
  她朝另一边看去,在表演场稍偏些的观众位置,薄桑安静坐在那。
  四周全是兴奋激动的年轻士兵,望着表演场,目光囧囧十分期待,只有他一个人微垂眼睑,瘦削的下颌轮廓,沉默着淡然。
  温洛洛站在姑娘中间,走到表演场地。
  今天要跳两支舞。
  随着丝竹悠扬的前奏响起,二十出头的姑娘们舞姿轻盈,柔软,飘飘然的裙裾与薄纱不再仅跟着旋转舞步而晃动,寒风从四处涌来,打乱视觉上柔美的节奏,更有种冷硬的冲击感。
  十几分钟的表演结束。
  大家感到手脚快不听使唤,在雷鸣的掌声中,礼貌鞠躬。
  “大家辛苦,快回帐篷取暖,休息一会。”
  首长带头鼓掌发话。
  姑娘们冻得脸色发白,顾不上再客套,纷纷奔去军绿温暖的帐篷。士兵们也起身,搬着椅子回原处。
  人群四动散开。
  唯独温洛洛和薄桑未动。
  她像蝴蝶群落下的一只,伶仃又纤弱,却还是迎着凛风走到薄桑面前,朝他伸手,惹人垂爱的目光和语气:“冷……能把外套借给我么?”
  薄桑把外套脱掉裹住她的肩膀,她却趁机凑到他胸膛怀里,男人的温暖一如既往,冷冽的薄荷烟草味道。
  别的女生在这样分手后,大概都不会擅自冲动,怕再惹来厌恶。
  可温洛洛不同,太喜欢,她真敢主动。
  亲密的接触,让薄桑愣了下,能感觉到她整个人很冰,被冻得不轻。
  他低头。
  她身体微微颤抖。
  原本就怕冷的白皙皮肤,此时在他怀里,如同冰凉的冷玉,几乎不比雪暖多少。
  一瞬间,他恍惚回到六年前的时光。
  无比清晰,宛如昨天发生的事。
  滨城夜晚的风冷,她微缩肩头,同样也是亲昵躲在他怀里。
  她曾说:“如果某天,需要我在雪地里跳舞,虽然怕冷,但为了跳舞,应该能咬牙坚持下来。”
  薄桑没推开她,也没抱住她。
  宛如任她侵占的木偶,纵容跟较劲相比,似乎前者暂居上风。
  耳边寒风肆意,周围苍茫的一切也成了背景。
  温洛洛心里微暖。
  她知道,他不会让她在风雪里挨冻。
  总算没那么冷冰冰了。
  约莫过了一分钟。
  薄桑伸出胳膊,单手拥着她,走向前面不远处的帐篷,温洛洛停止脚下的步子时才发现他把自己带到休息的帐篷门口了。
  她抬眸,看他。
  他勾了下嘴角,笑了:“当初说的你做到了。”
  风吹着睫毛微微颤动。
  她有些怔然,但脑袋里,最先浮现的是那句不离开的承诺。
  薄桑声线在风里很低,很淡漠,接着说:“在雪地里跳舞,能坚持跳下来。”
  过了这些年。
  她曾说过的话,他都清清楚楚记得。
  可她却留他自己一个人。
  好像有什么东西为之一动,随后疯狂蔓延,生长。
  她愧疚极了:“对不起。”
  “嗯,我接受了。”
  薄桑很快就接受了,温洛洛意外有些欣喜,而他眼眸很沉静,看着她,说了下一句:“所以,明天和舞团一起走吧。”
  他松开环在她腰后的手,冷意重新将她席卷,“这里太冷,不适合你。”
  温洛洛咽下往上涌的酸涩。
  她摇头:“不,我陪你。”
  他目光深幽冷寂,像枯掉的深井,看着她,说:“温洛洛,当初你走的决然,半个字也没给我,我去淮京找你,你们家都搬了,我去滨舞找你,你同学都知道你去哪里。后来,我从别人那收到你跳舞的视频,才知道原来你参加舞团了。”
  语气没有指责,更没有愤怒。
  理智的淡漠。
  “你不用说陪我。”
  他说着:“你走的那年,我就不打算成家了,明白吗。”
  温洛洛怔愣。
  她眼眶不知道何时涩热,在他说话间,一丝丝不甘与委屈,渐渐席卷上来。
  卑微和示好没换回他的彻底心软,终于,她也来了脾气。
  “十八岁之前的那些年,我不是在一直陪你吗。”
  “你以为当初,是我自愿离开你的吗。”
  “薄桑,你没良心。”
  “这天寒地冻,鸟不拉屎,我犯得着为骗你玩在这搭两个月吗。”
  “什么意思?”他问:“说清楚。”
  “无话可说!”
  她执拗上来,直接把外套脱下来还他要走。
  他蹙眉,懊恼般拽住她:“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洛洛不愿卑微解释。
  示弱已经示够了,自尊喷薄涌上来。
  她赌气,仰着脖子,瞪他:“没什么,就我甩了你。”
  “……挺好的。”
  他听到这句话,眼神重新回归颓然死寂,扯了扯嘴角,一脸果然如此的冷然,转身离开。
  见他这样,温洛洛明明气到他了,却没有赢的快感。
  原本是想缓和关系,两个倔强的人,到头来变成僵持。
  她矛盾极了,索性闭眼钻进帐篷,身体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难过,止不住的轻颤。
  -
  当天夜里,温洛洛和团里的几个姑娘一样,开始流鼻涕,打喷嚏。
  泡了些感冒冲剂,依然觉得浑身冷。
  第二天舞团走后的中午,她混混噩噩躺在帐篷里,头疼,浑身没力气,下午感冒加重,发起烧来。
  军营有军医,开了退烧药,就去找首长把情况说了。
  边疆寒地,血气方刚的男子汉都是咬着牙坚持,对于从没来过这的姑娘家来说,待在这里两个月,实在太勉强了。
  于是,首长派人开自己的吉普专车将她送出营地,回滨城的舞蹈中心休养。
  温洛洛被体温烧得迷迷糊糊,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护送上了车。
  连续几天的大雪前天刚停,山林都被覆盖,道路白茫茫一片。
  一个多小时后,在转弯的位置。
  温洛洛靠着的吉普车和薄桑回来的越野车擦肩而过。
  舞蹈团的姑娘们都离开了,众人不免悻悻。
  这边,忙碌一整天的薄桑从小镇回来。
  越野车门关闭,他刚走没几步,就听说了旁边士兵谈论她发烧的事。
  他蹙眉,折了回办公帐篷的方向,就往她的帐篷走。
  身后的张旭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跟上去:“老大——”
  薄桑来到帐篷,掀开进去看。
  然而,帐篷里的床上已经空了。
  勤务兵刘卓生在收拾洒扫木柴燃烧剩的灰白灰烬,见他进来,如实:“薄建筑师,温姑娘吃了药,已经被首长派车送滨城休养了。”
  薄桑想起一个多小时前,路上遇到的那辆军用吉普。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一言不发回到自己的帐篷。
  担心个什么劲儿。
  有军医开了药,首长派车送她回去,挺好。
  比留在这,受冻强。
  她身子很怕冷。
  不适合冬季的边疆。
第36章 着迷
  温洛洛确实后悔了。
  那晚表演结束, 如果她继续耐着性子,脾气没上来,好好解释给他, 也许两人还能留下彼此淡淡联络方式。
  始作俑者是薄缜,并不是他。
  温洛洛心里泛苦。
  她不是故意的, 承受曾经百依百顺的他变得冷漠,她接受不了。
  可发脾气也只是把和他的距离, 越拉越远。
  温洛洛坐在舞蹈招待中心的二楼餐厅,透过窗子往外看,路灯黯淡,有白雪的缘故, 夜色的视野微微发亮,冷冷的色调。
  她静静出神, 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边疆。
  短暂的见到他, 匆匆几面,此时, 她再次失去了归属感。
  夜深。
  温洛洛回往房间,到了门口,才发现太心不在焉, 出来连房卡也没拿。
  她下楼, 去前台寻求帮助,却在这里遇到值夜班的刘倩。
  刘倩在滨城大学毕业后,没选择跟绝大多数的同学一样去淮京那种大城市或者回家乡, 而是选择舞蹈招待中心面试,顺利入职了舞蹈招待中心的前台工作。
  这间舞蹈招待中心, 是艺术事业单位, 国家每年度都会拨款支持, 工资待遇不错。
  而刘倩之所以会选择这份工作,除了没什么目标外,就是想着能有朝一日会再遇到专业跳舞的温洛洛。
  六年前,她不止忽然消失在薄桑的世界,同样,也没通知刘倩。
  大四临毕业前,刘倩才从学校门口的传达室,收到一封温洛洛从琢岛寄来的手写信。
  她没留具体地址,没说电话号码。
  只是字里行间诚恳道歉,因为生活发生了点意外,不得以要离开。
  如今再见到她,刘倩不顾工作,从台后跑着出来,抱住她哭起来,“我在这等了你两年了,你总算来滨城了。”
  深夜,刘倩自讨腰包,找同事补贴几百块钱才终于换了个夜班。
  房间里,两个小姑娘互留了现在号码,加了各种软件的好友,最后枕头挨着枕头,躺在一张大床上。
  温洛洛说了说最近发生的事。
  刘倩听着,叹息:“洛洛,虽然不知道你当初到底因为什么,反正我挺理解薄桑的。”
  很在乎的人,忽然就抛弃自己了,那种感觉真的很折磨人。
  刘倩翻身,趴着看她:“越爱,受的伤就越严重,其实你忽然销声匿迹,不守约定,我当时也挺恨你的。后来收到你的信,那股子劲儿才慢慢消下去。”
  温洛洛愧疚:“对不起。”
  刘倩摇头,“没什么。只是薄桑,你要给他点时间,同时,你也要自己想清楚,毕竟六年太久,人都会有些变化,你是真的仍喜欢他,还是,你只怀念记忆中的感情?”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温洛洛没犹豫,回答:“喜欢。”
  她早已笃定。
  喜欢啊。
  怎么会不喜欢。
  无关过去还是现在。
  只要是他,她总会一眼万年。
  夜深人静,窗外的汽车经过,都能隐约传进窗里。
  刘倩说:“那就再去找他,跟他说清楚,他八成会原谅你的。你听我的准没错。”
  “为什么你觉得他会原谅我?”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他陪着你送我回苓水,还有开学来滨城,我发现了好几次,他看着好像冷冷淡淡的,但视线总是在你身上,眼神里的深情,装是装不出来的。”
  愧疚感和心疼交织涌上来,搅乱了假装的平静。
  明明那么在意他。
  明明是想求和的。
  温洛洛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嘴硬,就算被他的冷漠刺痛,可过错方在自己,该有点哄他的耐心。
  她咬唇半晌,情绪低落着,久久没有出声。
  就在刘倩趴着看她,困意袭来,几乎快要睡着时。
  她把无声湿润的眼睫埋进枕头里,柔软洁白,轻说了句:“嗯,始终都是我欠他。”
  -
  一大早,温洛洛就办理了退房。
  滨城到军营的直达车是没有的,向来都是部队的车接送,从没有人独自去过。
  满脑子都是薄桑,所以,她下定决心要见他,无论怎样都说清楚,惆怅了几天的心情也轻松许多。
  她先乘坐大巴倒车,到了临近军营的小镇,然后跟团长打电话说明之后,看着手机收到的位置。
  天公不作美,这边天气阴沉,没多久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旦下雪,路滑不好走,还危险。
  温洛洛在路边拦了几辆出租车,没有一个司机愿意去。
  最后,她有些心急,直接给出三倍价钱,那司机才犹豫着答应了。
  两个小时的路程,耗费了大半天。
  途中,她一直攥着薄桑给的那条手串,希望顺利平安。
  越往前走,雪越大。
  司机也只愿停在军营前段的五公里外,不愿再雪路深处开了。
  夜里七点多,温洛洛无奈,只得从车里下来。
  这一场边疆风雪没要消停的意思。
  温洛洛不太顶得住风雪,放眼望去,四周全是白茫茫的公路与荒凉,她躲在路边早已废弃的哨亭,因为很希望有个暖和的房间遮风挡雪。
  可惜,这里挡风,却不暖。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给舞团团长何梦珍打去电话说明情况。
  风雪的影响,信号断断续续,但也能沟通个大概。
  何梦珍向来爱惜团内的舞蹈演员,尤其是温洛洛。
  关心了几句,让她在原地等着。
  夜色苍茫,十几分钟后,孤寂的大雪中出现一辆越野车,停在了路边。
  有人打开车门,来到躲在废弃哨亭的她面前。
  风夹着雪乱了她看薄桑清峻冷淡的眉眼,他眼眸深沉,极淡的口吻只是说:“可以去我车里,我带你回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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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前。
  薄桑还在首长的帐篷,图纸已经定好,在详细说着拼装式军营建筑的特点,所有房屋可以随拆随走,便捷省力,以后部队搬移,军营搬移都不必再依靠帐篷,也不会造成资源浪费。
  他已经预备讲解完,就提出要离开军营回淮京。
  薄桑最后的话音未落,首长桌上另一边的电话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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