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两手交叉：“你想干嘛？”
她真的有点怕这人想一出是一出，非要主动跟她来个鸳鸯浴啥的。
幸好，齐雾北只是把自己的脑袋往前凑了凑，他语气里有浅浅的委屈：“阿梨，你摸他的头。”
潜台词便是，你摸人家的，都没摸我的。
姜梨沉在水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齐雾北似乎是在……吃醋？
姜梨不觉有些好笑，伸手在齐雾北头上摸了几下，他头发软软的，摸起来觉得不过瘾，姜梨索性伸手揉成一团，将他垂顺的发弄得乱糟糟，湿答答的。
他现在，更像一只被云浮郡的春雨淋得湿透的小狗了。
齐雾北倾身，喃喃咬住姜梨的耳尖，齿间碾磨了几下，慢条斯理道：“阿梨要是碰别人，我就杀了那人。”
热气蒸腾，水雾弥漫，齐雾北的眉眼拢上一层阴霾，阴沉的眸看着愈加阴鸷，他发端落了水，湿发将他的面容勾勒得愈加凌厉，那双压迫感的眸子扫过来，姜梨隐在水中的腿｜很没出息得软了一下。
齐雾北好像瞬间从一条小狗变成了危险的随时会扑上去撕咬猎物的大狼狗。
姜梨讷讷点了点头，她直觉，他是认真的。
齐雾北这才满意了，蓦地倾身凑过来，中衣单薄，拉扯间姜梨能看到他好看的凹进去的锁骨。
他眸中阴鸷散去，片刻间有些迷茫，似乎没想明白自己凑过来是在干嘛，末了只是怔了怔，伸手摸了摸姜梨的头。
他没将她的发弄得一团糟，他极有耐心得一下下往后梳着，姜梨忍不住仰起脖子，舒服得打了个哈欠。
齐雾北勾起唇，捏了捏她的后颈。
他离开时，姜梨视线内尽是他那对瘦削的蝴蝶骨，振翅欲飞，将那中衣衬得微微隆起。
伴随着“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姜梨缓缓闭上了眼睛，继续泡着。
她跟齐雾北的相处虽然愈加和谐，但这其实都是她耗费了巨大的心力得到的，现在泡在水里，她只觉得一个字，累。
有时候，心理的疲劳胜过大脑的。
比起姜梨自己如何，她更怕因为自己，齐雾北无差别得去伤害其他人。
例如今晚的平安，例如今晚的小二。
他是危险的，从来都是。
-
姜梨泡在水里都快睡着了，最后朦朦胧胧间，好像还是齐雾北过来要抱她出去。
男女授受不亲，姜梨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慌慌张张擦了身子，又随便套了几件衣裳，才干巴巴道：“好了。”
齐雾北复又进来，他刚刚洗过澡，浑身都是好闻的香味，身上也不凉，还带着点温热。
就这几步路，姜梨不至于真的懒得走，然而齐雾北还是一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他好像格外享受，她把脑袋埋在姜梨颈间的这个过程，每次，他都得在其中深深得嗅上几口，好像这里藏着什么让他痴迷的灵丹妙药似的。
客栈的烛火灭了，连月光也吝啬。
齐雾北的面庞隐在黑暗里，他一手痴迷般抚过姜梨的面庞，大拇指指腹狠狠磨着姜梨的耳后，后又觉得不够，他两指又去碾磨她发热的耳垂。
姜梨觉得这氛围真是要命，凭她如何，她也没办法忍耐一个古风美男，半撑着头，墨发披散，容貌旖丽，衤糀与她维持着彼此纠缠的距离，做这样亲密的举动。
黑暗中，姜梨眼睛适应之后，可以看到他眼眸里藏着的情绪，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他将唇印在姜梨的耳后，呢喃着一遍遍确认，“阿梨，你不会离开我，对吧？”
姜梨不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让他养成了这般没有安全感的性格，他抓住关系，又觉得害怕，必得一遍遍得以确认你的真心。
姜梨心里蓦地有点柔软，她从不敢交付自己的真心，因为她从来比较倒霉，生命中的人来来去去，她不能奢望谁一直留着。
若真有了自己想抓住的人，她也会像齐雾北这般一遍遍不安得确认么？
许是心里这么想，姜梨手下动作渐渐轻柔，她拍了拍齐雾北的背，道：“睡吧。”
齐雾北更深得迈进她的颈项，他的怀抱很用力，几乎想将她揉碎了融进他的。
他有些迷茫，又有点不容置疑的坚定，“阿梨，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
姜梨突然想，如果她完成任务真的走了，齐雾北会怎么样呢？
哪知下一瞬，齐雾北似乎能想他所想，他的声音远得仿佛从地底飘上来，又近得就响在他的耳畔。
他说：“阿梨，就算是死，我也会找到你。”
死也不会……放过你。
姜梨听完，只感觉那种不受掌控，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她来由得心里有点慌，虽然之前她也听过齐雾北这么说，但不知为何，她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齐雾北或许是真的，做鬼也要抓着她一起。
她有点不理解，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深刻到这种地步了吗？
齐雾北一手扣着她的脸，看着她，还在重复：“阿梨，说你不会离开我。”
“阿梨，你说。”
只是随口一句话的事，姜梨却觉得有千斤重，她直觉，真的到了那一天，她可能会承受不住齐雾北汹涌的情绪。
“叮”，任务进度百分之二十五。
“叮”，任务进度百分之三十。
姜梨沉浸在任务进度唰唰上涨的震惊里，大脑仿佛不会思考，不会控制般呢喃出口。
“是，我不会离开你。”
“永远都不会。”
黑暗中，齐雾北满意得笑了，他森白的牙齿在夜里格外显眼，仿佛凶猛的野兽露出他的獠牙。
他向来是合格的猎手，交付一份真心便要啃下对方的真心，就算这真心来得并非自愿，他也不在乎。
就算她想跑，那又如何，她最终还是要落入他的圈套。
屋内安静，每一点动作，每一次呼吸，每一句话，都被无限放大，无限拉长，齐雾北听到姜梨的呼吸声渐趋平稳，她睡着了。
于是，齐雾北仔仔细细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蹭了蹭她的鼻尖，转而闭上了眼睛。
蓦地，他又睁开了眼睛，他觉得自己胸腔内有什么在一下又一下砸着，扑通，扑通，好像要跳出来了一样。
齐雾北偏头，咬在了姜梨的侧颈，大动脉跳动的位置。
那里似乎也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与他的遥相呼应。
他并不用力，没有搅乱她绵长的呼吸，他只是轻轻用舌｜尖轻轻｜挑着，感受着那处跟他一样的跳动，哪怕自己那边依旧，齐雾北没来由的那股烦躁也莫名消散掉了大半。
他紧紧闭着眼，姜梨偷偷睁开半只眼睛。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衫下摆，视线内，他喉间的突兀上下滚动，他颈侧的青筋暴起，后又渐趋平整，他手背落在她面上，骨节分明，青筋突出。
齐雾北的耳垂渐渐由粉变得通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月亮下进行，私密得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姜梨努力克制自己想去触碰他耳垂的冲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梨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濡湿了，泛着浅浅的潮意，姜梨才悄无声息坐起身，坐在床沿边静静看着陷入沉睡的齐雾北。
他两手无意识摩挲着枕头，似乎觉得触感不对，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侧脸很完美，下颚线绷紧，就算皱眉，那张脸也是极为好看的，姜梨就这么托着腮看他。
见他越睡越不踏实，指尖蜷起又松开，而后紧紧抓着床单，直将那里攥住一道深深的褶皱。
蓦地，他眼角落了一行泪，低哑又无助：“娘——”
“娘，我听话，你回来好不好？”
一会儿，他又吸了吸鼻子，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
“死了也好，早该死了。”
“这些人都该死。”
姜梨用手抚摸齐雾北紧紧皱着的眉，淡淡出声：“忘忘，送我去他的梦里。”
攻略达到三十，会有一次兑换小奖励的机会，只要别太过分，忘忘这个级别一般都能做到。
姜梨太想知道，齐雾北究竟经历了什么，他这样的性格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影响了。
而她想知道这些，直接走进一个人的梦魇里来得最为直接。
忘忘奶声奶气应了声：“好的，宿主。”
十、九、八……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姜梨眼前一下子从客栈变成了一处偏僻的小村庄。
小小的齐雾北躲在角落里，他脸上好几个清晰的掌印，嘴边还有一道新鲜的血口子，他好像并不觉得疼，只是麻木得坐在角落里。
他两手抱住自己，小身体蜷成一团。
小齐雾北就这么呆呆看着面前的泥地，估计是刚下过雨，土坑里还积攒着一些雨水，他麻木得用手沾了一点水，清洗脸上的伤口。
他才这么小，就已经不知道疼了吗。
姜梨有些诧异，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忽然，两人一齐被门外响起的吃吃的笑声给吸引了目光。
姜梨纯粹是什么都想了解一点，而齐雾北则是少见多怪，淡淡得勾起抹讥讽的笑，继续清洗脸上的伤口。
下一瞬，场景变换。
一个跟齐雾北长相极为相似的女子，正拿着柴火一根根铺着，她用一根锁链锁在齐雾北的脖子上。而她就这么遛狗一样，遛着他往前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铺，柴火连成了一条线，将整座小庄子都笼罩在阴霾之下。
齐雾北不说话，他只是沉默着干活，偶尔看一眼女人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姜梨只看到一片橙红，冲天的大火，就那么把半边天都染红了，她虽是在梦里，却仿佛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
她站在原地，咳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往火里看去。
那里面，有无数的人在哀嚎，在滚动，火光外，听到有女子痛快的畅笑。
“看到了吗小北，让你痛的人都该死。”
齐雾北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只是麻木得看着那里面，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也没管。
他小手攥的紧紧的，原有的伤口崩裂开，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火，又是火。
姜梨被烫得都要睁不开眼睛了。
这次是更大的火，只是，不是那个小村庄。
有个神情癫狂的女子拽着一个没什么意识的血人过来，而后她单手一推，把他扔进了那场大火里。
那个人浑身是血，根本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只知道他身上多处已见森森白骨，伤口溃烂发炎，稍一走动，地上便是脓水和血渍。
姜梨凭着直觉认出，那或许是齐雾北……长大后的齐雾北。
怪了，这人做梦竟然做到自己惨死吗？
可这，也太残忍了一点吧。
姜梨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一下又一下，跳得钝钝的，这哪里是惨死，这分明是被虐杀的吧，怎么可能有人死得这么惨啊，这也太……超出寻常人的承受范围了。
饶是齐雾北从小不畏疼，在这场梦里，他还是痛得滚来滚去，喉咙间溢出低低的怒吼。
那个雍容的女子笑得更厉害了，她撑着腰，单手指着他。
她先是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愉悦得欣赏齐雾北的痛苦与难捱，空气里弥漫着残忍的味道。
而后尖利的声音才穿了出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齐雾北，有本事，你下辈子来找我报仇啊。”
“这辈子就算了，活人我都不怕，还怕你个死人吗？”
梦里快速晃动，场景天旋地转，这是梦境即将要塌的征兆。
姜梨生生被从梦境里拽回，拽回的过程中，她脑海里只不住盘旋着两句话。
“让你痛的人都该死。”
“有本事，你下辈子来找我报仇啊。”
姜梨不停想着这两句话，以至于她恢复意识时，口中下意识呢喃出声：“让你痛的人都该死。”
那般刻骨的恨意，把姜梨自己都惊住了。
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捂住胸口，心有余悸，大口大口得呼吸。
而齐雾北正斜躺在床上，中衣微斜，墨发半拢，黑沉的眸略弯，饶有兴味盯着她。
他面上露出微笑，也不知他这样盯着她，看了有多久了……
他伸手绕起她微湿的一缕发，缠在指尖，嗓音莫名危险起来：“阿梨，你晚上不休息，是准备要去哪里呢？”
第25章 美人落泪
齐雾北刚从那样的梦境中醒转, 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他默默把那只在抖的手塞进了被子里，另一只手, 从姜梨的颈后落到她的面上。
半夜醒来，他的指尖凉得彻骨, 姜梨几度心思斗转，眼前是那个挥之不去的拼命挣扎的血人, 她用自己的手覆上齐雾北的手背, 试图将自己的温度匀一点给他。
齐雾北缩在被子里的那只手抖得更厉害了，他一点一点往前挪，慢慢得将自己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贴上她的手背。
他企图汲取那一丁点的温暖。
姜梨注意到被子里轻微的颤动, 她嗓音有点艰涩，“齐雾北, 你是不是……很怕火啊？”
齐雾北抖得更厉害了，不止那只手, 连带着他的唇, 他的睫毛，他的整个身体, 都在控制不住得颤抖。
有什么从姜梨的脑里一闪而过, 但她没抓住。
因为齐雾北突然紧紧抱住了她，他将她抱得那样紧，几乎嵌进他的血肉里, 姜梨听到他在低低说些什么，由于语速太快, 她听不清。
姜梨只好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 她这才发现, 他后背瘦削, 一双蝴蝶骨成蝶，向外凸成欲飞的模样，他太瘦了，往下游走时能够摸｜到他深深凹进去的脊柱，和他那截不堪一握的劲瘦细｜腰。
许是从未被人这般抚-摸，齐雾北全身绷得紧紧的，每一次粗-重的断续的呼吸都喷洒在姜梨的耳侧。
她终于听清了齐雾北在不住得念叨什么。
他说——
“娘，我什么都不怕，你别赶我走。”
“我不怕疼，我也不怕死，你打我好了，你不高兴你就打我吧。”
他嗓音颤抖无助，浑身冰凉，姜梨怀疑他还没从梦里彻底醒过来，索性一掌披在他颈后，她也就是试试，没想到齐雾北竟真的被她给披晕了。
姜梨把他扶回床上，盖被子的时候手背忽然蹭到一片湿润，齐雾北明明睡着了，眼角却还是无意识落了一滴泪。
美人落泪，无论在何时都是美的。
姜梨单手撑头看了他一会儿，裹进另一床被子，静静躺在他身侧。
她竟也就这么无梦无魇得睡了过去。
两人睡着后无意识得靠近彼此，直到指尖勾着指尖，发丝缠着发丝。
